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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童《无间道》剧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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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3 15: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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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牧童
; W2 w& R, A. C5 V6 N4 P2 B, z2 i+ {8 Y! w! D( W+ w4 |4 R1 J" m5 a
序言
" N  t4 s# w0 |0 y, K/ f3 x% F: D' I0 V% p9 t% M3 A& q$ E2 l0 N
庄澄8 V* E/ w0 M" z; I3 \' T& \
昨天是《无间道Ⅱ》上映第一天,票房收入超越了《无间道》的单日票房最高纪录。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则要看艺术和创作上的成就。
0 l: p  J& }1 F4 m香港及欧美不少影评人大赞《无间道》及《无间道Ⅱ》的构思与布局,认为是一时佳作。《无间道Ⅱ》亦成为港产片史上罕有的成功续集。# U# C/ N% _  @& X2 r
《无间道》系列创造了多个人物、几段时空和一个独特的“无间”世界。首集《无间道》的剧本特点在于着笔留白,《无间道Ⅱ》则经营“补白”,《无间道Ⅲ终极无间》将会是真相大白。
5 z! }! t+ U( \5 a' a以“锋芒崭露的岁月,命运交错的里程”为《无间道Ⅱ》海报点题,其实“锋芒崭露”所指的不只是少年陈永仁和刘建明,还有编剧麦兆辉和庄文强。他俩的创作才华加上刘伟强的神来之笔,催生了一个电影传奇。艺术上《无间道》的“留白”造就了不少创作空间。李牧童把《无间道》Ⅰ及Ⅱ写成小说,用自己的想法把两集别出心裁地融合及延展,效果甚佳。看罢这本小说后,说不定你也可以尝试建造你自己的“无间”世界。
! J3 r% l$ V7 e* M二○○三年十月二曰6 I1 F! ?2 p# T$ j

- d/ H/ V# t) W5 R1 ~6 I. Z/ ?刘伟强3 k/ z7 I; \5 @* z) j6 [, n
这可能是最好的时代,8 G% a% v8 u! o! @
这也可能是最坏的时代……* L5 U3 Y, t* a4 m* {, B/ R( z2 |
这是我们电影的革命年代。
5 q2 W. ^1 X0 J$ J3 r, |/ W《无间道》的成功是香港电影制作的一个革命。以往,未及剧本齐备,有些电影就已开拍,片场上靠口述、靠“递纸条”拍摄,这是种文化。《无间道》开镜,剧本是第五稿,制作费、卡士都到了某个水平。凭一个概念便开戏的日子似乎正在转变。0 x& I* I3 |# Q6 ?0 N) L* q
然而,这革命是否成功?我们不肯定,这仍然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我们对拍电影的热诚正与日俱长,这份热忱在我们心底里燃烧;我们坚信大家的努力并没有白费。8 |& _0 C$ |2 J$ {; z
期望香港电影的路远比以往走过的都光明;! t0 W; L2 {+ A) Q2 J
期望香港电影人远比以往都振奋。
' Q7 i) [+ o( j  {, P+ J二○○三年十月八日% z: B' `$ P' s0 u3 O  P- x. J: d

7 o0 _0 \- F+ ^( B  i8 s; U麦兆辉& L& D! n- \& [  b  X! \- u
拍电影有两个很大的难题。它是一个群体性的工作,你要和很多不同的人配合,协调很多不同的意见,你的工作才会顺利开展。结果时好时坏,关键在你面对的人能否或会否配合你。但也是这个工作内最多变和有机性的动力,整个创作过程就在这种动力下形成了生命。第二是篇幅的问题,你总不能拍一部五个小时的电影,老板一定会杀了你。但在这九十到一百二十分钟的框框内却有无尽的容量,你可细微到描写主角眉毛的跳动,你也可以用一分钟约略带过他的一生,方法是你怎样讲这个故事。这就是我喜爱这个工作的原因。它总有一些东西是你意料之外,而最有神彩的。% O0 m0 X6 Y9 K0 W" z
从来觉得最完美的讲故事方法一定是小说,它没有这两个难题,你可用文字尽情去配合你自己,可用篇幅去横越五千年,只要你的文字有足够的力量。对不起,我没有,暂时没有,很久之后可能有。所以还是拜托李牧童执笔。很多谢李牧童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只和我们会面过数次便能写成一个这样有质量的小说。我相信很多看过《无间道》后的疑问,在书中自会一一拆解。大家不必担心迷路,自有牧童指引。8 \! |1 Y$ A( B: e4 k
小说出版的时候,《无间道Ⅲ》的拍摄工作应已完成,我总觉得这个三部曲会成为香港电影的一个历史,作为创作人我问心无愧。希望李牧童继续努力完成《无间道Ⅲ小说》的工作,最后我想借用庄文强的一句说话,拍电影和写小说一样,从来都不保证是赚钱的工作,但得到的满足和回报确不是金钱可代替。如果想赚大钱,请向寰亚林建岳先生取经。
% U" ^. B7 f$ t# C二○○三年十月十日
& a0 S( O5 u+ C' W% ^3 v2 Q/ p8 k4 {
! P* E4 G- o+ i& h庄文强
) V' ^1 G; H, v8 r4 @/ Z世界不应该这样,做人不应该这样。
4 b  }- [) o  S8 Z3 h1 X, A4 _( @% ]我很记得第一次出版电影小说,当时是二○○三年二月,《无间道》电影获得空前成功之后,有出版商来找我和麦兆辉商谈出版《无间道》电影小说。当时,我俩为了筹备《无间道Ⅱ》,忙得天昏地暗,脑袋哪有空间思考,麦兆辉便草草答应。我是编剧,导演说出什么,我都要出。谁知当小说初稿送到面前,看了几眼,便觉淡而无味,味同嚼蜡,蜡要沿着我的嘴流了出来……$ C* ]+ t: I  t4 Q7 g' O0 A5 [1 `
因为小说版只是将剧本转成小说体裁,要知道《无间道》剧本与我相对一年有多,我从来都是贪新厌旧的人,《无间道》上映第二日,我便讨厌这电影。当再看一次小说初稿,我很后悔……
0 _6 D/ V) ~9 m0 m) L5 n“我觉得世界不应该这样,做人不应该这样”,但当时出版程序如箭在弦,像是没有“HOLD住”的余地。幸亏佛祖保佑,小说版权合约出现问题,一切出版事宜要从头来过,当时我吁一口气,然后我跟自己说,在创作上,我要做个好人!& f# ?" H2 e! `/ M+ o
四月,《无间道Ⅱ》剧本顺利完成,正开始《无间道Ⅲ》剧本创作,那时小说合约终有定案,出版商又再找我们商谈。我第一次和李牧童见面,一个“整天不专心好好做事,但却很专心看着你”的人,任何人都知道写小说“四个人不行,就会耍赖”!我们和李牧童倾谈了片刻村上春树,我们都知他就是“果只牌”。跟着我便将《无间道Ⅲ》的创作意念告诉李牧童,没错,是《无间道Ⅲ》……4 {3 {' H) i: }
一分钟后,我们决定以《无间道Ⅲ》的创作意念,将《无间道》和《无间道Ⅱ》的故事结合,写成小说!
" ~, u7 s9 `6 w4 z6 g2 }《无间道》是《喋血双雄》、《英雄本色》、《龙虎风云》、《暗花》、《暗战》、《英雄好汉》、吴宇森、杜琪峰、林岭东、周润发、刘德华、梁朝伟对我影响之下的剧本。
$ r* g1 b6 V6 V3 u1 g《无间道Ⅱ》是《教父》、《疤面杀星》、《MEANSTREET》、《GOODFELLAS》、《INSIDER》、《TRAFFIC》、《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一》、《悲情成市》、《天国与地狱》、《恶汉甜梦》、哥普拉、马田史高西斯、黑泽明、杨德昌、候孝贤、北野武、村上春树、昆德拉、希腊悲剧对我影响之下的剧本。
0 F0 M) y" X2 \% s& T( y现在将两者合二为一,有一种完满的感觉,像总结一样。毕竟电影的容量,总不及小说,希望读者能看到更多,看得更快乐。8 _# ?6 M$ `1 E+ U( ]  i! o
做创作人的,只要观众快乐,“我做什么都愿意。”2 |! i, V+ n2 C& @% N/ ^3 X
多谢《星岛出版》与我们接洽的众位美女同事,尤其是我老友陈婉贞姑娘,一直含辛茹苦,等我们一改再改,三改四改,三催四请,但是不打紧吧……
6 \* I1 p% c# o“做女人,只要男人好,做什么都愿意!”
; E! |! S" K- W4 M5 E4 |, Y6 s: o# I4 T二○○三年十月九日1 }# U+ s4 ~% K7 e8 I: z) D7 m5 ~
, m4 n2 F  `3 B( e% G# ^, \; P
第一章
5 b4 I1 f: N. s0 v一九七四年' M1 H# y# q7 W! k. k5 M
阿琛9 D( k, u9 O7 o* `% Y- v0 q
这是四月一个烈日当空的下午,放学后我直奔回家,在新发村对面的小贩档买了两串鱼蛋,Mary说过,她喜欢吃这摊子的辣鱼蛋。  C. F- t+ ]+ _6 V. \! H1 _
走到1座大堂,看一眼楼层显示灯,升降机正向上升,我没耐性,冲到梯间。: ~% i( m* r$ u* x* y
爬了七层楼梯,我气喘如牛,全身的赘肉上下摇晃,我发誓从这个暑假开始,要积极减肥。% A8 R" @* u" t8 p
我在走廊迫不及待叫喊Mary的名字,掀起挂在铁闸上的红布探头看,Mary正坐在厅中央看电视,她回眸笑着望我。今天Mary身穿白色碎花背心蓝色短波裤,束起马尾,梨涡浅笑,煞是好看。
, o7 ?7 ~: Y0 `3 R4 o4 t5 B7 G4 k我与Mary从小就认识,新墟村拆迁,我们两家人一起搬进新发村,佛祖显灵,刚好编排了Mary住在我隔壁。. r) R' C% D" W3 q" ]: }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概是在两年前我十五岁那年吧,每次看见Mary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我的心就会砰砰乱跳。
7 M8 a; P, O8 }+ I8 C" W6 Z没错,我爱上了Mary。
' y* p: N$ }3 q+ }3 mMary0 K  ~- q6 ]( D/ S
门外的阿琛汗流如雨,晃动着手中的褐色纸袋灿烂地笑。我抱着小明到门边打开铁闸,他蓦地凝住了笑容,瞅一眼正在我怀里睡的小明。
* M9 T( }( W3 V“这个小子,又借故来亲近你。”阿琛满脸醋意。
9 v& W3 c8 u! i7 L我嗤笑一声:“发傻,他只有三岁。”1 i. ?7 S7 \" n. |
“就是啰,三岁还要人抱?在我三岁时,已经懂得下河打鱼啦。”他扬声说。阿琛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调子会这么高,有时听上去比女孩的还要刺耳。
* }6 I) F4 `3 f5 t/ T7 n8 c“是辣鱼蛋吗?”我问。
  f7 I8 g6 ~  N9 `“嗯,六婆那个摊。”说罢阿琛斜了小明一眼,“不要给我说中,只要将鱼蛋一解开,这个小滑头就会醒过来。”
! r% C' w7 P' g+ h' y5 h3 y我们进屋,阿琛缓缓拉上铁闸,踮着脚走,深怕会把小明吵醒。他从纸袋中抽出两串鱼蛋,递一串给我,香浓的咖喱味扑鼻而至。, T2 c) v' j: c+ Z8 L
果然,小明揉揉眼睛,醒过来。. b' G  }/ h5 Z
阿琛用鄙视的眼神瞪他:“相信了吧,相信了吧!我就说这小子滑头,故意装睡要你抱。看!一有东西吃,便装不下去。”
9 u, I* G- W4 d我没好气,低头问小明:“要吃吗?”: Y( Y# l" I# D7 Q1 f& }0 Z
小明大力点头,我正要把鱼蛋递到小明嘴边,被阿琛喝止:“不!我特意买给你吃的,至少由你先吃,然后才轮到这小滑头。”说罢他直眼瞪着小明。; Y4 J! M+ X5 w3 ~+ J7 g" N
阿琛的外表,从小巧的五官到浑圆的身形都是有趣的类型,可是,每当他动怒,面容就会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寒意,这点我从小便察觉到,也骂过他别把眼睛睁瞪得圆鼓鼓的,然而他只一脸无辜地搔短发,反问我真的很凶吗?' R- p, [, J% D" B# V
小明不堪惊吓,扁扁嘴巴放声哭起来。
% C5 I) x3 x. @% m0 i: H' k“阿琛!”我用责备的眼神望着他,他不高兴地跺一下脚,坐下。
$ o5 u; _+ @' C瞬间,小明不哭了,有滋有味地吃着鱼蛋。9 x6 R0 E0 n8 o0 j+ h* D9 f
“装哭!根本就没有泪水……”阿琛歪着嘴巴喃喃自语,把鱼蛋从竹签撕下,大口大口地咀嚼。# N$ v) T( O' ]9 ?& X) F1 H5 R
望着孩子气的阿琛,我哭笑不得。
- W  a, [" s/ ^* N5 K1 ]( o9 u; }# I* |“志诚呢?”我轻声问。$ A) l/ {6 u  g) |! d: w3 K0 Y0 ~
“他?唔……被老师罚留堂!”他说。, K8 C$ b+ X2 o+ _8 y3 M
“是吗?”我继续逗阿琛说话,“喂,一粒也不留给你弟弟吗?”
2 P5 F; X  l) @( z3 X' {: l% {6 O8 W% N他低头望一眼竹签上仅余的鱼蛋,再望望小明:“小孩子吃什么辣鱼蛋?对身体不好呀……”$ O; m; w: J. T. r2 @+ y
良久,他站起来,无精打采地说:“我过去找阿包。”/ X; R1 K) b+ b# j( u
阿包就是阿琛的弟弟,他拿着一粒鱼蛋走到门前,我叫他,他回过头来。& H' h5 M& [& }0 ?% s/ P1 @  J$ N0 [
“阿琛,辣鱼蛋很好吃,谢谢。”我笑着说。/ M. g8 _+ i6 v1 m- l# b
阿琛听到我的道谢,破颜为笑,兴高采烈地冲出门口:“我很快回来!”# C9 B# R$ q6 T' I2 _  H
志诚
& |, O' M2 L7 c9 J6 P; M) R我从学校赶到Mary的家,她与阿琛正在看《铁甲万能侠》卡通片。7 H2 B3 }4 Z, L) ^/ T% |5 R& N
阿琛家里只有黑白电视,Mary这部是彩色的,但屏幕很小。9 v# ]% P0 T  u' `4 A
半年前,在每天放学后,阿琛与Mary总喜欢跑到我家看电视,我家其实就在附近,从新乐村步行几分钟就到,只是,自从我与阿琛进入冷战后,他就不肯再到我家玩。1 W( j! S; y* i9 s! G1 b$ ~
Mary过来开门,她盯着我手中的辣鱼蛋,讶异地笑说:“哈,今天是什么日子?”
8 n* K+ o; \  D; F( X“在六婆那摊买的。”我柔声地说。; s* P1 i3 w. Y1 d0 ]) d8 G* K4 F' v
她点头:“这么迟才放学,被老师罚留堂吗?”
# `) T( y  i* z6 m“不,只是补课。”听我说罢,Mary回望阿琛,他对她挤了个笑脸,我不解。
6 {5 Z: ?9 \6 y进屋,阿琛不怀好意地瞄我,嘴角带轻佻:“辣鱼蛋吗?Mary早吃过了。”
7 f  M+ J# r  Y! K8 w; a) J; m6 ~我望一眼Mary,她微笑:“不要紧,我还想吃。”
. J1 {7 G+ I  d! Y% \我从纸袋中掏出三串辣鱼蛋,Mary拿了两串,把一串递给阿琛。
2 V+ G' a! G( L8 U; {- N“Hold住!”我突然想起地说,定眼问阿琛,“阿琛你刚才买了辣鱼蛋是吧?”: f  W3 m, x0 W0 {
“是啊,比你快一步。”他得意洋洋地说。
/ B8 P$ S- `8 W# c6 c“我那串呢?”我问。; E+ ?" w6 K! W! }9 Y7 n& l' C
阿琛一怔,结结巴巴说:“我哪知道你什么时放学,辣鱼蛋凉了就不好吃嘛……”) o9 }: O9 k& e5 J5 Y, O
我瞪他:“啊!我就给你买,你却当我不存在。”我气愤,垂头望向小明,“小明,你要不要吃?”4 G  s9 [1 O% u; M9 A
小明点头。! X" q* t. S4 P- y! d* D
我来不及行动,阿琛已一手从Mary手中夺去鱼蛋,快速地把整串鱼蛋塞进嘴里,双腮鼓胀地对我挤眉弄眼。. O- M2 l! M( d) |' r& p, j) o) H
“韩琛!你给我全部吐出来!”我喝道,上前作势打他,他赶忙窜到Mary身后。Mary的个子比阿琛足足高一个头,我拿他没法子。
% _: o# A# t; Z$ i5 j$ Q+ I/ `5 I5 m3 \阿琛
9 P7 @- f6 V% H: M" E我与志诚从小学便认识,我这个朋友重感情,有义气,不嫌我穷……他几乎什么都好,就是在处理与Mary的关系上大错特错。, A! `( M: L6 x: ?2 b$ z3 O+ T
他竟然和我争Mary!) I! \3 h2 j5 ?7 O
Mary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再说,我和Mary青梅竹马,而他们不过相识了三、四年,他竟然想抢夺兄弟的女人?简直天理不容。
, {1 H1 J. f  d& G: i我知道他比我高大英俊,中英混血儿嘛,自然身材比较高大,轮廓比较分明,眼睫毛比较长,但是,断不能因为你眼睫毛比我长,那么世上所有女人都要给你霸占吧?正正因为黄志诚你够英俊,那便更不该打兄弟的主意,我就只有一个Mary,你呢?你在外头大可纵横四海呀!何必和我争?太过份!
3 R8 h- E4 B- {) q( }+ H7 b* q) JMary+ V& d5 h- @3 w9 D) ^+ B3 u) c8 ~
我知道阿琛和志诚同样喜欢我,我对阿琛并非没有好感,只是志诚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指在外表上。然而,志诚也有不足之处。+ p8 N3 |# G* C/ U) r; S
我清楚知道,我是一个需要虚荣感的女人,这想法或许是受到父亲的影响。我的父亲性格柔弱,因为不成大器,在家里经常被母亲责骂。我不愿意将来的丈夫像我父亲那般窝囊,父亲是个好好先生没错,但除了心地好,我需要更多。8 _% Q' Q/ ~* C" ]
我喜欢志诚的外表,但有时他那近乎愚昧的固执,实在教我吃不消。
. R( }( T7 Z, J0 I譬如说,有一次我们三人在家楼下公园散步,阿琛发现地上有个钱包,他环视一下四周,跟我打了个眼色,蹲下身把钱包拾起,然后快步往花丛那边走去,志诚一直走在后面,不知道我们干什么。! |1 \3 H) O9 x0 C3 @. [
我们藏匿在树后,打开钱包一看,内里有二百多元,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志诚得知后,一脸严肃地要阿琛把钱包交到警署。. f' h; Z/ D$ n' D( h- x
阿琛跟他争辩,说那人遗失钱包是他自己犯错,就算谁拾到都会把钱据为己有呢。+ E/ w8 b& U. n/ x
“钱包里有不少证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干……”阿琛理直气壮,“这样吧,我们把钱拿走,钱包交到警署,说在拾到时内里已经没有分文。”. w+ Q7 f3 b3 g3 h8 s8 D
志诚当然不妥协,争拗良久,最后他指着阿琛说:“你胆敢把钱拿走的话,我便举报你。”
1 Y5 D. c. j/ O2 P我一直没有作声,两人问我意见,我也不表态。  r, j7 v8 h* A
我的心底话是:假如由我作主,我会把钱掏光,不假思索便将钱包扔进垃圾箱里去。
5 R; c# O" p( M+ j/ n8 _志诚# o% i; N5 R3 @* h. _; p
很多东西我都可以容让阿琛,但Mary我不能,正确地说,这根本不存在相让的考虑,一切只取决于Mary的选择。+ e& m$ ]+ w8 B% X) [
我也曾经忍不住跟Mary表白,但她没有给我答复,我也明了,这件事对Mary来说,很难作出抉择。
& M6 e' H/ B( R+ U* _0 p一旦她作出抉择,我与阿琛十年的交情很可能便要结束,这是我们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因此,自那次冲口而出后,我再没有追逼Mary。
" x" b1 b/ e$ \. t可是,这样的关系根本无法长此下去,我打算待阿琛考完这年的升学考试后,跟他好好谈谈。
3 H' [. ^1 n1 A' M5 a# f今年已是阿琛第三年读中三,何况我也要参加高等程度会考,在这期间,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心情有太大跌荡。
6 q- q4 h: o# ?阿琛* [( ]1 O0 `5 `9 N
今天在新墟碰见两个旧同学,两年前他们跟我一样读不上中四,不同的是,他们在两年前便决定出来工作。
8 J" J% L( f: L! ^' R我注意到两人颈上的金链,手腕上的钢表,他们打扮得十分光鲜,现在在酒楼茶馆替人停车,收入远超我的想像。7 t: W# V6 {7 I8 o4 z$ w
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并非说我智商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集中力——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我从来就提不起劲,要我像别的学生那样把书本硬生生地塞进脑袋,然后到考场没头没脑地默写一次,我不屑。
- g7 e2 B8 D" t  w5 X( ^' s) ~我快要十七岁了,不想再虚耗光阴,我决定辍学。+ j' n* Y9 h( z* D
家人对我这决定只会赞成不会反对,至于志诚,早料到他会苦口婆心地劝阻我,也罢!他这个书呆子怎会明白我的想法?惟一令我疑虑的是Mary会如何反应……她会因此而看不起我吗?: ?8 {1 {4 b. v6 P  H' h
出乎意料,Mary竟然赞成。
% q- |8 q+ ]% g* ~' ?; d" f& u“我相信读书不是惟一出路,在香港,有钱的英国人全部是大学生,但有钱的香港人没几个读到中学毕业。阿琛,我知道你的能力不会下于別人,我觉得你的毛病只是太过贪玩,只要你能够找紧方向,拼搏一些,不愁沒有出头天呀。”Mary说。& H% A- ~# ?3 C; N; \4 X
这肯定是我在十七年来听过的最动人的一番話,我登时激动得哭了出来,不是偷泣,而是嚎哭,我抱着Mary嚎啕大哭。: R5 b+ i" ^. N. X
深夜,我的思绪仍然亢奋,彻夜难眠,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出走廊对天发誓:我韩琛不要做一个藉藉无名的人,在四十岁前,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 C" p9 X% e0 g! T5 O. \4 d小明
2 J+ @# G1 P5 [7 u% l夜晚,我尿急,爬起身上厕所,我看到一只毛茸茸、深褐色的蝴蝶伏在厕所门上,我伸手去捉它,它向铁闸飞去。隔着铁闸,我看見那个叫阿琛的肥哥哥一个人站在走廊,肥哥哥望着天空在讲話,我听不到他说什么,不过,他好像在流眼泪。" q( \6 A1 H7 v
“建明,半夜三更你站在门前干吗?”! ?  J! O) O3 r! r
被妈妈发现我了,我要回房间睡觉。' g, n% G1 G2 I# }' ]

0 p: x% m: \9 H3 P7 j9 n( Y第二章
. A2 L% E) i, V! @6 l' R8 T一九八六年
+ U$ p1 N: n( O( o* B' s永仁
6 J" N% q$ b  f- l我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一九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出生,跟母亲姓陈,没有兄弟姐妹。9 n, F' k; n6 f, ]) X& g
关于父亲的事,从小母亲就不准我问,这么多年来,她只跟我说过父亲是个粤剧导师,因为一次交通意外,父亲在我出世前死了。
* n9 J" E/ b3 S3 K: X( M/ I在我六岁那年,我偷偷搜过母亲的抽屉,发现了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中母亲化了个大家闺秀的花旦妆,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同样脸上涂彩,是在扮演文武生吧,男人比母亲高许多,母亲把身体向男人靠倚,头几乎贴近他的胸膛,笑容出奇地灿烂。
5 d; |* P8 |, Q9 w+ D我知道母亲曾经是个粤剧迷,但与粤剧相关的照片,居然只有这一张。
5 Q3 q0 G$ g; V! |% z4 F* V0 \我想,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y+ Z$ U2 r$ B! Q/ L" C* m
这个猜测在我心里萦绕了十年,在今天,终于水落石出。
# `8 p7 g% i- ]* i4 H今天,我在报纸上读到一则新闻,报道说“警方就前天在尖沙咀星辉大厦住宅单位内搜出的大批海洛因展开追查,昨晨兵分五路,把多位涉嫌为油尖旺黑社会核心人物的男子带返警署协助调查,其中包括涉嫌为帮会掌航人的五十一岁男子倪坤……”$ _- a1 c9 n' W$ f/ M
报纸登出了倪坤坐在车厢内的照片,他木无表情地望向记者,容貌和那个与母亲合照的男人,有点相似。
( x+ W) L8 w! I2 f" C5 B" `5 \: {4 s母亲马上就要下班回来,我赶忙从抽屉掏出照片,把两副面容并列对照。两者的五官轮廓,那双仁慈中蕴藏杀气的眼眸……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我感到头晕目眩,我怎可能是一个黑社会老大的儿子?!
. Z* S* _7 V) l' i) M  `$ h母亲回来,我忍不住问她,她呆住了,略一沉吟后,否认,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8 ^9 g2 z) l7 N* y  r
我没有再追问母亲,因为她的反应已给了我答案。" F0 R" O' e. d6 i" q) B% J3 _
黄Sir
; M* M7 a2 w" T2 b+ p6 F8 F倪坤这家伙越来越离谱,他的手下竟然在大街小巷贩卖毒品,目无王法,这次非要给他一点颜色看。' W# c) X' B( C7 x
记得我第一个拘捕的犯人,就是倪坤的手下。, u2 u2 b; V) Q* P5 Z
十年前我仍是一个巡警,在河内道接报位于新世界商场前的空地有事发生,我和一个师兄赶至现场,只见几十人正在殴斗,十六、七个流氓倒地呻吟,地上血渍斑斑,在我脚边是一只仍紧握水果刀的断手。
( e2 ^' k- `7 f( R4 }- P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师兄叫我掏枪,我便伸手去掏,岂料枪袋还未打开,持枪的师兄已倒在我面前,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子,用铁管捅进了师兄腹部。
6 s6 ]; ]% n8 }6 R; I8 p鲜血从喉管涌出,直喷我身,我被恐惧冲昏头脑,狂扣扳机,待我定下神来,只见我伸直双手,食指仍不断在扣枪的扳机,发出空洞的卡刷响声,小子满身鲜血倒卧地上,奄奄一息。3 T3 A( Q* V9 w3 q% [
两天后我重见师兄,地点在殓房,师兄一家四口默然无语,临走时,上司叫我准备几天后上法庭,因为那小子并没死去。4 }; B" `/ ?9 x8 _* y2 L
结果那小子被判入狱多久?我已记不起……我只知道师兄死了,但那小子仍然活着。) u; r( W$ q* T2 c( I
韩琛
3 N5 Q2 V& Q1 {“琛哥,倪坤被警方拘捕了!”我的弟弟阿包大惊小怪地说,兄弟们帮他取了个花名,叫“挣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1 }: c% K) L; t7 u
“哦,不如我们冲出屯门,趁机夺取倪坤的江山,好吗?”我挤眉弄眼地说。挣爆大力点头:“好啊!尖沙咀这么多夜总会,每晚去免费插插,爽死啦。”
+ _7 ]' c( C% j8 ?/ N我笑着拍打挣爆的头壳:“你傻得真够可爱。”
% r5 [9 S$ \) I挣爆居然一脸茫然,低头看一眼T恤上的米奇老鼠漫画:“为什么不成呀?和路迪斯尼不是说过‘如果你能想到,你就能做到’的吗?是你这样跟兄弟们说的呀。”# f6 ]2 a- |( J) w- k6 Z& ^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骗人的。”我补充,“还有,我的好弟弟,倪坤不会有事的,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包括警方。”
" `2 g) y4 \! O* K挣爆傻笑一下,握筷子夹起两粒烧卖,往口里送,一会儿,他又皱起眉头:“但是这次拘捕行动,你的老友不是也参加了吗?他会放过倪坤?”
* n8 T: ~. A- ]( I# h1 w5 @" [  I我抿嘴一笑,吸一口烟:“志诚和我一样,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头目吧。”
% I8 b  C, S. i0 T2 C  f7 j黄Sir, H9 ]. L! {; B, R: n
十一年前,我与阿琛走上了对立的道路。
! n' w" h# x' I& \/ t, n- B! I- d1 I我的高等程度会考成绩考得很好,可以顺利进入中文大学,但我放弃了,因为,我迫不及待要加入警队。  H# z# L  K, p; m' \
爸妈大力反对,解释说并非反对我当警察,但是要加入警队,可以等到大学毕业后才投考督察,这样路不是更容易走吗?爸爸其实说得对,但我不愿意再等了。) G1 ?' Z# w1 Y7 r
原因……我想我是要早日和阿琛一较高下吧!
# ]! N8 H  x: H5 A% M我顺利通过为期半年的训练,在尖沙咀区开展我的白道;而阿琛,他早在辍学后就加入了黑道。十年间他在屯门逐鹿,从一个无名小卒跃升为一个黑帮小头目。
/ L2 H5 a; G* h, h3 r为了取得今天的地位,我知道阿琛付出不少。我已记不起从Mary口中听过多少次噩耗,不是说阿琛被拉了去坐牢,就是说他受了重伤命悬一线。
7 l& a4 O; l8 B1 G/ h( t& {在最初几年,每次听见阿琛入院,我都不能成眠,内心挣扎着是否应该去探望他,但每次到了最后,我都把念头打消。7 T# M! U5 P# H3 d+ Y
因为我要阿琛知道,他一日仍是黑社会,我就一日不屑有他这个朋友,他坐牢也好横尸街头也好,全是自作自受。
. |3 g, F  s9 h+ u( F. z1 c然而在这几年,我的想法有所转变。/ B9 @, v& r) z( T
或许因为人年纪大了,或许是我对黑白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了解深了,我开始把阿琛接受下来。) A/ L$ U9 m5 ~; K+ r
黑白必须并存——这是我当警察十年的体会。
# g+ F$ V7 S  X: M2 ~我这样说,并非要向黑道让步,黑白誓不两立,我对这定律坚信不移,一生也不会改变。我想说的是,在现实世界里,白道也需要利用黑道中人来维持黑道的秩序。
& V+ a! ?4 |5 k$ j! J曾经有一个新入行的警员问我,为何我们不把那些众所周知的黑帮老大拘捕?
, x$ n, l$ M" t, Z$ [% r0 G最体面的答案是:法律讲求证据,我们没有足够证据拘捕他们。- ^7 i3 g, @& a( y; k$ S
很多时候,这其实并非真相,真相是:因为要把黑道驱逐出地球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白道也需要利用他们以夷制夷,来维持黑道中的秩序。
$ h& Y# j4 `$ f  ]0 F( `原因很简单,把一个地区的黑帮除去后,另一批便会随之冒起,群雄割据只会令地区陷入更混乱的局面,腥风血雨。9 H) q6 e0 V3 w; ?- X. W
黑白必须并存,就是这个意思。
7 S4 _. ~1 Z: e就像捉黑白棋,白方的责任是要防止黑方势力扩张,假若社会可以接受的比例是九比一,那么白方就要竭力维持这个九比一的比例,当黑方企图超越十分之一这个限额,便把它压制回去,加以警告,倘若黑方还是冥顽不宁,白方才会大举拘捕。这,就是游戏规则。
6 U) z; b9 s* u( l我不希望我的好朋友加入黑方,但想深一层,这是他的个人选择,假若他企图打乱黑白的秩序,我会秉公办理,但在私底下,我或许需要尊重他的个人选择,我现在是这样想。
' J8 \# j  S$ @- P令我不无欣慰的是,从屯门区的高级督察鲁Sir口中听说,阿琛是个守秩序的黑分子,他所以能够冒起,就因为盗亦有道,不滥杀无辜。鲁Sir还说,阿琛采用了现代管理学来运作帮会事宜。[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 s0 Q$ |+ n  u: _( r2 H我和阿琛恢复见面,不经常,但总算有。我、阿琛、Mary,三个人有时会到酒吧喝一杯。
$ y' v6 W0 _; {- f2 }" x有时喝多了,难免会谈到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这是一九八六年四月某个夜晚,我被倪坤在尖沙咀区的势力扩张弄得头昏脑胀,我向阿琛与Mary抱怨了两句,还打趣说假如尖沙咀区有一天由阿琛“主政”,或许会比较好办。
6 A$ [7 O0 d" u. W阿琛呷一口啤酒,笑了笑:“别客气了黄Sir,尖沙咀区这么复杂,不适合我。”) j* ]" ^, \( t
Mary用棒子搅着杯中的伏特加,瞟了阿琛一眼:“胸无大志。”' s4 a) B8 G. l8 M
“谁说我胸无大志?”阿琛转头看我,“黄Sir,知不知道屯门最兴旺的酒楼是哪一家?”
# q  h  ^6 Z7 ^“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屯门。”我说。
' I# R2 M: u3 B% m0 g阿琛灿烂地笑:“大兴村对面的皇宫大酒楼,我和兄弟们的停车位下星期在那里开张大吉,到时记得来喝一杯。”
! c  e3 i2 U7 n我笑着白他一眼:“要我带些手足来越区祝贺你吗?”
. f9 ]. ^( ]: g“不用客气喽。”阿琛举起瓶装啤酒。
8 k' e5 a2 F% j& u我们相视而笑,碰一下瓶。
* Y: L: R* a1 s& a/ ^/ n7 J9 R韩琛
% e  }; k% \7 i# `6 W/ y& P最令人开心的事,大概就是失而复得吧。曾经以为我已失去志诚这个朋友,岂料……世事果然难料。
$ O' ^& G. d, X9 `2 z正如Mary,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放弃志诚,选择跟我。呵呵,现在的我彷佛拥有一切,这感觉很爽,下星期停车位开张,我的事业将更上一层楼。
  U& i9 Q/ L+ V0 Y3 Z/ j我生肖属鸡,七月二十一日出生,相士帮我算命,说我命里有霸气,适合做偏门生意,看来,我是选对了路。( r8 Y* @  g7 G7 Q* b/ i
Mary: }( q! p- p& B1 r7 h. y
当年我选择阿琛,因为我知道他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包括生命。6 O2 `1 X/ S! |4 R- J1 p* g  Q
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去看午夜场,志诚与阿琛去买票,我在小巷买吃的。突然,四个流氓过来骚扰我,阿琛与志诚赶上来,[奇·书·网-整.理'提.供]流氓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更变本加厉,对我毛手毛脚。志诚走到旁边的电话亭,拿起听筒扬言要报警,两个流氓追上去,把他擒着拖倒到地上,朝他肚皮猛踢,志诚捧腹呻吟,阿琛被吓得发呆。
5 O: p; A* B, S5 T; U踩了志诚两脚的长发流氓,回来轻蔑地拍打一下阿琛的头壳,然后露出狰狞的笑容向我走来,我惊慌尖叫,嘴巴随即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掩住,长发流氓伸出舌头舔我的面颊,其余两人在旁边拍手大笑。
, r8 p$ {- A1 W/ m: d8 k突然,阿琛不顾一切扑向长发流氓,他的体重不轻,把长发流氓撞飞开,与他双双倒地,其余三人见状旋即围拢阿琛,拳打脚踢。2 d8 Z# c2 C: S& t8 u
阿琛血流满面,长发流氓怒意不消,骑在他身上掴打,志诚企图上前援救,却被其余两名流氓拦住。1 v: K0 z: t9 |: [
阿琛奄奄一息,长发流氓在他脸上吐一口唾液,然后再把矛头指向我。他搂抱我,企图强吻我。) @. u& ?' r1 a3 p: Z& X7 r8 i
一声呼天抢地的嘶叫声响起,流氓愣住了回头望去。9 P" ?* P5 e( t' K; N
阿琛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发疯似地怒吼,众流氓见状害怕,不敢轻举妄动,阿琛目不转睛地瞪着长发流氓,眼神中充满戾气,看上去就像要与流氓同归于尽。# `. x8 y  N7 V1 J. h. M
长发流氓仍然紧贴着我,我可以感到他的身躯在颤抖,他身形高大,肩膀如树干般粗大,但他显然被阿琛吓怕了。) C: R4 }' P9 N3 O  H
流氓们装作意兴阑珊的样子离开,阿琛再也撑不住,虚脱晕倒在地。: S0 \  p: K/ M! L7 O/ f) n: S5 W
那晚以后,我知道我该如何选择。, X4 x* `1 V6 b8 {8 M' B' f: m
我终于明白阿琛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代表什么。+ u, D+ {$ s& j, {6 ~
或许黄志诚可以让我生活无忧,但韩琛,他将会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r; L% m. U- B
黄Sir: L6 T  N9 G* ]6 D& t( j
当年Mary决定选择阿琛,我无言以对。经过那晚,我知道阿琛比我更爱Mary,为了Mary他甚至可以付出生命,而我……我不能。/ n. `0 m. d' J; l" P
没想到停车位会弄到这个地步,开张半个月,天天给警察扫荡,一个兄弟死了。高辉这兔崽子,天天来我的车位闹事,目的就是让警方死盯着我的场。
: X6 D4 S" y% h) {# Q我找荃老大救助,他好像置若罔闻,一定是有谁在背后给高辉撑腰,是谁呢?
/ t! w5 I% p- W  @3 u; TMary4 Y5 p* B4 E* n" G
给高辉在背后撑腰的,肯定就是荃老大,我跟阿琛说,他死也不相信。
! X' W' `# \. ~! K0 G0 A9 n阿琛的死结就是太重情义,经常将心比心,唉!
7 v; o8 u9 C' n; x& Z% e: H5 ~荃老大所以不满阿琛,因为他看中了我。
/ k7 T" t2 w  Q记得在一年多前,一个晚上在夜总会,荃老大借醉向阿琛提出要求,要我陪他一晚,阿琛以为他在说笑,其实他对我心怀不轨已久,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淫贱猥亵,前几天他还借故打电话给我,問我阿琛的事有什么可以帮忙。
( a6 C8 y7 m2 s" J2 k( n" \: q为了阿琛,我不惜牺牲,我惟一做错的是把事情拿出来和阿琛商量。
; [& P# p5 |' J: P, q阿琛听罢给了我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向我动手,但我沒有怪责阿琛,我只怪自己愚笨。: N3 i) g/ Q7 t6 @
我想,我和阿琛在屯门再熬不了多久了。& t0 h3 s# Q  Z4 q3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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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V' Y( ?- M' w, X) M一九八九年
. t2 S2 w% u% d! e7 Y( U黄Sir0 S! g  d! A7 [9 X) U
今天Mary找过我,问我到哪里可以找到倪坤,起初我不肯说,在知道她的用意后,我叫她星期天早上到陆羽酒楼碰碰运气。1 s8 v5 y2 E& @& x4 a7 ^6 o* U2 o
这两年,阿琛在屯门陷入了困境……Mary的能耐,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
1 I2 ]) u; g: E9 T5 V8 `Mary1 }' P) T7 c* x, b7 W5 m
停车位开了一年,阿琛死了六个兄弟,更糟的是,荃老大在年前被暗杀了,高辉取代了他的位置,现在,阿琛是高辉的手下,高辉自然把他投闲置散。
2 U1 `0 z6 k# S1 P( L我从没见过阿琛这般落寞,我知道并非他力有不逮斗不过高辉,而是众兄弟之死磨灭了他的战意。) T3 V5 f1 Z: E
阿琛在心底里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兄弟。太重情义,是阿琛的死穴。3 L" r2 ?* o% t8 N# D. b  C6 U, w
从志诚口中获悉,最近倪坤死了一个“重臣”——倪坤喜欢用这字眼来称呼自己的得力手下——我思前想后,决定去碰碰运气。
% Z; F, M$ Y. Y$ o: [' ~1 N今天傍晚,一部金色的劳斯莱斯驶到皇宫大酒楼门口,司机指名道姓说要找我。0 ~2 s4 }. h4 Z# N2 |( p' {
后座的深褐色玻璃窗徐徐落下,坐在车厢中的人,竟然是倪坤!他叫我上车。: q8 t5 n5 D5 `+ p9 L' _; a
倪坤单刀直入,说有兴趣进来屯门玩玩,想找个人帮手。
0 e* _& T2 Z' B2 e6 h3 K' x/ J我呆了,低头思索片刻:“倪生,晚辈自小在屯门长大,从第一天吃这行饭就是跟随颜生,转眼十四年,坐井观天,认识的朋友全部都是颜生的人,我想我帮不了你,抱歉。”
$ K. P& E# }. s+ T1 }. r“十四年吗?”倪坤一笑,“廿多年前阿荃(他指荃老大)在油麻地打滚时,我和他也有一点交情,现在你是跟随那个……”" |+ s; x% E+ t6 t4 \
坐在助手席的黑衣男人机警地说:“倪生,那个人叫高辉。”/ {( s, j* @5 P
倪坤抽一口雪茄:“高辉待你不薄吧?”
) b  I/ l0 n  f  \# g, @我笑着点头:“颜生待我们都不薄,倪生你有心。”% O: }4 |' H- X3 n' k" U9 K) \: B5 C* R
倪坤定眼看我,看了很久,像在审视我,我故作镇定,其实心跳得厉害。+ A/ K; V- {5 P9 v6 c: S
“最近我失去了一个人,你有兴趣离开屯门,出尖沙咀闯闯吗?”倪坤说。
+ [( C$ X8 r* G* |, w; h8 k蓦地,我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r+ z+ a( T# ]
要我欺师灭祖我办不到,但有机会给我另辟天地,当然求之不得。
3 N- s2 u- b. O0 n4 U" _“多谢倪生。”我向倪坤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 x5 T3 T& U& J, TMary. f7 _! p* `3 g6 N
没错,我陪倪坤上床了。8 [  R6 f- q7 c" c! o9 U
在上床前,我跟倪坤说得清清楚楚,只此一次,而且我要倪坤应承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他爽快答应。4 o1 J. ?3 e1 V' [
我相信他,其实也不由得我不相信,我最好相信。" }$ a9 X4 x; J' V" i) G
今天,阿琛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倪坤找他,我早已预习好该如何反应。* ]! T: @) r/ p# b+ `' c% `5 B$ W
对着镜子,我预习了好多遍。要在最熟悉你的人面前演戏实在太难,况且,阿琛对倪坤突然来找他满腹疑团,假若我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 ?1 E& s6 g( o7 \7 l  @) O  p“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倪坤会来找我?”在床上,阿琛定眼望着我问。
0 f! e0 L8 }  e) @8 t“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睁大双眼翘起嘴角说。
, x( c+ ^5 I( E3 U+ @“什么意思?”阿琛把眼睛眯缝成线。; L' w0 g4 @: F; h4 F  j, H0 f8 ^
“你为人重情重义,办事有条不紊,或许很多人觉得你不合时宜,但总会有人懂得慧眼识英雄吧。”我一脸骄傲地说。1 ]& c2 C' A9 U% `0 q
阿琛吃吃大笑:“方天梅,我韩琛不能够没有你,一天也不能。”
# g% y3 e% K/ U# k  k其实我所说的不假,倪坤在之前已跟我说得很清楚,他说我只能够为阿琛争取到一个见面的机会,至于他会不会招揽阿琛,完全要看阿琛的表现。
' W& O5 I  k% D5 k) }阿琛能够受倪坤的青睐,是他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4 J& I* j4 J+ t' Y* e
建明
- X% L# U- F0 j; H* H5 A) j听Mary说,韩琛要出尖沙咀大展拳脚,她问我有没有兴趣跟随他。
+ l' m# l+ m, u1 ^) r他这样问我,因为我今年刚刚中五毕业,成绩考得一团糟,正需要为前程作打算。
3 p3 s+ M/ {+ }6 m1 a& U我知道韩琛是个黑社会,虽然我没有斩过鸡头,烧过黄纸,但自小在校内就跟黑社会分子混在一起,加入黑社会,只不过是多一个仪式罢了。, @( I1 d# Y$ D
这阵子,我的家人正在搞移民,住在加拿大的外公刚在上月去逝,留下了一笔遗产与物业给妈妈,妈妈是外公的独生女,二十年来没有来往,现在是一九八九年六月,香港人对前景人心惶惶,爸妈决定带着我的两个姐姐与弟弟移民,至于我,他们早已认定我是黑社会分子,为了不影响全家人的申请,没打算带我过去。
8 [8 i" ^; h4 I6 Y+ w( R这样更好,我根本不想走,走了,我便再也看不见Mary。
' w! ]4 z9 k. }" o加入黑社会我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跟随韩琛。然而,想深一层,假若跟随了韩琛,在以后我便有更多机会接触Mary……
& a6 ]7 S8 @8 m( J就按照Mary的意思去做吧。
: _1 U2 H( W! y. E9 T" r永仁. N, R2 Y( a$ u) h
一九九○年,妈妈病危入院。
# t8 \( O" d6 l5 N6 b! p二十年来,妈妈独力把我养大,既要打工赚钱又要照顾我,积劳成疾,患上严重高血压,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我已跟她谈过许多次,要辍学出来找工作,她死也不肯,说一定要供我读完大学。
; N* ]6 o( Z4 q! U& H" }3 c在医院,我碰见倪坤,我一眼便把他认出来。" g; e* P( p4 N
他头发花白,面容有点憔悴。与他同行的那个少年,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熨贴,身穿笔挺西装,文质彬彬,像个书生。
: M  ]+ _- w, y  U当我到达时,倪坤正弯下身站在床边,妈妈看见我大为紧张,一张苍白的脸不住地抽搐,她竭力挥手叫倪坤离开,倪坤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对妈妈的话仿若充耳不闻,我蓦然无名火起。
- E1 J3 l# U) a6 O/ h) K" T“走呀!我妈妈叫你走呀!”我攥紧拳头吼道。
1 w2 p3 `9 j1 A3 ?+ l倪坤魂不守舍地眨了几下眼睛,低头看一眼妈妈,然后叫了少年的名字,举步离开。/ A# D3 i# z$ t- ]  _( v5 i
少年的名字叫永孝。) _* g' V% z& e: {( u: @
在与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倪坤略略放慢了脚步,嘴唇半开,像想跟我说些什幺,我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他,他识趣地挪开视线,离开。# p; Y$ w! ~3 E# s3 ]  `3 x3 v0 I" L
一星期后,妈妈去世。
; A" b, P" @6 X) W在妈妈临终前,她握紧我的手,叮嘱我不要憎恨父亲。
- ?" {& t4 N; W我哭着点头,不情不愿地叫妈妈放心。
0 R8 U5 G3 v. i  s5 d9 B! Y+ k隔了数天后,那个叫永孝的少年,与一个身高六尺、发长及肩的大块头来我家,永孝自我介绍,说他是倪坤的二子,说爸爸一直希望可以照顾我,然后他从恤衫袋中掏出一张支票,眼神闪缩地把支票递给我。9 o7 v# S) J+ A, b3 n! }  S6 E
我怒不可遏,把支票搓成纸团,向永孝迎面掷去,站在他旁边的大块头拧眉瞪眼,伸手推我:“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O3 q' E2 i0 w/ Q2 `
“罗鸡!”永孝喝止他。0 T* ?. B1 d3 X
两人离去后,我从抽屉中拿出妈妈与倪坤的合照,正想把照片一撕两半,又及时把自己制止,我走进橱房,划了一根火柴,把相片点燃。  _/ G0 n# X/ {' h
看着相片变成灰烬,一阵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喉头,我大哭了一场。
+ i& d# R- g3 X$ @. f傍晚,打开电视,看见一段警员招募的宣传片……, R, _0 L9 h; |, j% F
该如何去走接下来的人生路,我想我想通了。& _0 R! w( t8 u
$ L; o0 i4 J. z6 |) A* G; ^( _
第四章: b, t" L' ~* Q7 B! d
佛教相信生死轮回,轮回转生。而轮回,共分为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及地狱道。
2 v9 W. t$ z; u! g在世界上许多讲述地狱的宗教中,要算是佛教把地狱描写得最详尽。# T3 I7 {) a# g, Y
地狱道,梵文Naraka,巴利文Niraya,西藏语dmyalba。
, m/ j( C  i# l/ W7 g% J所谓《涅槃经》,是佛祖释迦牟尼在涅槃之前最后的遗教,经中有述,地狱可分为八热地狱: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号叫地狱、大号叫地狱、炎热地狱、大热地狱,以及最叫人心惊胆颤的阿鼻地狱(Avici)。
+ |; t3 ^- ?6 z& h& n5 s. @  {阿者言无,鼻者名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故阿鼻地狱亦称为“无间地狱”。
8 Z) d: p7 H+ o6 \- I根据我们在生前所犯罪孽的轻重,带罪的灵魂将被打落其中一层,受不同程度之苦。
/ [5 ^+ X6 `2 J3 ~譬如说在第一层的等活地狱,众生饱受砍、刺、磨、捣之苦,被打至皮开肉绽,待血肉经冷风吹干,伤口愈合复生后,酷刑再次重施,直到业报受尽才能脱离苦海。" m0 V6 Q+ v) b( N' ?
第一层地狱的刑罚已如此骇人听闻,第八层无间地狱的苦况可想而知。0 q# a: S7 _' p" R
最深最重最可怕的无间地狱,距离地面足有二万由旬,若以现代的度量标准计算,一由旬如果等于十五公里,即距离地壳表面三十万公里。
0 Y7 k9 o# n0 Z! d+ `5 L: b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业无间。”众生在此受苦,死了又活,活了再死,周而复始,永无间断。
3 c5 c0 h, N. T4 r7 v/ k到底我们要犯上多严重的罪行,才会被打入无间地狱?* T3 o- M+ G; K( E- @* w& p0 f+ [
贪赃枉法、走私贩毒、杀人放火是大罪,但未必就到进入无间地狱的地步。
: }# y& E0 q. E3 a4 e; |但倘若有人做尽了以上种种恶行,且还出卖朋友、出卖团体呢?% t% t7 c8 v+ Z+ h0 k) y* N
在佛经中,清楚说明了哪种人死后将被打落无间地狱,佛曰:“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无间。”
! Z) ~- Z3 A- E8 b. a我们常听见父母骂子女五逆,所说的五逆就是指“五逆罪”。
3 I% l: R. u2 |( D3 H0 p/ t到底“五逆罪”指的是什么?看看下面所说,你就会明白大部分父母都言重了。- U# p; O$ }- ]' n# R8 x: ?. J% g
五逆者,一:杀父,二:杀母,三:杀阿罗汉,四:出佛身血,五:破和合之僧。次序以罪行轻重排列,杀父最轻,破和合之僧最重,其中任犯一种,即堕无间地狱。) f: v+ g1 c. c" s5 ^
杀阿罗汉,意指杀死修行达至阿罗汉境界的僧人。  l- s3 G2 }) V
出佛身血,意指把佛祖伤害至流血。
2 C7 r- b+ V  G+ }/ S3 Y破和合僧,就是说在一个修行道场或团体中散布谣言,挑拨是非、造成纷争,终使道场或团体分崩离析。, [9 C- B9 h5 F; m. ~; H
严格说来,在五逆罪中,除了杀父杀母两项,其余三项罪行均与佛门有关。. [; D; i8 P+ |+ w6 v
不过,从广义的角度看,从现代的角度来看呢?
7 F  b4 S' i' n) m5 h) u佛教是一种信仰,道亦然。" b0 ^, x  L) B. R9 U1 w! T4 k- N
我们把正义之道称为白道,邪恶之道称为黑道。在白道上存在警方这个团体,在黑道上,有黑帮。
$ |2 u( R) M) a- b* H8 V假如有人被安插进警方或黑帮,在团体中散播谣言,泄漏机密,企图令团体进入混乱或土崩瓦解,这些人,会算是犯了五逆罪吗?7 ]& \7 z' i% t- k3 s! |
常言道,盗亦有道,就算是一丘之貉,也不会自相残杀,不会反咬对自己有恩的人——无论恩人是名垂千古的大侠,还是恶贯满盈的大贼。; L" Z) J+ u( ?# ~
偏偏,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或者说,有这样一种职业:他们被委派到敌方的巢穴,费尽心机去赚取同僚的感情,去搏取领导人的信任,然后,当时机成熟,当同僚仍被蒙在鼓里时,他们会大开杀戒,而且,杀人不见血。! y+ p9 H( P- k- D
我们称这职业为卧底,或者更地道的说法,叫“二五仔”。- Z1 G4 I9 h4 A2 B) F# C; a+ i' K& c. @
或许你会感到惊讶,卧底不是警方派入黑社会窃取情报的吗?他们命悬一线,为公众服务,工作很神圣啊!为何说他们要下地狱?不是应该上天堂吗?. G: g" l, Z) P- P# O% X+ ]
没错,本来警方卧底是正道中人,有真神圣的动机,可是,当一混入黑社会,情况就变得不一样。
1 |/ s4 w* z- }: _) ~2 E为了说服同党,作奸犯科的事他不得不干,更有甚者,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得到老大赏识,做坏事,他要比谁都做得卖力,做得心狠手辣,老大叫我杀一个,我帮他杀一双。好心做坏事,与坏心做坏事,对受害者来说有什幺分别?- n4 b# J8 }$ Q& V; h' p' S7 m
当然,对阎王来说,或许是有分别的。( C( I( b& t- B
所以,像陈永仁这样的一个警方卧底会有什么下场,难以肯定。
1 l4 e; A) r: g  Z+ F0 ?0 {但对于刘建明,似乎厄运难逃。
, F6 @# D( |' j' g) ?刘建明,是个黑社会卧底。
! S3 c! z6 @. G% D你没听错,刘建明是由黑社会派入警局,负责窃取警方情报的臥底。他与陈永仁差不多同时加入警队,同样机智聪明,同获上司赏识,同样是臥底,可是,遭遇却迥然不同。
1 m/ g. D& `4 ^; p3 R/ w# w两人在死后是否要入无间地狱受罪?无人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在人间道已饱受无间的煎熬。
0 T! S& @8 R( u" e0 {: l5 z; U
" I1 ~! J" h1 k' b6 ]第五章
2 [( F" k, e* m一九九一年7 x7 E+ t9 N! Y0 e5 M. ?/ N' Y
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在青松观大殿上,一帮人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 Y& Q, ~6 a  b# ^) y; y# h钟声响彻寺庙,三门殿两旁排列着数个面目狰狞的金刚神像,有的手持金刚杵,有的横展双臂,在努力扮演拥护佛法的角色。
. S# \- v* K5 v! W一个中年男人正诚心站在祭坛前,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对着放在神枱上六个刻有名字的骨灰盅跪拜。男人年约四十,身高只有五尺二寸,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与在公园结伙下棋的百姓没有差别,但只要看认真一点,一接触到他的眼神,谁都会从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畏惧。他叫韩琛,现在仍是尖沙咀区一个黑帮小头目。
2 X1 ~5 F& M, N! b: H站在韩琛背后的,除了平日惯常跟他出入的几个彪型大汉外,还有七个稚气未消的少年,他们一字排开,默默在等候老大说话。
0 B, [7 P3 U$ I7 t韩琛慢慢张开双眼,回头扫视身后的七个少年,微笑,然后从裤袋掏出一张支票,递到亲弟挣爆手上。挣爆接过支票,恭敬地交给一个和尚。韩琛一生笃信佛学命理,同时深信命运在自己掌握之中,每次来到青松观,他都会毫不吝啬地给寺院一笔可观的香油钱。7 y* K: l4 {5 Z0 B. w( G
韩琛缓缓走近少年,少年们不期然紧张起来,把本来已挺得高耸的胸膛再往前倾一点。, I( I; k% A: d% U0 p
韩琛用平静的语气说:“五年前,屯门大兴村,皇宫大酒楼门口的停车位开张大吉,我和一班兄弟雄心壮志,岂料开张不到半个月,平均每天给扫摊一点三次,一年内死了六个兄弟。”虽说语调平静,但韩琛的声音有着不怒而威的压迫力。& p. W9 i( Z8 _3 H! E
这是少年们首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老大讲话,脸上难掩紧张神色,韩琛用摄人的眼神由左至右横扫,最终停留在刘建明的脸上,因为他的眼神,比谁都摇摆不定。8 f/ E, I9 M; \8 D, G* e
十九岁的刘建明,在新发村长大,随后搬往大兴村,他与韩琛早有渊源,在韩琛加入黑社会前他们已见过面,当时刘建明只有三岁,乳名小明。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但刘建明与韩琛的女人Mary却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暧昧,当然,韩琛对此并不为意,毕竟在他眼中,刘建明只是个黄毛小子。* b4 \1 d) b: q$ Y+ j. A$ {
韩琛转身向坛上的佛祖叩拜,大声说道:“佛祖保佑!”然后回身向着少年字字铿锵地吐出他的命格:“我这条命称作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罢韩琛摇动食指,“可是我不同意。”他顿一顿,继续说,“我认为出来行走江湖的,是生是死,该由自己决定。”
* ~9 I9 \, b0 r& w1 ]& G( G/ e9 F! a4 h韩琛把声线稍微放柔:“你们跟随我的日子最短,身家最清白,以后的路怎样走,由你们自己决定。”& {* X, g- u6 j' l* w( k- Q& G7 ?: Q
听到这里,刘建明偷偷看一眼神枱上的六个骨灰盅,这就是韩琛口中六个葬生停车位的兄弟吧,刘建明显得更为犹豫。; z( K% i# G) s6 j! J( g  \
刘建明在一年多前开始跟随韩琛,动机与其他六个少年大相径庭,其他人是为了求名逐利,而他,只是为了争取留在心上人身边。
3 b6 @( X( a; I' G韩琛再次瞪着刘建明,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他从来没好好看过刘建明的脸,顿感到有点诧异。) w$ v( A  r* m
这人就是当年在新发村的黄毛小子吗?韩琛在心里盘算,现在的刘建明长得气宇轩昂,虽说表现得胆怯,但从刘建明的眼眸中,他清楚看见几分邪气,以及一股隐隐透着的野心,韩琛相信,这正是他要找的材料。
1 D: H! C9 `1 x# g韩琛抿嘴满意地笑,挣爆随即捧出几杯功夫茶,分配给各人。; h# H* g) y9 C9 e
“好!祝你们在警察部一帆风顺!”韩琛向众少年举杯,“干杯!各位阿Sir。”: B* m, u/ e) h4 a! _
刘建明拿着茶杯,心里忐忑不安,但他明白已是骑虎难下,惟有狠狠举杯,把茶一饮而尽。
; h7 H$ L+ V. v同日,在黄竹坑警察训练学校的操场上,一班学警正以三行八列的排阵整齐地操练。: T! \0 A# V( z, u
操场旁建筑物的楼底下站着两个人,穿制服的是警校校长叶Sir,在他旁边,身材魁梧、穿白恤衫灰色西裤的,是重案组高级督察黄Sir。
6 ]; g' A  d3 S+ p& k“中排第三行的就是陈永仁?”黄Sir望着正在操练、袖章上打着27149号码牌的学警问。& T9 s3 f6 B9 `" X* \+ T' T" A
“不愧是黄Sir,看一眼档案上的照片就认出他。”叶Sir答道。1 S/ s8 }+ Z+ K2 B$ O# C, K
“往年你总会提供四、五个学警给我拣选,为什么今年只有他一人?”黄Sir目不转睛地眺望陈永仁。
4 q! f$ ?$ b( O' l" x5 O“因为这小伙子的成绩太出众,是近几年学校罕见的,而且他的条件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实在不需作他人之想。”叶Sir展露肯定的笑容。8 p  h# i1 w) _! w9 r
黄Sir望望他,半信半疑。
6 @% t, k5 o5 f, G/ S一小时后,在校长室内,两人正等候陈永仁前来面试。
1 A5 u* c7 m* \; u% w, g陈永仁立正行礼,叶Sir正在打出一个电话,用手势示意他稍等。/ \/ v( U& k) X0 `/ V5 F' [* n2 S2 o
“没问题啦,十五号晚,到时见……呀,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叶Sir一边对着电话筒说话,一边在活页夹上写下号码,挂线,望着陈永仁。
* Q; c5 @4 h. }' ~“27149,你进校多久了?”叶Sir问。+ c0 q& [& P  R- |" {; P  G
“二十个星期,Sir!”陈永仁朗声答道。) m: B4 t6 `  `; \6 ?8 Q) O9 u0 j" n
“可以了,你先到外面待着。”叶Sir垂下头说。
+ C# L# ]1 e" Y6 d6 s陈永仁一脸愕然,心想叶Sir召见他,就是为了问这个无聊问题吗?他敬礼后走出校长室。
; S5 Z; Z! i7 d- A; h' \4 x* K十分钟后,他再次被召见。2 s* P  Q# `# x* m/ {" _
“27149,还有七个星期你就毕业,告诉我在这段期间你学了什么?”叶Sir问。. T& I4 l( K+ x! J2 [
“学做一个好警察,Sir。”陈永仁高声答道,坐在一旁的黄Sir听罢不禁皱了皱眉。
: R; D4 V) `* ]) b$ G“27149,十分钟前你进来,在我桌上放了多少个活页夹?”叶Sir问。
  l, j/ Z) `1 o' z& l“六个!四个米色放左边,一个红色与一个白色放右边,Sir!”8 N7 p* L: L" ?* w. ]6 o) P! B
“刚才我讲电话,你听到什么?”
. o6 ?! \1 Q" h: ^6 @3 m; ]陈永仁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手指在腿侧轻敲,动作就像在按电话键盘,陈永仁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K) T  i( r# q
“是否听不清楚我的问题,是否要阿Sir重复一次?”叶Sir的声音如雷贯耳,似乎有点动怒。( X* D, n: p; t) J
陈永仁赶忙答道,面容像有点为难:“刚才那个应该是私人电话,谈话内容是个人隐私,Sir!”
: j8 R1 d7 t8 {: Y“回答我!”
3 h8 d# g& |4 v“叶Sir你在十五号晚有约会,地点不详,你写下的电话号码是8357146。”3 j, Y9 k9 K( F
叶Sir听见陈永仁巨细无遗的答案,非常满意。
" r, M- f' o/ n0 P4 {. g/ X. r: J“还有,叶Sir打出的电话号码应该是3392051。”
, A6 _; {% j' E  K2 k# A) Q叶Sir不禁愕然,回头与黄Sir交换一个眼神,陈永仁的观察力,比他想像中还要强好多倍。
) L2 X' Z" W- g! B1 j5 l, `这次轮到黄Sir开口:“咳!……你觉得我为人怎样?”这是个引导性的问题,黄Sir的目的,是要看看在缺乏资料的情况下,陈永仁会不会作出一厢情愿的揣测,这点对负责提供线报的卧底来说,尤其重要。( W7 C4 v' J5 x$ G
被黄Sir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陈永仁不明所以,因为这才是他与黄Sir首次见面:“Sorry Sir!不太清楚,可是阿Sir你今天出门应该很匆忙,因为你穿错了鸳鸯袜。”
4 r& z7 ?# m' k7 o5 n$ k( E0 r黄Sir尴尬地望望自己的袜管,迅速把跷起的二郎腿放下,望望叶Sir。
! j6 ^3 |" K: h& ^叶Sir听罢忍俊不禁,对陈永仁的表现非常满意:“哈哈……,27149,你先出去。”
( i3 F, T' C/ ?& ^3 m0 G“Yes Sir!”陈永仁敬礼后离开房间。
4 e0 g- V3 p( f# ?) H; S“怎么样?还需要见其他学员吗?”叶Sir趾高气扬地笑着说,摊开右手,“五百元,多谢!”叶Sir与黄Sir打赌,说陈永仁可以看出他穿错鸳鸯袜。
, P+ ^  B5 D8 y; V0 V“行了行了,下个月发工资再给你!”黄Sir无奈地脱袜,把事前与叶Sir交换的一只袜丢回给叶Sir。
* F2 g; P# v! X- o2 b0 X" S第二天,黄Sir约了一个老朋友吃饭。4 m. D6 i# {/ Z& _. J; x& ~* Q
在偌大的重案组会议室中,黄Sir轻轻噎了口气,他刚刚吃饱,在抽饭后烟。坐在他对面穿着短袖花恤衫的老朋友,仍在狼吞虎咽。
+ X. ]5 D$ _+ n) b4 v1 u黄Sir看着眼前一幕,不无感慨地说:“我还记得我第一个拘捕的犯人,那年是……”% N! d& @9 z3 B* s
“喂,又说这个故事?你烦不烦人?”韩琛把黄Sir的话打住。
$ y) m9 F8 z6 T4 y" Q“这个故事我跟你说过了吗?”黄Sir半信半疑。
5 O! R9 ~6 ?& e% J- A韩琛嗤笑一声,把口中剩余的食物咽下,没好气地说:“不止一次。”
% \: q% t! b: {% G+ w) q# Q3 m0 \“不,这个故事还有下集,你听我说。”黄Sir顿一顿,“我的师兄死了,那小子被判监,两年前,我再遇见他,在富豪酒店。他再不是当年蓬头垢面的臭小子,他穿一套笔挺的西装,手戴金表,好不光鲜,跟他同桌的,全是倪坤的手下。”
6 S3 d4 y) {) n6 R; j黄Sir吸一口烟:“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说罢把香烟用力戳灭,“我已不太记得师兄的模样,我只是后悔当年没把那六发子弹瞄准小子的头发射。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做人不应该是这样。”( C* d4 Y6 u; P4 F
韩琛没有答话,继续埋头咀嚼。4 l( ], K( \: L% S4 q
“阿琛,你来了尖沙咀多久?”; o2 K! A% t* m1 |  j. t
“快两年了。”
3 U% Y( j, L6 [, i) ]$ _( ?* G: D“两年来我都没有拘捕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f- I3 M( w" b! N6 \4 Z8 p5 t
韩琛抬头笑了笑:“我长得够英俊吧?”  d8 o  a. k/ d6 b% i
“大概是。”黄Sir轻笑一声,“其实我觉得你还像个人,如果尖沙咀是由你领头,那我便轻松得多。”! s! [, e) v; a- n/ i2 D
说罢黄Sir定眼望着韩琛,韩琛睁眼仰视黄Sir良久,眼帘徐徐垂下,一笑。$ y$ B. s2 n; ^
“算了,六发子弹也杀不了那小子,你是个好人,不要胡思乱想。”) i! M7 j! h; Z8 r/ Q9 i2 X
“嘿,今时今日你问我,我宁愿不做好人。”黄Sir继续向韩琛暗示,今天他邀请韩琛来警局吃饭,显然并非为了叙旧,其弦外之音,已隐约可见。. l4 P9 U) }1 M! q, I
韩琛是个聪明人,怎会听不懂:“黄Sir,我这条命是坤哥留下的,假若我帮你杀他,我就不是人了,我恐怕到时你也会看不起我。”5 u' f+ j- D3 l+ ~2 Z* |7 J
黄Sir面色一沉,羞愧中带点愤怒,但旋即恢复平静,夸张地笑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过,帮倪家的人办事,不要只说义气。”- X( m4 E, \4 M  s
韩琛放下筷子:“师傅说‘因果报应总有时’,我怕我在最后几年不能陪你吃饭嘛,好,要开工啦!”说完他站起来收拾饭盒。
- p" O# E" r- M' A7 ]( l黄Sir挥挥手,示意韩琛不用收拾:“这么快便开工,不用如此拚搏吧。”& d# X& r' k. N  R: B$ ~2 d
“我们出来行走江湖,每天都是拿性命来搏,哪里像你?有时有些事情不用看得太紧,可以不干的,便歇着吧。”) Q9 V- Y1 F3 y4 \# L3 p
说罢韩琛转身离开,黄Sir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送你从后门走吧。”
  W; v: p/ O0 R7 G/ V韩琛不屑地笑了笑:“不用了,我习惯走正门。”他顿一顿,补上一句,“没有条例说我们不可以跟警察做朋友的,是吗?”8 n' |7 B& l7 _2 R& {6 k: [1 s# O
黄Sir一笑,目送韩琛离去,心里在暗自盘算。3 z: o6 O5 n: Y1 N# i, i# h5 U* V
韩琛走出西九龙警察总部,一架宝蓝色的平治房车正在等候他,韩琛坐到后排座位,用跟司机说话的语调说:“宝勒巷。”% x0 I: D9 Q2 ~$ E/ f" Q' H
坐在司机位置的不是别人,是Mary,她望望倒后镜,不发一言下车,坐到助手席的位置,后排的韩琛露齿而笑,下车坐到司机位。& i% m' \9 U/ ~) M0 y
“宝勒巷。”Mary重复韩琛的话,韩琛伸手去掐她的耳朵,两人发出响亮的笑声,开车离去。
- K1 Q9 o/ Z5 i4 C/ {3 Z, A7月14日08:20pm
* t0 Q. Y$ e& T转眼半个月,在夜幕低垂的弥敦道上,刘建明带着茫然的眼神,默默向前行。
" r2 v! S! |: ?- B+ E途经一间表行,他在橱窗前驻足,双眼盯视柜内的一只Rolex Airking,心想,假如把这银色手表戴在一个皮肤白皙的成熟女人腕上,该有多好看。
: y% b. m+ H% ]9 A  [十分钟后,刘建明走出表行,手上多了一个胶袋,他把鼻梁上的太阳镜摘下,塞进襟袋,转身走到表行旁一幢旧楼的入口,掠过三个彪形大汉,爬上楼梯。6 p7 z9 R' g6 M. s( T
三楼,“香江曲艺社”门前乐韵飘扬,刘建明往里一看,只见乐师正在吹洞箫拉二胡,在厅中央,站着一对男女的背影,正在唱出哀怨的调子。从男人的身形与发式判断,刘建明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为了确认,他喊出一个名字,同时举起手中的胶袋。
3 d; f7 z; _3 U3 L+ S- E( J“坤叔!”$ [8 L7 S; m1 ^) a
头发花白,衣履光鲜,年近六十的男人转身回望,刘建明不由分说,扣动扳机,砰砰数声,子弹穿过胶袋,射进男人的头颅与心脏。6 l9 T2 W  \( ^: @1 g
刘建明转身飞奔上楼梯,直上天台,他急步走过已经搭架在两座大厦间的木板,从另一座大厦逃走。4 @0 `6 p4 |, t0 M
下的士,刘建明走进一条长长的小巷,小巷两旁堆满纸皮箱,纸皮箱上印有电视机的式样,几个赤膊的工人正在搬货。5 C5 ]' A8 m6 S* o9 b5 ?
进入大厦穿过货仓,刘建明来到Mary的办公室,房间中央放了一张厚墩墩的真皮沙发,沙发前放置了几组扬声器与扩音机,当中一部古董音响亮着,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线。& r: y: ~. B4 m3 `
刘建明瘫坐到沙发上,用懒洋洋的眼神望着面前的音响,对自己刚才杀了人,表现得毫不上心。- S, D# O4 y8 N& j# S' p  I$ F" L
Mary瞥刘建明一眼,继续埋头与工人点货。' h9 D+ T% X2 W$ v) i
“今晚九点准时上船,警察那边打点了没有?”0 n: |* a7 g! ~1 E* t4 t
“已办妥了,Mary姐。”工人答道。
8 G( }7 }6 |) \Mary俯身从地上拾起一袋东西交给工人,刘建明在旁边偷偷看着她,陶醉于她的一举一动。
# {4 s  N5 s; I+ Q! Z- A% NMary把头发束成髻,身穿间条恤衫,挽起衣袖,内里一件黑色开领线衫,米色裙,褐色高跟鞋,打扮平实,却难掩丰姿冶丽。
$ @! Q1 e1 L, |“这两瓶酒,记住帮我送给陈总。”Mary叮嘱工人。  d3 ?- y) H( Y* l7 b. ?
工人接过后离开,Mary回顾刘建明,笑了笑,按动CD机,坐到沙发上。, n% Z7 v6 G# x( f
Mary拨弄一下额前的发丝:“这部美国古董机,有人形容它高音甜,中音准、低音劲,简直胡说八道!十八万元,你说在香港有几个人负担得起?”
! B" x, q4 Z  A是谁在敲打我窗7 k" ^3 O) u$ D$ @, s
是谁在撩动琴弦……
8 ~) u3 K! T' k% g- K, j% U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徐徐响起,音色醇和。
& S% }( g& t; K. z" |刘建明木讷地笑了笑,对Mary的话摸不着头脑。  u- U# g1 H/ V
Mary继续说:“负担得起的人可能有一万几千个,但是愿意付出的可能只有几十个,但真正懂得欣赏,付出得值的,可能只一两个。值不值得很难说,最重要的是心甘情愿。琛哥叫你混入警局,假若你不情愿,我可以跟琛哥商量,说到底,你是我的人。”Mary一边说,一边埋头查阅进货单。
1 P# Z; h& \) N9 I6 ^' R# P刘建明终于明白Mary的意思。得知Mary为自己的安全耽心,他甜在心头,然而正因如此,他更不能示弱:“没问题呀!”$ Y1 G0 _: D# B8 S5 V: ^
Mary蹙起眉,关注地望他:“真的没问题吗?”
  J* h: u& Y2 v5 i“真的没有。”刘建明坚持,情不自禁地笑了。  t+ v+ {- d# ]  k/ M, Z2 d
Mary耸耸肩,不想把自己对刘建明的关切之情过份显露,就煞有介事地解释是自己误会了:“我看你这阵子魂不附体的,还以为你不想干……”她顿一顿,接着说,“这几天风声紧,你先回屯门暂住,好好锻炼身体,等待警察训练学校开学吧。”
0 l( L' I/ K! a2 A% E4 r5 [刘建明点头,侧耳倾听歌声。
' S/ Z0 I$ i8 z# L, l' F7 `2 k9 C“很喜欢这首歌吗?”Mary笑着问。
' ?5 E; A/ `6 G0 w1 @“是呀。”0 W1 r9 Q* Z8 i: h# ~9 W
Mary走到唱机旁,按键退出CD,并叮嘱刘建明:“我给你的那笔钱,不要乱花呀。”/ Y. b3 W9 l* ~& q9 |0 j
趁Mary背向自己,刘建明伸手进口袋掏刚才买的RolexAirking,手表就是用Mary给他的钱买的。
4 N$ p0 U& P! Z9 y- |/ iMary坐下,递上蔡琴的《出塞曲》①CD:“送给你,不过用普通唱机听效果差很远,过几年待你赚到钱,我帮你订购一部好的扩音机。”
7 }( |! U$ Y' N& ~  v刘建明看一眼CD,同时留意到在Mary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簇新的钻石表,他一怔,赶快把手表塞回口袋。
, V( Z* J$ D% n9 {" |3 n$ KMary留意到刘建明的表情变化:“不要么?”0 k* K) X. M: ?
刘建明死死盯着Mary的腕表,一脸不悦:“琛哥送的?”7 Q) z, a) h; X8 R9 v) X) |
Mary扬起脸,沉声道:“不关你事。”一会儿,她定眼望着刘建明,“还有,今天杀倪坤的事,只有你与我知道,我不要琛哥知晓。”4 C9 a8 P- f, H+ I% K) Y
“为什么?”刘建明有点不高兴。
& P( G* Q' u: `3 J3 b( SMary从烟包中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一口,烟末像火球般发亮:“女人其实好简单,只要男人好,我们干什么都可以,明白吗?”; t' X1 S% F/ O5 {2 t0 _
刘建明咬着嘴唇,眼神空洞,似懂非懂地点头。9 \8 Z2 R+ J! K* V. r) w  x5 ^: E
“你先走吧。”
( g0 i, B  X  R" o2 T- a+ ]: u刘建明走后,Mary仰坐在沙发上,再抽了一支烟。/ Q$ A5 h7 ~: c
望着袅袅上升的白烟,Mary想起两年前的那件事,对于倪坤,她心中有愧。* |( u0 I3 |& _. O" y7 {4 Z9 i
08:30pm
/ L/ ?  j: z( K: Q- B尖沙咀某个停车场内,一个个子不高,梳卷曲飞机头,身穿花恤衫的流氓正被一条皮带捆绑双手,系在身后的铁柱上。
: E) K0 D$ x) K) s! m流氓血流满面,但仍挂着一脸坚毅的神情,他的名字叫傻强。
; s5 ^$ Y" v7 S8 N% Q9 R在傻强的左前方,停泊了一部本田思域,车门开着,一个年约十八岁的长发女子用手捂嘴,神色慌张。站在傻强与女子之间的少年,不无紧张地喘着气,双眼死盯着傻强,少年不是别人,是陈永仁。
1 W( B: |; s: D  m7 F6 L' R8 @# c“有什么大不了?人在江湖,不是人家宰你就是你反过来宰人家,算命的说我今天有血光之灾,我早料到了!”说罢他吐一口血水,不甘心地别过脸,“如果不是几位大陆表叔看得起我,不断缠着我说:‘强哥强哥,今天有没有Benz坐呀?’我哪会出来偷车?现在我早在中国城搂抱北姑,大快朵颐啦!还用说!”傻强说得激动,血流得更厉害。: u& `# @! ?) \9 p
“那就别说啦!”陈永仁凶巴巴地吼道。1 K. k4 n  ]7 ]' l1 M3 J
傻强眨一眨眼:“喂,见我流这么多血,给我抽一口烟成吗?”
/ ?7 M0 ~, J: t4 b4 x4 r2 [陈永仁依然凶巴巴:“我不抽烟的。”
3 V) [$ i/ Z  f6 e0 r这时长发女子打开手袋,战战兢兢地踏前两步,把手袋递给陈永仁,他朝内里一看,有个红白烟包。% a0 R2 U9 L. J9 y5 ~" y
陈永仁抬头惊讶地看着女子,眼神好像在说:“看你外表斯斯文文,竟然是个吸烟的女人。”女子把视线挪开,有点尴尬。
" I- `6 Q, }! P0 C& k! O% b+ D陈永仁抽出一支香烟,递到傻强口边。. `* k' g. P  V3 n
“万宝路?太呛了。”傻强挤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O2 V: s0 c/ a  a+ R  w5 _" Q$ ~陈永仁扬起脸俯视他,傻强赶忙把香烟一口咬住,陈永仁帮他点燃。* H4 `  O; ~' e1 d# j6 U
女子见气氛稍稍缓和下来,向陈永仁提议:“不如算了吧,我的车子又没有损毁……”说罢她欲抢回手袋,陈永仁一缩,用责备的眼神望她。- C0 R2 P, m0 n4 ]* k9 l! [
傻强见女子畏缩,趁机插嘴,望着陈永仁说:“就是啰!我看你像个读书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嘛!再说,你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警察来到,肯定要控告你伤人,还有呀,除非你以后不踏足尖沙咀,我傻强——就是韩琛的头马迪路的头马,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两次,还用说?!”# K" j6 X4 j* P+ `
傻强出言恐吓,陈永仁更加怒不可遏,一手把他叨着的香烟拨掉。
; g4 [( a8 n0 ^: B0 |) f8 H0 _这时,几部房车同时驶到,陆启昌与众警员下车。
! l5 S9 w2 ]* T1 e陆启昌一见傻强,回头盯着陈永仁,露出责怪的神情。
1 Q: q: i6 z3 i) y7 `0 _傻强顿时大叫大嚷:“阿Sir我流血流了半句钟,赶快召唤救护车,吩咐医院预备500cc的O型血。”
9 Q0 e3 Z0 G! b5 S: g# a: k. D“O什么?你这么爱说话,待会儿回O记②,我和你慢慢聊。”陆启昌单手撑着腰说。
+ f7 R% I3 N5 k6 K“什么?我只是偷一部Civic罢了,要到O记落案?”傻强愤愤不平地说。9 C+ r0 Q& Y1 f
警员上前替傻强解开皮带,傻强继续喋喋不休:“喂,这位阿Sir你小心点呀,我慢性坐骨神经痛,别碰我的尾龙骨。喂!谁占我便宜?阿Sir,你不是非礼我吧?!”" S) x3 N. R7 d) z3 x# A
傻强胡言乱语,陆启昌懒得理会,他把陈永仁拉到一旁,瞪他一眼,转过脸,再望他:“很好啊,我教了你近半年,早知你够勇猛,可是还有一个月你才毕业呀……假如你可以毕业的话,”他顿一顿,“你当自己已经是皇家香港警察呀?”
. L6 a; t) T; z' K( L9 k7 j" ~陈永仁不作声,陆启昌指着后方说:“就算你真的当了警察,也不可以这样,这叫做滥用私刑!”
+ R2 G) J2 ]* y  X+ g, w( s陈永仁搔着头,陆启昌叹一口大气,帮他整理一下歪了的西装领口,脸上徐徐泛起微笑,“不过傻强这猴崽子的确犯贱。”/ C0 n8 j" M% l+ p3 }1 J0 {
陈永仁抿嘴而笑,陆启昌示意他上车,陈永仁看看手中的袋子,回去找女子,女子惶恐地接过,与女警上警车,陈永仁傻傻地跟她挥手作别。7 r( p) b" j4 T% E4 p
这时已被押进警车的傻强指着陈永仁,再次大叫大嚷:“啊!你们假公济私,为何不锁他?”
* N/ `8 G) i, q2 T- F- k' N2 y警员令他闭嘴,警车启动,傻强在车厢内伸出中指,被警员拍打头壳,他哎哎叫痛。
6 K; G% N" e  H9 O+ h2 z) @" N这时,陈永仁腰间的传呼机响起,一看:“爸爸出事送院。”他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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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会宴会厅内衣香鬓影,宴会还未开席。这晚的主人翁叶Sir正站在一群人面前,他们用手掩住扣在胸前的警察证,陈永仁则站在众人背后,手放额前,叶Sir不断窥看他举起的手指数目。; a, H# @& E* s. c' [: m+ m1 {
“17402,8903,10289,6142……”叶Sir从左至右,一一说出眼前几个驻守警校警员的编号。0 W3 B. ~: {8 ^2 _3 v2 k" H
陆启昌拍手称赞:“我就说叶Sir记忆力惊人,十年银鸡头③,所有警员的号码都念得出来。”他转过脸向警员说,“喂,愿赌服输。”+ E6 O% F8 U+ o* H
其中一个警员抱怨:“真是人老精鬼老灵④”
4 @; a! M6 v# n* r8 E寿星公叶Sir立刻作出反应:“喂,什么鬼老灵,我死了吗?今天才刚刚四十二岁。”
$ q7 a- j, }5 g* x9 I2 b7 Q) C众人散去后,叶Sir望着陆启昌,表情有点迷惑:“喂,我们这样算不算行骗?”
6 h! R1 s. B9 m陆启昌嗤笑:“什么行骗?你的记忆力素来最好,我叫27149帮手只是以防万一吧!今晚这几桌酒席不便宜呀。”
" F4 c+ h$ x8 f- h“唉,人老了,记忆力衰退喽。”叶Sir望向陈永仁,“哪能够与你们年轻的相比。”7 l$ J) ?' V+ w% V! l# {$ E( `
“老什么?才四十二岁,喝一杯吧,生日快乐!”陆启昌举杯说。
/ j+ K6 w: \5 y' ?“快乐?唉,在警校坐了十年,多见树木少见人,你们这班小子,毕业后一个个无影无踪,不是每年搞搞寿宴,想见你们都难。”4 J; \. @; _3 e3 t
“什么话!我不是进警校陪了你一年吗?”
. ?( c* b% ~9 u. K“是呀,上星期一复职,便不知所踪喽!”
+ E" J& K* }& D/ P4 h; M“叶Sir,不如向署长申请,叫他调你出来。”" h' M7 m8 K6 Z( i; f
叶Sir扬一扬手,示意别白费心机:“问题不在署长身上,麻麻烦烦的是那班鬼佬,不过要等到九七年他们回老家,我都四十八岁了!算了吧,我宁愿专心一意,多训练几个好警察。”他呷一口香槟,看着陆启昌与陈永仁:“是你们的世界啰,瞧你们两个气宇轩昂,别说上《警讯》,被挑选出来做纸板警察的模特儿也够资格,到时假若你们还有点良心,一人给我几百块养老,我下半生便无忧啰!来,27149,干杯!”
0 }6 Y5 N* q. d  i8 ?+ _陈永仁自出娘胎就失去父亲,从没有长者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感触良多,对叶Sir与陆Sir的照顾心里感激,正要举杯,传呼机再次响起,他赶忙把它按停。
5 |7 G8 Y( S4 y4 \# @& E陆启昌睨他一眼:“响了一整晚,女朋友呀?还不回机?”* W# \" a3 c' `- v0 |
陈永仁腼腆地笑,与叶Sir碰杯,岂料用力过猛,竟然把高脚酒杯敲碎了。
0 W% }  E" _* T3 A# L3 ]陆启昌盯着他,他神不守舍地说:“不好意思,我上厕所。”
0 b0 b" a6 l4 ~4 V$ ?陈永仁往大门走去,陆启昌正要告诉他走错方向,宴会厅内突然铃声四起,传呼机声,手提电话声此起彼伏,陆启昌深知不妙,接听电话,顿时呆住。5 F5 `' I, g5 y
“不好意思叶Sir,出了乱子,要带手下先走。”# h6 p! P" B- i: O! o3 H
陆启昌率领十几个伙计离开宴会厅,飞奔到停车场,只见在暗角一处,陈永仁正在推撞某人。5 R  T$ X, H* s
“你们先上车。”吩咐过手下后,陆启昌急步朝陈永仁走去,赫然发现站在陈永仁身边的两个人,是倪坤的次子倪永孝与他的头马罗鸡。
$ X8 E6 C( [4 l* q“你来找我干吗?那个老头跟我毫无瓜葛,滚呀!”走近的陆启昌听见陈永仁对两人喝道。/ b2 p! Z3 O/ P) i) c3 s% p
陆启昌指着倪永孝说:“喂,阿孝你干吗?这个时候还在找麻烦?”3 u/ O: g% p" J
倪永孝不慌不忙:“陆Sir,爸爸生前吩咐过,他老人家一过身,便要尽快通知所有子女。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罢倪永孝示意罗鸡离开,驾车绝尘而去。9 i- ?: z/ Z$ B9 F! ~
陆启昌大惑不解,想了想,惊愕地盯视陈永仁:“你不是姓陈吗?”3 t% n9 M5 e7 H9 `( f+ S, R8 f9 Z
陈永仁一脸死灰,默然不语。( v  W# ]2 f# t2 Q) u- ^: X2 t
陈永仁是倪坤的儿子,不言而喻,陆启昌紧皱眉头:“我这晚什么都没听见,明天我再跟你谈。”
, W% ~/ F6 M  Q& B) t% B陆启昌转身离开,陈永仁站在黑暗中愣怔。; i, o1 e7 v! {2 P: V- [
待陆启昌走远,陈永仁忍不住大声嘶叫,眼有泪光。  S8 o8 {1 E9 q' m/ |" x
他悲愤交集,一方面为了倪坤的死而伤心,一方面身世被揭穿,他知道自己当警察无望了。
- z% {. a/ s# V) @. C8 c09:55pm3 [, v/ p9 L) X* ^2 H3 z  @3 K
西九龙总部brie fing room内,黄Sir正在向重案组警员讲解行动。
& b0 p( `& z# y) }7 i“今天是十四号,四大帮会交款给倪家的日子,倪坤一死,他们一定乘机发难,情报科已接获线报,四大帮会头目国华、甘地、黑鬼、文拯刚到了尖沙咀‘炭炉火锅店’。听好!A、B队负责到火锅店监视,C队负责……”& L5 t: q  A' K  `
10:00pm
+ K# `$ \) ?# Q7 P  L炭炉烧得正红,炭火在噼啪作响。8 [: H; ]: j# P8 h' W" {
火锅店外,停了数架名贵房车,众保镳环视四周,虎视耽耽。
8 n% Y. b4 Y9 u8 P2 f. X火锅店内,四大帮会头目谈笑风生,各忙各的。国华往瓦炉中加炭,甘地往豉油中加辣椒,黑鬼拿摇控器在选台,文拯将牛肉从碟中拨进热汤。
- k# ^8 M2 K  e# C0 p' b3 F“喂,动筷子动筷子。”文拯嚷着说。
! x" Q3 W0 C. ~: o“牛肉很嫩啊,是不是本地货?”甘地边咀嚼牛肉边说。
; c+ w* `% G9 _) h. `“汤都溢出来啦,还看电视!”国华抱怨。, r8 p; _  k; J+ _. i* h' A+ n
“坤叔死了,看看电视新闻有没有报道嘛!”黑鬼转身放下摇控器,拿起筷子往汤里夹。
# e$ }9 R: J. ]# [! `0 C  L+ {" `“你以为‘无线’会替他做回顾特辑呀?”文拯冷笑。: R  E$ ]" o+ ^. Y2 g
众人哄堂大笑。
: \- ~0 z6 z7 M% m“文拯……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黑鬼不高兴,回敬他一句。
( {; ]8 K6 q; e& f" w3 J4 Q“你也知道我的口快,假如是我干的,你们怎么会没听到?怀疑我还不如问问他俩吧!”文拯把视线落在国华脸上。
* Y8 @: E; o  ~6 i! N7 k' t“这家伙,坤叔死时,我刚从澳门回来,人不在香港,倪家会不会冤枉我?”国华把眼睛睁得斗大,也弄不清他是信口开河还是真的害怕。+ H. X0 C# P( o9 `* O
“怕什么?倪家大少永忠是医生,二女嫁了人,幼子永义是个二世祖,只剩下一个做会计的三子永孝帮坤叔管帐,他们如果过分,我们有大条道理反咬一口!”甘地咬牙切齿说。
; c. u% t8 @" f3 z; N: f4 ?, U国华挤眉弄眼,轻佻地扫视三人:“不过,今天是十四号,我们要交款给倪家啊!”
2 ^' K- @! f: Z3 z% z甘地性格火爆,首先发难:“我们在尖沙咀多久便供奉了倪家多久,多年前我们狗咬狗骨,就只管给倪家做供奉人。现在,我们四个应该商量商量了……”甘地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大家的面孔:“是时候了吧。”
5 G+ C( ]% s# ^0 u大家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文拯先发言:“这样吧,辈分最小的是我,不好开口的话也让我先说吧。这个月开始,倪家的款我不交了,三位老大,你们怎么说?”
3 m1 U( S/ j$ U( x7 i三人看着文拯轻轻一笑,看起来傻傻憨憨却最老谋深算的黑鬼开口:“来吧,先喝一杯!”
: Y& A/ r0 w/ w: b; V10:10pm$ c, f& n2 z6 p* B. x+ l
倪家众人坐在古色古香的书房内,为倪坤的死善后。0 V: r% a; b: W
所谓善后,环绕的都是“公事”上的问题,虽然倪坤刚刚去世,但众人并不显得太多忧伤,也许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吧。' H3 R6 @4 P, K; f! a( q
刚才守卫在“香江曲艺社”楼下的三个保镖,木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头垂得很低。
7 A/ U: a; L; h# c. `6 {% [“你们三个废物,还敢回来?”幼子倪永义对着保镖怒吼,但从他的声音中,却听不出一丝痛心,相反,像有点雀跃。, Q  y7 W- R6 C7 ?1 J" I3 [
“是我们失职,没保护好坤叔,少爷和小姐们要如何处置我们,我们三个都心甘情愿。”站在三人中间,头发已有点发白的保镖说道。' z% r% M' \7 E
“好啊,那就剖腹吧!哎,你们懂得剖腹吗?我看过一部黑道电影,几十个保镖一起剖腹,场面很壮观呀!”倪永义越说越兴奋。
' F- O3 Y- x0 x$ G( O+ ~“永义你别胡闹好吗?”大哥倪永忠忍受不了,责怪永义。2 F: x6 p. }1 _+ p' J5 g! }# G6 e
二家姐看着三弟倪永孝,像在等待他说话,倪永孝清一清喉咙,声线柔弱地说:“他们三人跟了爸爸这么多年,一向尽忠职守,爸爸在明杀手在暗,[奇·书·网-整.理'提.供]也很难怪罪他们。”倪永孝顿了顿,他的举止慢条斯理,有点娘娘腔,“何况此时此刻,我们正需要可以信任的人留在身边,我看就算了吧。”
& p7 a% c! d# |: A7 h幼子倪永义摊摊手,完全没打算跟二哥争辩。在四个兄弟姐妹中,倪坤生前最不疼爱的就是终日游手好闲的倪永义,故此对他来说,父亲去世像是不痛不痒,他关心的,只是家道的兴衰:“呀!国华、黑鬼、甘地、文拯四个老奸巨滑,你猜这时他们在想什么呢?”
5 b2 c, v( y4 t6 M0 q5 }9 Y“嘿,他们几个早就想脱离倪家,看来冲突在所难免。”大哥倪永忠说。
- @/ `; `1 v% t  p4 f站在一旁的三叔,用手袖擦拭着口琴:“外头流言四起,说四大帮会结集了众多人在尖沙咀各处,区内的警察全部取消休假,严阵以待。”
7 U$ k4 B! X+ Z( k“那怎么办?看来四个老奸巨滑不会再交款给我们了。”倪永义慌张地说。# r8 \* F- K1 |& Z  b
二家姐感慨地说:“还是阿琛讲意气,他刚才主动打电话给妈妈,表明以后照常交款。”8 O5 A4 a$ I! [9 N
众人沉默半晌。
. s* r, h- R* ^$ c: z  n, o" A+ \% [- {倪永孝扬起脸仰望天花板,感触良多:“爸爸经常说人在江湖,不会永远是顺境,逆境总有一天会来临,我们顺境了这么多年,也算托福!”他顿一顿,“我们姓倪,爷爷替爸爸取名单字一个坤,你们知道有什么意思吗?乾端坤倪,意思是指天地间的征兆。爸爸为我们四个男丁取名忠孝仁义,就是爷爷替他取的名对上下联:乾端坤倪,忠孝仁义。”
" ^& N9 ~& T' n; G; b- q: u  e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三叔在默默点头。
/ F5 ~5 |9 f; _. ~- p1 w倪永孝望向二家姐:“妈妈可好?”
5 ]4 J7 u. k7 B* N她点点头:“没什么,妈妈睡了,只吩咐我记住要带几包‘三五’去殓房给爸爸。”" I8 O, N! u% l  Y, _. H' v
倪永孝听罢,摘下金丝眼镜,轻轻挽起西装外套。
  S  `& h# |2 ]3 p& y  }罗鸡知道倪永孝想外出,企图阻止:“倪生,外头兵慌马乱……”- `+ I8 s0 |0 t
永孝抿嘴一笑:“我出去买几包烟给爸爸。”说罢望向一直站着的三个保镖,“你们跟我去。”
& c: X. Y4 P0 s众人面面相觑,永孝用一贯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h! q$ i5 v3 O1 V* B10:45pm
  E" t1 z# }& a% ~0 A警察冲锋车停在尖沙咀东部某商场对面避车处,前面停了两辆重案组私家车,警员纷纷下车,监视对街的火锅店。火锅店外停了三辆私家车,站在车旁的几个彪形大汉无视警员的监视,神态自若,黄Sir与军装警长正在冲锋车前交谈。. s* o7 g, _; s- Y/ D
陆启昌的车驶过来停下,下车走向黄Sir。
, P2 [, |& ~, B% J4 }( a( m黄Sir望着气喘如牛的他,打趣地说:“很赶时间么?”
7 o, e/ q8 |1 r) F8 @5 H陆启昌不高兴:“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叶Sir今晚摆寿酒,我已尽快赶来了。”他顿一顿,“说来奇怪,干吗你今晚不来?”/ A. Q1 n0 f' N8 ~
黄Sir侧一侧头,表情有点不自然:“我今晚值班嘛!哎,别说这些,收到情报,倪永孝的车正朝尖沙咀驶来,黑鬼、甘地、文拯、国华九成已达成共识,从今晚起不交款给倪家了。四大帮会的人马蓄势以待,倪家那边也开始调动人手,所有夜场都高度戒备。”
5 b" s& g8 ^6 }2 V陆启昌眺望火锅店,语调中充满疑虑:“倪永孝真的会来和四人交涉吗?”
4 f9 b/ G$ l2 }0 S6 q& q“不知道,已派了人跟踪他,”黄Sir看一眼手表,“尖沙咀没多大,先在这里Standby,有需要再出发。”
: j& w2 w" `: s3 Z7 o5 h话刚说完,黄Sir的对讲机响起,“黄Sir,倪永孝的车刚抵达东英大厦。”3 k4 c3 z! I: C& Z+ a) o' F5 ~4 x
黄Sir诧异:“东英大厦?”4 z. k" H4 S7 n, |
陆启昌的神情同样惊讶:“倪永孝这个时候到国华的财务公司干吗?”9 k# k/ \" B; g
两人回过身,通知各人出发。8 H' r8 z; u4 {  j- e2 [/ S( z+ j
车厢内,陆永昌问黄Sir:“你打算怎么做?”" s# b8 u' A5 t' r8 }
“你认为呢?”黄Sir反问。5 g( _: D0 g% w( u2 I& I
“倒不如叫他们五个出来谈谈。”
- Y* |+ X( ?* o4 C: E3 h“谈什么?四人老早就不服倪家,你认为他们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吗?”( d* [* I+ G1 ^" R) E
陆启昌沉默半晌:“蛇无头不行,倪家只剩下书生妇孺……喂!韩琛呢?他不是该出来护主的吗?”' O! ^( B% A2 s1 ?) Y: K
黄Sir把脸缓缓转向前方,望向远处,像满怀心事:“韩琛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看风头火势,不会硬撑。”
, G( _' ~$ O9 Q! D" `' V7 [警车抵达东英大厦,大厦外停泊了倪永孝的劳斯莱斯。陆启昌正要下车,黄Sir搭着他肩膀。
& {- U% o! O- {+ ^: f“等四大帮会办完事后,我们才出来收拾残局。”黄Sir眼神坚定地说。
8 z/ Q) b( P" Q7 W陆启昌不无惊讶地回望黄Sir:“你是想做黄雀还是渔人?”
, i, K3 B/ V2 T9 A1 j黄Sir耸耸肩,笑了笑。
8 @9 l5 ?2 Y) x1 t) w. k5 T“可是一开战,便会死很多人。”他说。
! f* Q  X: g; s  t  L3 i3 J黄Sir伸手进西装内袋,掏出一副纸牌:“抽一张。”1 y. n$ d# j4 |8 P
这是两人惯常用来解决争议的方法,陆启昌自然明白:“斗大还是斗小?”6 I; ~' g4 A- b+ X
“斗大。”黄Sir说。
9 p  t- y- p& ]/ U2 a7 H4 o陆启昌先抽,抽了一张葵扇K。( {9 s2 [- q9 A$ a% Q  w3 l4 w
黄Sir笑着一抽,是葵扇A。. R3 m' {' t6 `, }
“过了这晚,这区便天下太平,自相残杀的全是坏人,死不足惜。启昌,我俩搭档这么多年,撑我一次!”
- i0 D7 a% C/ N4 M7 ]陆启昌苦笑,两人相视而笑。8 Q  p7 ^# B0 h% [' p9 ]
大厦内,升降机门在七楼打开,倪永孝走出,朝财务公司走去。
! a; L' s0 x2 [5 ~7 O因为客路特殊,这是一间营业至凌晨一点的财务公司,站在接待处的国华手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倪永孝与罗鸡。; f: |0 e8 c# X# b1 Z2 ^7 Q( h
与此同时,在火锅店内,四大头目仍在大快朵颐。
6 k3 [3 A8 q- r门外,两辆黑色房车刚刚驶至,车门打开,下车的人个子不高,身形浑圆,穿着短袖花恤衫的男人。他神色轻松地独自走入火锅店,四大头目立刻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 c( t7 g# O+ C- ?5 c7 Q. p1 L0 K" p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起,电话里的是他的女人,他转身面向街外。; C' f" c" q* X
“老公,今晚你陪不陪我吃宵夜?”女人说。
& k, M) }. m7 l“今天有大事发生,要迟一点回家,你先睡。”男人说。
, t7 p2 L6 K, o$ ?/ {“嗯,不要紧,”女人笑着说,“男人以事业为重,老公,我一定支持你。”
  z5 e# ~) g. V" d8 t挂了线,男人转身向众人笑了笑,从旁边的桌子上取过碗筷,自顾自在文拯与黑鬼间的空凳坐下,为自己斟一杯酒,灼肥牛肉。
: p( @: N* `0 {3 L" x, e  M四人顿时沉默下来,半晌,国华首先开口:“阿琛,如果你是来吃东西的,我们非常欢迎,其他的,过了今晚再说。”! [; q, M8 K. r! s& b, Y5 W
韩琛瞧了他一眼,抿嘴笑着:“好呀。”6 o( m! v' C6 J* C" |
店外,韩琛的人与四大帮会的人视线已率先交锋,只等上头一声令下,剑拔弩张的形势将触发为浴血战。
8 r  P0 u7 z& L店内,手提电话的铃声响起,国华接听,皱眉蹙眼:“他到公司干吗?”一会儿,国华继续说:“我跟他没话说,叫他滚吧。”+ T4 ^' F2 F. l7 I2 A! Z
“阿头,你非跟倪生谈谈不可。”听筒另一端传来国华头马阿祥的声音,声线有点颤抖。2 |* v7 e) B: T
财务公司内,倪永孝依然文质彬彬,他坐在阿祥身旁,像是胸有成竹。
; N9 F/ D% ~) r& F- ^火锅店内,国华面容变得紧张,其余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只有韩琛自顾自在吃着像拔蚌。
3 K6 [3 m9 T. V* }1 F“阿孝,有何贵干呀?”国华粗声粗气地说。0 J$ v1 _! x0 V( l3 r& ^/ c5 c
倪永孝则低声细气:“华哥,你在澳门开办的那个赌场,我与政府已打通关系,有兴趣就大家一起玩。”
4 ~' B- d2 S) H) n) o国华动了一下嘴角,假惺惺地说:“哎,坤叔去世了,我也没心情了。”
4 w1 A2 @. [0 K) U“说的也是,你去澳门又不只为了做生意,你与甘地老婆投缘吗?”倪永孝看着桌上国华与甘地老婆的缠绵照片说,然后慢慢放下电话。
; v1 h7 x$ Y2 U5 L国华惊愕,虚怯地瞄了甘地一眼,强忍着怒火。
7 @; M3 B3 D7 n3 k, }9 L( c倪永孝点燃香烟,递给阿祥,阿祥试图叼着,但嘴唇颤抖得太厉害,香烟掉到地上,溅起火花。
9 v2 T% z2 Y; w/ }“倪生,可不可以带我一块儿离开……”阿祥哀求着说。3 e2 b" N+ k( ?8 \8 U
国华把电话挂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用力拍下,眼神闪烁地向众人说:“不好意思,澳门的赌厅我不可以放手,先走了。”
7 C4 l& K6 i/ P1 Q5 ^! X4 y甘地等望着国华离去,百思不得其解。
! p& E1 x; Y- Q韩琛露出笑容,下了几片牛肉到锅中。
* r% W2 M. y: U9 B0 a0 q$ \! K11:25pm
  d3 T  `! \, ~) `$ V东英大厦门外,黄Sir等人仍在车上监视。+ Z/ ^- A0 n3 }$ m0 L% K
几部房车风驰驶至,车上众人下车,陆启昌愣怔:“阿黄,韩琛的人来了!”
: [8 W; f) a- ?; L0 l! i) L! m黄Sir眉头深锁,只见韩琛的手下迪路轻蔑地扫视一眼警方的车队,从容不迫地抽着烟。6 Z& j* u) l" u: _  Y' b
这时,倪永孝与国华的手下阿祥双双走出,黄Sir惊讶,迪路走前两步,与倪永孝点点头,然后朝倪永孝的劳斯莱斯走去。
$ }3 b8 J3 H7 r* H. m8 e8 \" R与此同时,倪永孝向着迪路的黑色房车走去,上车。9 ^9 Q, X% G: I* o: Z2 `
陆启昌愕然望向黄Sir,黄Sir正在拨电话。
  \% S1 u/ m+ I8 i“阿琛,你干什么?”黄Sir怒吼。8 J' A! b, I) ~& ~6 j: }
听筒传来韩琛的声音:“对不起,今晚我和你没话说。”电话随即挂上。
+ `# G! N& e& ?+ z5 Q% k( F陆启昌拿起对讲机通知驻守在各点的警员:“倪永孝与迪路对换了车,A队在漆咸道Standby,我们尾随!阿黄……”
% ~9 E  g1 e& Y+ C& s这时黄Sir正在听另一个电话,电话中的是他的线人,黄Sir脸色一沉,挂线,对陆启昌说道:“他们换车并非单纯为了显示友好立场,迪路的车上有玄机,快追!”" Z7 U6 L7 T2 j' r+ B
漆咸道上,几辆警车在路上飞驰,只见倪永孝刚才登上的房车已停泊在路边。3 u+ ?6 k5 I- S& F8 H% m) O' l
陆启昌上前往车厢内望,倪永孝已不见踪影。
6 o6 F' L. ~% i7 }# a; y; v. k“阿孝呢?”他问。
! H# g7 q0 `& b9 ]) E- |坐在司机位的保镖答道:“孝哥说想下车散散步。”
0 I6 `/ o5 B( D; H; o/ r陆启昌回头对手下说:“通知电台,这区的所有巡警留意倪永孝,全部人跟我来。”
- X# f9 Q* S' C' r' |! n众警员正要开步走,黄Sir在后面大嚷,手中握着电话:“Hold住,倪永孝正前往甘地的卡拉OK场。”
6 ?5 f9 w' _; O- r众人折返上车,车上,黄Sir继续讲电话:“我不要听废话,我要知道倪永孝干了什么,何以国华的手下阿祥会跟他走?还有,韩琛是否明摆着要撑倪永孝……国华交了款我知道,你抓紧点调查行吗?”2 ~( e6 O' Y: i5 K* c& V
黄Sir怒气冲冲地挂线,陆启昌在旁发问:“你在倪家有线人?”
$ c( O5 y- q7 T5 N7 q黄Sir敷衍地点点头。
6 J! k  L" o& A, @“阿孝上楼不到十分钟便收拾了国华,假若韩琛是真心撑阿孝,四大帮会要发难便不容易了。”陆启昌说。
6 b( _( K/ E! b7 `+ F黄Sir错愕:“什么意思?”0 h( \4 z& Z- H' L+ @
陆启昌望一眼黄Sir:“听说,倪坤为了防范四大帮会,一直派韩琛探查四人见不得光的秘密,国华轻易就范,我想和者不无关系。”; r' d5 b, y; m- d  v9 \
黄Sir沉默半晌:“以夷制夷?”5 M* T- \+ @/ e9 s8 ^
陆启昌点头:“逐一击破。”# P5 M* ]/ G4 C) A; P
黄Sir抿抿嘴:“只要把甘地也收伏,四大帮会二对二,加上韩琛,倪永孝便胜券在握。”8 N0 D( k1 y" I2 V7 R: r: W8 L) c; i
“可是,甘地做事一向十分审慎,他会有什么把柄给阿孝抓住?”陆启昌疑问。
' F% X( P) Y& b黄Sir眯缝眼睛:“我的线人说,倪永孝刚刚取了价值几百万的白粉出来。”警车到达卡拉OK夜总会对面,倪永孝与罗鸡在行人道上刚刚走到,罗鸡提着一个皮箱。
0 v+ i% U0 u( Y4 w$ E) B$ m/ ?这时,迪路的车队也赶到。
+ O: @2 X) \  @: f* R& J1 M黄Sir喊道:“不可以给倪永孝上楼!”说罢他率众下车,迪路等人同时下车,挡住警方去路。
* P# I, Z  U1 n8 h  q“干吗?黑社会封路?!”陆启昌对着迪路大喝。
8 q2 @4 K' U; `4 i迪路笑容可掬,不发一言,陆启昌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到迪路面颊。气氛紧张,迪路的手下一拥而上,人数比起警员多出三四倍,迪路伸手制止,依然笑容可掬,陆启昌再一掌打去,黑帮人马怒目相对,有些悄悄把手伸进西装,准备随时拔枪。7 O+ D& Z; M, }7 P0 U: j" z4 `
稍一耽误,倪永孝与罗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9 Y- b. ?$ ?  h9 }; ~# Q: ?: V
11:50pm
$ P! w9 s2 u  W" n火锅店内手提电话响起,这次接听的是甘地。8 S$ a2 T! s7 D# T3 @3 g
“倪生,国华他为何交款我不理会,总之我跟你就没有商量。”甘地凶巴巴地说。9 ]# y! g( x; g6 d; r3 k
倪永孝在夜总会贵宾房坐下,对着话筒说:“我没打算跟你商量,麻烦你叫黑鬼听一听。”
+ X& U* j; ^6 c/ y* Q9 v甘地把电话递给黑鬼,黑鬼一脸愕然,甘地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我的地方打电话给你。”
9 O. p- t1 `% L! ?黑鬼接过电话,坚定地说:“阿孝,我和甘地说的一样,他不交款,我跟你也没商量余地。”. z3 h- c  i; d  B
倪永孝不慌不忙:“我知道你和甘地感情很好,早先你们一起走私那批四号仔,不幸给人打劫,每人不见了几百万是吗?别担心!”他看一眼罗鸡手中的皮箱,“那批货,我幸运地在你的货仓内找到,现在就在我手里,不如我替你交给甘地的手下好吗?”! \. X- L# u$ ~* t
11:55pm  V8 {$ R" |- g5 y
火锅店内,只剩下韩琛、文拯和甘地,文拯转动一下眼珠子,先说话:“尖沙咀五帮人,黑鬼、国华交了款,再加琛哥,三对二,这里面辈份最小是我,没有选择余地,先走!”
! M/ ]& ~6 h+ S, e; E; O7 v' O甘地眼巴巴看着文拯离开,只余下他与韩琛两人。
6 f: x9 C. S1 L韩琛盯着甘地,甘地以眼还眼,不一会儿,眼神动摇,叹了口气,拨电话回公司,吩咐手下交款。
  S0 C$ _9 F% u( z韩琛替甘地斟酒:“吃吧,牛肉很嫩。”& [) M: R) d6 X- g) S
甘地看他一眼,歪起嘴巴:“不吃了,没胃口。”
; }+ {" l5 [9 R/ S韩琛讪笑:“哇,你们叫了这么多牛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你不是胃口最好的吗?不要浪费,吃吧。”
8 N' M+ B% x, r1 n2 `说罢韩琛看一眼手表,时针分针刚好重叠,日历显示徐徐转动,七月十五日。
! X$ \# c; [3 m! {& ^) f他满意地笑了笑。/ M9 t7 n- J. k3 F7 D1 q$ u% C; s
在七月十四日之前,尖沙嘴是倪家的天下,进入七月十五日,依然是。
$ U8 |: i, \+ m卡拉OK夜总会门外,迪路的电话响起,响了一下便停了。, I& u3 z5 W5 x$ a% W  p) N! o
他依然笑容可掬,扬起右手,侧过身,站在后边的手下如红海般左右退开。黄Sir与陆启昌既愤且怒,率众闯进夜总会。# z, z  [* z, @) y1 y) P0 M, z
持牌人笑咪咪地出来接待:“黄Sir,倪生吩咐我向你们说一声,他去吃宵夜了。”3 N$ y) d! d" a
黄Sir大怒,一手抓起持牌人,陆启昌阻止:“去面档找他们吧。”7 s2 U: \) X- q
十分钟后,警车到达面档,倪永孝和罗鸡等人正在吃面,黄Sir和陆启昌上前,正想有所行动,瞄了一眼桌面,放着刚才罗鸡手握的皮箱,打开皮箱,里面只有几本杂志。
! X: a, }% W1 {( }% l9 l陆启昌把视线从皮箱转移到罗鸡脸上,罗鸡抬头凝视他,默不作声。
& r% Y7 K9 h. Z1 d3 Z3 x- H( n2 b倪永孝没理会两人,继续吃面,黄Sir脸色一沉。% x- W, k& ]3 p1 Q( ?# j2 d
“倪生,这么有兴致呀?深夜来这里吃面?”黄Sir说。
+ F- l3 o: c2 [( ~3 x倪永孝用纸巾抹一下嘴角:“有兴致也好没兴致也好,这么多年来,爸爸在收工后都喜欢来这里吃宵夜,今天我办完事,就来了。”
9 L" j2 g6 }4 i3 p1 ^8 G黄Sir冷嘲热讽:“看来这个位置以后就是你坐了,辛苦你了。”, c, r* p+ I; r* ^
倪永孝想起昨晚才与爸爸来过这里吃面,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与爸爸过不去的儿女,温文尔雅的他也开始沉不住气:“你们今晚劳师动众,却什么也办不成,我哪比得上你们辛苦?!”# {! R9 G6 I5 N2 v
黄Sir闻言,双眼冒火,正要说些什么鲁莽话,陆启昌开口:“今晚不错呀,阿孝,最好以后都是这样,我们不想看见有事发生。”! a: K  x1 l1 ?
倪永孝低头一笑,也不说话。! Y' ?% M' S- z9 S1 Q
黄Sir看见倪永孝藐视的态度,怒火中烧:“我可不是这样想的,我想开香槟庆祝!”
8 Q* K. N+ l. i5 T- P* n倪永孝倏然站起,一脸惊怒:“你说什么?”7 K+ @1 o0 R# X4 m7 s
“我说倪坤死了,我想开——香——槟——庆——祝!”黄Sir歪着头,睁大眼睛抿嘴而笑。
0 d+ y6 w# e- J9 Y倪永孝狠狠瞪着黄Sir,他发怒了:“你是不是想我向你开一枪?”
; B; j7 {) Q+ n9 L+ W+ o5 v! A/ K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韩琛的车子刚驶到,手拿几盒“三个五”香烟下车,急忙走到众人中间,挤出笑脸:“两位阿Sir,今晚倪家已经少了个人,你们还想怎么样?”" f' J6 G- v+ X! a, P- c5 N
黄Sir瞪着韩琛,用指头按了他的胸口一下,韩琛以平静的目光回望他,眼神像隐隐透着审察的意味。奇怪地,黄Sir的眼珠子好像有所怯懦地颤动了一下,转过脸,与陆启昌等回到警车,离开。# z' G: ?8 h4 F
倪永孝接过香烟,拆开,抽出三支,点燃。
' |  F' }/ L$ l“爸爸往日就在这里开字花档⑤,一元几角的小生意,做到今天,在尖沙嘴无人不知。今天我会好好记住,爸爸的命,我知道迟早有人要还!爸爸,干杯……”
3 m' S0 x% {* d, Y+ V倪永孝先喝了一口,再向地上祭酒。韩琛、罗鸡,与早就围坐在邻座的韩琛手下一同站起,向倪坤祭酒致意。/ `; u6 t' m$ k+ O5 s7 I, Q
众人朝天高举酒杯,面档老板看着此情此景,也和老朋友干一杯。, E7 c3 [. ^( K& u, @2 Z0 t
一切办妥,韩琛坐在车厢中眼望霓虹夜里的尖沙嘴,感触良多。3 X+ U! Q6 t# |  \" \
两年前,倪坤屈尊降驾到屯门找他,原因,直到今天他依然感到茫然费解,但无论如何,倪坤对他恩重如山,这个他不会忘记。$ b/ A" Q& ^3 {7 \1 e% F$ _
记得在他初到尖沙嘴时,受尽了多少同门的奚落、四大帮会中人的刁难,假如没有倪坤在明在暗的帮助、提携,他知道自己早已性命不保。1 k/ Z" K, P% i8 f& U& v
有些感觉,是无法解释的,韩琛不知道倪坤的真心是如何看待自己,但他对倪坤的确有一份感情,一份像父与子的感情。# U+ P. A) a% j: C
韩琛用掌心擦拭一下眼睛,拿起电话拨给Mary。
" x& \. }# f+ A' N* a$ |8 a) F1 e“老婆,吵醒你了吗?”韩琛温柔地说。
0 i9 Q. ?% @' y- m6 h“不,我还在公司。”Mary的声线有点紧张。
0 G  Z+ \" c: K* K“做到这么晚?”他顿一顿,“刚才说话不方便,你听到倪坤的死讯了吗?”( F7 O% |/ }/ o
“唔,听到了,现在情况怎样?”
# w/ m, H5 t3 a4 B; @& f) a: a“没事了,黑鬼他们四个想造反,现在都平息了。”
2 C: b1 @4 s, B. ~; ~8 U“那么阿孝呢?”9 x- q/ x) S- }
“没事的,只要我在一天,倪家的江山都不会有事。”
7 q) z5 a) ~( E* P# O0 ^& iMary握紧听筒,沉默不语。; e9 k% B7 i+ M$ [& i
“喂?!”& J1 |; P0 Q- f9 o7 d! f! ^* g
Mary如梦初醒:“没事就好,老公,我回家等你。”
6 ~+ F7 n  b+ |2 Y7 \1 YMary挂上电话,心里郁闷难消,她叹了一口气,把文件收拾好,对着镜子补一补妆,关上灯,离去。
: e. A) j. B. e  O黄Sir回到住所,从冰柜中拿出啤酒,拉开,灌下,不到一分钟,整罐啤酒就喝光了。黄Sir把罐子掐凹,视线不经意地移落到挂在墙上的一幅字画。+ W( y7 K. \; r; z( T9 _
字画是几年前韩琛送给他的,上面用草书写上“一切法须要无我”七个大字,在旁的小字这样写着——) u& W7 F1 r; U: G
“若复有人,心不着相,知一切法无我,时时忍,事事忍,坚持耐久,忍之又忍,以至忍而忘忍,无我始得矣。”
. ?; [5 |/ h$ ?7 [6 E# k( J不看怒气填胸,一看怒发冲冠,黄Sir决意要尽快铲除倪永孝,他拿起电话,拨给叶Sir。
  }# y" C8 Z: X, a电话响了很久,叶Sir声音沙哑:“谁呀?”' y$ v( h. h" W5 I# H7 D
“叶Sir,阿黄,麻烦你明天就把陈永仁革走。”黄Sir着急地说。8 P/ S8 c, c+ E0 C0 o- m# ^
叶Sir半梦半醒,良久才懂得反应,“拜托!现在几点啊?”
9 d0 [( X) e: I: V+ u“对不起。”黄Sir沉吟片刻,“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F+ Y+ l$ X# K2 J9 W
“算了吧,你已经把我吵醒了,”他顿一顿,“不是说好两星期后才动手的吗?与今天的事情有关?”6 ^! z; h; t2 G/ Y; K( A
“嗯。”+ e+ O( x6 w( h1 u9 g
“那好,你总有你的理由,明天你来找我,一起吃午饭吧。”
& h! n% O  C( r3 h1 e“嗯。”黄Sir正要挂线,突然想起,“叶Sir!”
7 n2 o) O+ }& d/ l0 W! u“怎么了?”
0 b! W: V; Y3 k5 M% k! Q8 J7 W* W“生日快乐!”
4 P9 W8 h) ]" Q3 w$ V0 B2 H叶Sir笑了笑:“这家伙!”
3 D( k+ p9 G! f- I教室内,陈永仁立正站在黑板前,叶Sir挨在桌边,看着操场上一群学警操练而过。
9 e$ z! Z& E  H  d“做警察一定要身世清白,27149,虽然你姓陈,这么多年来没有和倪家的人来往,可是你的父亲是倪坤,你还是犯了虚报个人资料的校规。”叶Sir垂下眼帘,心里感到对陈永仁有所亏欠。- X) T3 L$ I# C! _7 w) h
半个月前,在挑选陈永仁给黄Sir面试时,叶Sir是以伯乐遇上千里马的心态去想,没料到此时此刻,他却泛起一种亲手把陈永仁送进火坑的内疚感觉。他咬一咬牙,硬着心肠把话说完:“27149,我必须革走你。”% A4 U3 Z+ d1 d2 z) N2 ?+ B
听罢陈永仁鼻子一酸,眼睛通红,叶Sir垂下头,不忍看他,他深深吸一口空气:“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想你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8 P) N) f" B! x, n3 m' R说罢叶Sir走出课室,一会儿,黄Sir走进:“还希望做警察吗?”黄Sir直截了当问。
  Q  `) B$ n( a陈永仁一脸狐疑,生硬地点了一下头。
/ U' W1 B/ M2 N黄Sir点了一支香烟,吸一口:“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9 o8 M3 f1 C2 _6 P, w
陈永仁想了想:“我想做好人,Sir!”  d) c) q) v3 P
黄Sir盯着陈永仁半晌,别个脸点了几下头,把烟吐出:“要做警察,除了做我的帮手,你没有其他选择。”7 F" B5 W0 @  `  i3 O" g7 r
陈永仁皱一皱眉,猜测黄Sir的意思,见他在课室内抽烟的样子,他突然有了头绪,心头一怔。% z' P0 H4 f1 ^% h
黄Sir察视陈永仁的表情变化,问:“你怕黑吗?”* b! z7 W, ~9 r# ^
陈永仁咬一咬唇,反问:“因为我是倪永孝的弟弟吗?”
% B2 z& V6 B7 ]4 V0 V5 Z* K“假若有需要,你会亲手拘捕他吗?”黄Sir再反问。
5 k: o3 ~; f4 c1 l- |一阵沉默,在陈永仁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终时的面孔,他扬声说:“我会,Sir!”
6 f+ \- T1 a& N. h7 h7 q; u( L- L黄Sir像是松了一口气,把烟头捻灭:“27149,你现在被警校革走,由今日开始,你在警察学堂的纪录将会被删除,警员档案会转做高度机密资料,只有我与叶Sir知道你的身份。你有三年时间,能够做到多少,看你自己。”
( S0 P1 s# ^. f( A& L8 x“那么,我怎样开始?”
2 L, S( e7 U$ [6 A5 ]“等会儿警官叫你做什么,你就拒绝做什么。”
. Q, S3 H7 G# F6 S一个小时后,学警如常在操场进行分组训练,陈永仁为了表示对被安排与体能较差的学员在一起的不满,公然用粗话顶撞警官。% h! ?; t# ~/ E
半小时后,在警校大门前,陈永仁拿着行李离开,新入学的学警正在操场列队,接受警官训话。& ^; y5 }  I, a. Q( [' }) J
在这批刚进警校的新学员中,有一张熟悉的脸。他,正是被韩琛派遣混入警队的其中一个少年——刘建明。
# }1 _; J; f6 f“进到警校,就要遵守警校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人,就像他一样。”警官指着垂头丧气的陈永仁喝道,“被——革——走!”  m3 L( l3 r5 p& o: y& l
在门外的陈永仁回顾警校,看见众新生学警,怅然若失。- K2 E, h- k6 l! a
“你们哪一位想和他交换?”警官严词续说。
8 K: f4 [1 |- A) u刘建明看见警官装腔作势的模样,再环视一眼站在四周的警察,心里有点怯懦,他不禁回头,隔着铁丝网眺望逐渐远离的陈永仁,他在心里叫喊:“我想和他交换。我想!”5 v: V; B( i6 R% Q+ G
其实在两星期前,刘建明仍有最后一个拒绝的机会,那晚Mary问他是否心甘情愿做卧底,但当时的他只顾逞强,现在回想,他不无后悔。9 F3 n2 n7 k; _2 A) p& Q+ }6 e
此时此刻,感到前路茫茫的人不止刘建明一个,陈永仁沿警校出口的小径蹒跚地走着,同样是心事重重。6 U: A# q* E) s0 `* M% O; m
在路的中央停泊了一部房车,是黄Sir的车,陈永仁登上车,关上门。* t& S* `: z! c  Y' U9 s. y; I/ m$ T
①《出塞曲》:黑胶碟于1979年4月发行,蔡琴的第一张专辑,内里首次收录《被遗忘的时光》。& v2 U! Q$ {4 p( @
②O记:Organised Crimeand Triad Bureau(OCTB),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的简称。
3 t- `% h7 q& ?& n③银鸡头:或称银鸡绳,警员获颁发的一种荣衔。
# h' V' t7 Z$ w$ r6 ~④人老精鬼老灵:广东俗语,意指老年人经验丰富,办事精到,等同“人老精,姜老辣”。8 N4 m4 O( Q5 _/ {/ S6 t
⑤字花档:五、六十年代在香港盛极一时的一种赌博事业。) ?6 M" k% L% G% P  t, t; _

0 z! i  ^3 S  V. a# y$ g4 p1 K第六章
" g  v, h' @# U二○○二年
& x- V! b. q' u/ ^1 O7 X在深水埗鸭寮街一间音响店内,两个男人即将相遇。
" Z  A1 j" o* S  W首先出场的是个不修边幅的三十二岁男人,他头发凌乱,长满胡须,身穿V领黑色汗衫与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左手打了石膏。他在店中走来走去,摸摸这喇叭,拆拆剥剥那连接到扩音机上的讯号线。1 e. a0 T' B% b( Y7 o
此时,一名打扮截然不同的男人走进店铺。男人三十一岁,外貌俊朗不凡,头发熨贴,身穿用料上乘的黑色绒布西装,他站在数十部音响前鉴赏片刻,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便开口嚷叫:“有没有人呀!”
" B# D# h! L8 j# c# y& Z$ _( m本来蹲着身的陈永仁从喇叭后探头出来,脸上并没挤出售货员应有的笑容,刘建明有点错愕,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那部音响问:“不好意思,我想试试这部。”
9 d+ a3 t5 b- N刘建明错愕,并非因为觉得面前的男人没礼貌,原因,是他感到陈永仁有点儿面熟,可却无法具体记起。1 b9 A% y% s+ C) l
十一年前,刘建明与陈永仁在学校缘悭一面,以后,其实两人碰过两次面。: ?( f7 [6 H$ V0 O1 n
第一次约莫在九年前,那时刘建明还是个高级警员,在一次黑社会集体斗殴中他曾经拘捕过陈永仁,还替陈永仁打过指模,可当时陈永仁老是低着头,所以两人互无印象。
* j! v. `1 g) Q第二次碰面,发生在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一个街上的面摊。当时灯光昏暗,形势千钧一发,两人都无暇扫视四周,都把焦点落在倪永孝与韩琛身上。# q7 G( @: H3 Y- M; [
况且,所谓相由心生,在这几年间,两人的生活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们的外貌,也随之改变。
+ W4 c4 l7 O- M; h" }- l7 r: q$ R“习惯用什么喇叭?”陈永仁问。1 f: X/ K& x1 Z1 M) X8 Y* h1 s2 u* y
“没固定的,有没有好的介绍一下?”刘建明说。8 d6 {/ @+ {3 `, r; x' O
陈永仁望着男人所指的胆机摇摇头,上前两步拍拍另一部胆机:“这部港产音响,万多元,”他边说边插上电源,接上喇叭线,按下CD机的播放键:“接近千余元的国产线,与十几万的欧洲货不相上下,高音甜,中音准,低音劲,一言以蔽之,痛快!”他轻拍刘建明的肩膀,示意他坐到沙发上,“来,过来听听。”
* R" ^2 n" q: E, ?+ E5 a旋律响起,刘建明一怔。虽然歌曲是经过重新灌录的版本,但这首老歌,他实在太过熟悉,无论是什么版本,一听,他便能够认出来。
. X7 x" N! G1 t; W. j2 a2 k) O是谁…在敲打我窗0 ^, Y. g0 q; X
是谁…在掠动琴弦
1 H4 @% M( u8 ~8 \( p( z& C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P1 H; K' ~. s2 R' ^3 b: v
渐渐地…返回我的心坎……0 j/ p1 F  t* ~/ `
像站在浮沙上,刘建明迅速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而且无法自拔。3 [$ W" L$ R  M- w$ [
这首歌,是Mary最喜欢的歌,她把这张心爱的CD,送了给我。
) I$ P+ T: P" a4 U( N; P我爱Mary,而且从小就爱她,当初我跟随韩琛加入黑社会,也是为着要守候在她身边吧。
# E5 m0 p7 c9 y6 z/ @: c十个黑社会老大,九个都爱花天酒地,我希望韩琛也是个寡情薄幸的家伙,我希望终有一天,Mary会发现韩琛对她不忠,转而投进我的怀抱,是偷偷摸摸也好,是名正言顺我也不怕。为了Mary,我连倪坤也敢杀,假如她肯做我的女人,我会不惜一切——或许你认为我的想法幼稚,但在七年前,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的确无时不刻都这样希冀着。. O5 c% ^9 S9 ~7 Z6 \
一九九五年,韩琛落难泰国,Mary在香港被倪永孝追杀,受了伤,住进我在屯门海边的避难屋。我替她洗伤口,照顾她起居饮食,那几天,我与Mary过着二人世界,心里乐不可支。
& _1 U6 k4 p# Z; W  E6 |那天,我在外头购物回家,无意间看见Mary在房内更衣,她只戴着胸罩,我看罢,一直压着的欲念几乎无法制止。
( V$ W$ o5 n) m& R3 ~) VMary看见我回来,立即破口大骂,她质问我为何要欺骗她,讹称琛哥在泰国安然无恙。3 @+ }* C9 Y8 J- g
当时在外边流传甚广,韩琛在泰国已遭逢不幸,我没有把事情告知Mary,因为我怕她会做出傻事。
* C# C6 s. D: ]Mary两眼泛着泪光:“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很简单的女人,现在我的男人死了,我无论如何要为他报仇!我今晚就要乘夜机到泰国。”
+ G8 ^+ b6 i( R当我得知韩琛的死讯后,我也挣扎过想把事情如实说出,我盼望Mary在知道韩琛死了后,会转为接纳我。然而,最终我还是选择不说,就是怕Mary会有这样的反应——显然,为了韩琛,Mary愿意豁出生命,这是我不想听见的。) b% W1 J8 G5 m( L2 i
“不去可以吗?”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5 X$ J" {+ v2 H7 O, a) V5 Y
“算了吧,建明,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们。”说罢Mary把连身裙穿上,我变得激动,推门进房。
8 n. j1 h0 [& {8 _“我是说,你不去可以吗?”1 \% c2 ?; u6 F6 k9 ]2 ^+ G6 l; H
大概我的眼神相当狰狞,Mary有点畏惧,但旋即镇定下来,她拉起连身裙的拉链,定眼望着我。' p; m/ f; d% j4 {% R9 O
我决定豁出去:“其实你跟随了琛哥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
- j: m6 g8 V% h  ]3 H/ c) gMary不发一言,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9 ?7 z  l% M. ]; z8 X8 R我不闪不避,眼神坚决:“琛哥死了,我可以照顾你。”
- I& Z! G- N4 m1 B: d& z" x+ P她再赠我一记耳光。3 _! A8 T* P4 a% `, {; l  S2 O
“你以为你是谁?”Mary在说出这话时,没有正眼望我,她的眼珠子畏缩地跳动了一下,我看得出,她是爱我的。1 K; v0 t' `. g" |$ f4 a) ]: d
一股巨大的勇气涌上心头,我转身把门关上,紧紧搂抱着她,我……我强吻Mary。( C  y5 P# g+ S) i" K
Mary挣扎叫喊:“你干吗?”
# y; H, Y6 U4 i6 P/ K; Z“我爱你,我从小就爱你,我不准你走!”我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 @$ B9 ~& k: q5 Q* b7 V, P  _突然,她用力踢我,我抬起手掌,正要一巴掌打过去,只见她的右手上突然多了把上镗的手枪。/ c% x$ a$ V# B  U( k
“你不会的。”我满有信心地说。! N( N# n7 x3 q- ^; X. b
岂料Mary真的扣动扳机,子弹射落我身旁的蒸溜水瓶,发出隆然巨响。
  `9 Y3 z, s4 q1 `  g' v) i我愣怔,不敢相信Mary真的向我开枪,我在心里嘀咕,到底她是刻意把子弹射到我身旁,还是因为瞄不准呢?
1 V5 y6 j% s9 O- j: r半晌,Mary回过神来:“你听好,我是你老大的女人,就算琛哥真的死了,我还是他的女人,况且,我不相信琛哥会就此死去,刘建明,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说罢她携着手袋离开。6 }; }* S4 m5 q2 Y
我呆站在屋内良久,把整件事情,把自身的处境好好想了一遍。
4 ~9 x- k1 @9 b# V韩琛已经得知倪坤是Mary派人杀死的,假若如Mary所说,韩琛真的未死,他一定会追问Mary暗杀的始末,那么,她会把我的名字供出来吗?. S; ^1 u1 f) B9 ~- {$ k' {
我知道原先的Mary不会,但现在呢?我对她作出冒犯后,她还是不会吗?
2 `9 X0 A9 D7 P" o' _" {6 n2 l$ O一旦给韩琛知道下手的是我,他一定会执行家法,把我干掉。2 J2 q* q3 J" M/ y% e6 p
相反,假如韩琛已死,她定会找倪永孝报仇,万一她被擒,在严刑逼供下把我的名字招出来,那么……
- |+ L6 R6 }; t因此,我作出了一个决定。9 B& Z- G: {; O2 x: d
现在回想,当日支持我作出那个决定的想法,其实全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终于意识到Mary对韩琛的情深,而且不会改变。; \/ R" [& q0 F; E9 d3 x$ z- H
纵然她知道我爱她,纵然为了她我甘愿冒上天大的险去刺杀倪坤,然而,她对我都无动于衷。8 w' A! O, [+ _& a% ^: w( [' s
她是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吗?她一开始知道我爱她,却一直不拒绝我,就是要利用我替她出生入死吗?7 q9 V2 p6 {5 R9 N* s" g9 M/ }/ s. @
不,并非替她出生入死,是替他的男人韩琛!
6 g' O! A) Q) }我嫉妒,我因爱成恨。
/ [- ?0 E; Z, K不能够得到Mary的爱,我便要得到她的生命!
- Q  b% X1 ?8 Z& @: v3 b& q0 l离开避难屋,我走到商店拨了一个匿名电话,把Mary的行踪告诉了倪家的人。8 k) p* ~1 z; u
我在路上飞驰,汽车音响在播放着Mary送给我的老歌,我的心情七上八下。车子到达启德机场,我东张西望寻找Mary的踪影,我突然感到后悔,我拨电话给她,想通知她离开机场。
9 o, l& j% t( }, {, N: z这时老歌刚好播完,车厢内一片死寂,我听到微弱的电话铃声从窗外传来,我回望,在一辆的士旁边,Mary刚下车。
9 z2 M9 o3 t! ZMary朝我这边望过来,她发现车上的我,没接听电话,只是盯视着我。4 U) b0 b5 a1 _
从她的眼里,我看见了惋惜,不,我看见了拒绝。
$ G( S3 H2 `2 d% c$ GMary别过脸正要进入机场,一架七人车高速驶至,直撞向Mary。
" @; x$ F, h) N8 ^3 P$ O4 KMary被撞飞开去,七人车倒驶,再冲前。Mary被车辗过,血肉模糊。4 A, G4 M$ G" P
这时,老歌再次徐徐响起,我的心一阵绞痛,但我没有流泪。
+ L9 e& u5 Y% j( x3 E" v刘建明陷入沉思,陈永仁的话把他惊醒:“听!人声多浮,看见吗?人声全浮在你面前。”( e+ k/ x8 S6 `) G
刘建明深深吸进一口冷空气,回到现实,他抿抿嘴唇不置可否,径自走到旁边的陈列柜拿出一条讯号线,对着仍一脸陶醉的陈永仁说:“喂!试试这条线,听怀旧歌,这种线较好。”
# [  ^* t+ o: S+ l7 c陈永仁半信半疑地接过讯号线,不情不愿地把它接上。歌声再响起,他听得目瞪口呆。1 O6 E  O& A! i& X& K
刘建明自信地说:“成不成呀?”
5 y. X, N# k+ W$ z9 [1 `: ^. l* B“果然强劲得多!”1 P' c/ ~5 ^- E, S* Z1 C  S
刘建明与陈永仁轻松交谈,背后其实相当讽刺。
7 H: R/ [  [, j两人都是卧底,而且都与韩琛关系密切,他们正站在绷得愈来愈紧的对立局面。卧底,线人的一种,两个线人走在一起,竟谈笑风生讨论哪条线的功能比较好,须知他们命系一线,假若一方的线比自己的强,另一方便危在旦夕,可笑的是,他们对对方的身分懵然不知。( c+ Q% |& T& }6 X+ y" @8 S
“喂!我买一套,有没有折扣?”刘建明笑着说。
+ S. I+ h3 r% {' i% r陈永仁摇摇头:“音响在这里买,喇叭就免了,对面街的‘祥威’较便宜。”说罢他递上‘祥威音响’的卡片给刘建明。( ^) I. ]9 T% f
刘建明付款后离去,临走前再问陈永仁一句:“喂!那边现在有人吗?”7 Q/ n5 w& q4 p* {& f3 D! C# J3 Y( I4 y% I
“有!说阿仁介绍的,有折扣。”他答道。
2 _* Q) W5 F/ k" o% A' M: p店铺老板刚巧在这时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立即上前埋怨:“大哥,我叫你帮我看铺,你帮我赶走生意?”
( }9 R9 V+ G$ ]* s“唏!那你的喇叭是卖得贵嘛!”陈永仁没好气说。
9 h* D: g8 S  ~4 ]$ _3 d0 g# l“啊!我不卖贵点,哪有钱交保护费给你?”老板听罢更气愤。
+ X$ j- d. Y: z陈永仁暗笑着说:“不交?你尽管试试看。”说罢他随手捡起刚才刘建明推荐的讯号线,急步离开。
& O9 o& Q! I# f2 I6 U8 L2 L“喂!那条线呀?”老板企图制止。
/ h/ F7 Z( G# ]  E$ L+ I$ x陈永仁穿上黑色羊皮西装褛,头也不回:“借我用几天。”
/ e" G! z0 v/ b老板连忙追出门口:“四千多元你借来用几天?你匆匆忙忙的去哪里呀?”
# d/ g; e9 o- F/ y3 a7 L“送殡呀!”陈不耐烦地嚷着说,跳上的士。
, w& K* t+ C  L9 V- f/ W陈永仁并非胡说,今天他真的要去出席一个葬礼,一个恩人的葬礼。+ Q% x2 v& h1 d. [
坐在的士上的陈永仁,不期然又想起在学校的日子,那是他加入警队后,惟一开心的一段日子。
/ K- J. Y% M- T( }  T* |% Y的士在万国殡仪馆旁的小路停下,他急步走进一条阴暗的冷巷内。冷巷对着马路,他神情肃穆身躯笔挺地着,动也不动。
, m" H3 q( S( t! i" }一会儿,两架负责开路的警察电单车在巷子前经过,陈永仁准备就绪,待灵车驶经巷子前的那刻,向灵车敬礼。3 p* _# i" i5 k( D' u$ J! Z1 k
灵车的挡风玻璃上挂着“叶府出殡”四个大字,放在车头位置的,是叶Sir的黑白照片。& O) y; F+ [: c  G) C
“九七年后是你们的世界啰,瞧你们两个气宇轩昂,别说上《警讯》,被挑选出来做纸板警察的模特儿也够资格,到时假若你们还有点良心,一人给我几百块养老,我下半生便无忧啰!”陈永仁想起十一年前,叶Sir在四十二岁的寿宴上跟他与陆永昌说的这番话,当时,他在警校还未毕业,一心要做个正正式式的警察。: I, J' `+ ?6 g7 y8 X& v
叶Sir的寿宴,那是他首次出席,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从一九九二年开始,他已丧失资格。
' X" y: Z6 b# R5 M没有资格参加叶Sir的寿宴,也没资格到灵堂前拜祭他,这正好道出陈永仁暗无天日的人生。
! s9 D6 e3 R6 D0 J* l! |在幽暗的小巷内,回想这十年的非人岁月,陈永仁觉得自己像条蚯蚓,每天在黑暗湿湿的泥土下钻动,窃听着从四方八面传来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他会被投进波涛汹涌的大海,更近距离地观看鱼群的活动,默默地留意大鱼何时出现。他的身上系着一根鱼丝,在彷佛渗着阳光的水底,他好像看见了未来,他等待着岸上的人及时把他抽离,然而,他渐渐发现,握鱼丝的人根本并不可靠,每次在大鱼快要把他吞噬时,他都得靠自己奋力游出水面。他疲惫地爬回岸边,这时,握鱼丝的人会施施然出现,告诉他这一带的海域已没有大鱼,然后把他捡起,拋到另一个岸边,叫他再次往这新的土壤里钻。
0 c7 I& x% ^% Q. X- K$ s& b“27149,你现在被警校革走,你接受的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任务,你清楚没有?”
3 ~6 s6 r% Z1 P1 T/ W# A十一年前,黄Sir在警校跟他这样说,当时的他并非没有犹豫过,可是摆在他眼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离开警队,一是接受任务。
( b3 i" M1 B0 u0 m! I" R' Q9 |他选择接受,因为卧底至少在骨子里还是个警察,他决定踏上这条远离警队的征途,希望绕着地球走一圈后,最终可以回到警察部。: Y0 o# S1 t* M6 o* Y7 E
离开学校,十个月后他加入了三合会,在关公面前发下毒誓,效忠社团。2 ~  h% k3 A  z$ q+ v$ j: T6 H* F
黄Sir的终极目标,是要利用陈永仁把倪永孝缉拿归案,但倪永孝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曾经入读警校,为了避嫌,同时为了给陈永仁充足的训练,黄Sir决定先遣派他到旺角打滚。当然,黄Sir并没有把自己的部署告诉陈永仁。8 @% T: b# N( x4 Z3 T0 {
陈永仁的第一个目标人物,是偷车集团的主脑丧强。
' w) G0 K: G5 X) w要搜集丧强的犯罪证据,陈永仁明白一定要先获得他的赏识,他决意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丧强的信任。所以,陈在加入偷车集团后,就表现得异常拚搏,他希望早日把他缉拿,恢复自己的警员身分。
1 }+ z! Y* b& ?" Q' V可是愈是拚搏,跟敌对社团殴斗、被警察拘捕的机会自然愈多。旺角是警方要严厉打击的犯罪黑点,陈永仁跟随老大从早到晚四出犯案,多次被警员追捕。
. V7 C+ I( Q4 M2 x$ Y$ {唐楼楼梯底是陈永仁惯常藏匿的地方,他不时会致电给黄Sir大吐苦水:“黄Sir呀!我真的撑不住!出街不是被警察追,就是被流氓打。”
$ X4 I8 `# F- g( j3 l7 |. S4 d黄Sir安慰着说:“这阵子警方扫荡得较严密,迟些会好一点,你要撑住。”
8 b7 K7 ]  ^) M% \“撑?怎样撑?不如你来撑呀,好吗?”他气愤说。! ^, ]! ]/ `2 K( f
终于,在一九九三年的平安夜,他首次入狱。' A% u8 z  z7 X
陈永仁步过监狱走廊,两旁的囚犯对他虎视耽耽。
' R# E5 C) M# [) K* J9 y进入监狱,他赫然发现当日在停车场被他殴打的矮个子男人,陈永仁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傻强,傻强不怀好意地望着他微笑。8 C# ]+ U. c' l- C& J
狱警关门,离开,傻强领着几个手下围拢陈永仁,他正要说几句奚落话,陈永仁却率先发难,向着傻强腹部狠蹬一脚。
' j/ O9 |2 a* r  A& W1 ?众人登时大打出手,场面混乱一片。
: ^; x* `1 w3 ?  `2 c半晌,狱警赶至,陈永仁一拐一拐地步出,嘴角流血,颧骨发紫,其他监狱的囚犯见有人受伤,纷纷凑到铁栏前七嘴八舌。紧随着出现在走廊的是傻强,他比陈永仁伤得更重,被医务人员用担架抬出,奄奄一息。
! l' [, s" S- \9 _. K% K0 F已是凌晨四时许,躺在医疗室内的陈永仁,辗转反侧。
) ?1 \( ~, |) o! m0 Q4 |# j; k自成为卧底后,他便患上严重失眠,而在仅有的睡眠中,他会不断做梦。在梦境出现的当然不是美好的景象,他经常梦见自己被警察追捕,警察的身分有时是社团中的同党,有时是黄Sir,有时,是他自己。
; Q' _4 o; I3 }! H4 U) k陈永仁万料不到自己会有坐牢的一天,在数个月前他因伤人而被警告,这次再犯,被判监禁二十天,他不禁惆怅,下次再犯,刑期会是二十个月,抑或二十年?
& |* d2 F8 c, L7 [8 d两天后,黄Sir到监狱找他。
$ I! g& G6 N, E  o$ {探访自然不能循正规程序,在监狱公园旁边的隐蔽一角,黄Sir隔着铁丝网给陈永仁递上两盒香烟,望望他的伤痕,黄Sir有点耽心。陈永仁一脸冷漠,对黄Sir的慰问显得不耐烦,其实在他的心底里,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 W1 B# [0 K; ^. G: W) k% k( ]! \* f# a数天后,在监狱的篮球场上,陈永仁独自在投球,傻强撑着拐杖与一众手下不动声色地把球场包围,手中暗藏削尖了的牙刷。傻强正欲命令手下动手之际,一个彪型大汉突然从旁走出拦路,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在大汉身后站着一个有份量的人物,他的双手放在身后,手握一支留下了岁月痕迹的口琴,众偻罗立即肃然作揖,傻强赶忙拐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三叔”。
% _. f1 H& [( w/ i& k  r) [7 l7 S三叔,就是倪坤的弟弟,倪永孝的三叔。
3 I6 I4 k- L  B  ~; ?陈永仁惊讶地凝望三叔,心里哆嗦着倪永孝是否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三叔回望陈永仁,木无表情,一会儿,迈步向着陈永仁走去。
3 P' v* c2 j( j8 x: o$ x) }“倪生叫我进来看顾你。”三叔不带感情地说。
; ]% H/ j  z( m( `# t; }陈永仁质疑:“就这么简单?”! \9 j  F. f/ ]$ r8 S% J
三叔微微垂首,一笑,抬头:“在你出狱后,倪生想继续看顾你。”他顿一顿,“说到底是一家人,有兴趣回来帮倪生手吗?”
, D0 T! j7 o* I, d0 G0 H( z陈永仁缄默不语,径自转身继续投球。
+ M3 S  p: _" u- v凌晨時分,众囚犯在监狱內呼呼入睡,陈永仁侧臥着眺望窗外的夜空,在盘算着是否把三叔的邀請告知黄Sir。) }# m6 }$ |- S; r: k. C* D% ~
假若说出,黄Sir一定会转派他混入倪家,那么,他的卧底生涯大概会变得更漫长。; l# ~( v! Y5 g
更令他难于抉择的是,他是否真的希望亲手把倪永孝绳之于法。& ?" ^8 D2 b% t$ G# r6 z$ l
突然,陈永仁听到一阵低低的哭声,他循哭声望去,只见傻强把头埋进枕头,凄凉啜泣。3 H9 Z, ?" U" v+ ]9 u
陈永仁心软,爬下床,坐到他的床边,“喂,哭什么呀?打得你很痛吗?”
- L& b* I* j4 n: K+ p% w! \, z7 J& H傻强泪眼红红地凝望陈永仁:“今天我老爸死了,我老爸很疼我的,我就哀求阿Sir:‘可不可以给我出一出去,带一个叉鸡饭拜祭老爸?’岂料阿Sir跟我说:‘你知不知道坐监是什么?坐监就是要你们这些渣仔,在父亲去世那天也无法去见他最后一面。’”3 h4 C0 P2 u+ {: X& R' b) V" `
陈永仁拍拍傻强的肩膀以示安慰,没料到傻强竟扑起,像个小孩般紧紧搂着他,放声嚎哭。4 h) @  u4 x1 s9 j) ?! Q
那晚,陈永仁对傻强这个人了解多了一些,在趾高气扬的皮囊下,他看见一顆单纯真挚的心。; }/ \3 I. d( I0 f
在某程度上,这令陈永仁对黑道中人的看法,更加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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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b2 ^! R. p; f2 r3 B& E
“路不险,则无以知马之良;任不重,则无以知人之材。”: f8 K7 s( R8 D( o$ y0 w
——司马迁(145~87B.C.)
5 t: x$ v+ B6 X$ o在叶Sir葬礼后的一个小时,陈永仁出现在一座商业大厦的天台上,位置就在上环港外线码头对面。, m  B' Z- q/ a! ]8 }1 I
这是陈永仁与黄Sir惯常见面的地方,每次他收集到新的线报,就会在这个位于市中心,但却寥无人迹的地方告诉黄Sir。. @; F) o. V3 Z, M8 f
天空万里无云,陈永仁坐在矮围墙上眺望维多利亚港,海面闪着点点银光,疾驶的水翼船留下久久不散的白浪。
6 y, `6 _+ y* Z1 S7 B; h5 M* A有些记忆,在陈永仁的一生中也驱之不散。
6 Y/ M* R7 ?7 u$ X% z* N5 }5 w% o; M$ Q十分钟后,黄Sir手持一个公文袋,满头大汗赶至。他鼻梁上架着太阳眼镜,穿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昂藏六尺,看上去比年轻时更英俊。
3 J. l3 k/ U, @- O% }两人没打招呼,他瞥一眼陈永仁打了石膏搁在栏杆上的左手,不发一言地摇着头。
. C1 Q4 @7 Z5 F) J8 \陈永仁瞅他一眼,冷冷地问:“有没有代我送帛金?”
: ~2 n. R' N0 R+ W黄Sir透过茶色镜片瞪他,从袋里掏出一个上面写着“吉仪”两字的白信封,递上,别过脸望向前方,凉薄地说:“看来我快要送帛金给你喽。”# [1 d4 |" x; E) Z- P
陈永仁接过信封,歪着嘴:“说什么?你想我死吗?”8 Q. w* v' g3 L  Q* u
“你说啦!犯伤人罪你被抓过多少次?我想尽办法向律政署解释你精神有问题,叫你看心理医生,你还是要惹事生非,到处打人,”说着黄Sir上前两步,倚着栏杆,“别告诉我你真的心理变态了,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兵还是贼?”1 h3 Y7 ]; d, H! t
陈永仁自一九九二年担任卧底,近十年来饱受精神压力煎熬,陈永仁的心理无可避免地出现倾斜,出现严重的暴力倾向。十年来他共有八次伤人纪录,坐牢已成为家常便饭。他开始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他是单纯为了发泄才伤人,抑或这是他刻意向黄Sir表达的一种无声抗议,还是为了寻求顷刻安静,而宁愿坐牢?
4 K( ?, [: l5 ~% {# c* \! m3 z无论如何,陈永仁在前一次伤人案件中,除被判坐牢外,还被法庭强制他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 y2 c+ G* }; f* Q% h/ g/ Y听见黄Sir的谴责,陈永仁变得激动:“最初说好了做三年!”他震臂举起三根指头,“三年后又三年,三年后又三年,十年都快到啦!老板!”, P7 r3 G+ \- x! a5 g1 [4 [' `
黄Sir蓦地站直身子,瞪着他说:“你对我的态度好一点好吗?叶Sir过世了,现在全香港只剩下我知道你的身分,假若我回警署把你的档案洗掉,你从今以后就是古惑仔,大家都不用再麻烦!8 E( C) x' R! p. L
受到黄Sir的说话刺激,多年来做古惑仔的孤独惨况一下子涌上陈永仁的心头,他不甘示弱,破口大骂:“那你想我怎样?日日提醒自己我是警察?做梦时都懂得说:‘放下枪,我是警察!’,是否这样?”' _1 k; c# Q* ]( M  d& Y( ?
黄Sir看见陈永仁暴跳如雷,眼泛泪光,他再接不下去。, Y# m4 N0 C; C' u& [
对于陈永仁的苦况,黄Sir其实心里明白,可是为了破案这个大前提,他不得不硬着心肠。
8 `) f% u) b3 f. a( T“韩琛何时入货呀?”黄Sir问。
& t8 t- `* w/ f陈永仁赌气说:“不知道呀!”- S8 s1 m  @- F* z
陈永仁别过脸不理黄Sir,黄Sir无可奈何,两人静默不语。半晌,陈开腔说:“一个星期内。”
3 E. G$ }9 j; D0 `4 X3 p! S/ R黄Sir错愕:“甚么?”时间这么紧逼,超出他的预计。% p- r2 L+ Q. {' o+ ~9 w' |
“一个星期内呀!”陈永仁重复,“那些泰国人已到了香港,韩琛不收货,他们便卖给别人。”
/ u2 s! K* g5 n“查出他的货仓位置没有?”黄Sir焦急地问。
  e# x+ W$ A5 ~" W9 l" @  g# D陈永仁再动肝火:“我怎晓得他妈的货仓在哪?我不过跟了他三年!”- A7 s' D6 O0 i# |
黄Sir抿一抿嘴,拍一拍陈永仁的肩膀:“完成这次任务后,你便退休。”
6 L$ H/ V, l" ~& |" @5 W# y陈永仁的怒意并没因此平息:“放屁!这句说话,我听了九千多次!”
: E7 @0 d4 @7 s! `9 O2 e6 K黄Sir拿他没办法,决定不跟他争拗,他递上手中的公文袋。陈永仁打开,从袋中掏出一个窃听器:“嘿!还是这个老款式?喂!警察部这么有钱,换些先进点的不可以吗?”* _/ Z2 Z( x3 s1 f( t
黄Sir争取这机会打圆场,打趣说:“植入体内那种可以吗?”
8 Y  L# R3 P2 u' S( Y. v% Z; ]) {陈永仁忍俊不禁,狡黠地说:“植入哪个部位呀?”
  q  M% }3 Z. H0 B  h, z7 a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陈永仁看一眼公文袋,里面还有些东西,掏出,是一只ChronoSwiss名贵腕表。) v! r" O  m: h( c6 _% L2 d& f
不知陈永仁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他把手表翻来覆去:“咦!针孔摄像机?针孔在哪里?”
, g& d' _/ _3 C) I送礼物给陈永仁,黄Sir有点难为情,他故意用不怀好意的语调说:“你二十五号生日嘛!傻瓜!”
8 H, b6 c4 ]0 ?' d; V陈永仁想笑,认真想又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而且非常讽刺,他轻蔑地说:“啐!我一向不喜欢戴手表!”
5 Q& j3 f% U* f. S* I话虽如此,黄Sir的心意,他心领神会。. ?; j2 S( P! o
四天后,在CIB7情报科A队的玻璃房办公室内,刘建明的一众手下,正为盘问犯人而烦恼。$ ]$ U& L. C+ C, d
刘建明回到办公室,看见大B、杨仔、阿叶等几个队员,正一筹莫展地看着几部闭路电视。闭路电视中,阿荣和其他两个疑犯分别坐在不同的问话室内,三人都木无表情。
# k5 h& V1 P0 V; S9 H$ ~刘建明向队员打了个招呼,轻松说:“进展如何?”
( L# X6 e% i* ^: J6 l! n7 ~" A众队员看见上司,都回过神来。大B皱着眉头看着闭路电视,向刘建明报告:“如果五点前都不能在他们口中套出什么,就不能向国际刑警那边交待,我们追查这单假护照案就等于白忙!”
5 w/ v% h! H* c6 ~3 Y刘建明凝神想了想,“唔”了一声,像胸有成竹。此时另一名队员Fanny拿着数袋外卖下午茶进入办公室:“三点一刻,下午茶时间。”
) x/ R! L; H' {! B1 b1 y, [杨仔最贪吃,立刻上前并搓着双手说:“哇,正好饿着!”
7 k) j2 w7 C8 L* P: O2 H( dFanny开始分配下午茶,识趣地先问上司刘建明:“阿头,喝些什么?”
( |9 q) P4 U. k; T刘建明随口回答说要杯热奶茶,然后走到闭路电视荧幕前,托着腮看着电视中阿荣与其他两个疑犯的动静,并偷偷地笑了一下。
- B( Q) `8 T" ?. _) cFanny汇报:“这几个疑犯怎样都不肯招供,说他们有权等律师到来才回答提问,真没办法。”
  d8 H7 t# o: y! U( @& }1 \杨仔补充:“但到目前为止,还未能与律师取得联系。”" N5 P  I6 V3 q& }$ l! r
刘建明听完下属的汇报后,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指示,只径自走出玻璃房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脱下外套,走进大房内,打开贮物柜。
3 u+ V+ G8 u% \; L' z0 S1 _* v0 V( i刘建明从贮物柜内取了一件款式比较过时的西装、一幅眼镜、领带及黑色的公文包。然后一边打领带一边再次经过玻璃房办公室,众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0 [) V+ N& Y! D$ L闭路电视中,只见刘建明已走进囚禁疑犯阿荣的房间,大B等人盯着闭路电视,大家都猜不透这位上司,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 @* p1 e" H* L- s& I- k2 }问话室中,疑犯阿荣看见刘建明进来,显得有点愕然,不过阿荣深明自己的权利,他态度嚣张说:“律师没来,我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l1 C8 Z+ R9 Q+ [" }
刘建明抬一下眉,拉了拉领带:“我是刘律师,有没有打过电话回家?”  H% r" Z2 C. |& a5 c1 C2 Z
阿荣奇怪律师到场,自己事前竟没有收到通知,但他没有细想原因,问道:“为什么要打电话回家?”
( A$ k. Q" W% y/ F  ~刘建明作出一副放心的样子说:“你没有打就好,上个礼拜五,就是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到五点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刘停顿一下,凑前轻声说:“是毛哥叫我来,看看你家里是否需要帮忙……”
1 [8 u2 U2 o- a# w4 ]  o; W' b; f阿荣一听见毛哥的名字,心神定了下来,他以为这个刘律师确实是大哥派来打救自己的,但他同时明白自己正被警方监视,下意识四周察看着。" l9 k! ~/ z' C' ~% {
刘建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不用东张西望,律师在场,他们不敢录像,因为录了都没有用,不能作法庭证词。”) S, {6 y* I5 Q& M) N8 Z3 L
玻璃房内,大B清楚听到刘建明的说话,他机灵地将闭路电视关上。* `! ]8 O6 H+ q; }; c) d5 @
问话室中,阿荣看到闭路电视镜头上的红灯熄了,顿时放心下来。
0 O" P) n+ J+ `0 n9 O9 `0 _5 D阿荣在刘建明耳边细语问道:“毛哥叫你来是……”- \8 |5 g0 {. W1 ]
刘建明不等阿荣说完,便道:“隔壁房间的两个小子,将工场的地址泄露了给警方,现在警方正派人赶去现场,毛哥要我来,是叫你千万不要乱讲话,还有,如果你的亲弟在工场的话,赶快通知他,叫他逃走!”
0 P$ o, E  J( t+ Q! K" T, E% p说罢刘建明拿着手提电话,从桌子底下递到阿荣跟前,并伸出另一只手拍拍阿荣的大腿,示意他可以用。
- e& T& c" x6 p) l! p; w% l阿荣低头看着电话,还是有些犹豫。  j% d# g- T5 j+ p8 Y
刘建明显得有些不耐烦说:“怎么了?”+ j# `( _2 a9 X' @! `1 a4 u
阿荣颤抖着在电话上按了号码,电话正在接通。, P7 o6 H. m2 w6 B9 w; f
阿荣望着刘建明,从他的眼神中得到示意,于是大声向着他怒吼道:“走呀!叫你快走,听不听到呀!快点走呀……”阿荣的一番话,实际上当然是讲给电话另一端的人听。6 ~5 J8 j0 q) L2 R0 i
刘建明向阿荣打了个眼色说:“好!那我走先!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好自为之吧!”  M% k. \7 z5 {9 o8 g/ I
刘建明起身离去,临出门前再次转身望向阿荣,并露出诡异的笑容:“呀!对了,在律师没来之前,千万别乱讲话,明白吗?”5 X! `! b* k) |  N
阿荣被蒙在鼓里,还加强语气说:“还用你说!”" k3 B1 K# V8 c8 ?9 Q
刘建明仍然保持着他那诡异的笑容,离开问讯室。, y$ N9 y+ q# l9 `
刘建明回到玻璃房后,将手上的电话交给Fanny,Fanny恍然大悟,说了句“是”,然后立即翻阅储存在手提电话中、刚打出的电话号码追查地址,刘建明则解下领带,走近大B。
* M% c- [  G7 b! D; C% S刘建明向大B下命令说:“打电话!”# q, g: ~; F9 ~+ a1 k2 c5 P6 W+ Y4 T
大B应了一声,马上致电话给国际刑警。另一边,Fanny已成功追查到地址。
, G4 Z% S0 f8 F+ `0 h/ gFanny兴奋地道:“牛头角,长辉工业大厦二楼!”
. g3 y- A( J# u/ ?大B向国际刑警方面重复以上地址,挂线后,大B瞄一瞄闭路电视中的阿荣。阿荣正十分轻松地吸着烟,被刘建明瞒骗了仍懵然不知。
: {( Q# Z9 H) X% Y刘建明向大B呶了呶嘴说:“哈,还称自己是古惑仔!”
4 B0 ^' J/ I0 a6 e“阿头,你的确厉害!”大B虽是拍上司马屁,但也是发自內心。: X+ X! R. a' X4 h
刘建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唔!”$ J. A& K& I( L9 N- G/ `
大B想了想,侧着头问道:“阿头你怎么知道,那个工场是阿毛的?”, c2 H$ M5 U! y2 h
只见刘建明面色一沉。$ r( ^& T; ]0 a) Q" g
阿毛是韩琛的死敌,几天前警方成功拘捕阿毛的亲哥阿荣,就是靠韩琛暗中提供给刘建明的资料。+ k% S9 Z2 c( Y! ^* l
刘建明在这十年间扶摇直上,由警员晋升为CIB的高级督察,更有望在短期內升为总督察。当中除了靠自己的努力外,关键在于韩琛不断提供了大量敌对帮派的犯罪情报给他,令他屡次立功。
1 x# `6 k. P2 p刘建明没想过大B对阿毛这个名字会这般敏锐,正当他在盘算着该如何打圆场时,电话刚好响起,大B拿起电话转交给他。( F6 s7 B0 a- r1 N, v
刘建明接过电话,走到办公室的另一端才接听,是重案组警司黄Sir来电,刘建明原本轻松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只同他说:“是!哦,没问题,好!”6 m, B, \' y2 r( P
挂线后,刘建明转身望向众人说:“兄弟们,不好意思!今晚得开OT!”, O* i" D/ c, f! \
刘建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他知道韩琛在这晚与泰国人有毒品交易,连忙用另一个手提电话拨给韩琛:“琛哥,今晚警方有大型行动,目标人物与地点未知,稍后再通知你。”( J; \1 }- {6 j  ~0 D* G# e
黑白大战,如箭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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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o4 U8 x& \. H5 Z
“太平景象最能带来一种危险,( Q+ I  Z5 b8 K0 t  f" A5 J
就是使人高枕无忧;$ D' [5 }7 g( v! F. C
所以适当的疑虑还是智者的明灯,8 c2 A2 w, c; K+ t" S
是防患于未然的良方。”
' O# d: Q3 \( I+ N& Q——莎士比亚(1564~1616)+ M' e2 z. s% ?+ Q1 E7 W9 }' s; n: }
夜幕低垂,刘建明带领CIB队员来到山东街志洁小学,昂然走进教室。
8 u! a' o# {/ a6 ~  I: u3 Y现场是学校内三楼一个教室,重案组借用了这个地方作为一个临时指挥及监视基地。教室内的光线非常昏暗,刘建明、CIB队员与重案组(O记)队员,正在凝神聆听警司黄Sir讲述行动部署。
  R0 G2 f5 c; j3 ^  X黄Sir站在地图前讲解:“今晚大家的目标是一个犯毒集团,情报指出在一个钟头之后,该集团会和一个泰国卖家交易,交钱的地点,就在对面大厦内三楼一个单位,但确切交货地点暂时还未清楚,情报科的手足会负责追踪目标、勾线,和管理通讯,O记的手足就要等到交货地点confirm后,才可以拘捕疑犯,现在,让我们先看看今晚的主角!”
' K, P% g, ^2 {4 O, a黄Sir指一指贴在告示板上的照片,刘建明神色略略有异,但没人察觉。2 \; [5 U8 R/ ?: r% y& Q! _, T  V
黄Sir铿锵有力地说:“这几个就是今晚的主角:韩琛,陈永仁,迪路,傻强。我们监视了他们很久,今晚一定要拉到人!OK?没问题就开战!”
. F; w& G' Q' V/ j2 O' r& L黄Sir讲解完毕,各人分头行动,CIB的人开始设置各种通讯设备。( u. W, Q" f  E. Q
刘建明独自走到教室外的走廊,望了望对面的唐楼,拿出电话准备致电韩琛。+ i% R0 y% k5 |1 l7 ?) J, D% s" u- H
此时,黄Sir突然走近,刘建明不慌不忙,仍然按下手提电话的拨号键。/ {% D1 Q* f8 W: f+ [( G
黄Sir拍了拍刘建明的肩膀:“真是不好意思,call得你这么急……你也知道,事前要保密嘛。”. \, p/ Z' O1 q. ?  B# s2 K! ^; W
刘建明耸耸肩表示不介意,并且顾作关心地问黄Sir:“喂!有没有信心?”
, J' w+ B- n0 k3 C9 I( ?/ Z电话接通,刘建明向着电话一端的韩琛道:“喂,老爸吗?……叫老爸听!”1 z9 k( v8 k- w7 W
然后刘建明向黄Sir扬一扬脸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1 M$ I2 L, s# [( a# _* a“尽力而为吧。”黄Sir说。* ~" t4 @: j. y+ q+ K, X" X  ^
此时,电话另一端传来韩琛的声音:“怎样?”5 |# }" @! l- P' }, p+ n/ s. C+ t; A& ?
刘建明已是千锤百练,在黄Sir面前与韩琛讲电话也能神态自若:“我没时间回来吃饭……,是的!”
0 L" B; m) v. E' ?. n韩琛自是聪明人,他也信口开河说着:“那也没办法,不过今晚煲了汤,不喝会坏掉。回来的话就打个电话给我,我将汤热一热。”, v( q0 q$ g, I
挂线后,刘建明从回到信心这个话题上:“哈!真的这么轻松?”5 l: a0 A! O  R+ g
黄Sir不置可否:“工作而已,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q- m* @7 k+ W
黄Sir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开,留下刘建明凝望着对面大厦的目标单位出神。
0 r" D) R' H- ^- z$ t5 C' W同一时间,旺角某街道一架房车内,坐着韩琛,陈永仁和数个手下。
4 Y, x  ]8 Y' L刚听完电话的韩琛,轻松地扫视着窗外景物,同车的陈永仁见状,隐隐觉得有点不妥。
, Z  e' {# T" \刘建明回到教室,返回放满各种通讯仪器的座位,坐在旁边的大B已准备就绪,黄Sir及重案组的探员开始用数码摄像机及望远镜观察交易单位。# {9 ]. Y: g8 n' Z0 _  [
大B报告说:“这一区所有的手提电话和电波讯号都已经处在监控器下。”
/ i8 b: J  @' g) f- G1 ^8 O' o刘建明向站在面前的黄Sir问道:“黄Sir……黄Sir,频道?”
7 c3 Q* v' `- b& s& j4 v黄Sir答:“454870。”
0 {9 b- u/ f' m' X( r黄Sir站在窗前,侧身对着刘建明,此时刘建明赫然发现,在黄Sir的左耳上,隐蔽地戴上了另外一部耳机。他惊异,自己的部门在此次行动中理应负责一切通讯事宜,难道黄Sir在秘密跟人联络?
; i, c  ~; m0 u7 R0 H" a7 M7 n刘建明在心里暗自盘算,同时继续工作,向大B重复:“454870!”6 r+ V" F" `6 Y) N
大B将无线电转到该频道,将讯息发出。
& a9 D, U: z9 i刘戴上耳筒,各人纷纷转换频道。
& v" c6 X. v& s- k8 Z: g! @顷刻,大B收到讯息,赶忙通知其他警员:“注意!雀仔到,雀仔到!”
) Y4 n* H" g* K2 s旺角山东街交易单位大厦外,韩琛等人已经到达。队员Fanny与阿叶扮成情侣在街上互相搂抱亲热着,杨仔假装是小巴司机在路旁看报纸。韩琛数个手下早已在大厦门外等侯,会合他一同上楼。韩琛手下傻强走在最后,一脸精明地察看过大厦入口的人群,才走入大厦。
6 Q$ P9 `* I9 ~对面的学校内,黄Sir从所站的位置望出去,俯瞰韩琛等人在大厦入口的一举一动。- @; y4 `  i2 A$ x3 y, x
韩琛与众手下走上大厦的楼梯,他早已知道四周满布监视的警察,但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 P  Y2 o: v# A9 [/ V6 u- f7 Q韩琛胞弟挣爆走到一个单位前把门打开,韩琛与众人进入屋内,这是一间老式的旅馆,数个啰罗正在玩纸牌。! P- Q' x2 ?1 W" b* q% z
手下见到韩琛纷纷站起身称呼琛哥,韩琛吩咐:“把手提电话全部交出来!”
$ b' H& ~$ y& i& b; @$ G众人交出自己的手提电话,放在桌上,挣爆将一个公文袋递给韩琛。2 }: R0 k! U) [" S
韩琛又吩咐迪路和傻强:“你们两个下楼先去拿车。”说着韩琛从公文袋内拿出两部手提电话,其中一部交给迪路。这手提电话是经过改装的,当中记录了韩琛将会使用的电话号码,除了这号码外,电话不能打出其他号码。
$ z; w+ a+ }& G' P" O3 D迪路接过电话后与傻强离去。  T  ?+ z- V! Z" a, q
接着韩琛向陈永仁指派工作:“你去迎接泰国佬!”
' N: ^2 n# Z6 P* {陈永仁带着两个手下离开,此时,韩琛的手提电话传来SMS短讯:“454870”。
  ?1 f' _% L7 g2 U5 B* Y韩琛满意地笑一笑。显然易见,SMS短讯是刘建明暗中发给他的,韩琛得悉了这频道,便可以窃听到警方的所有通讯对话,从而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r- e1 I2 B8 L2 e
接获刘建明的关键讯息后,韩琛把电话关掉,然后按着另一部、刚才从公文袋中拿出来的手提电话。& D( \/ z! [  ]& y
学校教室内,大B及刘建明均戴上耳筒,大B负责处理内部通讯,刘建明则负责监听电话。刘建明一边留意黄Sir的举动,一边扮作监听电话,其实他正在搜索区内的无线电收发,希望追查到黄Sir到底跟谁在联络,而这个人,他猜测,极可能就是被安插在韩琛身边的卧底。
" F( A, p/ H' @此时黄Sir问道:“小刘,韩琛和他的手下有没有打出过电话?”黄Sir一直以小刘称呼刘建明。
3 u3 T- Y5 K4 E# v  J刘建明答道:“没有,可能他们换了电话!”警方在行动进行前,已先查出韩琛等人惯用手提电话的号码,以便监听。
- ?1 J" U) M% T, h1 |0 [1 a* m4 v不过,就算电话被成功监听了也没用,因为负责监听的人,就是刘建明。
% y1 C# `0 a& Z% o" |黄Sir身旁的重案组高级探员张Sir开口说:“不如随机搜索一下这区打出的电话。”3 X/ r0 i/ Z( ?1 ~. t- R$ ?7 C
刘建明应道:“已经在搜索,这区现在有六千五百几个手提电话正在接通,光是山东街十二个接收站,就有二百六十七个电话在打,给我十分钟,一定能够搜索到。”
2 W) U4 m. {. ~/ T' t( e黄Sir满意地赞许刘建明:“Good!”) V# ^9 o3 a/ j& j4 V1 F# `+ H; v
刘建明立刻响应:“Thank you!”- N  {# v0 L6 _5 a1 `8 x
黄Sir胸有成竹,一切好像已在掌握之内。; s  ?2 k- l/ K: S6 P
刘建明一边观察黄Sir,一边留心听着区内混乱一片的无线电讯息。
1 {& T: B7 }7 m% \* J% n有业余者在玩无线电,有记者的狗仔队正在用对讲机跟踪某明星,而该明星也在用手提电话联络助手,并询问助手如何能够脱困。刘建明听着吵闹的街道声音,伴杂着一些不均等的敲打声,他还听到一对日本游客的对话,音讯纵横交错。) h3 ?1 C6 Y" |$ {. k1 s$ }6 {
大厦外,迪路与傻强驾的车正停在警员Fanny及亚叶的视线范围内,傻强坐在车内目不转睛地望着Fanny及亚叶。亚叶为了和Fanny表现得更像情侣,尴尴尬尬地环抱Fanny的胳膊。
" o1 _( ]' c& F7 L0 ^Fanny有些心虚地问亚叶:“喂,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2 C, M7 v0 L( q( N) W' ?7 I
而车厢之内,傻强也忍不住问迪路:“那两个家伙是不是在看着我?”
4 _0 ^. o" }- a% A& [" D迪路一雾头水:“谁在看你?”$ R2 [; b* X% n" [
傻强向Fanny的方向呶了呶嘴说:“那两个家伙呀!”
9 r2 ^# q+ f3 n8 E0 W0 \迪路张望了一下:“那里有人看着你!”
+ ?1 S: u4 B8 {0 B5 k傻强不耐烦指道:“那两个家伙!正在缠绵的那两个家伙!”
! W# p: q7 @( a7 ?8 ?迪路顺着傻强指的方向望去,只见Fanny及亚叶二人已搂作一团。% P) g, F/ F+ t7 e& m
傻强所以被称为傻强,因为他平日的行径总是傻傻憨憨的,社团中不少人都暗中取笑他,只有迪路与陈永仁和他感情最要好。迪路不屑道:“人家是在亲热,看着你?你以为自己是明星?”, [4 X1 U! ]- {/ M
傻强自讨没趣,作罢。, c$ e) w7 G  Y$ q, j( }4 h
黄Sir站在教室的窗边,闭上眼静心听他的耳机,突然大声发出指令:“有雀回来了!”2 d6 n6 f+ ^, V! c( O. G5 {
大B看一眼黄Sir,向着话筒通知亚叶:“亚叶,注意有雀到。”
) n2 I2 s: e6 f2 N3 `监视街上的数码摄录机拍摄到,陈永仁与两名手下正领着泰国卖家与一个手下刚刚进入对面的大厦。
( ]9 |2 S7 c$ T$ M7 t7 S泰国卖家进入屋内,韩琛与这个名叫Paul的泰国卖家非常熟络,韩琛能说一口流利的泰文,两人寒暄过后,Paul的手下拿出一盒雪茄,抽出其中一支,并将雪茄递给韩琛。
+ \. C; _% c, B" e' W韩琛问Paul:“可是好货?”
- y# o5 l+ f' e. ^他竖起大拇指,用泰语说:“正!”4 x% {/ z2 V: H( h- V2 h$ v) |
韩琛把雪茄交给陈永仁,招呼Paul坐下。陈永仁走到毗邻的桌前坐下。
  H! t8 v6 n7 a' r$ P' f6 W$ j% ^# I韩琛继续和Paul谈天,这次以广东话交谈:“香港冻不冻呀?”韩琛问。
7 Z7 x% F3 {* W. R3 pPaul用广东话说:“好冻呀!”3 u: {1 z2 ?4 d8 u% F. I
韩琛打趣说:“哗!广东话都会讲,这么利害?那我就不能用广东话来趣笑你了,哈哈哈”Paul陪着笑。
& b" a) a$ F+ x6 n陈永仁把雪茄撕开,向韩琛的方向飘了一眼,在无意间,他看到韩琛的左耳上隐敝地戴了一个耳机,情形就像刘建明发现黄Sir戴着神秘耳机一样,他心里一寒。! R. C) G" J; e) K( _5 }2 d0 |. n1 ~
陈永仁把藏在雪茄中的可卡因货掰倒到桌面,他熟练地用信用卡把摊平了的可卡因切出一行,再用钞票卷成的管子将一行可卡因吸进鼻内。4 u8 [; |( {& ~7 ]: |
屋内的人都等待着陈永仁的反应,只见他抬起头,闭紧双眼。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神情十分振奋,点头道:“是AA+货!”并向着泰国卖家竖起姆指。韩琛雀跃万分,先和Paul来一个拥抱,然后打电话给迪路,吩咐道:“去葵涌码头!”
, S+ q" C3 D# y# F, m迪路的车正准备开出,Fanny及亚叶仍扮成情侣搂作一团,Fanny悄悄用咪高峰向基地汇报:“汽车车牌HN397已经开出,重复,‘H’elen,‘N’elson,HN397已经开出!”
2 W2 v8 O4 K% o; Q' W大B收到Fanny汇报,立刻通过无线电发布讯息:“注意!楼下HN397要走,重复,‘H’elen,‘N’elson,397!”# N) q- g% s; c! R" H
刘建明看着正在沉思的黄Sir,问道:“黄Sir,用不用找辆车作跟踪?”5 r4 @5 l1 K% [! M2 b+ R1 T
黄Sir举起手掌,示意稍候,继续聆听秘密耳机内传来的讯息,然后向着对讲机肯定地说:“大象,他们的目的地是葵涌码头。”
' E8 D1 R' k$ M& L对讲机传来回复:“收到,葵涌码头。”
  H6 P; x5 Z! N- b' g3 w刘建明闻言,全身一凛,心想在韩琛那边果然有卧底。
0 D% p* E; d+ g% Z- y7 J2 F学校旁停了一辆凌志农夫车,车内身型健硕的重案组警员大象已准备多时,一收到黄Sir的指令,立即出发,后面另一架吉普车也同时驶出。  V' D  @( A7 P& }
交易单位内韩琛的手下拿出一袋美金,把钞票倾泻到桌上,韩琛的几名手下及Paul的手下一起开始数钱。刚吸完可卡因的陈永仁站到窗前,负责监视街上活动,他的目光有些呆滞。9 A2 M  X* ?$ ]1 P6 W5 s+ ]
这时,他身后的韩琛突然眉头一皱,然后立即打出电话:“迪路,有人跟踪,带他们游花园!”
7 K: n) f# p; Y  Q7 z陈永仁在心里盘算,韩琛怎会比迪路更清楚车子有没有给人跟踪?韩琛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陈永仁几乎可以肯定,在警方那边必有他安插的卧底。
8 B1 l  e2 q0 S- o( v站在黑暗处的刘建明与陈永仁已经先后发现在对方的阵营中混有内鬼,然后,该轮到黄Sir与韩琛了。
/ R# D9 t/ F8 d7 K( o2 v公路上,迪路的座车不断在兜圈,驾着农夫车的大象照跟不误。
! P$ b1 k6 W' R' z& s  i黄sir开始怀疑,对方怎会知道大象在跟踪他?他对着对讲机说:“大象,你的车是否跟得太近?”
3 i$ Y4 c- @( c, G9 s1 h大象回答:“我也不明白,我们的车跟得很远呀!”1 P( _5 L  K2 R$ A: w( f* g
此时,黄Sir按一按自己的左耳,突然转身大嚷:“对方收到我们的channel,”他顿一顿,轻声说,“或者是在这里安放了偷听器……”他赶忙拿起笔,在纸上写着:“转到456855”,把纸递给刘建明。
* k$ m2 M$ C1 L+ C3 l1 {9 @黄Sir接着说:“用短讯通知大家,记着,不可以说出来,用SMS短讯!”
9 r$ q  o, C' l. A众人立即打电话通知手下,刘建明暗叫不妙。同时,他正努力搜寻卧底与黄Sir用的无线频道,却依然茫无头绪。
7 R( l/ R; Q. a, G5 J5 `( P8 F那边,韩琛发觉耳机突然收不到任何讯息,低头沉思。身旁的Paul开始不耐烦,用泰语问韩琛:“琛哥!你的两个手下去了哪里?我的人在船上已守候多时……”5 g9 C( ~4 Y, u
韩琛用泰语回答:“别慌,冷静点!”+ p" }4 ~( U3 k6 @* _
韩琛拿出电话想打,暗觉有些不妥,打量过单位内每一个人后,匆匆步进厕所,并向陈永仁说:“帮我招呼泰国佬!”
9 N1 W& l$ J/ w* P' [陈永仁知道韩琛开始起疑了,韩琛走进厕所拨电话。1 I/ s8 s# z- T# r8 j
课室内,各队员都静待着黄Sir的指令。听着耳机的黄Sir若有所思,再环视室内众人,众人屏息静气。: P+ N4 T8 c1 R+ [8 b' U' Z3 q
此时突然有手提电话铃声响起,众人面面相觑,原来是大B的手提电话,大B狼狈接听。
. s, S& l7 _6 g+ k大B向黄Sir道歉:“Sorry Sir!”然后接听电话,“喂,你不知道转了channel吗?”
! g4 J0 K4 D* ~黄Sir大声疾呼:“你讲够了没有?”: p( u+ N; `( C8 L$ k
大B继续说:“456855!”
$ y. }; p  P  A5 c" o黄Sir大发雷霆:“还说?!”
, `7 L5 ?2 d& T大B赶忙收线,硬着头皮闪闪缩缩地返回座位。
* l4 _  v# {& J; y& I在交易场所的厕所内,韩琛正与迪路通电话:“还是跟着你吗?……那就继续兜圈吧!”
  G( y5 F0 [, m3 v7 ^2 b转了channel,韩琛便再接收不到警方的讯息,刘建明暗自盘算,可有别的方法可以通知韩琛?他的视线飘到黄Sir身后,赫然发现黄Sir的手指正在打着节拍。
0 B: _/ h3 a3 }( a  C同时间,在对面的交易场所内,陈永仁正站窗前,以同样的节拍敲打着玻璃窗。! ^8 M' Y4 U& A& j$ x" C! ?
黄Sir细心聆听耳机内传来的讯息后,轻声向张Sir发出指示:“阿张,用回之前的channel通知大象,行动取消!”
5 z' J: a" r; C% y+ h! e正在苦思对策的韩琛突然听到耳机再传来讯息:“大象,大象,今晚不打雀啦,回公司!”
- j8 g0 K. y4 g韩琛闻讯后狂喜,立即致电给迪路:“尾随的车子呢?”7 P3 i( q. d3 b9 F; j, x; R& s+ ?
“啊!好像要撤退了。”迪路答。
& t5 G, U1 a. E6 p! z/ A0 @, _韩琛满意一笑:“搞定了,对方终止行动,快驶往目的地!”
) [( C( V- c6 Y* T7 L  J: K, a  R交易场所内,Paul见韩琛不在身旁,轻声用泰语埋怨:“都不知怎么搞的!等这么久,想冻死我的人吗?”
' q9 B" {$ f, n0 p) e  p( r陈永仁正在盘算如何查出收货地点,看见挣爆边吃饭边傻笑起来,上前问他:“有什么好笑?”
! b' w$ g- {  b挣爆狡黠地笑:“我懂泰语,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8 g/ ]" q6 A: v0 t$ B“是吗?”陈永仁好奇地问。
. z6 u' _7 u% ^5 y2 c0 B. F9 K“他们刚才在骂琛哥!”挣爆嬉皮笑脸。
+ C3 B/ F% c& g2 l0 M7 ?) Y- P" l陈永仁吃吃地笑:“真的吗?”
' g: L0 O" b1 @! c. i“他骂琛哥害他的人在龙鼓滩捱冻,你知道泰国人嘛,最怕冻!”3 O$ S8 i. i+ U
陈永仁恍然大悟:“对!”# y0 b$ x& B# g/ V3 C
两人相视而笑,陈永仁伸一个懒腰,站起缓缓踱步到窗前,赶忙用手指敲窗。
3 H9 @1 T# ^# ~7 q9 S+ z课室内,刘建明察觉到黄Sir的手指又开始在动。期间,他已锁定了一个不断传出敲击声的频道,他在计算机荧幕上开出一个频谱的窗口,频谱的韵率,竟与黄Sir手指打出的节奏不谋而合。刘建明几乎可以肯定,黄Sir正与神秘人用一种敲击的方法通讯。
2 t' b3 l0 J' e他估计,是摩氏密码。/ Q0 m5 z( L& p* s$ h
黄sir再次发出指令:“阿张,用新的频道通知大象,龙鼓滩收货!”
% W6 O: e+ B1 n& m9 |3 G前往龙鼓滩的公路,沿途都没有街灯,迪路驾驶的车子在沙滩旁停下,与傻强下车寻找泰国人的踪影。从漆黑的海面闪起了电筒的光晕,傻强立即用电筒回讯号,迪路赶忙打电话向韩琛报告:“琛哥!看见运货的船了!”
. L$ x3 `$ ^$ B( b7 J) [“留意四周有没有可疑,叫傻强上船检查一下货物够不够数。”韩琛吩咐。
2 ?. l( v/ M& Y& d迪路望着黑漆一片的沙滩回话:“嘿!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 x: e9 r8 b  Q/ D$ a8 R1 s韩琛难掩喜色,陈永仁看在眼里,不禁紧张起来。
, ?4 k$ u5 Y1 Q2 u$ J黄Sir曾在天台跟他说,完成了这次行动后,就可以恢复他的警察身分,虽然当时他表现得毫不相信,但其实在心底里,他难免希冀,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1 F& ]) S  D  ?" L
成功就在眼前,陈永仁默默祈求警方可以人赃并获,把韩琛绳之于法。7 o* a7 {( @: B. ~: O8 }0 K* t+ \
龙鼓滩那边,迪路气定神闲地看着傻强上船验货,他万料不到,他们已被警方包围,一举一动,全都在大象的监视下,只要傻强接货后返回沙滩,警员就会采取拘捕行动,在旺角唐楼内摇控操纵一切的韩琛,也会同时被捕。
9 n: A: l8 y4 [8 J5 x教室内气氛紧张,各队员静候着大象在龙鼓滩的情况。8 [; i7 T6 O2 N% N+ B( [2 n: i
大象的声音终于从对讲机传出:“有只艇正在靠岸,应该是准备开始验货!”
, w/ q. y+ Y0 y2 S3 O( Q  K/ B刘建明趁众人焦点都放了在大象那边之际,快速地将一张无线电话发讯卡插入手提电脑的卡槽。
2 }2 `* Q( E! F5 {% M9 v% `; D龙鼓滩那边,傻强完成点货,向着迪路的方向大喊:“喂,点过了,可卡因够数!”; X$ w& |1 r0 g; k
拿着电话的迪路怒骂他:“傻强,你是真傻啊!”然后又对着电话,“琛哥……”; Z' p( ]/ [' u
韩琛笑道:“全部听到了!”为安全计,谨慎的韩琛对迪路说,“你叫傻强再讲大声点,说那些可卡因是他的!”
  w: S4 F% l8 Y8 ]1 o1 _! O迪路传话:“傻强!琛哥叫你大声讲,说那些可卡因是你的!”
+ ]6 e; C$ U- I6 G# s9 ~* [4 A“知道了!”傻强对着迪路喊破喉咙,“这些可卡因是你的!”/ ^/ O( J9 K- H4 J" x5 [
迪路错愕,韩琛与迪路的意思是要傻强说:“这些可卡因是我的!”但傻强没有想像中傻,他对着迪路大喊,意思变成了可卡因是属于迪路的。. g/ d+ o2 C0 l- k( F7 ]& p# Q
韩琛咯咯大笑,下命令:“收货!”
# h" d, M$ R1 w. e韩琛挂线,陈永仁松一口气,继续在窗边敲打着。
6 A0 v$ R* X9 e" C* u/ p这边,黄Sir微笑着发出指令:“他们开始收货,准备抓人。”
: Q# H1 T& K  D刘建明一边观察黄Sir,一边急急敲打计算机键盘。刘建明当下要解决的难题,是如何通知韩琛取消交易。因韩琛已换了电话,而该电话的号码,连刘建明也不知晓。" k0 \1 a/ o& W; }$ U/ e: p
交易场所外的走廊上,重案组警员一步一步逼近。8 P6 W* R4 n3 }: _/ e8 q
交易场所内,韩琛以为交易成功,与Paul握手,并用泰语互说多谢。
7 N# ~1 r  C5 o  n3 D& ^) _* }' t挣爆把一袋载满美金的旅行袋,交到泰国卖家手下。) [, e7 ^9 C. S! W4 d/ ?$ a
龙鼓滩上,大象等人把配枪从枪袋中拔出。远处,傻强正携着一个旅行袋悠悠然踏着海浪上岸。
: ?# K8 D! m/ O5 T教室内,刘建明急急在键盘键入七个字:“有内鬼,终止交易”。: }) P6 B4 T# y* \5 E
黄Sir向包围交易单位的探员发出指令:“孖八!泰国卖家一出门口就抓人。”[奇`书`网`整.理.'提.供]
; @; T5 s3 K) y5 }刘建明在计算机荧幕显示的地图上点选了最接近交易单位的电讯公司收发站,在通讯软件中“发放讯息”的选项中,拣选了“所有电话号码”,然后按下enter键,发出SMS短讯。刘建明心知这是个危险动作,但情况危急,他惟有“事急马行田”,他知道假若韩琛不幸落网,自已也劫数难逃。
8 E* N3 I& g9 U4 h8 d, P* N# w交易场所楼下一带,快富街的行人路上,数十个行人同时收到刘建明发出的SMS短讯,路人大惑不解。$ l0 Z  L7 J- e9 N- e7 ^
在交易场所内,韩琛也收到短讯,电话荧幕上显示:“有内鬼,终止交易”,他大惊,忙拨电话给迪路。
8 r5 i6 q7 x: h! \4 t- t, ?电话接通,韩琛大嚷:“将所有货扔入海,立刻!”, X. B3 B% b( w8 }
迪路怔愣,有点犹豫,回头注视岸上丛林,只见十多个黑影正在悄悄移动,迪路立刻大声疾呼:“傻强!将所有货扔入海!”' V& l8 G4 H# W" h: w; a% ~5 i  G
傻强发呆,不解,直至看见大象等人急步冲出,他慌忙飞奔回海里,发狂地把包裹着可卡因的胶袋抓破,大力抛出。% g. G5 ?* ]' D1 v
交易场所内,陈永仁听到韩琛把交易叫停,急得发慌。  U; ]5 v9 d' J2 T
教室内,黄Sir听着大象喘着气报告:“迪路接听完一个电话,命令傻强把可卡因扔进海里!我们现在立即行动!”
) s5 T; Z* K/ ?7 F0 J; F# ^$ \刘建明趁众人注意力分散,从计算机拔出无线电话发讯卡,并关掉SMS程序。
$ w: o9 T! }* x龙鼓滩上,大象与众警员冲出,傻强与泰国人已将可卡因全数消灭,傻强一股脑儿拚命向海中心游去,身材短小的他像头海豚,游水迅速出奇地快,泰国人赶忙开船,摩打声噗噗响起。# ]$ l3 o  Z) F9 H; [7 R
站在岸上的迪路心知自己来不及逃跑,他望一望手中的电话,用尽力把电话向大海拋掷。
+ a' |/ I7 |7 ^9 j3 d& N' Z迪路被大象制服按到沙滩上,几个警员跃进海里追捕傻强,另有警员向着对讲机要求水警协助追捕泰国船只。
7 L7 j3 r) ^7 C2 ^/ X9 v- A8 D大象连忙向黄Sir报告:“擒获迪路,正在追捕其他人,但可卡因看来没了,全部被扔进海里。”
1 _1 ?/ ~# R8 i" q5 K黄Sir眉头深锁,知道行动失败,随即用对讲机通知在交易场所外的重案组警员:“孖八,hold住!hold住!”+ M8 G1 \8 X* D/ a$ R0 l+ g
孖八等一众警员面面相觑,把握枪的手略为放松。
9 b, q2 o- N" J) ^0 O/ z3 \' h8 q教室内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凝重。黄Sir狠狠地回头瞪眼,视线横扫众人,他在心中盘算,到底谁是内鬼?* B; r; ]9 w" ^9 x
“全部人跟我走!”黄Sir怒吼一声。) b' ?, v+ I) n/ k# C# a" v* Y
交易场所内,两个泰国人喋喋不休,埋怨交易安排失当,韩琛知道大局既定,反而冷静下来,他用凌厉的眼光一扫,Paul心里一寒,也静了下来。8 W6 }& N1 j  q  ^) }( F5 j! M
韩琛在交易场所内走了一圈,凑近盯视每一个手下,包括陈永仁。
2 _, p% y) d' y陈永仁主动步近韩琛,欲说些什么:“琛哥!不如……”* j* t) e9 ?7 o5 B
韩琛的视线忽然落在他打了石膏的手上,韩琛不发一言抓紧他的左手,大力击向桌面,石膏碎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2 C7 p6 b2 Q& w+ d# [# A陈永仁剧痛万分,强忍着不哼一声,他转过身望出窗外,看一眼窗边,倒抽了一口冷气。
- u% T& C8 u' z) b& t3 y, _- g的确,陈永仁曾经想过把偷听器藏于石膏模內,说起来,是刘建明帮他过了这关。2 }/ a: N6 B; p$ c" p5 a
那天在深水埗的HiFi店,刘建明介绍了一条讯号线给他,陈永仁忽发奇想,把偷听器藏在交易地点窗边的水渠缝隙间,(奇书网|Www.Qisuu.Com)用讯号线接上咪高峰,贴到窗框上。刚才陈永仁不断用手指敲打玻璃窗,就是这个原因。1 b3 A4 d$ V. L
此时,交易场所的大门被撞开,黄Sir与刘建明率领大批警员杀到。
, P% l$ }2 d* u) x! a黑白两道顿成对峙局面,屋內的空气像渗满了易燃气体,只要轻轻划一根火柴,便会土崩瓦解。1 A* T- v3 T# R) s; F7 W9 @' Q2 K
黄Sir看见陈永仁安然无恙,暗地里抹了一把汗;韩琛睨视刘建明,怨气满腹;陈永仁看见刘建明,错愕万分;韩琛和黃Sir怒目相向,咬牙切齿,大家都缄默不语。
) `" G9 n( N: |6 _" J说起来,韩琛与黄Sir已经很久没见面。
( ~9 k0 L& S: Z, B; F自一九九七年那晚,黄Sir救了韩琛一命后,他们就没有再像朋友般见面。
4 }& W8 Z1 j3 H$ P' u# t2 ~是什么令这两位从少便认识的好朋友,渐渐疏远?# {) ^. q5 W! Q, ^0 D& u" e3 s
不,不止疏远……
! A1 A: Q$ t) S6 B应该说是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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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S8 I: L3 C- }一九九五年,大屠杀发生前三天6 _* \6 L, K1 K5 [/ ]
这是七月九日星期日,在倪府内正举行一个派对。今天,是倪永孝六岁女儿盈盈的生日,倪家上下、韩琛、四大头目与他们的家人均赏脸出席。% ?0 L1 E+ C' c% |0 Y
陈永仁姗姗来迟,走进倪家花园,倪家一家三代正在享受天伦之乐,小孩互相追逐,倪永忠、倪永义等人围着烧烤炉生火,倪老太与二家姐坐在树荫下与孙女儿逗玩,远处有手下站岗,构成一幅上流社会富豪家族的图画。
& \/ c% t; R4 B. F4 B4 y5 L) g陈永仁走进屋内偏厅,只见三叔在倪永孝耳边讲了句话,倪永孝递上一张纸条,站在两人身后的罗鸡注视着。三叔瞥了纸条一眼,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筒,倪永孝徐徐转身对着陈永仁微笑。! o8 {) J9 m9 \* H' Y( U, X
倪永孝迎着陈永仁走来,搭着他的肩膀:“这两年我经常不在香港,我听三叔说你干得不错,呆会儿,我们聊聊。”
5 M5 r( F, S( W4 J7 M陈永仁眺望正走出偏厅的三叔,视线掠过罗鸡的脸,罗鸡显得有点心神不定。
5 T! a1 B% j2 d' |倪永孝见陈永仁没有反应,追问:“怎么不说话?不想跟我聊吗?”
/ ?& r' L5 O. o" P陈永仁摇摇头,表示不是。- U! ^8 F# C( Q  U3 Z' s: H2 W
倪永孝看着陈永仁无可无不可的表情,感慨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让人知道你与倪家的关系,但我们确实是兄弟,没有什么需要避忌的。”" ~3 y8 f7 {& S2 Y
陈永仁微微点头。6 \! n  ]9 x/ a9 r/ L
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倪永孝笑着抱怨:“真的那么讨厌跟我说话吗?”
4 `+ I; O" ^9 u# X+ J& w0 R4 w; {9 b( l陈永仁总算开腔,但只说了一个单字:“不。”, h) F! |2 r+ z: h8 O" n9 b: i9 ^
倪永孝抿着嘴笑了笑,大力呼一口气,拍一拍陈永仁的肩头,走到后花园。
0 K$ _; i0 `: a9 Z约在两年前,陈永仁在狱中遇上三叔,他把三叔的招揽向黄Sir报告,意料中事,黄Sir立即要他放弃追查丧强,把握机会混入倪家。
' V/ s* s( c& N  p% k5 w跟了三叔一年半,两个月前,在一次毒品交易中,陈永仁掌握了足够证据拿下三叔,岂料在最后关头,黄Sir决定按兵不动,陈永仁几乎气炸了肺,黄Sir只跟他说了一句:“我不想为一条小鱼,而惊动倪永孝这条大鱼。”
$ W" e; I, w+ f4 W% @+ ]自此,陈永仁渐渐意识到,他的卧底生涯,或许将永无休止。
3 @! N" d2 Y0 H  G) r$ }后花园的前景,是美不胜收的维多利亚港,倪永孝在云石椅子上坐下,韩琛与四大头目紧随入座。- ^9 X3 e) P8 a& k$ D
众人抽着雪茄,烟雾弥漫。
# ]/ N* x" B+ i! r' o5 H陈永仁、罗鸡与四大头目的众手下在偏厅守候,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后花园的情况。陈永仁嗅到一股檀香味,循气味望去,在偏厅一角安放着倪坤的灵位,檀香正在燃烧,陈永仁凝望刻有父亲名字的灵牌,百感交集。( Z/ E6 ]3 }& G3 z  M9 j2 u7 b
倪坤已死了四年,发生在四年前倪家与四大帮会的冲突,似乎已成过去,在后花园内,倪永孝与四大头目谈笑风生。
: P# y3 G  U2 F% y倪永孝呷一口红酒:“前两天,有经纪人来看楼,你怎也料不到他向我开了个什么价,一亿六千万!我说呀,到底香港发生什么事?爸爸在十年前买下这大宅,才九百万元。”; g1 m! z' ?( m( C% W  G
文拯还是与当年一个性子,毫无忌惮地问:“倪生想换楼?”, D& [- C; u+ u  p% _8 [
倪永孝侧着头:“嗯,快到九七了,这阵子在想移民。”
. W+ x& J6 M( M, C四大头目心里一愕,当然是没动声色。
  V1 c( u6 Z# |9 @3 i# ]国华探询:“也无所谓,现在很方便呀,有什么吩咐,拨个电话回来就行了!”
( K6 Z( ^' ]( _5 Q% e2 n% S倪永孝半垂着眼睛:“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我怕付不起长途电话费,你们也知道电话公司独家经营,食水多深!”5 x- c  {8 N$ K! F9 n
说罢倪永孝吃吃地笑,众人也伴着笑。0 D! Q- z* _6 P/ L/ C4 I/ L
这时阿祥捧来一个水果盘。阿祥,就是在四年前变节投靠倪家的国华头马,他刻意回避国华的目光,表情羞涩,倪永孝看在眼里。" F  d( ]% Y3 E8 g7 }
倪永孝继续说:“说真的,倪家的正行生意全都上了轨道,我与老妈商量过,五位帮了倪家这么多年,我们不想给外人骂倪家打完斋撇下和尚,所以,在我们举家移民后,将会把公司的生意分配给几位,当是酬谢也好,公积金也好……”说罢倪永孝略一垂头,指了指面前的水果盘:“先吃点水果吧,随便挑。”* o! q0 S- a4 b
黑鬼对倪永孝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倪生,依我看一九九七有什么好怕?有我们在,你无需考虑移民吧?”
# w9 x" C- C  k  k1 O& X其余三个头目听到黑鬼说漂亮话,纷纷附和,倪永孝摇摇头,随手从水果盘中拿了个夏威夷猕猴桃:“唉,人一生能吃多少,倪家老老少少,犯不着嘛!”他顿一顿,“当初老爸从不叫我们几兄弟沾手公司业务,就是不想让我们冒险,我想,也是时候放手了。”4 X# r8 F/ V% V0 T4 x2 q
韩琛一直默然不语,静静地观察四大头目的反应,四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质各怀鬼胎,四人举目互望,大概已在盘算如何五分天下。
' `# Y/ `5 L5 P  V“琛呀,书房那个花瓶,老爸生前说你很喜欢,今天顺便带走吧!”说罢韩琛跟了倪永孝进书房。: P0 h1 V# ]8 S( J* Q) _: e
倪永孝从书架取下一个景泰蓝花瓶,递给韩琛。
0 x$ E& t( X6 G3 {1 `* `韩琛有话憋在心里,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倪生,你一走,他们四个一定造反!”
+ H+ O2 }2 c$ M2 ]9 W" r0 M' c4 N倪永孝凝视韩琛半晌,像是希望从韩琛的瞳孔中看穿他的真心话。韩琛的眼神相当真挚,倪永孝眨一眨眼,微笑道:“琛,你信佛的,你应该知道最难就是放下。今天我可以放下,你应该替我高兴!”
' r" G9 m0 X5 r9 ~  U& m倪永孝所言非虚,韩琛无言以对,他继续说:“我替你想过了,今后一定是可卡因的世界,他们四个只懂得一小包一小包的从南美偷运,根本不成气候。我在泰国已搭通天地线,到时独家入口,利字当头,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下星期你飞过去一趟,斟酌一下细节便可以开摊。* O2 Q1 i$ f1 Y, C
韩琛还是满腹狐疑:“倪生,你是否打算铲除他们四人?”; q7 l! i# X7 Y) y+ A* `
倪永孝依旧展露着那副谦和的微笑:“其他东西你不用操心,总而言之,相信我。”6 o& b) r: f8 V2 C8 p
韩琛抱着花瓶,眉头深锁,倪永孝拍一拍他臂膀,送了他出房门。
" _8 o. P9 H& V一会儿,三叔领着陈永仁进来。) B" o2 r7 b% [+ y( X! D
三叔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倪永孝与陈永仁两兄弟,倪永孝正站在窗前,看着家人在花园中共享天伦。  M  c- Q! W- {
倪永孝转过身,忽然问了陈永仁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阿仁,你觉得韩琛这个人怎样?”/ A' R+ e& \+ l9 i
陈永仁错愕,这问题这处境像是似曾相识:“不清楚,我跟他很少讲话。”
* b' d3 S. ^' S4 d' u7 y7 z8 C倪永孝看见陈永仁在答话时挺直了胸膛,语气也变得有点官腔,不禁摇头发笑:“我又不是叫你进来问话……”说罢他走到陈永仁跟前,“阿仁,倪家已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齐人。”他垂下眼帘,“只可惜爸爸不在。”
8 K9 u6 s% C% M$ U陈永仁咬一咬牙:“你真的打算移民?”
. J: }1 m( E0 @* W/ c5 d, t倪永孝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在我身边有很多人,但可以信任的不多,大哥他们做正行,以后你要多帮我。”
* U2 x: e  `4 n2 t9 ?% j, G9 t0 m陈永仁点点头。0 t8 K+ M1 E1 m+ c3 n
倪永孝语重心长地说:“爸爸在世时,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家人着想,我也是,我希望你也一样,下星期有一件事,我希望与你一起去办,到时我会找你。”
7 f4 e* g  g- e$ f  T5 z窗外,众人向倪永孝招手,他挥手响应:“是时候切蛋榚了,阿仁,一起来吧。”2 A( q1 H* w! T2 N/ e/ t  {
倪家众人团聚切蛋榚,拆礼物,陈永仁站在后面,趁众人不觉弯下身,从垃圾筒中拾起刚才三叔扔掉的碎纸。! t0 L3 R: `( [; {7 N* d8 c
陈永仁把碎纸塞进袋里,发觉身旁有一小童盯视着自己,陈永仁装了个鬼脸,小童一笑。7 x- B+ p! U* b8 V8 s# m/ F
两天后,一部行走郊区的公共巴士,上面只坐了两个人。7 D0 R2 x9 V1 ?  I( |
黄Sir坐在陈永仁的后面,正在看着那张经过重新拼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日期:七月十四日。
. f, D4 k& s! Y8 I9 M) O2 U' q: P黄Sir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倪永孝要你和他亲自去办这件事……,七月十四日是倪坤的忌日……,他可能打算在那天铲除四大头目,但是……知道他为何要摆开韩琛吗?”
9 Q: j% M% Z# l0 L: z“这点我也想不通,韩琛对倪永孝忠心耿耿,留他在身边,应该万无一失呀?!”陈永仁回头说。3 V6 q3 F. @2 O
黄Sir蓦地陷入沉思。9 F! u2 a; \, V! s3 [# i' ]
这时,巴士停站,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爬上楼梯,男子头戴鸭舌帽,把帽檐拉得很低。0 n3 a3 k8 E0 n0 A5 w/ D
“除非倪永孝想一网打尽,把韩琛也铲除!”汉子站在两人面前说。  a0 H9 c0 l% m4 }- @% R1 T
这把声音,黄Sir熟悉不过,他愕然愤怒:“陆启昌?!你跟踪我?”
* _' E7 a( r+ d6 n7 I1 C陆启昌露出夸张的笑容:“跟踪了数天啦!我是你们上司,有责任知道你们下一步的行动。”说罢他一脸严肃地盯着陈永仁:“27149,姓倪的是你的家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2 ~+ s( f( m1 t9 _- V- b& B
对陈永仁的任务安排,陆启昌曾与黄Sir激烈争执过,他认为黄Sir不该派陈永仁到倪家,然而黄Sir一意孤行。- s8 |4 y' k: s4 I
陈永仁已经多年没见过陆启昌,重遇陆Sir本来叫他快慰,但陆Sir的质问,顿然令他的心情沉重下来,他咬一咬牙,坚定地说:“陆Sir,我是警察。”6 s6 ?6 S% u8 I2 \
陆启昌吁一口气,瞄一眼黄Sir,没奈何:“那么,你还不给我敬礼?”0 L" l' I7 f  u6 J" u" }5 |3 S6 q
两人相视而笑,坐在后面的黄Sir却一脸忧虑。$ s  c# W) h9 b4 x
“喂,你怎能听到我们的对话?”黄Sir不高兴地问陆启昌。
+ l8 X9 C! ?4 T$ f4 f+ p陆启昌狡黠地笑,指了指戴在左耳上的耳机,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残旧的扑克。
+ |/ ~1 b3 h6 I/ [& U/ m这叠扑克牌,黄Sir一看就认得出来,就是他经常随身携带的那副。他吃惊地伸手进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扑克盒子,打开,内里藏着一个偷听器。
$ W' j' l1 N' s  W. i“衰仔,怎么偷天换日的?”黄Sir满肚子气。
  B' ~' _: P# ]+ T陆启昌吃吃大笑,黄Sir瞅他一眼,别过脸,也忍不住嗤笑起来。
. z" S% d( v& [1 c3 w, S% j陈永仁看见他尊敬的两位上司像顽童般在斗法,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w4 |' x/ c; `2 F" d
凌晨时份,倪永孝身穿金色的丝质睡袍,头戴耳机,独自坐在倪宅大厅的沙发上。8 W) }  l! |! I# w- I: c
挂在中央的巨型水晶灯并没亮起,在这三千平方尺的大厅中,只有几盏壁灯昏昏地散发着混浊的黄光。5 b6 t3 z, `/ o- y8 I- F" [, k7 f
不,还有发自电视荧幕一闪一闪的微弱白光。. V, e+ o+ g+ W' g5 D
从倪永孝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片,可以看见如沙尘暴的灰白倒影,他已坐在沙发上良久,录像带播完,他仍呆呆地看着这毫无意义的画面,耳畔传来沙沙的声响。; _  q5 a) U1 k! _, v
良久,倪永孝举起摇控器,把录像机内的带子按停,退出,电影荧幕变成一片湛蓝。, b' K3 X- x  v) p: m
他抽出录像带,关掉电视机,把耳机摘下,走进书房。
% z( E" l- w+ d  I( u% ?5 ?+ }摁下台灯,坐进大班椅,他用钥匙打开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本鳄鱼皮面的日记薄。8 A1 {& f1 g! h3 G8 _+ X# @
倪永孝有写日记的习惯,他摊开日记薄放在案头,翻阅了两页。' ^. S/ K' B3 [" M
一九九五年七月六日 星期四 晚
5 I/ X$ l2 Z0 Z8 x听说国华、甘地、黑鬼和文拯四人近来经常聚头,是在计划什么秘密行动吗?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四年后的今天,我已把倪家的江山巩固下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 r: Y. P& ^5 l- \3 X7 N我记得爸爸你跟我说过:“先乱敌心而后取”,我假装移民,说把地盘分给众人,就是要唆使他们四个人起私心,这样一来,我要下手就较容易;二来,在事后我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置身事外。
" W( E8 y/ C9 g% a/ x* ?爸爸,听三叔说,阿仁干得不错呀。收伏四大帮会后,我打算把更多的重任交给他。有三叔、阿仁、阿祥帮我手,倪家的天下定能固若金汤。至于阿琛,我仍未想好该如何对待他。  q( m2 Z- r" P$ N; Q9 \
爸爸,早先我听到一个传闻,说阿琛与黄志诚是谋杀你的幕后黑手,可是,我还没有实质的证据。阿琛一直表现得对倪家忠心耿耿,我怕冤枉了他,但是,“宁错杀,不放过”……爸爸,我该怎么办?
, P5 ?7 K8 x7 j4 F2 X一九九五年 七月十一日 凌晨
+ \1 Z- t2 a4 v) b" H" ?我一直怀疑倪家有内奸,昨天盈盈生日,我故意与三叔做了场戏去套那个内奸,结果令我痛心疾首。
( n6 ^+ G( \9 A( b# l$ @! X我暗示行动日在爸爸你的忌日,他看着我把写上日期的字条交给三叔,三叔看罢把字条撕碎扔进垃圾筒,生日会后我发现字条的残骸不翼而飞,然后在今天阿琛跟我说,他收到可靠消息,警方正部属于七月十四日有所行动。爸爸,当时他就站在我与三叔后面,紧紧盯着字条,我一向善待他,他竟然恩将仇报……
/ @3 F- V# A/ ~8 }; l2 {- w# a那个内鬼,就是跟了我五年的罗鸡。
: R" E4 V& V& ~7 p; M4 G6 F至于阿琛,他令我更困惑了,倘若他对倪家有不轨企图,为何要把消息通知我?那个日期,除了三叔,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呀?+ M2 ~' k8 G6 A1 p8 ~% d
一九九五 年七月十二日 凌晨" T6 j. O# H, A" L$ V
爸爸,今天我证实了一件事,在这世上,除了家人外,任谁都不能相信。
& K& f- b' u  b$ M1 a的确,在四年前你撒手尘寰那天,是他帮我把倪家的江山保下来,我还以为世上真的仍有忠义,仍有饮水思源的忠臣,却原来,表面越像个忠臣,内里越是个奸贼。
# G4 f; j4 S! d. l0 r$ \说实在,到了今天,我仍无法洞察韩琛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我想,他的胃口,一定比国华、甘地他们更大。
0 g- y1 S# x$ [+ T* o国华、甘地他们想四分天下,而韩琛,要一统江山。
/ [& [4 r# g2 j7 A* H9 f1 ], L当年他没有这个能力,于是用尽千方百计来赢取我的信任,蛰伏,坐大,伺机反噬,我想情况就是这样。[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X( ^& q2 e- g! T
在看录像带前,我对传言还是半信半疑,是否在泰国干掉阿琛我仍犹豫不决,现在,我非杀他不可。
# K3 \1 b% d' ]: n韩琛要死,他的女人Mary要死,黄志诚,更加要死无全尸!
* d( _. |3 Q' n0 J3 E黑白两道,势不两立。以往我尊重敌人的立场,以往我对自己出于淤泥之身是有所羞怯的,但爸爸,现在我清楚明白,那些白道中人,只是一头头披着羊皮的野狗豺狼,在骨子里,他们比谁都黑,黑得令人浑身发抖。
3 l. v& c% c) X' N爸爸,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韩琛与黄志诚原来早在儿时便认识,他们一个入黑,一个入白,想联手把我们倪家赶尽杀绝吗?爸爸,今天,我就要大开杀戒,替你报仇,替倪家除去所有后顾之忧。
% c4 U$ }* r- J) g: O0 }7月12日10:20am7 D( n6 w( X. s3 ~7 _# i2 o
启德机场候机楼内,韩琛呷着咖啡,傻强拿着登机证左看右望。1 N; F$ b% U% N/ P! r& ]
“傻强,到泰国有什么消遣呀?”韩琛神态轻松。
; A7 b$ L3 D2 w: U$ I/ G$ ~“吃翅,按摩,插插,还用说?!”傻强轻佻地说。
( \. Q3 C9 ~" f# I韩琛不发一言盯着他,傻强深怕自己在老大面前说错了话,眼神变得闪缩,此时韩琛开怀一笑:“傻强你真是傻的吧!不过,记住带我一起去。”" A3 C  K- k, M, J; ]
被老大认同,傻强心花怒放:“啊!琛哥你坏呀!我给阿嫂打报告。”- m) B7 N  X/ h
韩琛立即举起拳头,作势打傻强,电话铃声响起,是Mary。, j$ k1 F: c2 u3 c8 h, j
Mary正驾车往机场方向飞驰,她抱怨:“为何去泰国也不通知我?”
$ Z' G$ r6 e2 k1 i' J韩琛有点心虚:“我不是留了字条给你吗?今天早上倪生才通知我,我见你还在睡……放心吧!我只是过去干活,没其他。”
% l. K  N, w& Q2 x& jMary急得发疯,嚷着说:“倪永孝打算铲除国华他们,你知道吗?”. g( E' ^( ^7 s
韩琛有点诧异:“我知道……”
; R. v$ g9 \0 i7 i% ^Mary打断他的说话:“那么,你知道他连你也要干掉吗?”
5 U; Q% B' H0 q8 o韩琛嗤笑一声:“怎会有这回事?你别听人胡说!”# b3 O. j  Y3 s1 j' T: _
“我现在正赶来机场,十分钟内到,等我!”
/ H) N5 j3 P- h; U/ bMary挂线,韩琛握着电话发呆。
7 s5 v/ [1 m8 G+ c傻强侧着头望他:“琛哥,被阿嫂发现了你要去泰国插插吗?”傻强指一指头顶上的广播器,“时间到了……上机了。”: v. |6 _# o2 u1 _
傻强拿起行李,韩琛依然坐着,犹豫不决,傻强不知所措:“琛哥,别愁,最多不去插插吧……”6 ~$ p0 g2 w7 P5 d( N# F2 T
韩琛咬一咬唇,关掉手机,倏然站起来:“走吧。”
9 g$ Q& u6 j8 V3 ?# L# `9 D十分钟后,Mary在机场遍寻韩琛不获,电话又无法接通,询问职员,说航机刚刚起飞。1 a( g6 L0 ^+ [- b2 Y8 h7 w5 v
4:00pm6 Y; @- V2 d$ N5 p
曼谷公路上,韩琛与傻强坐在泰国卖家Paul的轿车上,前往制毒工场。0 \9 f# L, a( b
“哇!Paul哥,刚才那间餐厅的冬荫功真正点,辣得我欲火焚身。”傻强挤眉眼,“喂,今晚可否带小弟去出出火?否则明早一定长暗疮。”- |- R: x: v8 ]! n7 d8 t& [2 b3 t9 K
Paul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只笑不语,韩琛连忙拍打傻强的头壳:“真的不好意思,要你破费,其实我们随便吃两道小菜便可以,你却几乎把整间餐厅的菜都叫来了,真是……下回你来香港,我请你吃满汉全席。”- y- j, R2 Y$ D3 Z) B# F
Paul还是笑而不语。+ \4 P: L7 I; h! r4 @# a
韩琛从行李袋中拿出一盒中药,递给Paul:“你上回来香港时,说阿嫂的肝有事,我帮你问过,这种药医治肝病很有疗效,试试看。”
9 s+ _- v1 t' iPaul凝望韩琛,感激中像带着歉意,韩琛看在眼里,感到有点不妥。
- e' o4 Z6 B1 B* [3 q. t0 |约两个半小时后,轿车到达目的地,一个露天的渔市场。韩琛疑惑:“我们不是去工场的吗?”7 ?4 C& Q2 n# [( f
“嗯,Sunny在里面拜神,顺道接他,”Paul顿一顿,“我知道你也是信佛的,不要看这地方好像很僻陋,里面有座金壁辉煌的庙宇,所以特意带你来参观参观。”
& u- O4 u% N  y, D8 }+ {- _韩琛雀跃地说一声“好”,在经过渔市场时,他悄悄从路边的摊档拿了什么,藏在袖里。7 V5 F4 q: d; s  X5 V' I. H
来到庙宇,只见Sunny正在跪拜四面佛,傻强的电话响起。
, x% P4 `6 d2 s“琛哥,阿嫂找你呀!”) w: Q8 U5 p' R# N  l
韩琛皱一皱眉,用左手接过电话。与此同时,几十个泰国人从四方八面走出,分不清是前来欢迎两人,还是另有企图。
/ V" n2 U% x# x9 C! @/ e“阿琛!”电话传来Mary气急败坏的声音,“快走呀,倪永孝要杀你!”
% S  G0 h, V8 x1 x韩琛支吾以对,Mary抢着说出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阿琛,你听清楚,坤叔是我杀的!”
8 l/ c( F2 |3 L5 t: o韩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若木鸡之际,Sunny已朝着他步近。韩琛向四周扫视一眼,只见除了在Sunny与Paul的脸上挂着笑容外,其余的人全部目露凶光。
( `# Y1 t4 y) E& V韩琛已无暇去理会电话中的Mary,他全神贯注留意Sunny的举动。
& ~' T8 W4 G% lSunny展开双臂,像要跟他来一个拥抱,然而当Sunny将要靠近时,韩琛察看到他把右手垂到腰间,像要拔出什么……
4 E; S/ e  m6 v. T1 o6 Y直觉告诉韩琛Sunny要拔出一支手枪,他当机立断,垂下手让藏在袖管里的切肉刀坠落,握紧刀柄,不由分说向Sunny伸出的右手劈下。
) g* w* f* }3 o  n: CSunny发出一声痛苦嘶叫,韩琛定神一看,落地的断手果然握着一把手枪!5 F; `, w+ U7 y
韩琛立即拋下手中的电话与切肉刀,按下仍站着发呆的傻强,自己同时蹲下拾枪。
4 f* q$ [" j) u4 }+ I- {在电话另一端的Mary不断叫喊韩琛的名字,却没有响应。她听到一声惨酷的嘶叫,然后是颠簸的撞击声,人潮的吶喊声,跟着,是一连串的枪声。她拿着听筒的手不住颤抖。8 Q6 E" w# R8 p- G/ K( P" \
8:30pm4 b  t* H" j0 [. l5 E/ }/ r3 j7 C  c9 X
晚上,黄Sir喘着气赶回西九龙总部,在休息室内,陆启昌正向众警员讲解行动。
0 k& F  L" `. G( v) l黄Sir把陆启昌拉到一旁:“你怎会知道倪永孝今晚有交易?”$ X  T) {6 U  v+ E
陆启昌嗤笑:“只有你懂得派人入倪家吗?我的卧底跟他五年了。”
& D2 {$ ]* J: _5 x, Y# d黄Sir蹙一下眉,微微转过脸,再迎向陆启昌:“陆上司,先说清楚,到底今晚是你主事?还是我?”
' \9 `# V+ \; c, c陆启昌指了指黄Sir的胸膛:“老规矩。”
6 D$ W; T$ P' r; k' y黄Sir一笑,从西装内袋中取出扑克:“斗大还是斗小?”
+ Q9 j% x9 t; G7 Y' D! f( D“斗大,不计花。”说罢他随手抽了两只牌,叫黄Sir拣选其中一只。
0 U8 L0 D: ?; W6 S8 @; E4 O黄Sir一抽,是红心A,余下那只,是梅花A。0 F7 B8 \6 w( m
“打和。”0 ?  k/ i8 t1 g8 q- Q; K0 s4 [
“OK!一起主事。”
! B5 j  a! x* f% \$ U一会儿,休息室房门打开,几十个重案组警员准备出发,在楼梯间,穿着军装的刘建明为之侧目。
1 q8 V6 {* z$ {4 h: d) Q, u# P8:45pm7 r8 D* q) [6 Q
陈永仁正呆坐在泊车档发愣,倪永孝的劳斯莱斯与尾随的一部保镳车驶到。  Z. G5 W4 G9 V. K; \& P5 j! n% Z
陈永仁走近,倪永孝按下电动车窗:“走吧。”
, y3 t0 ?- q" T; `他诧异:“去哪里?”
/ F% M' v; K* \4 N3 i9 M倪永孝抿着嘴笑了笑:“交易日期改了今晚,有问题吗?”
' T: |5 S/ X4 S* j: I  d# J陈永仁临危不乱,看穿这是倪永孝给他的一个试探。, r: }. J7 x9 k# S
在生日派对中,倪永孝只说过在短期内会找他干一宗事,但从没跟他表明在何时,他连忙装傻:“改期……是什么意思?”
" z* x/ E8 j3 B* X! t- C倪永孝开怀地笑了笑,像松了一口气:“上车吧。”
1 L' K! o1 `2 t: j) W& }陈永仁吩咐手下一声,坐进助手席。
( P1 C$ c' V4 [0 R# o在车厢内,陈永仁把右手塞进裤袋,有节奏地搞打着。坐在驾驶席的罗鸡看一眼陈永仁微微起伏的手背,没有任何表情。$ J1 l) {+ C. q/ o: ^' X  P9 s  H
半晌,陈永仁的手静止下来,他偷窥一眼倒后镜,只见倪永孝看着窗口外,踌躇满志。
1 s. o& f! e2 S( R3 c- K# \警方的指挥车上,陆启昌的耳机久无讯息,黄Sir的耳机传来咯咯响声,他看了陆启昌一眼,把倪永孝的行踪说出,警员将路线记录在地图上。
0 E$ Y  ^$ ^6 w# {众警车绕道而行,尾随倪永孝的劳斯莱斯驶进沙田。
9 ?- F- \3 Y' k' {途中,待警车驶过后,静候在路旁的三叔弹掉手中的香烟,发动汽车引擎,朝反方向驶去。
) v' S: H1 ?5 L: l  `. ^十分钟后,倪永孝的车队到达沙田区某个停车场,倪永孝与众手下静坐在车厢上,像在等候什么。
5 K% {# v+ `6 |9 Y& o; j片刻,一辆黑色房车驶到,两个外籍大汉下车,其中一个提着皮箱。
8 S' D" q1 F) F0 E( m, H6 v倪永孝紧随下车,两个洋汉走过来,倪永孝向陈永仁打个眼色。
5 g# h% y9 q; Y- d0 E8 o% y+ ^- G$ _陈永仁从车厢中取出一个皮箱,与洋汉交换,另一个洋汉递上一条锁匙给倪永孝。
/ j0 s' ~1 _5 ]倪永孝接过锁匙,交易完成,众人分别登上汽车。! M& f2 ]% ~  G7 v5 ^
在发动引擎的一剎,警车蓦地从四方八面驶出,众重案组警员持枪靠拢,陆启昌用扩音器大嚷:“全部别动,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7 |  T, I, X$ L
9:30pm
. Y4 }3 P9 K* n+ }8 b警署CID大厅内,众警员繁忙穿梭,替倪永孝的手下录口供,刘建明坐在大房靠入口处,心不在焉,陈永仁与罗鸡坐在最里面的位置。8 u4 p7 a7 C: y: w4 R
问话房内,坐着黄Sir、陆启昌与倪永孝,桌上放着两个皮箱,一个打开了,里面放着数叠,另外一个仍未打开。
+ L/ g! x4 ~0 a( H7 H4 n) X7 _倪永孝把手表放在台面,专心盯着,不瞅两人一眼。+ Y4 \! \5 r+ T0 h- W7 u& J3 f
陆启昌先开口:“怎么样?非要等律师来到才肯打开皮箱吗?阿孝,合作点吧。”
3 O2 [% T. d: A) @/ j倪永孝眨了眨眼:“别这样说,今晚应该是我多谢你们合作。”
# D! h+ \1 J, p# K+ ~% g黄Sir不满地瞪他:“倪永孝,你说什么?”5 d: ]. |9 V! L0 q7 h" R4 E2 z
“爸爸生前经常说,天理昭彰总有时,今日是时候了。”
% I  F( T6 U, h* W" d0 R& Q( m' u0 r黄Sir与陆启昌交换一个眼神,感到不对劲。( g- Q/ ]+ z: T: s
9:30pm, M4 Z( [5 R- `" y
文拯独自在尖沙咀“炭炉火锅店”内吃火锅,店主随口问句:“文生,你的三位朋友呢?”文拯瞪着店主,歪着嘴嗤笑:“嘿!朋友?”,店主识趣地闭嘴。一个男人手拿一瓶白酒边走边喝,男人欲进火锅店,文拯的手下把他截住,搜他的身,确认没有携带武器后才放他进去。
) W) f# A, m: [: u国华与众手下离开位于油麻地的财务公司分店,走出升降机,掠过后巷内一间水族店,一个秃头男人正在凝神观赏热带鱼。# r& X/ I6 t% v' ]- v
甘地在自己的卡拉OK夜总会内,赤膊躺卧床上,一名舞女被带进,骑到甘地身上,开始替他指压背部,甘地闭目养神。, s. `# t: t; g6 n
三叔的坐驾驶到郊区,只见跟在后面的车上,神色慌张的黑鬼被胁持着。
0 o! N+ k" K+ b9:33pm
; j' w" {4 C# V4 u警署大厅内,几个警员下班,向刘建明道别,刘建明坐在自己的位置,用左手托着腮,偷偷听着耳机,微笑向同事道别。
6 l5 R6 P5 ?1 _4 m$ L$ T; ]“别故弄玄虚了,你现在人在这里,还可以干什么?”耳机传来陆启昌的声音。好一个刘建明,竟然在问话房内藏了偷听器!
- v% [6 c) F$ G; v倪永孝在问话房内正襟危坐,对陆启昌的说话像充耳不闻,他仍然盯视着放在台上的手表,彷佛手表是一个将要引爆的定时炸弹似的。1 ^4 D7 Z, \: ~0 S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Sir再也按捺不住,打开问话房的门向外吼道:“联络上倪永孝的律师没有?”+ n! E& S# r7 I8 l, g. U3 u5 {- r, O
黄Sir的得力助手张Sir迎上前,尽量压低声线道:“黄Sir,那两个洋汉是私家侦探,他们说……”张Sir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 L4 F6 Q0 K" F! t% t2 l9 I$ q黄Sir心急如焚,气恼叫喊:“说什么?快说呀?”1 c% G9 Z0 T4 V
这时倪永孝的手提电话响起,他没有接听便挂线:“黄志诚,别为难你的属下了,这样的丑事,你叫他怎说得出口?”[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 A- Z' Y0 P6 L4 [说罢倪永孝把放台面的手表戴上,响起的电话铃声,彷佛是一个行动讯号,他伸手从口袋掏出锁匙,插进皮箱的匙洞。
: x: J9 i' a) A黄Sir怔愣,对倪永孝的一举一动,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 P0 C$ \& K9 l
谜底,似乎就藏在皮箱内。
3 W/ r" O; h* |+ U  u* u9:33pm' j- {) y: y) ~3 O1 m. x! P, R: X. T
男人进入“炭炉火锅店”,把手中盛满高浓度白酒的瓶子掷向文拯,蹬腿将桌子踢翻。火苗在文拯身上迅速蔓延,霎时间他便浴血火海。4 D9 _! y7 Q: m9 `0 b) X1 [
国华与众手下谈笑甚欢,还未及把笑容收起,刚才看热带鱼的秃头男人倏然冲出,拿着自动步枪向众人扫射,国华全身中了多枪,血肉模糊。- R' b/ g( B. C+ a6 e) X
甘地身后的舞女突然发难,用胶袋套住甘地的头,用力勒紧他的脖子,甘地挣扎,呼叫声却被封在胶袋内。待甘地断气后,舞女悠悠然走出,门外的守卫仍懵然不知,还淫笑着摸一下舞女的臀部。' S& k& M4 }9 w1 A
在四野无人的丛林,手脚被绑、口封胶布的黑鬼正躺在一个地坑内,涕泪纵横。站在前方的三叔,倚在车边,把口琴放到唇边,吹奏着《Auld Lang Syne》。后面的数个啰罗开始挥动铁铲,把泥土拨落到黑鬼身上,直至将他完全掩盖。
6 T2 t; s3 a# W6 R9 A1 ?5 j“三叔,一切都办妥了。”偻罗走到三叔身边报告。4 E5 i- |: _- q# ^5 A
三叔掏出手提电话,拨电给倪永孝,电话响了一声,三叔把线挂断。
+ Y( Z8 W) ]* n7 f在倪永孝被警方拘留的当儿,四大头目同时遇害。! y5 f  e, O  I8 w2 {; u/ Q
四大头目之死,必然会在黑白两道引起一阵骚乱,倪永孝这样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心思之细密,可见一斑。
# A0 @$ i, i3 t. M0 R+ p不单单如此,身在警署的倪永孝,将有进一步举动。+ C1 \4 P8 m. l( t( T% D
9:45pm, V9 D$ f. Y7 T+ g
倪永孝打开皮箱,里面藏着一盒录像带。3 c! i8 Z& v& R! i! N# w1 h
黄Sir与陆启昌错愕万分,所谓交易,要买的就是这盒录像带吗?+ a, Y# c5 b- }: ^& j
黄Sir拧眉瞪目:“倪永孝,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0 z$ A/ C8 e$ ]4 b$ O2 P# ~倪永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过脸彬彬有礼地询问陆启昌:“能不能借录像机一用?”
! q* b& |' R* ~: u陆启昌一脸茫然,接过录像带,塞进机槽内。/ p: ^4 t  `3 _5 b: W* \
此时,黄Sir的电话响起,接听,传来Mary的声音,她泣不成声:“阿琛他……他在泰国可能出事了。”
: x6 x% g0 b$ u/ k5 Y; t5 F% R黄Sir一脸惊愕,抬眼一看,陆启昌与倪永孝都在注视他,他转过身,闪缩地说:“我现在不方便说话,等会儿打给你。”正要挂线,他突然想起地说:“喂,你千万不要乱来,等我电话。”
/ W* f: Q7 W, [; h5 |# t1 T% ]黄Sir回过身,赫然看见自己出现在电视荧幕上,荧幕右上角显示着录像时间:11/7/199517:30,就是黄Sir与陈永仁在巴士上见面当日的下午。背景是一间酒店房间,坐在黄Sir身边的,是Mary!两个人都愁眉不展。
0 h& L( |( r5 Y' R. U, m“四年前,本来阿琛可以乘势而起,不过他……,这几年来,我真的没有一觉睡得甜。”Mary恼忿忿地喃喃自语,“现在怎么办?阿孝终于要算帐了。”# C' Z* q7 J/ r) Q4 f
“倪永孝是否要动阿琛还未能肯定,只要你劝阿琛别去泰国就没事,在香港,倪永孝没奈他何。”黄Sir说。  g3 l5 ?" ?: J
Mary光火:“劝?怎样劝?阿琛以为阿孝对他完全信任,阿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
& r0 [6 Z& e% c" ]2 b( S9 {5 {Mary咬牙切齿,继续说:“阿孝计划在十四号下手……,先下手为强,我明天就找人杀死阿孝!”
- ~$ `/ x% p+ Q$ H黄Sir震惊:“你别乱来!”
+ b7 j- P( x( ~8 G7 u“我不是乱来,”Mary直瞪着黄Sir,“我只记得在四年前,是你叫我杀坤叔的!!”
4 K  d$ A9 k" G: M- I- k黄Sir一怔,摊摊手:“你这样说什么意思?要胁我?”
6 y* |/ Q3 f5 ^( Z. c) z“那你教我怎么办吧?说呀!你有什么好提议?”Mary大发雷霆,逼黄Sir表态,“志诚,现在我和你都没转弯余地。”
# K. t9 ?. t* i" n6 @黄Sir沉默半晌,从床边坐起:“我会调走一些人手!”
% D9 E7 \' e! p! Q: j说罢,黄Sir凑近坐在床边的Mary,用手托一下她的下巴,Mary眼神晃动地望他,一会儿,黄Sir转身离开。
9 u. u7 c+ c6 A3 \  D! i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影像终结,纷飞雪花沙沙作响,黄Sir颓然坐着,头垂得不能再低,陆启昌的视线依然滞留在电视荧幕上,哑口无言。
- I" J5 }' t) W9 }# G在问话房外一直窃听着的刘建明,心绪不宁,站在他面前的张Sir正在接听电话,惊讶叫喊:“什么?文拯与国华死了?”
1 K* x" v* x9 w* [% u仍坐在大厅的陈永仁闻讯愕然,与罗鸡四目相对,同时间,刘建明倏然站起,冲出门外。
- \5 K9 h0 }' _' @7 U" w问话房内,倪永孝悠悠然说:“那两个洋汉是我请的私家侦探,替我侦查谋杀爸爸的凶手。”# V+ {- i; e  p9 N
黄Sir与陆启昌依然木无表情,倪永孝继续说:“想不到有人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与人勾结,主使谋杀。黄志诚,你算是什么警察?”3 `3 [! H; p3 l1 G
陆启昌别过脸望黄Sir,黄Sir无地自容。3 d2 A% C! d/ n% j. z3 J3 z7 }
“陆Sir,这录像带算不算是证据?”倪永孝顿一顿,摊摊手,“抓不抓这位好警察,由你自己决定,”他从椅子站起,“两位阿Sir,大概我也可以走了吧?”
' i+ |# m- F; M/ F: Z) y7 G  ]倪永孝大模厮样步出问话房,陈永仁愕然。陆启昌紧随走出,瞄一眼房外的陈永仁与罗鸡,再凝望房内仍垂头丧气的黄Sir。
) P6 T5 P- i$ U" e: f" v! ]10:05pm
9 J& w; F! S! Y- F一部车顶亮着警察讯号灯的蓝色房车在马路上飞驰,连闯了几次红灯,正全速朝九龙湾驶去。坐在驾驶席的刘建明满头大汗,一边驾车,一边忙着重拨电话。
; b+ i0 l- I" X, r" X5 ~+ D: k, a8 R九龙湾德福花园一个单位内,Mary正在讲电话。这地方是韩琛与Mary的安全屋,地址只有迪路、傻强与刘建明知道。+ @) J0 o5 {. H  o2 j/ J
“有琛哥的消息没有?”Mary向着话筒说。, @* K! a1 H- V: N* @5 T
“嗯,我刚收到一个消息,说琛哥与傻强抢先胁持着Paul,乘船离开了渔市场,现在泰国佬正在搜找他。”电话另一端的迪路说,“Mary姐,琛哥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我和几十个手下现正赶往机场……”迪路顿一顿,“Mary姐,需要派人过来保护你吗?”1 U& V3 F( _. Y. f. ~% d1 k" n
Mary略一思索,坚决地说:“迪路,帮我买一张机票,我马上过来。”
+ g5 {3 ]3 u4 M$ \$ E“Mary姐,这太危险了,你……”迪路尝试劝阻,Mary已把线挂断。
( }* ?3 H8 M( j  ~Mary正要动身,手提电话响起。
; w. M: A% ?+ P- C! L“喂,Mary姐吗?”电话传来傻强结结巴巴的声音,Mary一听便认得出来。7 o- j( n0 I* [8 o7 U- Q  K
“琛哥呢?”她抢着问。0 P: g+ c. b: L- ^
“喔,琛哥和我在曼谷中央火车站,琛哥叫我打给你报平安,他现在很忙,走不开。”
/ \1 V* V$ k3 O* \“走不开?”- V- ~! J3 b. P2 z* e
“嗯,他在火车站咖啡室,用枪指着Paul……,Mary姐你知道谁是Paul吗?他是Sunny的大哥,我的意思是Paul是Sunny的亲生大哥,而Sunny就是Paul在组织中的大哥……唉,好复杂,Mary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3 B1 i3 v( u7 T0 @9 A“你说这些干吗?琛哥有没有受伤?”1 G/ ~" K) @' `% \/ X( k
“哎,琛哥左肩膀中了枪,大腿……唔……对不起,Mary姐,我忘了是左腿还是右腿……好像是右腿,右边大腿给子弹擦伤了。”( t, |) W0 y+ R/ [  ^
“你们在中央火车站干吗?”: A6 o2 E; G7 ~$ c2 T4 v
“这个我清楚,琛哥说我们现在出不了境,所以要乘火车到乡间地方暂避,Mary姐,有很多泰国佬正在搜找我和琛哥,我们必须避一避。”4 T% u- X: f1 {0 r1 s( N
“你跟琛哥说,我现在和迪路立刻赶到泰国,你到了乡间安置好后,立即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 Z9 P4 D/ y9 \7 m+ h" Q$ m“不!!Mary姐,琛哥就是要我跟你说千万别过来!琛哥说他应付得来,叫你留在那个地方,别四处跑,倪生可能会对付你。”/ C. K. I( l  }  M
“不!我马上就过来,迪路会保护我。傻强,你要好好照顾琛哥,知道吗?”
2 C; d# ]' I7 R# D  o* x, c3 H“这当然!我傻强拚了自己的命也会保护琛哥……呀!Mary姐,你千万别误会琛哥,我和他的手提电话都在渔市场掉了,所以这么晚才能够向你报告,琛哥没有去插插……不,我的意思是琛哥没有去花天酒地,我知道在机场琛哥只是跟我闹着玩,傻强跟了琛哥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琛哥有对不起Mary姐,一次都没有……”
( Y% F7 I% ~6 \( C尽管Mary不完全明白傻强在说什么,她的心泛起了一阵悸动,她好想哭出来,强忍着:“成了,傻强,好好照顾琛哥。”/ u" I" x, M+ s  n# J  ~
挂线,Mary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叫自己镇定下来。. @( a1 C5 Y9 U  z5 h) [2 o
此时,单位的大门咔嚓一声打开,Mary没有察觉,她走到贮物柜前打开抽屉,掏出护照,身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向她逐步移近,男人手上握着尖刀。
5 O. z! Y- f" K电话突然响起,Mary转身,惊喊。
. ]; g/ F; C. P5 |3 {$ l9 T男人戴上手套的手利落地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推跌在沙发,男人举起尖刀,正要刺落Mary颈上的大动脉之际,一把铁锤重重击落男人的后脑,他手上的尖刀一斜,刺中了Mary的锁骨。/ X" ^* j/ Z7 A: @7 M! Q: n0 Q% i
Mary发出一声痛苦呻吟,迷糊中看见来者正是刘建明。
; U" F8 j2 r! x! B) Z刘建明木无表情,一锤一锤击打男人的头颅,血花四溅。
; V3 S; g( b, S$ g/ [他把Mary胸前的尖刀拔出,此时,男人身上的电话响起。
' |1 h5 \: m5 \' N+ h9 ]0 n刘建明恐怕还会有杀手到来,随手拿一件T恤替Mary包扎,匆匆抱起Mary,离开单位。/ v  i% e1 M0 o/ H; u7 n6 c2 e
他把Mary带到屯门海边一所铁皮屋暂避,当年刘建明把倪坤刺杀后,同样是藏身于此。
8 i$ [' |5 g! i& P10:20pm
; J# p1 r# Z. c+ A" k0 o曼谷中央火车站里的露天咖啡室内,嘴唇发白的韩琛与Paul在靠边的一个座位对坐,傻强坐在韩琛旁。: e) m5 ~, i3 V# A
Paul显得神色慌张,原来在桌底下,韩琛正持枪向着他。
$ G8 x2 b2 ?9 M3 V( J+ D- J这样的局面已维持了近一分钟,傻强不明白老大在想什么,焦急说:“琛哥,不见有泰国佬追来,快些走吧……”
0 Y, I4 V/ |/ x- K6 t& U: W/ qPaul强挤出笑容,明显在故作轻松:“韩琛,你心知肚明,这里是我们的地头,你们根本逃不了!”
& q" |) F& K1 i2 _韩琛沉默不语,像在等候什么。0 h6 x% P. @* q3 D) D8 O  D
约半分钟后,十几个泰国打手赶到,露天咖啡室在火车站的二楼,韩琛与Paul能够清楚看见他们的出现。# K) h( G7 p$ K! w# z& m
韩琛暗笑一下,别过脸凝望Paul:“Paul,我的女人在香港情况很危险,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希望你帮我一次。”+ C: E) e% U- y9 Z, x( d, G/ n
Paul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
) G. r, }6 R' \2 C! P$ t, N6 x韩琛立刻回答:“因为我帮了你。”
- i6 c% W2 C  K# n; ?Paul不解,韩琛接着说:“我帮你杀死Sunny,以后帮会便由你当家作主。Paul,你不是一直心有不甘的吗?不甘心被弟弟骑在头上,经常被他呼呼喝喝。”
  ~/ m. U4 v$ r8 _: H5 y6 x8 MPaul沉默不语,额前的青筋在微微跳动。3 _. m1 E# W! F( v
“还有,我相信我韩琛不会就此玩完,我相信我——我是指我自己,倪家和Paul你在未来还可以有许多大交易。我韩琛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谁帮过我……”说罢韩琛大力拍打一下胸口:“我铭记于心。”% y' o) O+ Z, A0 E: t4 M4 l$ {7 r
Paul的面容明显没刚才那么紧张,他软化下来,但依然犹豫不决。韩琛当机立断,将手枪反转,枪口向着自己,把枪递给Paul。5 X. e1 G8 g! R2 `- w
在旁的傻强见状大嚷:“琛哥,他靠不住的呀!”: f! u! B1 j/ R; l3 q2 p! w
韩琛没理会傻强,依旧伸直手臂,Paul叹了口气,接过手枪,轻声说:“对不起,琛哥!”0 w: Z; P8 A/ v, F& h
说罢Paul站起来,向着韩琛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他的右胸,一枪擦右肩而过,击中韩琛身后的栏杆,擦出火花。楼下Paul的手下听见枪声,纷纷抬头望来,韩琛被轰得连人带椅翻倒到地上。
8 @' O' w7 ^0 P4 G1 x手下正要上来,Paul大喝一声,跨过咖啡室的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众手下立即迎上前护驾。
3 n' ~+ j% V  E2 c8 j) I: D) R火车站登时一片混乱,人群尖声叫嚣,慌忙逃散。, A9 `4 l1 [: V4 X
“韩琛给我干掉了,走!”Paul嚷道,率众离开。
0 x  N* m4 B: q( u! F10:30pm$ I) B- v) i/ `" x8 f
离开警局,倪永孝带着陈永仁与罗鸡到达面档——他爸爸倪坤在生前最爱到的那个摊位。8 a' ~2 U4 `/ a( A# B) |1 A; g
在面档后面湿漉漉的巷子中,只见倪坤当年的三个保镳双手被绑,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三叔。, ^; c* u& Y& c/ A0 K& l3 |
倪永孝劈头第一句便问:“四年前,你们三个收了韩琛的女人多少钱?”1 M1 S# [4 c2 G' E
跪在中间的保镳哀求说:“倪生,给我们一次机会……”2 A8 V1 C2 B% Y: E$ Q# u
倪永孝点点头,伸手从三叔的腰间拔出手枪,瞄准保镳的眉心,扣动扳机,保镳应声倒地。
. U/ Y) }) ?3 o* {倪永孝把脸转向另一个保镳,继续以平和的声线问:“当年射杀爸爸的凶手是谁?”
- N  F- ?5 Y7 Z/ `两个保镳已被吓得屎滚尿流,赶忙说:“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脸长长……头发染成褐色……”
* v% g8 {3 l( L6 u0 Z0 V“对,之前从没见过的……”另一个保镳附和着。7 L. U8 z7 O7 E+ h
“我的问题是,行凶者是谁?”倪永孝重复。
! K% x  Z; U0 j+ \& i) b: I; }2 I“这……”两人哑口无言。当年的刘建明,只是个初入黑道的小子,两人怎会晓得他是谁?' f" }2 z* O  l+ k5 q' q
倪永孝再次点头,对着罗鸡扬一扬脸,示意他把怀里的手枪交给陈永仁,陈永仁接过。
2 b2 D$ t" t9 \/ j9 k“阿仁,”倪永孝望着他说,“这回轮到你替爸爸报仇。”
5 A* E6 G: ~8 p: w6 p陈永仁骑虎难下,咬一下牙,踏前两步,向着两个保镳胸膛各开一枪。
- \1 S* |, S- P, v2 s. O' t- J- N这是陈永仁首次开枪杀人,他强自镇定,怯懦地把视线从保镳的身上挪开。视线落在地面倪永孝的投影上,陈永仁赫然发现,影子正缓缓把手伸向前,手中像持着枪!与此同时,倪永孝说了句话,吓得他几乎跳起。
% N4 S' C& {4 o3 E8 o% G“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你是黄志诚的走狗!”6 i7 ~) \; _# ], N! t; |" U
倪永孝的声音颤抖,陈永仁从没听过倪永孝说话如此激动,他知道自己大难难逃。1 Q. @  M0 p' x2 d6 o
他慢慢转过身,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 Q% ]7 o( Z" G. J" ~. n倪永孝的枪不是指向自己,而是向着罗鸡。
/ L0 Z* T# y! w1 m) T- F罗鸡愕然:“倪生你说什么?”- e: \, f# B# G" C- s+ v. M
罗鸡的惊诧反应也不是全然装出来的,他的确不是黄志诚的人,他是陆启昌的人。
. t+ f+ T, t4 s9 R; e倪永孝不由分说,趋前扯开罗鸡的恤衫,在他的胸前,贴着一个咪高峰。
2 e7 M8 ^! [  b* X, O; \两人四目交锋,倪永孝向上指了指,罗鸡朝他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在巷子的墙上两旁,放了一些无线电的装置,罗鸡想,是用来干扰偷听器发放讯息的吧?) E4 N/ q. C/ B* P4 r  Y" ?! J
罗鸡自知难逃一死,他苦笑了一下,凝视倪永孝,像想说些什么。, b4 D* P8 f( g& W' l1 n- E. x# _
倪永孝摆一摆持枪的手,示意他有屁便放。
; Q2 C8 `3 ?% V- M3 Y: }+ G罗鸡吞一口唾液,说了简单的几句话,出乎倪永孝的意料,罗鸡并非哀求自己放过他。- [* h6 V. V8 I- L# F
“倪生,我和你各有立场,这是我的职责。”他顿一顿,“不过,我想站在朋友立场,我应该向你交待一声……”罗鸡垂下头,咬一咬牙,抬起头,“对不起,阿孝。”# v$ U2 ^6 T: S" S+ J
说罢罗鸡眼睛一阵绯红,他不想给任何人看见,迅速转过身,把双手垂在背后,径自跪下,像个被捕的士兵般等候处决。4 S+ q0 Z1 r& O/ j% ^/ ^- ?
先是呆住,接着倪永孝的身体开始颤抖不已,持枪的右手几乎无法挺直,他眉头深锁,眯缝了眼,抖动的嘴巴发出两声牙齿碰撞的微响,扣住扳机的食指无从发力。他别个脸,把扭作一团的五官放松,他板起脸,命令自己不可心软,自信凝聚了足够的勇气后,他回头狠狠瞪着罗鸡这叛徒的背,他用尽力气扣动扳机,奈何子弹还是没有从枪管一泄如注。
+ P2 a7 D' E0 B" I# M9 B6 ^泪水竟然从倪永孝的眼眶流了出来,他感到难以置信,用手摸一摸自己的面颊,的确,他在流泪。
/ m/ P( i$ u0 x( V+ I三叔见状,步到倪永孝身边,拍一拍倪永孝的肩膀,伸手从他僵硬的手中拿去手枪。
: x9 e5 g6 H3 |- G. U; g) X三叔踏前几步,走到罗鸡身后,像安慰般拍拍罗鸡的左肩,把枪口压着罗鸡右边的太阳穴,砰的一声,结束了罗鸡的生命。
; {4 j3 x6 O0 s; ?子弹从太阳穴进入,贯穿脑袋,相信是最爽快的一种死法吧。+ @, l. v' C9 C+ d5 v2 m8 h+ a% ~
枪声响彻巷子,站着的三个人,与躺下的四具尸体,同样沉默无声。
4 Z9 L: n7 v: ]! P  ^5 V三叔为了“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江湖事而唏嘘,倪永孝为了罗鸡的死而难过,而陈永仁,他的不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6 `) N$ g0 [' c) v8 ?2 G自己真的可以……或者说真的希望亲手把倪永孝拘捕吗?他不禁怀疑。他宁愿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十恶不赦的黑社会老大。4 t9 J* T% \( w/ V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三叔,他吩咐站在巷外的手下把尸体收拾,陈永仁吁一口气,走到倪永孝身旁,候着,倪永孝转身搭着他的肩膀,点点头,没说话。
& L; b9 }  ~4 N& U  m6 z5 p" q; g走出面档,倪永孝望向劳斯莱斯的驾驶席,这是罗鸡经常坐的位置。他的视线徐徐移落到方向盘前的超人太郎香晶座,香晶座是罗鸡送给他的,两个人在儿时都喜欢超人太郎。
1 P* {) M* l( w7 H" z倪永孝感触良多:“阿鸡跟了我五年,我知道他是个真正重情义的人,只可惜,他跟了一个卑鄙无耻的上司……”
0 U: h1 @2 E. D& _; b* X陈永仁在心里嘀咕,他是在说自己,还是黄Sir?0 A) v3 _2 f: U$ C( W
倪永孝转头望向他:“阿仁,你还不知道吧?爸爸是被黄志诚与韩琛合谋杀死的。”7 R; a' Q; d+ P* F
陈永仁错愕,难掩惊恐神色:“你说什么?”
* O: l" ?; p1 ~, B此时,一架电单车驶过马路,车上的人对着倪永孝开枪扫射,站在前面的两个偻罗应声倒地,陈永仁本能地拥抱倪永孝,把他压倒地上。出乎杀手意料,这时三叔与众手下从面档另一端冲出,开火还击,电单车失控倾倒,在混凝土地面上擦出长长的火花。. O7 D& G% a2 D
一男一女两杀手中枪倒地,气息奄奄,三叔率众上前。. v# K. t" q# m
“说!谁派你们来的?”三叔揪起男人问。3 a/ Z: n7 Z( I! i" g3 S
男人不瞅他一眼,只顾盯视着身边伤重倒卧的女人。
$ ~- h8 C4 W0 J; H三叔见状,立刻放开男人,转移目标,一手抓起女人脑后的长发,转头向着男人怒吼,“说出来,我答应给你和她死得痛快,否则……”说罢三叔把女人拖拉了半尺,女人嘶声惨叫,一张脸被磨擦得血肉模糊。) _) c# ^+ k& S2 q; O5 Q8 k- a, c
“住手呀!”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我不肯定委托人是谁,只听见事务所的人说她是韩琛的女人。”
& }) X2 [( g! y; z. A男人说完,三叔遵守诺言,对着两人发射致命一击。. a( N! ]: o- d+ g6 n3 J
另一边,倒地的倪永孝凝神察看压在自己身上的陈永仁,陈永仁面容痛苦,倪永孝伸手捉摸他的背,手被染红了。
9 X% V8 b; E/ d在旁的手下把陈永仁扶起,搀扶他走向劳斯莱斯,神智开始模糊的陈永仁焦急地把手伸进裤袋,在上车前的一剎,及时把袋中的窃听器扔进车底。
( [( U8 w1 j# x; g3 V5:30am
0 g# q# _  C/ A  d4 Y9 Q孤寂是什么?; E; f7 z: Q9 m, ]# E: N
孤寂,就是一个人与窗对望,由午夜望到天亮,五个小时,悄然不觉便过;
& l0 g2 Z1 \4 N7 k% J) V" g# }* }, Y孤寂,就是身边的朋友音讯杳然,但你却感到自己没资格问;
6 {! {8 V) U' X孤寂,就是一个自命正义的警察,突然认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卑鄙小人。
4 T5 d+ r# b) v/ `5 q4 O$ r& W- k黄Sir一夜没睡,在自己的寓所中坐着发呆。/ x3 H! N5 J$ h
在离开警署返回寓所途中,他打过电话给Mary,给韩琛,然而都找不着人。: ^) Z* v0 L/ ~- p6 e1 W
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正站在生死边缘,可是,黄Sir只感到自己在隔岸观火。5 E3 i3 H8 Z7 x+ p9 ^0 @$ w- ]
在问话房时,黄Sir想过冲口而出:“倪永孝,倪坤的死与韩琛无关,是我主使Mary同谋,韩琛并不知情!”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 d: H, \1 Z: C; j( f/ e  G( b9 h是因为陆启昌在场,怕丑上加丑,因此才什么也不说吧?此刻的他这样质疑自己的人格。4 b& Y: _  k7 B' l' Q
“黄志诚,你不可以这样……”他摇着头喃喃自语。, d# B3 ^' f5 l" N  I
“四年前,我用旁门左道的手段铲除倪坤,现在,惟有以同样的方法去补救。”他的目光呆滞,继续自说自话,“对自己,对朋友,总要有一个交待。”
' ~" f) U* V+ J/ W家里的电话再次响起,黄Sir知道是陆启昌,只有陆启昌会打电话到他家。  Y2 f# ?* M) n" v
安慰的话他不想听,阻拦的话他更不愿意听……他已经有了决定,纵然是九死一生,他也在所不惜。
8 k, w" I9 a" Y8 q% p9 h- J或许,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送死吧。
! Y4 Y+ {( \% Y2 b! x* Q! C7 b有时,名誉比生命更加重要,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鲁莽,说他愚蠢,但不可以接受别人说他出卖朋友,贪生怕死。. |7 {8 V- z4 ]: T8 C; h
没错,现在似乎惟有死,才可以替自己减轻罪名,减轻心中的内疚感。8 O, r! r7 F" B) Z
他把手枪的轮盘褪出,确认内里有六发子弹,把所有的后备弹匣塞进口袋。
0 Q! ?, |6 i4 v- q( o他披上外套,瞥到墙上韩琛送他的字画,咬一咬牙,离开。
  c; E) Z2 }: A. ^" O在家的楼下,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倚站在黄Sir的车子旁边,黄Sir一眼就认出是陆启昌。" _3 {; `+ D  w4 ^* [4 v
“你不会是来拘捕我吧?”黄Sir冷冷地说。
  d7 F5 f1 l9 C4 l  I- |& Z( h“如果你打算去杀阿孝,我会毫不犹豫。”陆启昌转过身坚决地说。" o8 V/ Y" ^7 u  g' y
黄Sir心头一酸,眼前的这个搭档,实在太了解自己,他咽下一口唾液,不容许自己示弱:“是吗?那我跟你无话可说。”  ?  P- t4 [6 W0 N8 k
陆启昌垂首,把手上的香烟扔掉,用鞋底戳灭,抬头:“我与阿头谈过,他们说一定会撑你。”
' j+ l% W2 t3 ]2 ~' H. L! l黄Sir冷笑:“怎么撑?我不是随地拋个烟头,我是教唆谋杀呀!”
/ U3 ~2 ?* h1 v# X陆启昌的语调也变得激动:“听清楚,阿头不愿意看见警察部给倪家耍得团团转,现在是整个警察部撑你,这还不够吗?”
; t- w1 V  d. E7 {( U+ i黄Sir沉默不语。
' b# P' Q3 Z. b$ L/ ~' l陆启昌气恼:“那副扑克牌,给我!”
" A+ R/ \9 C1 }! m9 o5 @黄Sir依然毫无反应,陆启昌上前,伸手进他的西装内袋掏出扑克,随手便抽出一张牌,是葵扇A。! H3 n0 E$ p6 C7 V/ j
“由我作主,现在就跟我回去与阿头开会!”陆启昌说。
8 S, }" F% `1 M( k黄Sir吁一口气:“算了吧,还嫌我不够丢脸吗?我不想再连累大家。”
, v$ l( ^( u8 i5 E" e陆启昌不跟他争辩,将手中的一叠扑克牌像扇子般摊开,在当中抽出三张,打开,全部是A。1 [# Y$ a" P- @% v2 Y* G3 `
陆启昌说:“这副扑克牌,是我们在一个地下赌场的老千局中收回来的,四张A的背面有记号。”
3 W: A% H5 S2 Y黄Sir愣住,陆启昌接着说:“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拆穿你,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比较相信你的判断,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比我强,然而我不愿意明示这点,不想每次都无条件把主事权拱手相让,所以一直没将你这把戏拆穿。”他顿一顿,“黄志诚,尽管你办事的手法有时比较刁猾,比较鲁莽,但我相信你的出发点,百分百相信,你一定也要相信自己。”
0 a- @. q4 L- }1 ]2 n黄Sir凝视陆启昌,他感到喉头哽着,眼眶涩涩地,有点刺痛。
$ m2 S+ D" G8 B7 y/ V  e; X2 q陆启昌体贴地把视线挪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想拍一拍屁股便走吗?哪有这么便宜?!你不记得还有个陈永仁吗?那小子麻烦多多,我不会替你照顾他呀!”
* [/ M! ?4 u% v说罢陆启昌睨着黄Sir,嘴角慢慢向上翘,黄Sir垂下眼帘,摇着头苦笑一声。
& J4 G& B3 a' V% U陆启昌见黄Sir终于懂得笑,尽管是苦笑,也偷偷舒一口气:“走吧!”: c9 x8 p9 l" `
走了两步,陆启昌突然回头问:“喂!你的证件呢?”5 c2 M3 _# a% t" W
黄Sir掏一掏西装袋,再拍拍裤袋:“大概忘了拿。”6 c. a% B# W3 G9 f
“你也知道阿头最讨厌下属不配戴证件,上去拿吧,免得他借题发挥,骂你忘了自己是警察。拿车钥匙来,我在车上等你。”+ b+ e$ s/ d8 o$ K
陆启昌接过车钥匙,转身朝车子走去。& m/ o& k, l4 w* m4 u
黄Sir也回过身,正要走进大堂,从背后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热流随之袭来!回头一看,他被吓呆了。
8 A$ ]" s( g6 |8 c7 |火光熊熊,他的车子燃烧得像个焚尸炉,陆启昌呢?黄Sir茫然左顾右盼,奢望陆启昌不在车内。1 N' {$ ^/ X+ K) U9 f
黄Sir扑向前企图营救,可是在车子十尺之外已感到全身滚烫,他走到驾驶席的旁边,把眼睛眯成一线,咬紧牙关再踏前两尺,他的脸已被灼伤,头发与眉毛发出烧焦的味道。
; J8 c: W6 b( m* N& L他看见坐在车厢內的陆启昌已一动不动,火舌在他身上吞来吐去,但他丝毫不动。
& H6 V5 {( B6 q2 m, O' j“出来呀,爬出来呀——!”黃Sir声嘶力竭地叫嚷,眼睛被熏得几乎丧失视力。
( i  I4 t7 ?* X3 E8 j( ?, [. A2 B/ H“灭火筒,灭火筒……”他喃喃自语,回身向着大厦走去。
% n1 x& i% ~' L2 g此时,车子再次发生爆炸,汹涌的气流把黄Sir轰倒地上,后脑受到猛然一击,他的理智终于恢复过来。
% i( M, q0 @( y4 R' \; _陆启昌已经死了,从火势判断,在车上埋下的炸弹份量相当惊人,在第一次爆炸中,陆启昌就立刻身亡了。- R2 P( K/ }; K* q# F
仰躺在地上的黄Sir崩溃了,像个小孩般嚎啕大哭,跺手跺腳。: v: h6 v: m3 u
任谁都没见过黄Sir这个样子,任谁都不能想像平日临危不乱的黄Sir会哭成这个样子。
3 x5 V* Y3 r, y9 c) Q; O, _, o陆启昌刚拯救了他迷失的灵魂,接着竟然还以生命拯救了他的肉身。% x  q" ]) }+ \! F( h: G
本来葬身于熊熊烈火中的,应该是他自己,摯友却无辜做了他的替死鬼,他感到伤心欲绝,內疚感把他的五脏六腑扭作一团。) O/ r+ H% Z$ t) V$ v
“不应该是这样,不可以是这样……”黄Sir的脸朝天,哽咽重复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发音。
5 O) n2 M# D! {& m1 b% A  t/ W7 K- ]7 [7 j' N5 O  d1 e
第十章0 y1 j3 w3 D* j5 H3 N8 \
韩琛- z3 N( u5 h, [' a( ]. c  P9 E
Mary为何要派人刺杀倪坤,我想我能够理解。9 L$ s& F0 }* q4 S# F/ y
她的野心,比我更大,她的心肠,比我更狠,她深信胜者为王,她希望她的男人,能够为王。" ]7 e7 F8 i) [- f
在倪坤生前,她不止一次和我谈论过倪家的江山,倪家的未来。她问我假若倪坤退休,
' b. j: ~0 F+ |: G- h倪家有谁可以接任他的位置?我说这确实是个难解的问题,倪坤的儿子不是做正行的文弱书生,便是好吃懒做的二世祖,至于三叔,也是力有不逮。
/ W0 g, J: S' t. a; M& e“不过……”我挨着床头跟Mary说,“坤叔今年只有五十五岁,距离退休还有好一段日子,而且他老人家身体壮健,这个问题,十年后才去想也不迟呀!”
; v# m4 R, Z" w0 S4 dMary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十年后……你几岁?”
& t( }4 g; T) p我瞅她一眼:“啊!连我的出生日期也忘了!”" i- Q; o5 d1 Y6 ^) t8 `: S6 D
Mary娇嗔地拍打我一下:“一九五七年七月二十一日,十年后,你已四十四岁了。”
  T  a6 ^+ Q' z# y% B. Q. V我眯起眼睛望她,Mary说话中的含意,我明白,我不希望她有这想法:“Mary,假若不是坤叔的提携,大概我还在屯门浑浑噩噩,假若不是他帮我出头,我在初来尖沙咀时,已被国华杀了。”我垂眼,抬眼,“我是倪家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有今天的成就已很满足,而且,我知道坤叔会善待我,你别想这么多。”; V% q% ^3 s# D  P' W
Mary睨我一眼,呶呶嘴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责骂我没出息,她选择了另一个方法说:“阿琛,我知道你在未来的成就,一定可以超越倪坤。”
4 {0 f& g* b" ]4 Q我笑着问她:“何以见得?”4 G$ E1 o5 A) l1 d; m
她扬起脸说:“因为你是方天梅的男人。”
% l/ z* y: V0 T% {3 f$ O黄Sir
$ b5 x" ?' ?- ?& Y  D; h2 n. xMary在启德机场门前被车辗死,陆启昌被炸死,阿琛他……从泰国那边传来,那晚他逃亡到曼谷中央火车站,最终被泰国毒贩Paul射杀了。
0 G5 o$ `1 U0 ?8 h/ m* O罗鸡殉职,陈永仁中枪,生死未卜……
3 G8 x. P% e$ I9 b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F  ^& j2 U! ~" c- v: d哈,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警察?4 R* T0 ~2 W  F4 [7 T
我想铲除倪坤,所以在四年前的那天,我相约韩琛到西九龙总部吃午饭,暗示我可以帮他坐上倪坤的位置,然而,他拒绝了我,我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假若我帮你杀坤叔,我就不是人啦,我恐怕到时你也会看不起我。”1 L5 }$ |, z: x7 S! H
现在,我看不起自己。
3 w3 I) h6 t: _5 k" p$ I0 l阿琛拒绝我,但我并没就此罢休,我知道Mary可以帮我,我约了她到酒店见面。1 Q  C6 ?- }; O/ z
“Mary,有一件事我一直好奇……你会怕有一天,当年的事给阿琛知道吗?”6 R  i  ~2 @& r5 B& J
Mary愕然望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 i4 q+ v- j/ B# l- [$ U“为了阿琛,你在两年前不是向倪坤付出过吗?”
. |" A0 D' E7 ~. mMary瞪眼望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胁我?”
7 b$ ^3 i# u4 Z) Z1 f! V我一笑:“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想帮助你和阿琛,”我顿一顿,“开门见山吧,我认为你希望杀死倪坤,因为你想除去这个后患,因为你想阿琛坐上倪坤的位置。”: {1 s0 j/ Y  w# P" g! f
Mary讪笑,“啊!我的想法完全给你洞悉了?嘿!黄志诚,你是否太自信?”0 y; U+ [4 U0 b
“Mary,虽然我当不了你的男人,但你的性格,我很清楚。”
* o, K6 q, t: u& [2 \她沉默半晌:“就当给你猜中了,那又怎样?”
: N8 k+ A; c" x. C% I我皱一皱眉:“我知道倪坤每逢周日傍晚都会到佐敦道一间粤剧社练曲。我知道他有三个保镳,其中两个最近在澳门葡京输了很多钱,欠债累累。我还知道我可以在下星期日,即七月十四日的傍晚,调走巡守该区的警员。”1 e! {' i: i+ U2 F$ C5 Y
Mary思索了不到十秒,便坚决说:“好,你有什么条件?”
9 F( G: l+ z9 k4 ?! _5 w. O# ?0 C" c本来是我要找Mary帮忙,现在突然变成了是Mary要找我帮忙,我呆住,一个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我不怀好意地望Mary几眼,话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仍然爱你的,是吗?”& i4 v- n$ A* C3 v/ {% G
Mary斩钉截铁:“不可能,我不会离开阿琛。”- o' B  ^2 l' d0 [4 B
我嗤笑:“我不是要你离开他,只是……”说到这里,我沉默下来。
- Z2 Z  F& {. l9 F4 t7 |; U6 JMary深深吸一口气:“你想要我?”
9 S9 V( ^; w2 Z1 Z我继续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9 m9 k' w6 h8 j/ {
Mary不发一言,把外套脱掉,用倔强的眼神望我。
& P  J8 J& E9 c& Q我的心砰砰乱跳,幸而在最后关头,理智战胜了欲念,我站起来,走到Mary前面,用手托起她的脸,凝望她片刻:“记好,七月十四日下午八时至九时。”说罢我咬紧牙关,转身离开。2 `* g' c+ P0 W/ b8 d) ?
韩琛+ Q. F/ u9 C, x
我的女人死了。
. i- s' v3 Q7 K1 K  [4 J我帮她在泰国办丧礼,请一班高僧为她颂了三日经。三日内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直到上山那天,仵作竟然将Mary的棺木放在我家的大厅中央,我光火,正要冲上前打他们,大师从后按着我,解释说这是泰国人的习俗,用意是让死者与亲人生活一段时间,这样死者才得以安息。
& h$ L3 _& S# ~1 z% g3 ?听罢我登时崩溃,我以为我的泪早已流干了,在打后的人生也欲哭无泪了,原来不然,我拉住大师的手,却久久说不出话:“大师,棺木是空的,我的太太不在里面,那么……”
! @" @" W; G7 u我再次说不出话,我跪趴到地上,用尽力气也无法把嘴巴合上,我无法发音,良久,我哽着咽叫喊出来:“那么……她是否无法安息?”
' `" I8 J8 @  z4 b大师把我搀扶起,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上,抚着我的心,他说:“不要紧,只要你太太在这里,棺木中有没有人,都不打紧。”
8 M/ g8 a' W( H% v; a正所谓“一命赔一命”,假若倪坤真的是Mary所杀的,那么,这算是扯平。$ }9 j8 W/ }; t
是的,道理是这样,但我会以不同的方法去演绎。
& w! r) e* U' m) Q" O7 X倪永孝杀死Mary,这个仇,我无法不报!
, E0 T0 J8 E. n2 r, o0 C1 v所以,坤叔的命,会由我来填;Mary的死,倪永孝一定要填命!
2 P* w5 f7 X% V! l, c7 }9 `没错,两命赔两命,这也算是扯平。
. w4 K$ o; s" g# R4 g/ A黄Sir! l5 `) }6 Y& ~: b
两年间,我放了几次漫长的休假,我没法干脆辞掉警察部的工作,因为我正在接受内务部的调查,像是永无休止的调查。
3 s8 v6 ^4 c" B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地接受几个内务部警官的查问。
, l  N8 g, E! \  Q“档案编号IO3142,黄志诚高级督察教唆谋杀案。今天是一九九七年六月十八日,现由三位警司进行第十一次内部聆讯,由本人内务部林文博警司记录,黄志诚高级督察,你有没有问题?”
9 g9 g/ C( |2 K9 l9 @我淡然答:“没有。”
5 L8 c3 S  n: u! v5 i- H2 i梁高级警司说:“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七日,投诉科收到这盒录像带,指控你与黑帮中人勾结,合谋于一九九一年七月十四日谋杀中国藉男子倪坤……”0 ~% T/ t. f5 N, ]
“我认罪,梁Sir,麻烦你翻查之前的调查纪录,我已经认了七次罪。”
" d4 \! @) \2 C# a" Y! a+ U梁高级警司赶忙向负责记录的林Sir打了个眼色,林Sir立即停笔。1 Z) l  M5 O$ m/ T: O
“现在停止记录。”梁高级警司摇摇头,对顽固不化的我表示失望,“阿黄,我不知道你为何变成这样,如果我现在跟你说,这所谓证据,这卷偷拍回来的录像带,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那么,你愿不愿意重新开始过?”, H2 _; o8 x6 w; k& K* w
不愿意,我不愿意,“对不起,我的确犯了法。”
: u/ x- m! L4 U# r2 G三位警官顿时语塞,我继续说:“梁Sir,其他三位长官,你们怎样对我,我心里明白,可是我再没信心,在六年前我使横手谋杀倪坤时,我已经输掉。”
9 r4 Y! e4 v7 o) ^梁高级警司变得激动:“你输掉了信心,那么陆启昌呢?你这样自暴自弃,便可以解决问题吗?谁来还陆启昌一个公道?难道你要他白白送死?阿黄,这场仗,还未打完,你何时才肯清醒过来?”5 s$ [% V6 w3 a* E; Y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6 Y# L2 n) f7 B4 R, q梁高级警司振振有词:“我们希望这案件有一个满意的了结,我不想外间对警察部闲言闲语,你知道现在倪家的人有多嚣张拔扈吗?这里是一个国际警察组织档案,你看完再作决定,假若你仍然坚持认罪,好,我放弃。”
2 p4 M) v9 A, v1 }. v  n我打开档案一看,当场呆住了。" g$ D0 P) X( \  U5 ~/ b
原来阿琛还未死。# M" z& x( s0 d. x4 w
刘建明; ^" x$ \) c- c- l3 e
约在半年前,韩琛突然联络我。
2 `! K& u" E1 z, O& ?  j在这之前,有一年半的时间,我以为自己摆脱了黑社会,真的成为了一个警察。: C0 @0 j8 ^4 f" f% }& j
我是在昏天暗地的环境中长大的,加入了警队近六年,我愈来愈发现,光明的白道,对我有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
( u$ h$ c1 f6 d以往的我终日蹓蹥街上,一直对生活漫无目的,当上警察后,我获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1 u6 Y5 x  o; E- J' A# z4 z
市民的尊重,犯人的敬畏,上师的嘉许,我感到自己的社会地位提升了,现在,在下班后我偶然会与洋人同事到酒吧喝一杯,说说自己拥护那支英格兰球队;偶然会跟随上师到高级法国餐厅吃鹅肝,呷红酒;我对衣着开始讲究,开始追求生活艺术,我喜爱上莫扎特,喜爱上奇斯洛夫斯基,我感到重获新生,我知道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 a; y" c$ c0 x+ M- ?' s1 ~: ^韩琛再次找我,提醒了我原有的身分,我曾经以为已摆脱的黑暗,原来只是去了泰国放一个悠长的假期。
6 _+ I" b2 n' S1 U% |, \' W' {7 i韩琛要我帮他留意倪永孝的一举一动。蛰伏两年,我知道他正在筹备复仇大计,他打算卷土重来。
* d) z  h, F/ L; [两星期前,他要我暗中发放一个消息给interpol,泄露自己在泰国未死……假若我没估计错误,在短期内,他将会大模厮样地重返香港。
- d+ ~2 f/ i0 j1 W4 l9 x% g我根本无法摆脱他的魔掌,我想做好人,然而我有心无力。
2 z! w$ b/ Z$ z4 u2 D  Q# @5 s+ r5 \韩琛
/ u3 F! l, C- F# l今天,志诚飞来泰国找我,这两年香港警察的办事效率,似乎进步了。1 q/ {, s. A' s) m; k
没见两年,志诚明显沧桑了,发线再向后移了一寸,昔日炯炯的眼神不知往哪里跑了。我想,是陆启昌的死,倪永孝的逍遥法外,令他自信尽失吧?
  v8 U3 F' b" m* K" J/ j: x“Mary的死,不好意思。”他煞有介事地向我道歉。$ E# M1 q8 Q- r9 R' M* Y
我凝望他,勉强挤出笑容:“算了吧,倪永孝深谋远虑,谁能预料?况且,你们警方不是最喜欢看见黑帮中人狗咬狗骨的吗?借刀杀人,以逸待劳嘛。”8 H1 ?! A+ x/ I& ^: ~% T  f
我向志诚胡乱发泄,岂料他竟然不吭一声,这令我诧异。
; g/ s4 ^: h& m3 K1 M7 k他把话题转到此行的目的:“阿琛,这次警方引导你回香港,是要你指证倪永孝,你的处境将会相当危险,你想清楚没有?”
# c/ L! o4 |4 i, G3 x  |; \/ f9 Y" u志诚的语调很官腔,我嘀咕究竟志诚有什么不妥?我逗趣说:“你这般英俊,我对你有信心哦。”; ~' u+ E" y4 l( J
他释然一笑:“很久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话,多谢。”$ m) _" ^1 y, s9 ~- ~9 o& |
我也一笑:“打算怎么办?”4 ]! \  p! r/ v* }: Z7 ]3 g
志诚没正面回答我:“我会尽力而为。”他抬头望向大海,“把事情办妥后,我打算离开香港。”
$ a2 [8 m& C( j5 @& t我望望他,忍不住问:“陆启昌的死,对你打击真的这么大吗?”2 f/ Y( w- A  ]4 Z% v% b( E* T" x6 R( ?" i
他没回答,我没追问,我与志诚在沙滩漫步了一会儿。
; @  k) w# [+ ^, z3 G0 S看着成群飞翔的海鸥,我突然感触良多。记得儿时放暑假,我、志诚与Mary经常结伴跑到屯门的三杯酒游泳,Mary总爱从家里带来白面包,把面包撕成小块,拋到半空中引海鸥飞过来吃,遇上成群海鸥向她围靠,她便高兴得手舞足蹈。
& {( t, O% n  m" ], R# _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只剩下我与志诚,我们再踏足沙滩,大概,将会是最后一次吧。" ]6 t5 G2 U" t" v. ^, E
没错,这次回香港,我已作好了与倪永孝同归于尽的打算。; I5 T' N2 c( e8 G
黄Sir3 n& b- \1 ?( w
看见成群的海鸥,我想起Mary,海面卷起数米的巨浪,声若雷鸣,我的思绪变得激动,我倒抽一口凉气,决定把真相向阿琛道出。
1 m, [0 S$ o/ M" I3 U3 ]0 o突然沙滩上狂风大作,一张开嘴巴,沙粒便飞进口腔,耳膜同时被烈风吹得呼呼作响,阿琛把手臂架在面前,别过脸,推一推我肩膀,示意赶快离开。
1 Q! `* e; f: u$ l' i) N天空开始下雨,不稠密但豆大的雨点,打得皮肤隐隐作痛,我们一鼓作气跑回他海边的家。  l2 ~% i, ]$ X
“哇!很久没被如此淋过,内裤也湿透了。”阿琛笑着说,一脸稚气。全身湿透的我感到有点冷,刚才的霎时冲动被冷却后,我再没勇气把真相说出来。9 s5 o/ n( N# m/ ]
这时,一个泰籍女人从屋内走出檐廊,在她怀中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我纳闷,“你……再婚了?”
( x) \) J! B4 `( G/ l" K阿琛讶异地望我,眼珠子转了一圈,像在想如何回答我,也像在想什么诡计。顷刻,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他竖起姆指对我:“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 y9 h. K  [$ Q+ I% [0 I$ u1 W我不明所以。
5 R, z8 F4 J4 h# Y航机降落香港,踏出机舱,感觉恍如隔世。, a) k- @7 k" a' [9 p
除了唏嘘,还泛起了一股亢奋,我手心有点汗,这反应,我始料不及。
& }4 @/ |2 q2 q. F4 P$ Q* [* E在泰国的两年,我感到自己的斗心已被泥土埋葬了,仅余的冲劲,就只是要替Mary报仇,其他的江湖事,我已没兴趣沾手。; [4 j  o$ r' k1 O4 |  K- J
然而,当我再次踏足香港这遍土地,沉睡的斗心好像再次苏醒了,我摇晃两下头颅,不让自己想下去。
$ S# j* ~5 \7 F$ `7 P8 Q8 q志诚替我安排的安全屋,在酒店一间套房,他的神态,比起前两天初见面时自如了不少,他替我倒了一杯咖啡,递上圣安娜西饼。6 X- D- ^( `$ p
我嗤笑:“你这样客气,会吓倒我。”
  u% K9 ?5 V4 C3 P  y+ n6 d志诚的目光恢复撩逗:“喂,即溶咖啡而已。”
& r7 P, T% C- l% @  c, d# q“我是说这套房呀,多少钱?”4 F. ?+ D/ n( K* m8 F
“四万多一个月。”
4 |. n! F/ P- ?“哈,我在泰国那间寓所,五万元港币——售价!香港人,迟早要堕落。”
- [3 l, ?6 L# B( f6 I+ @$ F4 d“无所谓啦,英国政府的钱。”
  v( W3 ?+ \5 ^* T) `! M“什么英国政府的钱?还不是香港人的血汗钱?为了我这种人,值得浪费公币吗?”  ?9 m4 ~5 F" k1 q% Z; j2 y, j8 t0 P7 O" x
“值的。”
0 _0 c  m2 p  j- q9 y7 S“是吗?真的值得吗?就算我出庭作证,倪永孝聘用顶级大律师替他辩护,最多不过坐几年监吧。”2 x3 \, e. v' ?" T2 k! C3 d. h
志诚苦笑一声,打趣说:“你想他坐一世,除非他杀了你吧!”他收敛起笑容,态度变得严肃,“别担心,我会找其他人帮手,这次倪永孝未必可以轻易过关。”
- V$ o6 ~6 @8 O- V4 V我不跟志诚深究,我自有对付倪永孝的办法:“阿黄呀,没有你,我便无法回来,谢谢啦!”; S1 |- ?4 r7 e8 f
他站起来,拍一拍我的肩膀:“不跟你说了,这几天我会很忙,由CIB的警员负责保护你,我跟你介绍一下,小刘!”
; \. w9 z# f6 |  g2 w& h9 S7 I“这位刘Sir,警队中的后起之秀,我指定申请他来保护你,尽管放心。”0 }% M; h& }& W: ~0 ^
我笑着凝望刘建明,两年不见,这小子又成熟了不少:“哇,比你还英俊,我当然放心喽。”& q0 ]$ N/ R* _
志诚笑了笑,我继续说:“呀,我想打个电话回泰国,问候一下我的老婆囡囡。”. Q* c2 V2 U+ Y
志诚没好气:“随便,不用替我省钱。”, @$ J+ O6 d% r
刘建明
2 P5 i& x6 A/ @2 x- Z4 A9 i韩琛的回来,对我来说也并非完全负面的。
8 P2 O8 N7 v* X7 w# _这么多年来,韩琛提供了不少敌对帮会的犯罪资料给我,凭借这些线报,我立下了不少功劳。假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我在警察部的际遇,那么,背后的风,最少有一半是韩琛给我煽的。
. M: s3 \+ Y$ k, @在他离去的两年间,我的破案率相对下降了,这使我不无忧虑。假若韩琛能够在江湖上重新立足,那对我来说,也未尝没有好处。, R7 x* S- t% d4 x
富贵险中求,这道理,我懂。
1 V4 e% s% K+ b5 w“琛哥。”韩琛与我一先一后走进厨房。
7 Q, j! I5 b; u" H+ m: n  s“唔,你可好?”# _: z' i1 p  R( g. o/ \
“蛮不错,被调派到情报科一年多,下个月晋升见习督察,呀,我帮你添咖啡。”- E1 c+ R- x6 \! C
他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地问:“Mary在去世之前,有没有找过你?”
0 l; r9 }1 e5 o- o9 Q在这几年间,我已很懂得控制自已的情绪,喜怒能够不形于色,我凝视他,拍一拍他的肩膀:“琛哥,节哀顺便!”1 t) L  L1 R7 u$ g/ f
看来,韩琛只知道倪坤是被Mary所杀,对于我有没有参与,他只存在着极表面的猜疑;对于黄Sir的恶行,他同样被蒙在鼓里。
  R# V6 I4 }4 o+ s当日我窃听问话房中的对话,知道黄Sir才是杀死倪坤的主谋。我曾经考虑过把事情跟韩琛说,但想深一层,还是不说为妙。
3 e1 ^8 r' i* N4 g1 m# s不是吗?说出来,对我丁点儿好处都没有,反而有坏处。3 U7 \1 U1 m# Z0 Q1 M
理由很简单,因为黄Sir赏识我,我知道他对我在警察部的前途有帮助。
' M$ ^9 k6 M( p, S靠山,没有人会嫌多,韩琛是其中一座,黄Sir,或许是另一座。一座可以在黑暗中做我的踏脚石,一座可以在白天助我步上青云,两者兼得,有何不好?
" J" u7 u( t- [. x) t8 I陈永仁
. O- {1 m4 H( o5 h) U3 x5 y撕开包装可卡因的胶袋,把少量倒到桌上,取出信用卡,割出一行。
9 E$ Q" d, ?8 m  }9 Y- J6 f0 c( v$ v卷起钞票,用鼻子吸索,闭目,睁眼,倾囊,我转身抓阿祥,用力把他的脸埋到可卡因中,他鼻血直流。
  p1 A2 W0 z* c$ E9 ?* b* W“货被混稀了!你有什么话说?”我光火。
9 r1 h: Y+ C6 S; X6 f/ O+ Y2 t阿祥无言以对,看见他那副好像受尽委屈的样子,我的怒火烧得更烈,我把他的脸再次压到桌面:“没话说是吗?桌上的可卡因,你给我全部吸光!”
5 z8 g. K* K$ X1 Q* e. l8 q我拂袖而去,三叔紧随,他劝我。9 |7 y0 i5 u  x2 P$ ^
“阿仁,阿祥是做错,但没需要去到这地步吧?给下面的看见,哪里还有心机拚搏?”
- N5 N) Q& r3 [& u& e$ X; ~! u4 d: N我不屑地斜睨他:“这件事是倪生吩咐的,不喜欢的话,你帮他叫救伤车好吗?”" E! d; D$ A6 T, l" y. g* b& g
三叔垂下眼,一脸狼狈。
' X$ V1 p. n4 h5 ]  N- f“嘿!自讨没趣。”我在心里说。1 t+ \1 j" m- w4 G  j
走出曾经是属于韩琛的卡拉OK的士高,阿孝已在车上等我。
" c# ^9 q$ M5 |# A2 s% j% C! r“干吗?”他察看着我说。. R" a+ ]2 o! B7 T
我挤出微笑,不理会他。% D* U/ A: J5 D# p* Y! j" B( r! W
他继续说:“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他终究是长辈,还有很多事情你要向他学习!”他顿一顿,“三叔也快要退休了,忍耐一点吧!”
& I* _- g3 J. M$ w5 W: Z4 l唉!又要跟我说教了吗?请别经常装出一副智者的面容成吗?我有什么要向那老鬼学习?你以为你们这些社会渣宰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真后悔在两年前为你挡子弹,你死了,我便自由了。) K/ g* \: R0 i* y6 f% f; B) o- m
我对他敷衍一笑,大概也同时在笑自己吧。2 |- o5 P! w) C
他们是社会渣宰,我何尝不是?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社会了,心狠手辣,杀人也不当作什么一回事了。麻木吧!再麻木下去,可能有一天我心念一转,会想争做老大也说不定。! @; K5 P" H. j1 n
黄Sir有多久没找我了?听叶Sir说,自那晚后,他变得萎靡不振,叶Sir叫我忍耐点……,我呸!
: B" y1 h+ X9 R. [6 [3 R我回过神来,发觉车子所驶的路线与我所想的有出入:“我们去哪儿?”
' p0 Y; c% b" x他嘴角带笑:“去劳工体育会吃回归饭,邀请了所有政协候选人出席,唔……阿仁,麻烦你在车上等等我吧,我会尽快离开。”' ^# z4 q6 r, N4 j# t3 S) ~4 R$ i
政协候选人?倪永孝竟然可以候选政协?这世界,简直不知所谓。* {3 X) P3 e, @! E9 B
黄Sir" u; x- A4 }2 N2 G) _
阿琛已顺利回港,本来可以待我与阿仁联络过后,看看他在这两年间搜集到什么证据才拉人,然而我想趁今晚的宴会,给他来一个名誉上的重击。倪永孝想从政?妄想!9 h4 ^! Z5 [/ X
我带同十个手下走入宴会厅,倪永孝与众富豪言谈甚欢,梁高级警司冷眼旁观。
# {+ E2 m, A+ O“倪永孝先生……”' |: G& \* A3 R, G$ c7 n$ }
倪永孝把我的话打住:“黄Sir,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8 c# o" I, y8 Q“干了坏事要偿还,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 A/ C; T7 r4 M! R) v! u站在倪永孝身旁的男人企图护主:“我是倪生的律师,今晚是庆回归酒会,有话留待酒会后再说可以吗?”
9 K( `& t# _5 k9 `' m9 c梁高级警司出言相助,瞪着律师:“我说不行,有没有问题?”$ o. p3 H5 f. r3 o) Z2 o- g6 i. p- v
我继续:“倪永孝先生,现在怀疑你与一九九五年多宗谋杀案有关,这是拘捕令,请你跟我返警署协助调查,你有权保持缄默,你所说的话将成为法庭证词。”
1 v0 k4 ~1 N3 f; ^/ q# D陈永仁* N  R  K7 R& |& [+ D7 W. _# N
阿孝被警方扣留二十四小时后获保释,旅行证件被没收。这晚,众人在倪宅的书房内商讨对策,洪律师先发言。
# g5 \+ B; X4 U' D; q8 ]* z6 x* ]“警方明显证据不足,不然你不会获保释,谋杀罪一定不成立,不过三合会龙头的身分,看来无法洗脱。”
- k# F5 ?& c+ {% L. p二家姐放下听筒,忧心地说:“阿孝,几个工会与政党打电话来,要收回回归晚会的请柬。”
; U3 u3 O  r. `) E' C/ ^永义接着说:“港澳办有消息,说他们正找人顶替你的政协候选人位置。”阿孝不发一言,冷静地点头。* C2 W# D: W1 {: w2 s7 b- ^9 D8 a) F
洪律师按捺不住:“你们还在想政协?别天真吧!他们连死了的人也找出来了,韩琛有多熟悉倪家的生意大家都清楚,他转做污点证人,这官司无法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说罢洪律师竟然径自离开。
' \. \: c% `, _+ E哈哈,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得心凉。2 ]" c7 H. t2 b- }5 C; N
书房内一片沉寂,电话突然响起,阿孝接听。! \4 G' [; {% R9 e1 _7 m. W
“三叔,怎么样?”' C* g1 m8 h  X0 ?, E9 d, B; c
一会儿,阿孝垂下听筒,用淡然的语调跟众人说:“三叔查出韩琛有老婆、囡囡在泰国。”% [9 L/ u2 Z* f: A# v9 M
众人顿时磨拳擦掌,永义大嚷:“他妈的!叫三叔生擒他们,看韩琛如何上庭!他奶奶的!”
# u( z4 C/ V' ?* M4 d  g7 y+ x: }阿孝再把话筒放到嘴边,像是漠不关心地说:“三叔,如何处理,由你作主。”
+ q  _# e8 |8 g! O& d我把阿孝的表情看在眼里,如鲠在喉,差点便呕吐大作。( i/ E% B- _+ ]) `% x$ r
在刚接到三叔的电话时还紧张兮兮地追问,听罢想听的好消息后,却扮作淡然,然后装模作样等待别人替他下掳掠令。哈哈哈!倪永孝,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正人君子、政协委员吗?我越看越觉得他不知所谓!8 t  }/ I/ R+ c( G
阿孝从大班椅站起来,走到永忠与二家姐身后:“阿哥,家姐,弟弟没用,帮不了倪家,你们尽快带同妈妈与一家大小到夏威夷暂住,等事情过后再作打算。”; g9 m+ p4 q9 L6 M
永忠安慰着说:“也好,很久没到过那里住了。”
: }  c9 D( e7 R* M3 A1 p, k. i我的白痴细佬永义嚷着说:“哇!那么明天我要去买条泳裤。”
6 ]8 W. P9 U+ r) o8 `" ^' E5 a众人纷纷离开,只剩下我和阿孝,这时,电话响起,是我的手提电话。& `& j0 z* w3 N" h9 A
我接听,竟然是黄Sir,我喂了两声,他才肯说话,彷佛要慎重确认我的身分似的:“明天下午三时,陆启昌墓前见。”2 v0 {/ j" J# M* l/ A
黄Sir挂线,阿孝望我一眼,我若无其事。8 m5 z, f/ T* R: r. P
黄Sir6 m/ A$ Z! s" e; E8 D9 E0 z6 y& U
我在陆启昌与罗继贤的坟前,各放了一束百合,罗继贤,就是罗鸡。
  c  G, Z' U+ ~; I- z跟陆启昌倾谈过后,我点起香烟,等待陈永仁到来。我怕陈永仁对我的愤恨未消,于是叫了叶Sir一起前来,他悄悄站在远处,假如我与陈永仁闹翻,便会现身劝架。, v, V3 |- K& W2 s6 v7 B2 ]* h% M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两个小时后,他来了。7 r6 ]! B- f) Z) R7 X
“还以为你不来了。”
7 Q# o! f  o" u: X$ x( `5 J“哈!为何认为我不会来?”他冷冷地问。
. t, U# d; {" Z3 s0 `我无言以对。3 [# t" K+ b& V
他瞟我一眼:“你等我两个小时,我等了你两年,如何?因为参与谋杀倪坤,感到自己卑鄙无耻,所以不敢找我,是吗?”
1 \6 z; e$ Q! R: ?9 y- N; g我没神没气地望他一眼,坦白承认:“是。”
) Q7 i2 l8 @$ G“韩琛回来了,你硬着头皮找我,只是为了搜集倪永孝的犯罪证据吧?”
: \  J$ H0 H9 c这个问题很难答……这到底是我的目的?还是借口呢?我也搞不清楚,
  I/ o) ~0 l. f+ g$ F. }“大概是吧。”我回答。2 T9 |" W/ R! [6 f2 i3 i
阿仁怒火中烧,用力踢一下脚边的杂草,我转过头望着陆启昌的坟墓。
" _$ i/ [9 t0 ]+ k" u& c; Y良久,陈永仁抓起我的右手,将一把钥匙大力拍落我的掌心,不忿地说:“保险箱内,全部是倪家这几年来的犯罪证据,我做了档案,用日期排次序。”1 H4 a+ A) y5 |* t( P: z
我愕然,问他为何还要帮我?
4 t4 ]+ ^4 J+ f# Q他冷笑一声:“呸!你以为我还会帮你吗?”双眼炯炯有神,“我是警察,我答应过陆Sir调查倪家,我就一定会办妥。”7 F- C5 u# z  y4 h9 ^
他别过脸,望一望远处,再回过头来:“还有,我不要再做卧底,再做下去,过两年我就成为尖沙咀黑帮龙头。”他歪一歪嘴巴,“现在麻烦你赶快把案件办妥,然后还我身分,调我回总部,安排一间好的房间给我坐,我要望到海景的,但别给我看见你。”/ \" ]5 _/ F- B
我叫他放心,他该不会看见我,原因我没对阿仁说。9 s% v5 j$ [& v% i4 h4 l& F
我已作好打算,在完成案件后,便会辞掉工作,飞去英国陪伴父亲。- y6 X% A. ?8 F$ v" X5 h( s% W# ?
阿仁转身走了两步,回头说:“喂!有些字我忘了怎样写,你看不懂就问我。千万记住别搞乱档案的次序,我整理了几年,你搞乱了,我一枪打死你!”  w5 Y5 c( S* i; u$ Q
“好呀,然后一起葬在这里,好吗?”# W  `9 ~5 J! ]6 k% a0 B% v% @
他讪笑:“操!你想得美!”1 j* Z* f/ \8 L  a7 Y, f
我暗笑:“喂……辛苦你了,警察!”
: K% X0 d$ A6 G- R. G8 D良久,陈永仁朝我的方向敬了一个礼,但并非看着我,礼是敬给我身后的陆启昌的。我转过身,也向着陆启昌与罗鸡敬礼,然后维持着姿势,回身转向阿仁。
. ?. ^* y5 d9 i; A+ }6 G8 c我眺望叶Sir,他向我点点头,释然一笑。. W4 y" f! ^% \5 ?  I- o
韩琛
% O! V' {0 u& ~2 b7 K6 Z5 q我这次回香港,不是要倪永孝坐几年牢便算,我要他赔命。8 C: P& C  ^% _
要他死,诉诸法律根本不可能,填命的只会是倪家的偻罗。要他死,我惟有靠自己。
9 U6 T% W) I* a, `我的命,早已豁了出去,从Mary离世那天开始,我只是在苟延残喘。8 W: q$ [2 K6 ^1 m7 q- R
我想过雇用杀手,但我不放心,万一失手,不单是打草惊蛇,还会让他有大道理要求警方保护,那么,事情便更难办。
* x; u; P* ?5 s% o- d有什么方法可以接近倪永孝呢?在这个非常时期,他身边一定有很多保镳,护卫森严。
1 n7 O4 Z1 Q& U$ A/ T' {- ^我难以接近他,但是,我可以让他反过来接近我。
! `* g5 y0 v' d* Y! T4 @我的供词将会让他变成阶下囚,说急,他应该比我更急。
7 C  h' c& v; f8 L2 E; N; I1 c2 A" K我想找他,他应该更加想找我,但他不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杀我,倘若他会,我就不用烦恼了。
) m- F  K* W; n& d要他肯找我,我一定要有把柄给他抓着,当他以为自己有谈判本钱时,他才会放心找我。
; R$ ^( k' u8 ^; u+ E我有什么把柄可以给他抓呢?那天,我被志诚一言惊醒!
5 j, z3 S! w1 s, x在那个下雨天,他误会了我的佣人和她的女儿是我的太太和囡囡,既然志诚有这个误解,其他人一样会有呀!
& [0 n4 I* m/ u) ^! d" ?从我离开泰国后,我便吩咐傻强等人散布谣言,并且要他们好好保护两人,摆出一副严严密密的姿态。/ R" W0 s' l: S/ v" ]
阿Tai是个哑巴,服侍了我一年多,这样做我是有点于心不忍,然而,我没有其他选择。8 w( d4 p7 J+ l8 j
我打电话给傻强,他说阿Tai与她的女儿在三个小时前被绑架了,我要傻强帮我打电话给倪永孝,约他现在就出来交涉。
( O4 ~. p- p5 v) m6 Z% o( }黄Sir
& i' Y" M5 o+ `. y阿仁所搜集的资料,可说是巨细无遗,我看得鼻子发酸。  h, n9 h: L9 ]5 ]
这个晚上,我和一班手下正在总部会议室中整理资料,梁高级警司前来慰问:“今晚又要通宵?”. ^  i+ a; K8 \
“梁Sir,已经差不多了,呈递律政司批阅,如无意外三天后可以上法庭。”- z9 R" p! \! R+ o2 m
“有没有信心?”/ N0 C. \% I5 [- n+ N; ~* K4 t% j
“有!”* B  C& N5 u- r$ D; |  U
“Good!尽力而为,这次不成下次再来。阿诚,你和我都是打工的,不是来拚命的,understand?”) D* m/ R" v6 c& R3 H1 q/ ]( _4 Y
“Thank you,Sir!”7 j  \; q# I  s
梁高级警司离开不久,我的手提电话响起,小刘说,阿琛从安全屋潜逃了。
& N1 M- l& o: D/ r" }$ ~刘建明( {& Z6 _6 u7 Z6 T
为何韩琛潜逃却没跟我说?他……是开始怀疑我吗?# ^- E0 i; S+ L  T: S" d8 b
黄Sir飞快乘冲锋车赶到,我和众CIB同事上车。
! C, M6 L" G+ K“黄Sir,韩琛应该是从套房的侧门逃脱的。”我说。
, y. j4 H8 r3 M) G* ~9 }9 k" {“那岗位由谁负责看守?”他问。
$ Z7 G) u! I4 C7 X坐在后排的大B自首:“Sorry Sir,我拉肚子,匆匆上厕所,没立刻……”
: m. K' r' K2 n3 V4 ^, T+ L“别说了。”黄Sir眉头深锁。7 c4 S" f8 C9 z" p- o, a2 e
“黄Sir,在韩琛失踪前,他打了个电话回泰国的家……”
' r* z! J" _! v  O  K7 p0 d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起,他接听,面色一沉,一会儿,大嚷:“UTURN!立即赶去面档!”
1 `8 `/ H2 a( E; F2 p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1 U8 Q8 a; H0 G- }陈永仁
8 M- Q: Q$ u  G! R0 O我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了袋中的手提电话,按了选项键三下,按下确认,再按六下向下键,确认,用指头感受从听筒传来的震律,响声停止,电话被接听,是打给黄Sir的,我开始用指头敲打话筒。这一连串动作,我已训练有数,做的时候手部的起伏很轻微,旁人无法察觉。* a! Z, ]+ V' G
眼前的阿孝正一个人坐着吃面条,韩琛走到,在路口被阿孝的保镳拦截,我望一望阿孝,他向我点点头,我吩咐保镳搜韩琛的身,一会儿保镳向我点头,我扬手示意他们让开,韩琛坐下。( m8 f0 Q/ ]- J( T1 y6 v2 h; E9 v, U, G: Z
“倪生,不知道有何吩咐?”他挤出笑脸。% a% u5 ^( ]% Z) S6 {; W2 p
阿孝神色安然:“是你约我,应该是你说给我听,你可以怎样帮我?”/ R; U. V1 y7 \* @6 [8 U- m
韩琛依然一脸笑容:“杀了我吧!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其他方法。”+ N. V4 s7 p7 u' a7 ^, |4 J7 L# r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痞子吗?”说罢阿孝为韩琛斟啤酒,一边斟一边说,“一命填一命,以往的就当扯平,仍有什么不妥的开门见山说出来,总能解决。香港这么大,你肯回来帮我,大家一起风云再起。”. I7 R1 d* @/ F( e' w
韩琛不作声,笑容慢慢褪却,他瞪着阿孝说:“你会杀我的,今晚你一定会!”
+ g5 H& Z+ K5 ?阿孝冷笑:“杀了你,那么你的老婆和囡囡怎么办?”
! a' G0 t- z6 x4 z$ G/ S7 [韩琛的神态自如,保镳拨了个电话,递给韩琛。* v# X* p3 `5 X  v, l+ e
韩琛听罢,一笑,挂线,然后径自打出一个电话。" Y. o6 E1 P" Z' z0 z; V
他握着电话对阿孝说:“这两年来,我能够保住性命,全赖有一班泰国朋友关照。”说罢他把话筒凑近嘴边,用泰文叫对方等等,再抬头跟阿孝说,“我想请你听一个电话,电话打到你在夏威夷的大宅,你全家人都在,我的朋友也在。”$ \. P1 b1 m6 w( `) E" a
倪永孝怔愣,赶忙抢过电话,听着,眼睛瞪得愈来愈大,全身颤抖,不一会儿,他对着话筒嘶叫:“No—————!”
+ v& l3 g- \' ?我从没见过阿孝如此激动,我的心跳得厉害,韩琛的手下,是在屠杀我的……不,阿孝的家人吗?!5 f) b( A6 |4 y
阿孝依然紧握电话不放,不一会儿,他再次大声咆哮,叫声变得更凄厉更疯狂,泪开始从他的眼眶流出,韩琛对阿孝的反应似乎也感诧异,嘴巴微微张开。
% J! g( G$ u, ]& m% A2 [阿孝扔掉电话,倏然站起,从身上抽出手枪,用枪口紧紧压着韩琛的大动脉,手枪上镗。
/ J9 _, U2 y4 H. b7 G( {- c" E韩琛完全没有反抗,他闭上眼睛:“早说了你今晚一定会杀我!”8 p  J7 Z. O) W7 Z5 ~; H9 d
我大嚷,企图上前阻止:“阿孝!别上当!”
0 u* ^. F3 H$ b0 _" R4 K- I- ~阿孝叫喊:“别过来!”0 X- j6 f* B7 R- ~0 [
此时,黄Sir率领警员赶到,众人纷纷举起枪戒备。& R3 I0 h& o1 j
阿孝走到韩琛身后,箍紧他的脖子,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随时就要扣动扳机。
0 q% n" j" ?% M$ R2 \& ^9 p5 U“倪永孝!你别乱来!”黄Sir大声劝阻。
$ W) B: w; F) H" b7 L# k7 F韩琛说话:“罢了,阿黄,他杀过我一次,我大难不死,何妨给他再杀一次!各位阿Sir,等会儿待倪永孝开枪打死我后,各位开不开枪,随你们决定!”
( a: X- _/ E( |) [3 P5 _* u韩琛这句话,显然是说给黄Sir听的,阿孝大笑:“好呀!韩琛与黄志诚,你们这两个狐朋狗党,以为我不敢开枪是吗?好,我杀一个是一个!”
/ }1 Q6 ^* e/ s我来不及出言劝止,耳边响起轰隆枪声,背向我的阿孝头颅一仰,我的脸颊有一点凉。
  G2 O! N" B+ P" M+ r( I6 {阿孝往后倒,我上前扶持,他伏到我的胸口,抓紧我的前臂,我的恤衫袖子被拉扯得歪扭,内藏的偷听器接头露了出来。2 N+ I4 G  n1 {# m  ^) X
被子弹戳穿眉心的阿孝颤颤地抬起头,双眼像是鱼眼般盲然地盯着我。
$ X+ g. O- X+ }' z0 }7 `' Z他死不瞑目。/ e. b6 A4 U% e0 B
我知道这一幕,将永远留在我的脑海中。
6 R  h& n2 u) A/ _韩琛, T0 L: H1 g. E
耳畔响起轰隆巨响,我以为自己的生命要结束了,在极短极短的时间里,心里泛起一阵喜悦,一阵懊悔。5 F" K  J9 R3 x; F% R+ W- C0 ~
喜悦的,是我替Mary报仇了,而且,我有望和她再聚。
2 \4 U2 i! G6 N) a* ^" i( _4 U# |懊悔的,是我的生命在三十九岁便结束了,记得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向天发誓,立志要在四十岁前出人头地。
6 E, U& S. @8 m7 U懊悔的,是我违反了Mary的意愿,我知道,我肯定,她不愿意看见我为了替她报仇而牺牲,她想看见的,是我终有一天,能够雄霸尖沙咀这个地盘。$ G3 x* M7 f1 d7 X$ x
我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志诚、刘建明、大B都站在我面前,他们都持枪向着我,而在志诚手中的枪,枪口冒着白烟。
, b) y9 Z' Z9 K8 }- ~# |在最后关头出手救我的,是志诚。
" b; |& {' g1 p3 f, N/ p1 _; o8 i我没有死掉,经过这生死关头,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庆幸我没有死掉,我几乎高兴得笑了出来。% _, U  D3 d. @* ]$ V/ m% `1 w' {) a
志诚怒气冲冲地把我拉到冲锋车旁。
) d8 a/ A% T5 \& C1 f; ]$ Z“你是否真的杀了他全家?”
! K3 D8 Y0 O! x“没有!我只是叫泰国朋友吓唬他。”7 |0 S9 c( ^- _9 t
志诚眯缝眼睛望着我,咬一咬牙:“你利用我开枪杀阿孝,你早就预料到我会开枪,是吗?”
( Q1 `+ s4 N2 R( j: N  A听到志诚这样看我,我顿时怒不可遏,直眼瞪他:“我说不是,你信吗?我说我一心用自己的命去换阿孝顿一辈子监狱,你会信吗?!”
+ G4 x5 u' b' b志诚不忿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去搜集倪永孝的犯罪证据?现在我手头上的证据,足以送他坐十次终身监禁!”
2 n! h! W* [) }9 z  e0 ?' q; i我讥笑“你跟我说了吗?”
8 Q+ Q* s5 \4 h: h$ Z; J志诚别过脸,想了想,指着我的鼻头说:“我明白了,你自始至终根本没打算出庭作证,你是利用警方引导你回香港,给你私下报仇!”+ R, j" d! n0 D  g1 h  Q
我坦然承认:“是,我对皇家香港警察没信心,假若你们真有本事,当年就不会连一个女人都救不了!”
- j7 |* E2 t4 @5 z1 {话脱口而出,我自己也感到错愕,或许,对Mary的死,我在心里深处是有点恼志诚的,至于为何,我也搞不清楚。
9 M1 l. e# p' F1 B  N志诚听罢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 F7 k# @% r4 z凌晨时分,我才知道倪家的人在夏威夷全部死光了,年纪最少的那个——永义的女儿,只有四个月大。2 Q1 x' H" m' L+ _
我打电话给Paul大兴问罪,他反过来教训我:“琛,你叫我帮忙,倪永孝的死我就有合谋的份,留下活口,倪家的人不单单会找你报仇,也会找我,你是聪明人,怎会连这点也想不到?”他顿一顿,“琛,我不是要教你做人,你的妇人之仁迟早会累死你,出来行走江湖,不够心狠手辣,就等于每天在慢性自杀。”! u/ _7 W2 t. `% K% Y5 o2 k
我无言以对,脑海中浮起Mary曾亲跟我说过不少类似的话。, y) M1 ]2 m0 [
Paul继续说:“喂,别发愁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现在倪家的江山就是你的囊中物,以后我们搭档赚钱,我的货独家供应给你,你不用伤脑筋找别的卖家喽。”
) ]/ g8 v) ~6 |6 |0 [0 hPaul越来越懂得说话了……,还有不足一个月我便四十岁,大概,我也是时候作出改变吧。4 a) j3 `( g8 ~0 M! r+ d5 l( W
“琛,再过几天香港就回归祖国,在这里,先预祝你风云再起,老大!”
" s' \3 J3 ?( x5 l0 O) V4 f% M/ C" A黄Sir
. ]5 y$ ]( x  h2 M  e) T4 p今夜,狂风暴雨。' H1 H( v  n( ], x  F
还有十几分钟,便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Mary,是在七月一日出世的。我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桌上放着新的特区警章,我不打算回英国了。
8 s* m: h& I8 S( F" O; o; A没错,是韩琛让我打消了离开警队的念头,我打开一个活页夹,里面全是倪家十七口在6 n! @0 O, q, K: c
夏威夷被杀的照片,其中倪永忠的妹妹,和他十二岁的女儿,被先轮奸然后虐杀。
5 c. H+ J3 g4 e( P' [打开抽屉,掏出一张8R的照片,照片上有三个好朋友,我把最左边那个人——笑得彷佛最天真烂漫那个人,撕了下来。我走到告示板前,把倪永孝的照片取下,换上韩琛的照片。& u  M: w$ h( u& x5 ]4 ]  h
烟花开始在昏黑的天空中爆发,我跟自己说,过了今天以后,一切都不一样;过了今天以后,我最要好的、我所认识的三个朋友:Mary、陆启昌、韩琛,都已经不再存在在这世上。
+ U6 O% ~, o& _5 p! @& c韩琛
# c4 y! [( v5 j* Y“Mary,Happy Birthday!”我看着窗外光辉灿烂的烟花,举起手中两杯香槟说。/ w+ e1 R, I3 h5 n+ _5 e7 A
香槟杯内盛着的是Catier的Closdu Moulin,Mary最喜爱的香槟酒。我把其中一杯一饮而尽,泪不住流淌。, F1 Z3 J3 q4 ?
“老公呀,你猜在回归那天,有没有烟花汇演呢?”一九八九年她三十岁生日那天,她这样问我。( u2 {) a9 H9 j
“傻猪,你生日嘛,当然有。”% z; r5 c9 A- @6 @( X/ W( D
她莞尔一笑,笑得多么漂亮:“哗!到时全香港的人都会为我欢呼鼓掌?”  @$ Y- D' ?; Q0 P6 s( e! V5 q1 f
“当然。”; @6 _+ J: h/ e6 L+ u4 v- n
“那么,你会带我到哪里看烟花?”8 [8 A5 c6 B6 Y0 b, m! a) v% \$ R
“唔……外头一定挤得水泄不通,留在家里看吧。”2 I, z/ w) u/ Q; w( t. W* g( g
她嘟哝着抱怨:“有没有搞错?看电视……”
9 H: j; T$ n5 U4 D7 F) }“谁说看电视?我不是说过要在四十岁前出人头地的吗?到那时候,我们在半山区已拥有一间豪宅,我可以陪你在花园看,假若你怕热,在室内看也可以。”3 c0 R7 ?( N: G# ^: S% [1 C: Z
她兴致勃勃,像个女孩般高声说:“啊!我当你应承了我,假若你到时办不到,我就……我就跟你离婚。”; d8 T6 v, X- N1 @) G: u! r; T
“哗!这么严重?好!我韩琛应承你的,一定能够办到。”: h4 B! e6 G- T7 r- \% m/ Z, d
她雀跃地叫好,一会儿收敛起笑容,抿嘴望我:“不,勾手指头,勾了就不可以反悔。”
0 s* _. ]% t" G: G0 n回想着那些甜蜜的时光,往昔已不能回去了。
: B, z+ Q7 L$ N$ H. `6 C" Y我拭去泪水,跟自己说,今后再不一样了。* I5 F% c: L9 Z4 {6 G
以往我重情,在爱情与友情中寻找到生趣,现在,情已舍我而去,生存的意义,我需要在其他方面寻找。
4 M5 h$ l" H' @, X7 }不爱江山爱美人,我惟一的美人已死。江山,是我余下的选择。# K7 {; F2 B% q8 H
我曾经以为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原来不然。或许当年的相士说得对,“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我的命格,我为何要逆天而行,以后,谁敢阻我,我便杀谁。" T0 P. l- h4 u  a: ^4 `  d4 u: M
我抖擞精神,转身走出房间。& Q  T; O1 z, z% y2 ~
门外的大厅布置得金壁辉煌,这是我在家里举行的私人派对,众宾客见我走出,纷纷鼓掌迎接。" j+ H. D! a9 j/ _
傻强第一时间走过来,递上一杯香槟,兴奋叫喊:“各位,一起敬琛哥一杯,以后谁不服琛哥,就是与我傻强过不去,我跟他拚命!”1 i- Q+ j: A. Z( C3 L* o& ^
傻强说话不经过大脑,站在他身旁的迪路立即拍打他的头壳,轻声说:“傻强你又乱说什么呀?”8 a6 s$ n% A$ j
我笑着举杯:“总而言之,以后是大家的世界,干杯!”" T/ ~3 D' S0 C8 Z
把杯中物喝光,我望向缩在大厅一角的陈永仁。) A. ~1 D9 z8 X- `* R  s
整个倪家,就剩他一个。正如Paul所说,斩草要除根,但他对我来说,暂时还有利用价值。0 {2 W1 A7 ?* e( R
“阿仁!过来。”我叫他,他木无表情地走过来,这反而令我安心,假若他对着我笑脸迎人,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我大概早就把他干掉。
1 S' o5 F  h9 E" {/ Q+ k. `我抱着陈永仁的肩膀:“傻强,你也过来。”( W! }4 a: R% V, x% `) ?. }. t! e
傻强用手指一指自己的鼻头,感到奇怪。
; q. s3 H4 k$ P* M. N+ |: n“傻强,你和阿仁好像一向谈得来,是吗?”" \& @; ?* Q: A0 J* R7 s; w) Q+ q
傻强也不傻,他显得不知所措,连忙用救助的眼神望迪路,希望迪路可以教他怎样回答,迪路也是一脸茫然。3 P! }/ T' H# J* @& M4 h) e& _8 r
陈永仁的身分特殊,大家都心知肚明,傻强不知我在想什么,当然不敢贸然回答。气氛变得凝重,众人屏息静气,我就是要利用这种气氛,提醒以往跟随倪家的部下,别想联群结党来挑战我的权威。
& Y5 I1 ?  @# d5 }6 i: ^- u7 R“傻强你干吗呆了?我见你们两个合得来,所以打算安排阿仁跟随你,有问题吗?”( |2 h# M8 L# G+ y1 U2 ]" @' I
以往陈永仁在倪家身居要职,名义上是跟随三叔,实际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选择把他留下,就是要告诉倪家的党羽,连陈永仁也给我控制得贴贴服服,还有谁敢不服?
( P: N- U* q: |4 n+ |傻强松一口气,然而还是一脸为难:“琛哥,阿仁他比我……”
& O2 r3 d, S, `' U我要陈永仁跟傻强,明显就是要挫倪家之人的锐气,傻强显得结结巴巴,正是我想要的反应。
9 L; r% K9 M* s我怒瞪傻强一眼:“比?有什么好比的?”转瞬间,我破顏为笑,“从今以或,大家就是一家人嘛,我不要看见任何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我慢慢将语气变得严厉,扫视众人,“不论你以往是国华、甘地的下属,还是倪家的亲信,我韩琛都一视同仁,从今天起,这里所有人,都是我韩琛的人。”* h' r' J! `, |( W
我把视线回落到傻强脸上,轻声说:“傻强,还有问题吗?”
5 F2 F0 S, ?$ w; k- ]“没有了,琛哥的说话我明白了,就像香港回归祖国一样,无论你是在香港出生,还是从台湾移民过来,从今开始,不论你来自何方,只要有香港身分证的,都是中国人!”说罢傻强战战兢兢地望我。; e) K' F1 U* a6 H8 @
傻强呀傻强,你实在太可爱了,这比喻再好不过,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把他拥进怀里:“好!傻强说得好!”
3 P& |* ^: H4 Z3 H- Z" c众人立刻拍掌附和。3 B+ L0 @3 G1 U
我把脸转向陈永仁:“阿仁,你有问题吗?”9 H& H8 r6 ~3 h" U3 t* j
“一切听从琛哥吩咐。”他说。
2 q; |# @5 }2 C+ z3 ?! g“好!大家今夜不醉无归!”
# r* T& K4 z. c! s+ M0 V9 n这一刻,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一种快感,一种做霸主的快感。4 F( R8 w) o8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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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 G. @7 V1 X
“支配自己的命运需要大智慧,
9 G' o0 H5 x' J/ R3 g- G6 F计划的执行只需要笨人就行了。”
! w# c' y* H* ~+ s' _) I* j6 Z——摘自《24个比利》丹尼尔·凯斯
1 b3 Z+ N; l- ]时间回到二○○二年,在重案组的会议室内,韩琛正坐着吃外卖晚餐,像吃得津津有味。
9 R+ ~; [9 y$ v4 h/ y) b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仿佛在十一年前也上演过,然而,今天的会议室已非当年韩琛与黄Sir用来聊天的地方,环视四周,站着近二十个人。/ N' p' G0 r% f- F3 b! X& F0 T
站在左边韩琛身后的,是黑道中人;黄Sir坐在会议桌右边,警员在身后一字排开。/ Y$ s0 j4 m" F' d  L# ~
楚河汉界,壁垒分明,不,应该说看似壁垒分明,因为有两个人正藏身在敌方阵营。: T& `2 G1 U: j/ T' n% S5 j
倪永孝死后,陈永仁向黄Sir取回警员身分被拒,他跟随傻强五年,傻强经常在韩琛面前力赞他,在三年前开始渐渐获得韩琛信任,近半年跃升为韩琛最器重的人。' l, }2 U. r2 e2 u1 q' b  \
一九九八年晋升见习督察,现为高级督察,四年间刘建明得到韩琛的帮助,还有望在短期内晋升总督察。
1 p" x: t  R" s1 H( h+ c7 q/ d" P& \旺角山东街一役曲终人未散,黄Sir把一干人等带返警署。虽然在龙鼓滩当场拘捕了迪路与傻强,但物证被毁,警方根本无法起诉任何人,带他们回警署,不过是个小动作而已。韩琛当然心知肚明,故此显得气定神闲。% O- j% n: w: I# w( D5 h
“喂!琛哥!饭菜可以吗?”黄Sir笑着说。4 z  K8 o' }- o2 H% c2 l
“不错呀!”韩琛冷漠应答。! @; B6 x: \& |6 ^* Z3 A* w
“我们查清楚了,”黄Sir指了指被锁上手铐的迪路与全身湿透的傻强,“你两个手下只是在沙滩吹海风。”
3 M. }( X  S- e. o* Y6 r9 T  n韩琛没正面望黄Sir一眼:“那就放人吧!”
% |1 z; {6 @- \4 w! y5 l! A( e“得!随时都可以,别浪费琛哥时间,你贵人事忙。”& i- [2 [+ m* U: |) Z
韩琛冷笑一声:“大家都是熟人,客套话便省下吧,我也很久没在这里吃过饭。”
3 R* ]+ t  J% F( p7 D, J2 H黄Sir微笑一下:“你喜欢的话,随时欢迎,明天好吗?”- c  p. v4 T+ G( F
韩琛吃吃地笑:“免了吧,我两手空空,怎好意思。”4 u! O$ `7 Q, ^( M" ~
“别客气!我才不好意思,连累琛哥你今晚掉了几千块。”, {$ E3 l8 h/ y! M" C3 P
终于言归正传,韩琛沉不住气,把右手松开,筷子徐徐跌落地面。他一言不发拿起手帕抹嘴,突然站起,把桌上几盒饭菜扫向黄Sir。站在黄Sir身旁的张Sir怒瞪韩琛,上前,像要还击,仍然坐着的黄Sir不慌不忙,伸手示意张Sir别冲动。
* j# v0 r- M/ P, g; S4 b2 @. y0 @韩琛瞪视黄Sir:“以为放一只狗在我身边,就可以赶绝我呀?!”
6 q! D5 z% ?. N黄Sir神态自若:“彼此彼此。”
, H  }9 Y# Z& Z& }) k+ |% f韩琛拿起纸杯,用饮管啜奶茶,回头扫视身后的手下,黄Sir也照办煮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紧张起来,特别是陈永仁和刘建明,当然,他们不会就此露出马脚,他们都是最出色的演员。
& _1 L* |& D- X韩琛与黄Sir的眼神再次接触,黄Sir先开口:“呀!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话说有两个痞子到医院换肾,但肾脏只有一个,那么两个人便协议,各自将一张扑克牌放进对方口袋,哪个先猜对口袋里的牌,那人便赢。”* i3 N* h, o2 `1 S* y7 ]+ M
韩琛板起脸说:“你知道我能够看穿你的牌!”
! V0 b2 _: O. `5 ]& @黄Sir垂下眼帘,微微点头:“我也相信是如此。”. o/ \& W( c  c1 f* f
韩琛嚣张地笑,边笑边说:“我一定赢!”
% V: S  N# q5 w! o+ m黄Sir不打算和他作无谓的空谈:“成了!那么……大家小心。”+ J2 p* l$ j5 B: G4 O8 U9 m
韩琛轻蔑说:“好呀!”
7 ?, n0 A+ Q& \# c黄Sir皱一皱眉,神色故作凝重:“呀!忘了提醒你,谁输了,谁就性命不保!”
; B+ G, t& m+ Y; Z9 D. T$ s, x韩琛把双眼睁得斗大,立刻作出结论:“那我看你何时死。”) w5 B" u+ F; X+ L9 B  ~
与烂仔作口舌之争,一向态度像个绅士的黄Sir自然吃亏,他显出风度,站起身凑前欲与韩琛握手,韩琛不给他面子,横眉瞪眼说:“你可曾见过有人到殡仪馆会与死尸握手?”
1 W" n9 T9 }( r黄Sir狼狈干笑。
( c! n/ R: }6 \+ n, O/ d0 c韩琛大喊一声“走”,率众离开。警员忙着替迪路与傻强解开手铐。+ D2 J7 j& N" w! h  P! \: z
第二天,刘建明向上司请了三个小时假。袖子挽起、恤衫下摆揪出的他领着工人,把家俬从电梯间搬进一个二千余尺的住宅,这里是高级警员的宿舍,他与Mary的新居。
- _" b; o& J# w3 n/ t所指的Mary,当然不是方天梅,她叫张秀娴,五年前跟刘建明在警署认识。0 @- v! y0 o8 Q
那晚,张秀娴坐在警署嚎哭,神智不清,刘建明从报案室走进大厅,只见两位同事正坐在一个女子面前摇头叹气,就走上前查问。
' i9 `; A5 E  o) ]5 }“这位小姐酒后闹事,打破了一架平治房车的挡风玻璃。”架着眼镜的同事说。
* g, G/ A7 Q7 Y, H  Y“她哭不成声,怎么录口供?”另一位同事说。3 v; h2 h; d8 W3 A6 }5 {
戴着眼镜的同事摊摊手:“哎!算了,还是召个女警来服侍她吧。”
7 I) T, y1 V2 @7 n- l刘建明望向女子,她长发披脸,看不清楚面貌,然而,她身上的直条子恤衫,与Mary常穿的那件款式十分相似,这点,吸引了他:“等我来。”
) o& `5 U- [8 o) r戴着眼镜的同事狡黠地望他,站起身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你这句话,我刚才也说过。”
# J  {( v7 r7 U% |. Z" v9 P8 ~* {$ q刘建明好奇地望他一眼,他继续说:“我见这妞儿蛮漂亮的,所以……岂料惹屎上身。”说罢他拍拍刘建明的肩膀,大声说,“祝你好运!”# t0 P, {) G, ?$ k( Z
刘建明一笑,两位同事退开,他坐下。0 I' g2 O1 S; k& S
刘建明看一眼案头的口供记录簿,空白一片,抬头望向女子,只能看到披发下的嘴巴,不大不小,唇线清晰。
! ^% @7 L  s4 @- Q* D- @/ f他放柔声线:“小姐,我姓刘,你叫什么名字?”
9 H2 Z+ b6 F* F) }4 v女子在模糊中听见一把温柔的声音,她偷偷透过发缝望去,男人的脸,好英俊。
% O0 J0 H3 D" Y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哭得更激动,刘建明见状,回身取了一盒纸巾,递上,她一张接一张地抽出,垂头擦拭眼泪,轻力擤了一下鼻涕。/ |/ t5 a5 g0 M5 J/ f. L4 L- i
“麻烦你别过脸……你看着我,我擤不了。”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_, _2 D# c2 T( Q
刘建明识趣地拿起口供簿,把脸遮掩,如冲厕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偷偷笑了一下。3 J# v" j( M2 v/ r
半晌,女子叫他:“喂!”. p/ U9 A# M/ n6 \
刘建明把簿垂下放平,女子的面容呈现眼前:修长的眉毛,翦水的瞳仁,分明的轮廓,皙白的皮肤。; O$ @. ]3 m2 ]; H, n6 E
“刚才你是否在偷笑我?”女子忽然问道。
; q) Q4 w/ o0 ^8 L刘建明连忙否认:“没有……哪有?”' B$ @. F. Q  x! o. e/ k+ l
女子微微俯前,定眼望他:“真的没有?”$ ^) }3 x# i' a
刘建明把嘴巴抿成一线,快速地摇了两下头。2 |- o& Z  a8 [: L6 q/ t* {
女子斜着脸,皱一皱眉,好像在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听。
) R, C& @& y: r* D刘建明清清喉咙:“小姐,你……”. d2 r  Y3 T- O1 x
“叫我Mary,M—A—R—Y……Mary。”女子一边说,一边凝望着眼前某一点,自顾自思索什么。
/ }; r: @7 V1 _/ |9 f1 S刘建明怔慑,眼前这个令他一见倾心的女人,名字又叫Mary?
1 k: K$ S1 u. u9 h. ]; O两人各自发呆,Mary忽然说:“你问我什么?”; E5 V% ^5 z! w) b  A# ~
刘建明定过神来:“没有呀,我没问你什么……”
* D# w' S  T" H4 y9 G“那我可以走了吗?”6 f/ h) W: `) ~# u( N
“不……”
/ j1 e2 Q) J. P2 [# E“你不是说没问题了吗?”Mary呶呶嘴。
+ {  e0 }3 w2 x& d% q“不,Mary小姐,你的中文姓名是……”
7 _  H# g2 L0 {* kMary指了指压在口供簿下的身份证,刘建明尴尬地笑了笑:“张秀娴小姐,你刚才毁坏了一部……”
/ [; z1 m* T! L- a4 |1 n7 J9 k7 x2 T% zMary害怕地说:“你们要抓我去坐监狱吗?”Mary说话时身躯微微摇晃,显然醉意未消。
& j, l) f, h4 I4 x+ H' M3 p. p" s刘建明正要解释,只见Mary凝望他,泪水在眼眶内打转,随时就要滴下来。
: S  U, l1 j4 K' K4 e“张小姐,你……别紧张……我……”刘建明结结巴巴。1 c$ t/ t2 I2 T: O' c4 G
“我——失——恋——呀!”Mary放声叫喊,然后哗一声哭了出来。; I  B( L; V5 ?! ~  o7 t' H
从那刻开始,刘建明便决定要追求Mary。+ r! l+ [+ C( {( }
Mary年龄比刘建明少三岁,在贸易公司当文员,工作沉闷,所以她把整份心思都放在男朋友身上。男朋友是他的同事,公司的营业员,每月为了怕最低营业额而担忧,顺利过关便拉着Mary到酒吧喝一杯庆祝,没什么出息,但Mary从不介意。只要男朋友对她好,她便心满意足。3 H! j) g9 C- t) ]2 c
拍拖一年多,男朋友另结新欢,与她提出分手,新欢是一间零售公司的太子女。( t# j  v, z8 I9 s% ]& Z
Mary拍拖的次数可算频繁,十六岁初恋,七年来拍了六次拖,虽然每段恋情都不长,但每次她都尽情投入,几乎不能自拔,因此,尽管在别人眼中她失恋就像家常便饭,但她每次都伤心欲绝。没错,Mary是个爱情主义者,她不可以忍受没有恋爱的生活,一天都不能。
' a$ f& u" V$ N7 U! m& uMary对自己的问题很清楚,男朋友们均异口同声向她提出投诉,她不可能不清楚。她的问题是过份痴缠,缠得男人透不过气。
7 w) t+ k# g  z; {/ Q2 k* m( J1 L然而,像她这类型的女人,正是刘建明所需要的。
5 w9 g" U% q% e刘建明从少就缺乏家庭的温暖,严格地说从没拍过拖,他真心喜爱的女人就只有一个方天梅,但他从未拥有过她。卧底工作令刘建明缺乏安全感,他需要别人关心,更需要有人去给他关心,这时,名字叫Mary的张秀娴像一头受伤的小动物出现在他眼前,无论在象征意义上与本质上,张秀娴都是他渴求的女人。
4 H% J: I. v8 n; R- X' S4 p1 EMary相信感觉,对刘建明的追求毫不矫情,很快,两人便成为情侣。6 z* X+ g4 I/ j! _: x+ z1 \
刘建明对Mary呵护备至,惟一令她感到不快的,是刘建明的工作太不定时,不知有多少个晚上,Mary为了见他一面,在家中等他等到零晨夜半,幸而,刘建明做了一件极对的事,这件事不单是实现了Mary的梦想,而且,为Mary澎湃的感情找到了倾泄的渠道。
4 D' g8 V, a" a3 }, \) j6 I. `Mary喜欢看爱情小说,自小学六年级便想当一个作家,在认识刘建明之前,她尝试过投稿到出版社,可是杳无回音。/ h- R/ W* Q6 h. P  H0 o" ]
刘建明暗中帮助她,找了几间出版社洽谈,由他支付小说的宣传费与印刷费。其中一间规模较小的出版社看过Mary的稿件,认为素质可以,既然保证不会亏本,也就乐意去试。结果,Mary的第三本小说大卖,女作家的地位从此被肯定。! h9 _% c" M. G
两口子既深爱对方,在相处上亦取得和谐,今年初刘建明向Mary求婚,两人决定在十二月步入教堂,这所新居,就是他们的爱巢。& }6 ]. b8 A4 z( R
“小心点,放在沙发旁边。”刘建明指示工人摆放家俬,Mary正站在墙边点算搬运箱,各忙各的。
; a9 W2 K2 S1 O刘建明脱去恤衫,里面穿著白色背心:“喂,老婆,装修师傅电话号码多少?”
  b* P8 s% L6 TMary转过头来,仰眼望天,努力在想:“装修师傅呀,902550……”; W3 G# Q) c- C
“啊,我想起来了,thank you老婆。”: J& U5 T5 N1 J+ j6 T9 U2 t
Mary一笑,回身望着纸箱,一脸茫然:“哎哟!我数到第几箱呀?”2 z1 p# B; g: w, H
“24!”身后的刘建明高声说。
. s7 T3 t" y: r& k% a, ~' K她狐疑地望他:“24?Are you sure?”
7 k$ _( ]* [$ u1 u, V“Sure!喂,拿电话给我。”
  W1 A+ z+ j7 ~; L) pMary正要拿起手提电话,电话突然响起,Mary耸一耸肩,接听。9 @  _0 o$ Y* z
“请等一等。”Mary说罢,刘建明已走到她身旁,刘建明这个人有太多秘密,自然无时不刻都惧怕被Mary识破。
+ T4 I8 Y/ E/ T1 `% X他笑着接听,搂抱身边的Mary,Mary逗趣地凑近,偷听刘建明的电话。6 Q5 P. n4 y, q# H: q# P
电话另一端的人是韩琛,刘建明向着话筒,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声“入伙呀”,然后笑着责怪Mary偷听,轻轻松开她,径自步出大门,“你等等,这里很多人。”
# T* N; ^  [% x“我整批货泡了汤,你帮我调查谁是内鬼。”韩琛苦恼地说。
2 ]! p# v7 r0 {8 X- v刘建明走到梯间,背向着家的大门。大厦的间隔一梯一伙,楼梯与单位的距离相当接近,刘建明感到浑身不自在,压低声线说:“可是,卧底的档案我无法查阅。”
+ e3 L: L) D1 F" z( m- {( U韩琛有点动怒:“我不管有多难!”' j# R5 ~0 ~  v- V( z- T2 c
这时Mary送走搬运工人,在刘建明身后掠过,他心虚地转身站到墙边,挤出不太自然的笑脸望Mary一眼:“我只知道他们用摩氏密码通讯。”( f( |$ T& s0 b, \. `( v: f% c
韩琛不发一言,表示不满。
7 q- }+ U* o9 o- H: G刘建明无法推却:“那好吧,你帮我收集昨晚所有人的资料,姓名,身分证号码,帐户号码,今晚在L13给我。”) r. U3 c" F6 b- ^# V9 d( Q
韩琛挂线,刘建明回身站到门旁,探头往屋内望,只见Mary正站在纸箱前发呆,她瞧瞧刘建明,一脸懊恼,眼神带点不安。
1 F, d& T* [) P% a+ i2 a. X刘建明心中有鬼,惟恐自己跟韩琛的对话给Mary听见:“干吗?”
* Z  H" s, S1 t! e1 m. A' K; PMary依然缄默,刘建明叫自己镇定下来,扫视一眼纸箱的数目:“29呀!”" t. j1 E$ ]: C7 B' n
Mary喃喃自语:“28呀。”9 j+ t5 n# r7 S
刘建明再望一眼纸箱,肯定地说:“29呀!”3 o6 b8 C/ K* }* Q1 g' b
“我在说我的小说呀,我想到该怎样写了!”Mary走上前拉刘建明的手,“过来过来!”# J0 a; o- t2 Z4 u
两人坐到仍套着胶料的沙发,对坐:“可以写男主角有28种性格。”Mary认真地说。
; D. ]: z# d9 `; i4 S$ O刘建明嬉皮笑脸:“哎哟!你在说我?”
0 c# G6 I* Z! J2 w6 f+ J/ wMary瞪眼:“正经点呀!”
; k- N# }! R/ W# c# g$ r1 I刘建明笑说:“是是是……”
$ w+ r7 s9 C( s5 U1 YMary斜斜抬头:“你想想,一个人有28种性格,就是说他每天醒过来便要与自己演戏,演到连自己也忘了哪个才是自己的真性情。”
) f  \1 c+ X: o. h$ q刘建明听着,一副趣味盎然的样子:“咦……哗!”
# ^; u# s5 g) x1 s) a# m& q“是否很可怕?”Mary追问。  t+ d/ q/ J  a2 c
“很可怕!”3 [/ S3 w7 n; Y1 ]0 G3 U3 Z
“了不起吧?”+ G1 Z! P  o* f5 {
“了不起,一定很畅销呀。”刘建明附和着。
; M5 e; X9 y& `( A“慢着!”Mary突然低头叫喊。
& a1 K- ~3 t7 K刘建明愕然:“怎么了?”" _. Y/ O" O+ b3 W
Mary盯视着自己坐着的沙发组件:“为什么椅子会这么大?”7 B8 ~. K1 W( j
“哪一张呀?”
7 z0 N* J+ j# @5 G0 D) G1 RMary惊讶地来回察看:“哎呀!我想我量错尺寸!”她眉头深锁,一副自责的样子。
1 ?0 m" K! }* ^! \5 w. S刘建明不知所措,安慰着说:“别生气……”& |# B! R* Z1 t9 Q. J* g
Mary还是很懊恼,厌恶叫喊:“噫——!”+ A0 v! g! d# J
“别生气吧,哎,你们这些女人,小小事便发脾气……”刘建明边说边站起,也叫Mary站起,把两张沙发的组件合拢,看个清楚。- o- e9 ?: t9 L2 q& C+ ~1 ]
“没问题!我立即打电话到家俬店,叫他们更换。”刘建明安抚着说,场面温馨。
$ C3 ]/ n* Q9 S陈永仁正在中环交易广场外的行人天桥上,一边走一边讲电话,电话另一端是黄Sir,他约陈永仁见面。8 i4 P8 u! A6 s3 G6 L4 ]
“见面?”陈永仁叫嚷,“你想我死吗?现在警局有内鬼嘛,你捉了鬼再说。”
7 x3 m# v9 y/ I8 c“已经在办啦。”黄Sir气愤说。, a. a* x' j$ ^8 W/ [) P4 l
“那么你回答我,谁是内鬼?”
4 V/ R5 U1 [! V% D+ P% w0 {“仍在调查……”+ h( D2 u# j6 w- ~( a
“呸!我不跟你说了。”陈永仁想要挂线。
. o# m6 w. Y. g- X- \1 E“喂,你刚才人在哪里?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 {4 U  y: A5 E  y, y
“我去了看跌打医生呀。”
( D0 p0 L+ Q* B5 m$ ]! E“那现在呢?”
4 \  M6 C; e  g“现在去看心理医生。”陈永仁突然怒吼,“我心理变态呀!就这样!”. B  ^6 m% n2 x3 @$ T9 p
陈永仁大力挂线,继续往前面的商业大厦走去。
% U; I; l! F; r% h+ e4 p走出升降机,他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接待员叫他稍候,办公室的装修看似律师楼,其实是李心儿医生的诊所。
& \$ c1 t( r) S( c+ e一会儿,陈永仁走进李医生的房间,跟正在埋首看文件的她打过招呼,径自走到窗前一张皮革卧椅上坐下,李医生按下桌上定时器,望向陈永仁。2 U# z7 t7 }8 y8 ]9 O; z8 r
“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她问。! T. W% ^  S  ]# r
陈永仁已躺卧到椅上,笑着摇头。
2 ~, u% C3 @+ {9 ^, R2 A, e. d“需要我缩短你的治疗时间吗?”& |- G# a& @% j3 J7 M  Q* M
陈永仁再次摇头,把眼睛合上。
3 Y/ c4 o* k$ }' O  w. d李医生垂下头,继续阅读桌上的文件。
2 T, @9 Z; t' b" c3 C1 D# }7 S0 E李心儿年龄二十六,执业两年,看上去不太像心理医生,比较像一个社会工作者。长直发,眼大,看上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陈永仁对她倾慕,但从没说出口。
) T2 e; j  W& C7 {* i李心儿试着阅读,然而文字开始读不进脑袋,她扬脸看陈永仁,心想这个不修边幅、因犯伤人罪而被法庭指定接受强制治疗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f- t! ^- A' E# a, O盖在陈永仁眼皮下的眼珠子仍在不住颤动,疲惫不堪的他并未能立刻入睡。刚才进房时李心儿对他笑,笑脸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不明所以地令他想起另一个人,和他分手多年的May。/ ^+ [  H. J5 {& ~/ K0 Z
陈永仁7 }3 ^2 I: X; f5 X& H' _2 t
初次遇见May,在一九九一年叶Sir生日那天。6 i/ g8 {' a" \6 `
说起来,傻强算是我们的媒人,假若不是他,丘比特的箭大概不会射中我俩。: `/ O9 Z) D& f, s4 t5 p5 w! V- C
那天在尖沙咀某个停车场,我刚把车子停好,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傻强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一部平治房车,他扫视一眼四周,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百合匙,笨手笨脚地拣选合适的钥匙,对着门锁插插拔拔,时不时伸手拉一拉门柄。我静静地候着,等待傻强将车门开启,证据确凿,便上前抓人。
. S& O4 A/ R8 P) p& d傻强的名字也真够名副其实,弄了十分钟,平治房车的门依然固若金汤,他不忿地踢了
4 g% p9 M$ G7 N房车一脚,弄得自己哎哎叫痛。他仍未罢手,把目标转移到一部红色思域,思域就停泊在我的前方,车尾对正我车头。- J7 l& e% j! Q9 R1 ?3 Y
故伎重施,这次不消两分钟,门便咔嚓一声被开启了,傻强张大嘴巴,露出骄傲的笑容。
' B( N8 B3 D5 `) \- S% H7 c6 P6 Q我正准备下车,此时一个长发少女从思域的另一面步来,她的耳孔中塞着听筒,哼着歌曲,摇头摆脑,秀发在空中舞蹈。% ^: A8 [5 P, X
我被她的风姿吸引住了,动作慢了几拍,此时傻强也察觉到她,赶忙纵身跃进思域的后座,躺下,门依然打开。$ P$ [" h5 r8 X7 w4 O
长发女子也真够冒失,竟然没注意到左后座的门打开了,她开启驾驶座的门,准备进入车厢。我立刻喊停她,同时飞奔过去。5 t$ v5 J) r4 K& [3 H
傻强心知不妙,滑稽地从后座爬出,企图逃走,我追上前,把他扑倒到地上。6 u8 f0 Z) H7 e# i& t' _9 b( J# E
我们纠缠起来,拳来脚往,我制服了他,用皮带把他双手捆绑在铁柱上,打电话给陆Sir。
* y7 d/ I# ?. T, k- @( J结果傻强被捕,我把手袋交还给长发女子,想问她的名字却又开不了口。
3 f' d2 B; w( y# k5 d数个月后,在旺角百老汇电影院门外,我竟重遇May。
  ^4 {6 v3 I; {) t4 w这天她的打扮与当天截然不同,穿一套咖啡色的西装套裙,携着公文包,我们几乎在同时看见对方,她竟然主动迎我走过来。
" D2 Z9 o7 M9 F4 v“Hi,认得我吗?”她笑着说。
- n2 b! A$ l$ O  U* f* l我点点头。
, {, e* `  k9 c“去喝一杯好吗?”
9 S5 Y. Q! h1 ^* q; o我们到了运动场道一间酒吧,我终于明白May有何企图。
. p# l( X9 l8 A. X; D' W“称呼你阿仁好吗?阿仁,这是我的卡片。”她把卡片双手递上。# o( I3 i: s: U" }. p! o
我接过,May的名字叫萧欣岚,是位保险推销员。
1 a' g+ z& z! [. r  D“开门见山,你买了保险吗?”
2 ]% g4 E0 x. V7 H# {5 t3 b/ s我喜欢率直的女人,这样反而令我更欣赏她:“没有呀。”我回答。
  Z% e" i: i- b. N5 N8 @1 M“那么,可以帮我买一份吗?”她妩媚一笑。. i9 Y  W- Y& Z4 @1 u# x* H3 p! h4 t
May的笑容十分动人,我神魂颠倒,没细想,便点头应承。% }( j. c  Q4 f: V8 X$ x0 \  f7 U9 ^
听罢她举起啤酒,与我碰瓶:“多谢。阿仁你是警察?”
: w  i! Y) j7 s4 H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没错我是警察,但这句话,只可以在心里说,我面有难色。4 j6 z- }% H+ p! V+ I
“怎么了?”May歪着嘴。
) m. U% k% w* i9 P9 q2 }: |“嗯……不瞒你,我是……做保镖的。”
: @) b' b4 P! I/ A) g5 W0 r她扬起脸“啊”了一声,对我的话似乎有所怀疑,“是私人性质的还是公司性质的?因为公司对投保者的职业会比较紧张。”
; E/ H9 s/ d) h& ?我难于解释,又不想再说更多假话:“May,不如这样吧,你替自己买一份人寿保险,我负责供款,而受益人就写我的姓名,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2 v4 [. R8 r5 }9 X: j# KMay定神望我,好像在怀疑我的脑筋是否有问题,她用手指划着:“你的职业……不方便?”
0 P, n4 |" ?3 ~* V2 }- q我腼腆地点点头。" R) n" o# o" Z6 w( m
她耸耸肩:“那便算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G9 M. E; @2 |+ B
“不,我说好了帮你买,就要守承诺。”我坚持。
# M2 F' w  w$ w  M& d( {1 g7 G她微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介意。况且,你的提议是不行的,假若这样……”她顿一顿,神色凝重地说,“你可能会杀了我。”
# J% I! p! d! R$ k0 ^& K, Y我紧张兮兮:“不会!我怎会?”
: f. l3 Y9 K# x" Z7 B她嗤笑:“跟你说笑罢了,不过,就算我相信你也没用,公司明文禁止的。”
" U) G' F) w0 g0 x0 I5 a我思索一会:“那么,受益人便不要写我的名字,我帮你供款就是。”
; K! y% i  Q! r' mMay讶异,大概我的话吓怕了她:“陈先生,你不会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吧?”
) j) S7 L% S/ M) k* l( W“不不!”我摆手摇头,“我没任何企图。”
, Z; U2 p- M8 @! Q; i) |( f2 X她蹙起眉头看我:“这不可能。”
+ f: |5 z4 H/ a) |我一时说不出话,的确,我对她是有企图的:“我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只是,我希望能够与你……,怎么说呢,我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_7 e0 j& R, N- f( o8 O
May垂下头,用双手转动着瓶子,眼盯着瓶子:“你是黑社会,是吗?”' W! y! O  D5 y7 ?: G, ]0 \, Q# R% H
我既感到委屈,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自惭形秽。良久,我从口袋掏出二百元,说了句:“对不起,我先走”,径自站起,正欲离开。2 @8 }7 a: y' z5 t  H2 C, g
May把我叫停:“我的爸爸当年也是个黑社会,但他对我和妈妈都很好……我们交个朋友吧。”
3 [9 _! ~, M, n就这样,我们开始了。
5 Z- |! R* p" t4 Z8 Y- G5 ?- u# t) I表面上,May是个职业女性,性格独立,实质上,她极为缺乏安全感,May是双鱼座的。- l4 C' v" t" ]7 X" j8 n1 M
她的父亲在她十八岁那年去世,病死,与江湖仇杀无关。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渴望我能与伯母融洽相处,这对我来说也不错,家的感觉,我也久违了。' {6 t, x& Z. V$ s* {
May的母亲很喜欢我,寂寞的她希望我和May经常陪着她,渐渐地,我们独处的机会少,三人行的时间越来越多。4 ?3 E5 a: ^+ r8 O
一九九三年底,我在警告期间再度伤人,裁决那天May来旁听,结果我被判监二十日。我一边走入监狱,一边想到May在听判时的失落神情,我对自己深感厌恶,在庭上那刻,我多么想冲口而出,向着May大喊:“我不是阶下囚,我—是—警—察!”我想得失魂落魄,突然傻强率众向我围拢,我在心里说来得正好,结果我把郁闷都发泄到傻强身上。0 r7 R2 e  c! A: U
我明明是个警察,却被所有人误解,被所有人看不起,出狱后我的脾气并没收敛,伤人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再入狱的次数自然也增加,渐渐地,May不再到法庭听审了,伯母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漠。
3 J; r- Q4 ]# `7 p7 B5 G我开始有自残倾向,在万籁俱寂的失眠夜,我想得头痛欲裂,我索性把头用力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这已发生过不止一次。' a' \5 r" K5 A) m4 S4 V
我的情绪失控令May逐渐对我心生恐惧,终于在一年多后,发生的一件事令我与May走上分手之路。( l- M. X; U* U4 h! t2 c4 P# t0 ?
那是一九九五年六月某天的下午,当时我还是三叔的手下,倪永孝与两个泰国卖家到了韩琛的卡拉OK的士高,正在贵宾房中倾谈生意,我、罗鸡、傻强等在大厅中候着,我的手提电话响起,是May找我。
4 ~+ v8 v% z% z0 h: k' Y+ G“我想见你。”May劈头第一句便说。
  E( Z, k# s, P/ b- ^  z“现在?我在忙,不如……”8 M& @4 y/ h* t& W
“不,我现在就要见你,我有事跟你商量。”May的声音有点喘急。
9 m9 d$ z6 [& k" ~. F我紧张起来:“不会是BB出了事吧?”没错,May有了我的骨肉,怀孕两个多月,得知这喜讯,我不安的情绪平伏了不少。1 X+ `2 V! M( s0 T9 ]& i0 Q
“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May坚决地说。5 S. ?0 T) A! `) ^) H  B2 C
十五分钟后,May到达,我与她进了厨房,她直接说出重点:“昨天我把BB打掉了。”
7 v, t9 u" o# b" ]: z0 q我震惊:“你说什么?”5 D9 L' f, U& F* F( w: h5 C# T% h
“我说我去堕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May的眼睛变得通红。6 @+ o& a" L% [8 i: E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懂得瞪着她,良久,我问:“为什么?”
7 o" x/ B# S3 x! |, c6 O- PMay咬一咬牙,装作平静地说:“因为我无法与你继续。”说罢她的泪水无声地淌下。! b* V: E- s6 {3 ?4 h$ q4 j# K1 g
我再难以控制自己,撕心的痛楚令我发狂咆哮,将身旁一箱箱啤酒推倒落地,May慌张地瑟缩一角,抽泣起来,我怒目瞪着她,傻强闻声赶至,挡在我面前。
' }& _- e! F4 v& W“喂喂,冷静点,有事好说,慢慢来……”
/ F  y7 G9 v" i" l; Z“她把孩子打掉!”我指着May喝道。: W% z& a; r: F1 n5 C
“没什么呀,没了便再生一个,还用说……不……”傻强语无伦次。, r. y1 ]3 T! F9 m/ V4 E
蹲在傻强身后的May也按捺不住,高声抱怨:“与你一起四年,到警局保释了你十几次,与妈妈喝茶,一个电话你就走,走去杀人!”May泣不成声,镇定过来,坚定地说,“我不要BB受罪,我不想他长大后像你这样!阿仁,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以为我可以……原来我不能,我好辛苦,你明白吗?”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
$ F# a( `) `7 Z# D李心儿终于听到陈永仁发出细细的打鼾声,她松一口气,把计算机鼠标的浮标移到“接龙游戏”的图标上,按了两下。1 q( t/ ^0 w  f% V) ~
半句钟后,桌上的计时闹钟响起,李心儿迅速把它按停,心想不如给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多睡一会儿。
" T  U6 _3 ?5 Z' n4 F8 s+ S, o# r陈永仁多希望自己可以像别人一样,每次在睡醒前都可以赖赖床,然而他没有这种权利,他是个失眠者,既难入睡,却又容易睡醒,一丁点的声响,就足以叫他醒过来。
4 b9 J* o  W- j" D% I他看一眼腕表,喝半杯清水,坐起身,伸展双臂,扭一下颈,望向李心儿:“你这张卧椅真的顶刮刮!”说罢站起走向她。
1 x( s& z) F3 F' h4 k6 n# n$ H李心儿没有望他,继续凝视计算机荧幕:“你应该买一张回家,那便不用特意来这里睡。”
7 D" X/ \+ g- O“不,你这里舒服点,别那么小器!”陈永仁在李心儿的对面坐下,“这四个来月,若非我每星期上来睡一睡,那你又没时间打计算机游戏啦!”! n  X' f% p! @8 F
李心儿向他抿嘴一笑:“是五个月!还有一个月你的强制性治疗就完毕,到时你可以回家睡个够。”6 k. `3 `. [- F
“五个月了吗?但是……我好像没什么进展啊。”他装出一脸疑惑,“不如你写个报告,延长治疗期……呀!说起来,这阵子我经常感到头有点裂,不知我是否精神分裂呢?”9 ]5 g8 o, }8 c: O  X1 `
李心儿没好气:“这叫做头痛,我给你开一点Panadol。”
/ F$ Q  a- H4 \5 J& t8 z6 H/ t陈永仁苦笑一下:“唉……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但又不好意思……”他窥视一眼李心儿,“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6 Q5 l# _! p) O8 A" `李心儿定眼望他,他继续说:“就是……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f5 m1 l# R4 u- d% M+ M
她低下头写药方:“我根本不清楚你是什么人。”
0 p7 k8 h- z6 Y9 s2 \0 Q陈永仁静了一静:“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罢俯身向前,神秘兮兮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N% q2 e9 {5 I) @" N
陈永仁凝视李心儿,直至她肯抬头望他,他轻声说:“其实我是警察。”
! |9 T, h+ K0 Z/ u8 E7 S1 l这句话,不知在陈永仁心中反复过多少遍,这句话,他不知有多少次说到嘴边,但终究没勇气在May面前说出口。对着李心儿,他终于把心声吐露,原因……一来李心儿不是他的什么人,二来,眼前的女人,有一副既倔强而又关怀的脸孔。# p) Y7 b. r3 L
听罢陈永仁的话,在李心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眼珠子跳动了两下,然而她很快便明白这只是个笑话,一句出自一个流氓口中的逗笑说话,她轻佻地说:“我——也是。”. O* h( L% B# F
陈永仁扬一下眉,指了指她,两人相视而笑,李心儿先开腔:“下星期继续吧,除了做梦自己是警察外,也把其他做过的梦记下来,告诉我。”5 x. t) C/ H. Z, A0 m
陈永仁定眼望她,站起来,把皮衣穿上,嬉皮笑脸地说:“记得,梦见你嘛!”
5 i" Y6 ]' V0 x8 M- r" l李心儿不理会他,递上药方:“下星期见啦。”( P$ {& o2 h/ }$ N5 N9 s
陈永仁接过,一看:“真的只是Panadol?”
& ?: k( q' K! Z* v2 ?9 Z% m! r, R9 o2 f  r李心儿只笑不语,把视线移到计算机荧幕上,眼神隐隐透着忐忑。
  m( Y# p3 g. J7 C; g" d/ J陈永仁俯视她,跟她说再见,依依不舍地回望她一眼。
2 t! `5 U; x$ V8 O# Z( m确定陈永仁离去后,李心儿轻轻吁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 z" t; j" Q' A
每次与这个男人的眼睛接触上,她便会从心底里紧张起来,她担心自己的反应会不会被对方看透。; j$ e- Q% k* R' o3 L/ N( D
正走向升降机的陈永仁,面容恢复忧郁,仿佛刚才经历的快乐,只是另一个不真实的梦境。1 {- E+ z: s7 B* _
他可以在李心儿面前故作不羁,但他没勇气把那些听似花言巧语的真心话付诸行动,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经历过与May的伤痛后,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谈恋爱。
# `2 ?1 C+ e( h( R+ F烈日当空,在高尔夫球练习场上,梁总警司正在挥动球杆,穿着整齐西装的刘建明站在他身后。今天是刘建明接受升职面试的日子,他刚从家里赶回总部,却被梁总警司拉了来这里。% X; i, z: ^( L. k: x# T
梁总警司眺望着球的落点,满意地笑了笑,转头跟刘建明说:“你的晋升没问题了,我会调派你到内务部,不过,在重案组上班。”; m/ d. O5 h2 @+ k% O( P6 R6 B
刘建明愕然:“我不懂。”9 g6 s3 f. z( Z8 k8 b  l' k
“韩琛的案件泡了汤,听黄Sir报告,我怀疑有内鬼,想让你去调查一下。”1 ~' g9 J, {( h9 Z
刘建明眼珠子转了一圈:“为什么是我?”5 b  X" D  ^" I1 Z8 c
梁总警司垂首弯身,继续打球:“我与张警司、陈警司讨论过,你的档案干净,在情报科破案又多,做内部调查你可以接触更多管理阶层,这是个机会。”他顿一顿,“对了,下个星期我安排了你上《警讯》,打扮得帅一点。”
. u0 P' ]- l8 u, D% \8 Q. n刘建明笑了笑,低头,抬头:“嗯……梁Sir,那么我什么时候见board?”
4 Q, d' v6 A9 @# |; W* p/ d# T; k梁总警司不以为然:“刚刚不是见了吗?来吧,你也来试一下。”说罢他递出球杆。
, o! Q( M' h8 V4 T/ h' m+ H刘建明脱去外衣,把西装挂在旁边待用的球杆上,接过梁总警司手中的三号木杆,向梁总警司道谢。
1 ]# a5 F4 j4 y: [9 ?) j“对了,你的婚礼筹备得怎样?”
5 ]& m: _6 e7 Y7 g' m, f0 s8 \“差不多了。”
% g  v+ r6 ?/ f“很好呀,快点结婚,人成熟一点,给人的印象又好,你有机会再升的。”
2 d1 {9 L0 y: [9 A$ S8 w刘建明一挥杆,球儿飞到老远,站到身后梁总警司赠他一句:“对了,眼光要放远一点。”7 B/ X5 X8 N$ J- S- L2 d; ~2 |* A; S
刘建明瞰视眼前蔚蓝的天空,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见到天日”的感觉。他忽发奇想,假如韩琛是个高尔夫球,给他挥一杆就可以摆脱,那多好。
9 K- l6 p% s( K% L9 h. b! k7 v陈永仁离开商业大厦,拍打一下自己的头壳,阻止自己继续想李心儿,他跳上的士,回到韩琛的大本营——尖沙咀一间卡拉OK的士高,当年,他与May就在这里分手。
' J9 o1 S8 P5 o) {! D) Q6 M的士高仍未开始营业,几个跳舞女郎正在舞池练舞,舞池一旁迪路与傻强等人状甚苦恼地在填写什么,他上前问个究竟。
" r2 r! D2 ?9 S6 h/ B9 t# m“喂,你们在填写什么?”
9 y2 w+ q, b; E: G迪路一边写一边回答:“琛哥叫我们补交个人资料。”说着他从公文袋掏出一份表格,交给陈永仁,陈永仁有点愕然,思索韩琛这样做有何用意。
# \* d" c" r6 x* v1 e' V站在他左边的傻强发表高见:“一定是用来报公积金啦,MPF呀!”0 T! t, U/ b- O8 [
“啊。”陈永仁唯唯诺诺,瞄一眼傻强的表格,“喂,要照片吗?我没有呀。”3 A5 g! @. M2 j$ N
“哈,你们个个都没有,只有我有,”傻强得意洋洋地说,“MPF哦,来钱的,有照片比较稳当。”0 T+ y  P- s; C1 D3 f
陈永仁望着傻强的照片讪笑:“你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 |% D7 b' x$ i4 S“十年前吧,仁哥,那时的我是不是更英俊?”尽管傻强当过陈永仁多年老大,而且论年纪比陈永仁大,论资历比陈永仁深,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傻强由“阿仁”改了口叫他“仁哥”,这连傻强自己都没察觉。: ?. V* y! Y$ P, T" Y) Y/ M
陈永仁没好气,好奇地看傻强在职位一栏填写什么,写着:“保表”。& f* F  J0 @3 C4 x: G0 m
陈永仁哗然:“哗!你多大了?竟然连保镖的镳字也写错!”
8 x$ p: [3 n# m, o  C# R( S% r“不是这个吗?”傻强问。% s7 e+ a- Z4 D$ e
“当然不是啦!”说着陈永仁意气风发地夺去傻强手中的圆珠笔,在公文袋上写出一个“金”字,停了下来,仰头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也忘了,他硬着头皮,惟有胡乱写了个“标”字,还用教训的语气说,“木字部嘛!”# J; S# _, a- v# y8 P0 @
傻强看了看,“对,是这个呀!”' b# b  x+ H& S7 X
迪路与众人凑近,看看公文袋上的“标”字,把自己填写的删改。% x: }* `3 a1 H' c& Y8 X0 \# R# Q
未几,韩琛从房间走出:“喂,填好没有?”2 D3 q3 C9 X' [0 B! l
“OK了,琛哥,”傻强嚷道,把汇集了各人资料的公文袋递给韩琛,“幸而仁哥教我们写个‘标’字,否则都填错了。”
% X  m* ]$ m6 I! ?. g- f$ Z  W韩琛面无表情接过公文袋,不发一言离开的士高。
0 w0 F/ B3 M' [1 V傻强有点不安,喃喃自语:“琛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回头瞪着迪路,“是不是琛哥怪我把可卡因扔掉?”
- p- z6 g8 y  q8 Y1 ]迪路讪笑:“假如你不扔掉,琛哥不单止生你气,琛哥和我都会杀了你。”
* R7 Z0 j; y- f8 d. Y“那为什么琛哥不理我?”傻强惘然若失。# T" U& W# [( P8 c
“刚才琛哥找Paul交涉,Paul说货已交到我们手上,一分钱也不肯少收,这次琛哥不见了几千万,你说心情怎会好?”迪路说。
9 e! B9 g+ O) z/ q( D; Q傻强光火:“Paul这个狗嵬子,当年琛哥应该一枪毙了他。”3 a* ^$ ^+ V+ [6 X1 V
陈永仁在旁听着两人对话,心里却在想那个公文袋,到底韩琛搜集他们的资料来干吗?
: @# }+ V( b3 _% F6 q5 l& W; A* D; R他想到一个可能性,连忙向傻强说声“要出去办点事”,随即离开的士高。
2 X  r" K  j4 o0 `% M他决定跟踪韩琛。5 p& U# B' F5 A* Y
韩琛在戏院售票处买了一张票,独自走进漆黑的放映院,电影几乎没有人看,他在L13的座位坐下,隔两分钟后,陈永仁走入,随便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
# k4 ^$ W1 g! G& }, q1 L7 ~1 p韩琛把手上的公文袋放到椅下,用右脚轻轻一扫,后排一个人身影俯拾,慢慢坐直身子。
- t2 a7 E% R3 [9 g! v坐在最后面的陈永仁见多了一个人,不期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人极可能就是被韩琛派入警局的卧底。
/ k# ~$ i" k) k两人开始交谈,脸一直向着荧幕,陈永仁连那人的侧面也无法看见。
! n1 \0 J9 }( w7 o1 B“下星期再接货。”韩琛说。
4 W3 N5 y, e, y; _8 k- \9 }刘建明感到错愕:“现在重案组盯得很紧……”
' k$ ~+ T& K6 W, G( J% M3 H3 m2 i韩琛不耐烦,刘建明所说的他当然心里有数,可是他根本没有选择,就算他自己不急着赚回损失,也必须尽快供货给上回订了货的拆家:“你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 r0 [' q5 U; z2 M3 F! c
刘建明难掩焦虑:“上头已勒令调查谁是内鬼,我怕我办不来……”
' U9 k( c8 f4 m1 A$ I: X韩琛冷笑一声:“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刘Sir!”他挖苦着说,然后故作漫不经意地谈到眼前的电影来,“哗!这个妞儿真丑!”, O: z6 _3 }! ]- H
刘建明深明自己的处境,他仍未能摆脱韩琛的魔掌:“我尽快帮你搞定。”
' Q! W+ F" o2 S( |韩琛起身离去,对刘建明愈见敷衍的态度深感不满。
3 Y8 C* a$ g2 P- n2 I待韩琛的身影消失于右边的出口,刘建明从左边出口离开,陈永仁尾随。
, D* s6 H! g% R0 d# y追出通道,陈永仁放慢脚步,避免脚步声把神秘人惊动。' K. ~5 I/ l  M- r& w7 e1 u
神秘人身高约五尺八寸,穿黑色西装,这样的身高打扮实在太普通,对方是谁陈永仁茫无头绪。; O% o5 e- v# a, n5 w
太平门被打开,陈永仁立刻加快脚步,走到街外,神秘人向着路口迈步,与自己距离约二十米,突然,陈永仁袋中的手提电话响起。
/ V6 }* v- T: Z1 @5 ?$ V身后突然传来电话铃声,刘建明感到有些不妥。刚才走出太平门时,沿途不见有任何人影,刘建明几乎可以肯定,铃声是来自刚从戏院走出的某人。8 m" S0 `8 w: N6 S
在这个位置,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回望,二是继续前行,然后把自己藏匿到路口的转角处。假若选择前者,他大概可以望见敌人的正面,然而,敌人也同时可以看见他。况且,到底电话铃声是不是一个刻意制造的陷阱,刘建明并没头绪。1 n5 D7 U9 E1 l: S: V5 g
考虑了两秒,刘建明选择回避,继续向前走。( u3 M& ]3 _% I  T
陈永仁的情况其实大同小异,他可以选择不闪不避,待对方自揭真面目,结果,他还是选择以自保为上,陈永仁转身接听电话,电话中的是迪路。
. A  w; c* R% O( l+ ?7 K“喂,仁哥呀,琛哥刚打过电话回来,说有事要和我们商量。”+ g0 y) Y1 N  g7 e7 c) Y
“啊,我立即回来。”陈永仁轻声说。
! I% ]; ?4 [5 o/ Y& M, W在陈永仁挂线的同时,刘建明已经站到转角处,他背靠墙壁,同时侧耳耹听着是否有脚步声从后传来。
2 Y. [, S. s! K. g背后一片死寂,刘建明把脸贴近墙,慢慢探出半张脸回望,并没有人。敌人可能已离开,也可能正藏身某处,为免被敌人反过来监视,刘建明并没有回过身,他循刚才面向的同一方向离开,心里忐忑不安。1 ~/ Q) I7 M% d) ~
情况,比他想像的更危险,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但是,可以怎样解决呢?2 M7 b; H2 [8 w# t
陈永仁回到的士高,韩琛正在等他。他预计韩琛会问他去了哪儿,因此答案他早就设想好。5 k+ T* O0 t$ b! d2 j3 ?9 E+ y
出乎意料,韩琛并没有问,这反而令他更感不安。8 X7 X$ q: h1 @
“阿仁,你跟随我多久了?”韩琛搓着佛珠,一看见他就这样问。* W( P: S3 p* ^8 |0 }) u
“从可以和你同桌吃饭那天算起……三年了。”陈永仁故作风趣,强自镇定。
2 B- w! k! ]* n  d$ w- Z6 y. F“哈!这么久了吗?”& e# P( J' |- `) h: e
陈永仁腼腆一笑。9 E5 E2 f1 G9 r' j& D5 \
“下个礼拜,我打算再进一批货,不过这回我会用一班新面孔的兄弟,好让你们休息休息。”( j- T- r. h/ {( U6 F$ ~
陈永仁大为紧张,望向身旁的傻强:“那么,傻强他们呢?”! N  ^; G# s. G6 I. Z
韩琛嗤笑:“傻强?傻强是傻的嘛!跟我来。”他搭着陈永仁的肩膀,走进他的办公室。
# [' P  O5 ^6 j; D  {1 s陈永仁走到酒吧台,韩琛脱下西装,随手从内袋掏出一部微型录音机,打开,将带子抽出,拉开写字桌的抽屉,把带子放进去。在抽屉中(奇书网|Www.Qisuu.Com),放满了一排一排的录音带。7 w, d' F7 u! K
整个过程陈永仁看得清清楚楚,他大惑不解。
$ s6 W  M) i4 C& v9 E韩琛是个非常小心的人,假若他不想别人看见的,别人断不能轻易看到,如此推敲,韩琛是刻意给他看见那些录音带的吗?6 F4 g6 l" `2 T
陈永仁不及细想,韩琛扬脸跟他说:“公司有内鬼,你该知道了吧?”* U8 \* @7 O& k" N2 o1 d9 q3 @& G
陈永仁一边倒酒,一边点头。. t" K& R/ U( R$ ^/ E6 E6 x
“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9 n3 @* g$ ]6 ~. X$ ]“我搞定他。”陈永仁口快快答。& e- d' G/ q1 i3 u3 a
韩琛盯视他:“如何搞定?”
# z1 p( t5 ^0 X5 Y给这么一问,陈永仁答不上话,韩琛向他移近,他递上酒。
" v, o8 T. R& o4 \' {) i" d韩琛依然盯着他:“在这两、三天内我会抓他出来,你随机应变。”
) e, r) U4 T/ T" I, C3 ?8 K5 J& H陈永仁支吾以对。2 b( Q1 x: e% b) i7 _3 l6 \
突然,韩琛把凌厉的目光柔化下来:“阿仁,在你们当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他顿一顿,“说真的,你怪过我害死你的哥哥吗?”5 b* L% ?2 `9 l2 o5 S
陈永仁一怔,苦笑:“他也算不上是我的哥哥……”他畏缩地说,“坦白说,在最初是有一点。”
: m0 X. h: r' y/ s6 }" X% P韩琛开颜一笑,好像很满意陈永仁的答案,他举起酒杯,两人碰杯。
9 l9 ]' O0 X9 q; t4 J% L. y“假如有一天,我遇上什么不测,你会替我报仇吗?”韩琛问。
& |) {6 H' d. U陈永仁感到韩琛这夜怪怪的,以往的他一定不会说这种话,大概这一回,他是真的恐惧了:“琛哥,你……”
8 Q% f! M* a0 j1 c: f% A  z“可以了。”韩琛笑着打断陈永仁的话,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 s# n6 x; q2 T$ K3 X& n次日,刘建明摇动着手中的车匙,精神奕奕地步进重案组办公室,众人对他报以不友善的目光。这是他第一天到重案组上班。
# E! @2 E0 Z+ `( {5 u正站在吸烟房的黄Sir叫他,他迎上去。
7 A& l7 L2 a$ ]- y* B" A7 J  Y3 t/ C“早安,大部分同事你也认识,不用介绍吧。”黄Sir说。$ V% c8 J2 y) J8 }$ A
刘建明点点头,结结巴巴地笑问黄Sir:“为什么会……”说着他向外头的警员指了指,示意众人似乎不欢迎自己到临。
' R- W) @: T! t1 F" X: [4 I- h0 w8 }3 ?. m黄Sir爽朗地笑:“唉,你这时候进来,任谁都知道你要调查内鬼。”然后安抚着说,“你要他们怎么样呢,斟一杯咖啡欢迎你吗?不招人妒是庸才,对吗?不过说到底,他们也希望尽快能够查出谁是内鬼,你想查哪位,跟我说一声。”
( V6 O# s* ?, U' Q5 U4 s& ^- m“好的。呀!有什么头绪了吗?”2 U$ A3 y. Z! i" O8 X. c
“前天,我的线人差一点便查出那内鬼是谁,可惜到最后关头给甩掉了,但是,我相信韩琛要出货的话,一定会找那内鬼帮忙,你可以找人跟踪韩琛,或许会有收获。”# J7 d2 U4 L# w
听罢刘建明登时神色一变,然而一闪即逝,黄Sir自顾自抽烟,并没察觉。
$ P1 E0 S: U& c; ]1 T! W: o) _“说的也是,真的要好好向你学习。”
: c& m- {0 S! D6 E“唏!别说客气话,上头当然是认为你行,才指派你负责调查,别以为内务部的事容易办。”黄Sir见刘建明打开房门探头出外透气,识趣地说:“喂!这里空气污浊,出去吧。”( G& E9 h- e+ v: Y2 c* q- u0 w
刘建明笑了笑,开门走出。5 O/ D- ^+ D  m
“尝尝重案组的咖啡,整个总部最棒的,我帮你斟一杯。”
5 `6 T' Y" J4 o/ `8 ?; O1 }+ y; z  q“自己来吧。”3 N3 ]! x# P+ R. I  |4 [2 U8 F
黄Sir领刘建明到他的房间,待黄Sir离去后,他回想刚才黄Sir的说话,不禁抹一把汗。3 w# M# {% r  h' r9 ]- W+ r
换句话说,那个跟着他走出戏院的人,就是警方安插在韩琛身边的卧底。
8 b8 p, O! i, `5 h$ ?那人到底是谁?他会不会把自己认出来?不,一定要尽快揪出他,迟一天自己的情况便危险一点——刘建明陷入沉思。! F$ z9 `% @* I5 j; A# s
慢着!那人的电话铃声……只要想起他所用的手提电话铃声,便可以缩窄搜索范围……无奈想不起来。$ q) X1 ]: ^, T+ P; ~) X' d: Y
刘建明打开公文袋,拿出韩琛交来的资料,将姓名输入警员档案库程序中搜寻:徐伟强、张迪豪、陈永仁……搜寻结果均显示“无此人”。
0 i# ]$ g- P$ E  p0 ]! x刘建明感到挫败,不,他跟自己说,不能够坐以待毙。他开始翻查重案组警员的档案,首先读黄Sir的档案。
' n4 h0 b# q1 S. K3 [“黄志诚,出生日期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七日,一九七五年加入警队……”
* K* V& h. u9 S! c$ D6 W刘建明正在埋首阅读,黄Sir突然出现在房门前。
6 b( u0 r9 m2 n“喂,小刘,有没有约人?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X" |% H. f5 {- N& D2 ~0 X; H
“好呀。”刘建明强装镇定。
$ ]$ k9 \  `# O* e7 I# s“在看什么?需要帮忙吗?”说着黄Sir想要走进房间。* X" p7 G. ?: E  j& K
刘建明立即站起身,随手从桌面拿起一个公文袋,将公文袋扔进放在门边的废纸筒。他这样做,目的为了阻拦黄Sir进房,因为在他的桌上,不单放着黄Sir的文件袋,更有韩琛属下的资料页。
% Z. E( B# `' Q* w“哇!”黄Sir突然叫了一声,俯身把公文袋从废纸筒中拾起,“喂,在CIB那边,公文袋和信封用一次便扔掉的吗?我们这边不同呀!贴一张表格在袋面,可以用来做内部文件袋,环保嘛!”黄Sir笑了笑,随手把拾起的公文袋拋到靠门边的矮身文件柜上,“放这里便可以,OA会处理。”
; x+ f/ X# i9 s刘建明尴尬地笑:“那你们这边几点钟吃饭?”
6 k% Y8 o  Y  [% x' K, m“十二点半,等会儿过来叫你。”说罢黄Sir正要转身,顿一顿,“喂,不好意思,下次你查阅机密文件,我想关上门会比较方便,免得给同事们看见胡思乱想。呀!我帮你顺手关门。”. M: u9 g9 f3 J* J/ u
刘建明# R4 Y5 @1 a0 k0 I# x% J5 i0 _
下班,我回到新居,Mary不在。  j8 u$ k% [5 D7 D( G* A
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灌了两口,按着从深水村购买的音响,坐进沙发,莫扎特的第二十三号钢琴协奏曲响起。
) S! p4 X8 r5 ]- o' x& A这几天,我的心情糟透了,那个卧底一日未被铲除,我便无宁日……我担心他会把我认出来。6 g! F# ^! w7 Y# B" w! n4 t
我拆开刚从书局买的书,是一本讲解摩氏密码的书,原理原来相当简单,不同的字母以不同敲击长短与节奏代替,看来,那个卧底的英文水平蛮不错的。
( E+ ~" m" j% m( {* g# d" |: v读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窍门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叹一口气,学懂摩氏密码又如何?  c9 D) j* N, f2 x$ i9 h
打开公文包,取出黄Sir、陆启昌、张Sir的档案,档案我已看了两遍,仍毫无头绪,再看多一遍会有用吗?
3 {/ e. R& h) D; w/ e迪路、傻强、陈永仁、挣爆、大块头,这五人的关系与韩琛最密切,其中以资历最短的陈永仁与大块头嫌疑较大。唉!其实我完全无法确定,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卧底是黄Sir的线人。
. ~: I5 ?8 j2 V# O: v# h慢着!转一个角度去想,那卧底需要通过黄Sir才能够发挥威力呀!假若黄Sir消失了,那么,他的威胁也自然土崩瓦解!6 C3 E8 m) O* R
那卧底是谁,绝大可能只有黄Sir一个人知道,失去了黄Sir的引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8 O$ N' h- j5 j3 t, g: K, R2 J+ |没错,黄Sir才是关键!我想通了,结论是:黄——Sir——要——死!
* C+ y' l9 F; n5 E" E/ ^当然,我不会愚蠢到自己去动手,假若把这提议跟韩琛说,他会如何反应呢?
$ |! [9 B: q0 j) d( l不,我没必要去做主谋,更没必要自投罗网,给韩琛多一个把柄去箝制,须知谋杀警察,罪大恶极。况且,黄Sir与韩琛的关系我还是看不通,他们曾经是刎颈之交,韩琛会下手杀黄Sir吗?始终是一个疑问。$ i6 U( z" F1 H
除非……除非给韩琛知道当年的真相——杀死倪坤的主谋并非Mary,而是他的好兄弟黄Sir!
# }7 g) j4 e! y7 d6 X2 d+ o$ z倘若不是黄Sir,当年他就不会落难泰国;不是黄Sir,Mary就不会死。只要韩琛得知这个真相,他便一定会杀黄Sir。/ t! o6 c) S6 D0 Q( R$ P0 d
明天,我就叫大B二十四小时跟踪黄Sir,把他的行踪报告韩琛,倘若在这期间黄Sir与那个卧底见面,那便更妙,一箭双雕。
9 z0 _% G/ I# P9 [5 K/ y  x“我相信韩琛要出货的话,一定会找那内鬼帮忙,你可以找人跟踪韩琛,或许会有收获。”今早黄Sir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吗?他说得没错,韩琛会与我见面,黄Sir自然也要跟那个卧底见面。" d' [! [; C) P% H
黄Sir,对不起了。# A/ J8 A5 j- E0 S% q
我答应你,待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做回一个好警察,一个好市民。& N  U% l9 H! B$ O
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我拨电话找Mary。
$ ^: l2 `/ n  B# x4 P- O“喂,还在写稿吗?”. ?( u- S2 {$ W2 ?. `) v$ q
“唔,你呢?”5 |6 _" F$ G7 G$ W0 \" v. N
“等你回来啰,喂,睡床送来了。”
: W- g# G# G- Y% G( N“哦,舒服吗?”  t- D& m" s) x, C# e, G& V/ @" D
“我也想知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笑着说。
+ w2 w& |5 ?9 b% x; [“发傻,赶交稿呀!”: R, G. r$ ]) {# S) C% @
我嗲声说:“考虑一下吧。”
# m, h- f! C4 l. L) iMary甜丝丝地笑:“不考虑呀,不考虑呀!……下个星期日吧,星期日才跟你试。”1 ?+ @7 o6 z. R0 m1 u
“星期日,好呀。”
7 T9 K5 A2 [# c3 x“不跟你说了,拜拜!”) I! L1 Z# `) M1 F. ^  ~
结果在两个多小时后,星期日的零时十分,Mary来了。
& q9 Q; l9 `* I( f4 B9 I到我醒过来时,她已坐在床上,埋头对着手提电脑打稿。1 t, G" ], R% S2 F" I. `
“睡醒了吗?”她说。# w! i. j5 P1 M. w0 K+ x
我看一眼座钟,伸手抱她的腰:“哇,六点多就开工?”- ^; N  w# F9 @  q, j
“要努力嘛!”
- f: N2 N$ ?2 ]2 P. P“唔……你写到哪里?”2 @/ j* E: H" G  c0 s+ A
“这里啰。喂!想深一层,其实这个男人怪可怜的。”Mary在说她那个拥有二十八种性格的小说男主角。# S; B2 A: L; P, \: {
“唔,我也觉得。”! q: O. n2 T7 V% q+ F) v7 l
“那么……给他写得好一点,好吗?”9 y5 m' x6 K' Y& s! y  U3 j$ s
“好呀!好呀!”
0 {& D, Y8 D/ F8 a6 B) y- C! F4 j“写他做回好人。”说罢Mary凝视我,我点点头。, ?/ q6 H% h1 w+ {+ K5 x
“但是,他是好人,却又做错事,那结局该怎样写?”3 L% z2 @9 U& o6 T0 f' x% U5 D
“结局嘛……的确是一个问题,留待你们这些文人去想吧!”说罢我躺下。
/ W# e4 {0 I4 L- |" w+ o2 t1 ?( S“睡吧睡吧,你也累了,今天要上班吗?”
1 w, s  Y' ~& k+ O1 z  V4 X我点点头。% ^$ {# E6 y% {1 r) H. H5 z
“啊,真可怜,等会儿我叫醒你,你放心睡吧。”$ O7 y$ n) H+ S1 Y% ]3 \
我合上眼睛,心里在嘀咕,Mary是否开始在怀疑我了?
% \% w" D/ E# K- E两个小时后,Mary把我唤醒。在临出门前,我打电话给大B。
3 h2 _8 A3 Y. d0 _1 U“大B,由即日开始,二十四小时跟踪黄Sir。”
8 p. b  {8 R+ v' m4 z) e6 ]
: f2 U+ }3 M+ ?0 ?. T2 X8 S/ d第十二章
% f) |: e& S- v: d! b( I6 K“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他人的记忆中,
8 t- a( M( P  X" h* u生命仿佛就加长一些;
6 T4 f0 a. V7 `! i- R* P4 h& [光荣就是我们获得的新生命,/ {8 H8 q& t1 `# J& k, m0 Y
其珍贵,实不下于天赋的生命。”
, d" m# O. ]# ~& r  t——孟德斯鸠(1689~1755)
4 A) G7 |8 O- I1 H3 l8 n! X在韩琛的的士高门外,代客泊车的接待处,迪路与傻强正坐着倾谈。这阵子在帮会中谈论得最沸腾的话题,自然是“谁是卧底”。
: k& _' Y3 s# C2 o% D: {, V" N傻强眯缝着眼,环视四周:“迪路呀,我终于知道怎么去辨认警察了。”2 d$ _0 ^" J8 V% P4 p! n. Z
迪路敷衍着说:“怎么?”
5 c4 g: @5 u) I4 ?傻强皱一皱眉,像为合适的形容而搜索枯肠:“总而言之,谁一边在干一件事,一边却很不专心地看着我们,那人就是警察。”
0 k5 F" E. Y. {$ e- h迪路歪着嘴望傻强,傻强朝前方扬一扬脸,一个送外卖的老伯携着食物走过,望了两人一眼;对面街二楼的发廊里,发型师一边为顾客吹头,一边俯视他俩。
! o! \6 x& c* @; V傻强别过脸,轻声说:“还有那边。”
1 `7 |/ ^, P# Y# l5 P7 ~! m7 E迪路再次循傻强的视线望去,看见正在填停车表的送货工人,在电话亭讲电话的男人,派信的邮差……全部都在望他们,迪路作出结论:“对啊,那岂非满街都是警察?”2 y  K5 Y9 P% `( n  o$ {( }6 A
傻强夸张地说:“真的有很多呀!”2 O& s* g& O9 z6 t6 P
“这样说来,我也是警察呀,我一边在代客泊车、抽烟、喝啤酒,一边跟着一个傻瓜在东张西望。”
. {% `  V8 I* }& r1 m6 S( x蓦然,傻强错愕地盯着迪路,声音颤抖:“迪路原来你……”
) z: \1 @6 F9 d迪路没好气,不理睬他。  h1 q$ t  n9 B+ G% h/ G1 O
这边两人在无聊闲谈,那边,在的士高内,韩琛正忙于招呼客人。8 m: [- |6 v; O$ `- [
韩琛看见陈永仁,喊了他一声,陈永仁回头应一声“琛哥”,继续埋头吃他的肠蛋面。% j: T9 x  j4 _& B
韩琛进房,陈永仁在心里盘算,这几个客人是另一泰国毒品卖家在香港的接头人,他估计韩琛与他们要商谈一段时间,他决定把握时机,与黄Sir见面。8 [- }- \. F! U
他步出的士高,走近迪路:“在望妞儿呀?”
. i6 k! m6 R3 l- t' t迪路盯着他:“你是警察。”
! L: D8 O# h8 T% R( Q4 \陈永仁差点被吓破胆:“什么?”
* h' m8 ]: o4 _8 R$ g8 x傻强插嘴:“我们在猜谁是警察。”
7 d+ z4 S9 Q1 S  d陈永仁松一口气,斜眼望向前方,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嘿!这般无聊,这个时候有警察监视我们,有何出奇?”1 B# U- ^0 a( J* }
“喂,仁哥!”傻强突然大叫一声,指向对面行人路。6 Q. J) l* E$ C
陈永仁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女人的打扮较以往成熟了不少。
, Y' w3 d) a! `5 \% N- L, ^陈永仁像不太关心似的,问迪路:“我去按摩,来不来?”! ]# d0 D9 k$ _$ l1 V
“唏!最讨厌。”迪路嗤之以鼻。陈永仁早就知道迪路不喜欢按摩,才会这样问他。5 A9 g+ Q7 V) I6 t' a$ y
“我去!”在旁的傻强立刻嚷着说。) R1 W1 d7 ^  V$ \( `7 @/ y, q
“去什么?留下我一个人看档,想闷坏我吗?”幸而被迪路制止。
8 b, ~5 y  h# G, p  P* }- [! S陈永仁警告两人:“喂,别说给琛哥听呀!”说罢他迈步离开。+ [" y/ \" t1 k$ |. v
傻强不忿气,待陈永仁走远后,怂恿迪路:“就说!”
: T! }6 k. B( w, j2 A1 r8 @! ^7 g  u0 R“我不说。”迪路冷言相向。
* u) K# Z0 p9 t2 n傻强呶呶嘴。
# s6 F9 W# E  D& f% A迪路看见陈永仁向那个女人走近,问身旁的傻强:“喂,那妞儿是谁?”
5 c, M8 X1 A/ I' A2 ^傻强神气地望他:“你不知道吗?仁哥的旧女朋友May呀。”* a" l, m4 I3 d2 j! I
陈永仁走到May跟前,停下,May挽着两个购物袋,凝望他,轻轻一笑。* n5 \# r; P. U/ M. M
陈永仁也腼腆一笑:“这么巧?”
5 {. q, r" F+ I- Y# _' c7 ?“是呀,刚巧在这附近买东西。”
" x6 l$ p7 B7 l7 k% ?. I“很久没见。”
/ j6 e. q1 z7 G- W9 `9 ^7 y“六、七年了。”
8 H! \  X2 x0 c8 A“近况如何?”2 b' }" v/ g$ D4 P
May像煞有介事地说:“我结婚了,你呢?仍在黑社会混?”) F( E; Z$ N; G0 b+ J3 i+ d3 b
陈永仁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f. a4 L9 b* R6 t8 Z
这时,一个女佣人拖着一个女孩,走到May身旁,陈永仁望着活泼可爱的女孩,凑前摸一下她的脸蛋。
$ y  Q+ R+ R' C/ n  \6 a“你的女儿?”
  {1 ?$ g4 q* s+ `  K“唔。”May简单回答,像不想多说。
' g  ?/ \7 s3 r) x“几岁了?”
2 @, ~& D  M7 W) l% F! {* PMay急急回答:“五岁。”) ~: W5 K4 R& ^( T- l- z, i' O
陈永仁点点头,凝视女孩,在心里慨叹:假若不是自己当了卧底,女孩的父亲可能是自己吧。. B( [/ ~% R8 \
看着陈永仁凝望女孩,May有点焦急:“我丈夫的车子快要到了,所以……”
7 a* F/ \5 M+ o* j- m陈永仁连忙打圆场:“啊,我也赶时间。”他顿一顿,像有点依依不舍,“拜拜。”
6 y# T- V9 s3 I/ {May应道:“拜拜。”+ @5 X+ q2 x- O' g
陈永仁转身离开,May的女儿拉一拉母亲的下摆:“妈妈,我今年六岁了。”: m' t9 a8 E. \6 X
May灿烂地笑:“Sorry呀,妈妈真健忘,记错了。”说罢她抬头凝望渐渐走远的陈永仁,感触良多。
6 t5 B1 S0 G& h) E8 m陈永仁与May,是在一九九五年六月分手的,当时,May怀有陈永仁的孩子两个月,在分手时,May对陈永仁说,她把孩子打掉了。$ t1 N" z1 l9 {: x' C
这是陈永仁第一次看见May的女儿,也是最后一次。7 E4 O/ g# k$ I4 `
陈永仁横过马路,从口袋掏出电话,拨电给黄Sir,他只“喂”了一声,等待对方响应。+ r9 b, D# n8 ?' P
良久,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说:“可以说了。”
. \0 t2 ^* o* a: D* S; }, ^( G“现在可以出来吗?”陈永仁问。
. T0 D& U* K3 f! y1 I2 n! j' R8 T“现在?”黄Sir沉默片刻,“在电话不方便?”
1 m: Z8 @* \5 s* X  Z$ E“嗯。”) U4 l2 V  I5 b- S: G
“好吧。”说罢黄Sir挂线。( S. w5 Q4 |3 V0 S+ }5 q2 O
十五分钟后,坐在办公室的刘建明的手提电话响起。/ {5 m7 w" S9 u6 q) ?# ?: C
“阿头,他乘地下铁过海。”坐在地下铁车厢内的大B,鬼鬼祟祟地探头望向前面第二个车厢说。车厢内,戴上太阳镜的黄Sir独自站着。
7 w+ j/ d3 V  W- @: {( M8 C4 @“继续跟。”刘建明对着话筒说。
: t( n. N' e% H8 `, K" C时间四时十五分,黄Sir走进上环一幢商业大厦,这幢商业大厦的天台,就是他与陈永仁惯常见面的地方。
) v- F1 t# I4 w$ n% `- l大B尾随进入大堂,抬头看着升降机的楼层显示,拨电话:“阿头,上环粤海商业大厦,他上了二十四楼顶楼,要我跟上去吗?”
7 b& \  `  O. w9 [% n* ?% n0 Y1 V“稍等,先在楼下监视。”刘建明说。; ~2 P/ d  E5 j
刘建明挂线,从口袋取出另一部手提电话:“琛哥,跟踪到了。”! Z- c+ _8 h/ \3 ^' [) o, F8 n0 K
电话另一端的是韩琛,从这端听,声线一点不像是刘建明的,显然,刘建明所用的电话,是经过改装的,内藏了变声器。( ^) ~, H5 X5 O  B% ~0 [/ C
“是谁?”韩琛问。" j* B! C4 b( P& U# Q9 \+ D
“还不清楚,但已确认他到了那里。”6 L, a1 B8 k$ U( }1 c- B- ~  b
同时,一部房车驶至商业大厦入口,驾车的人,是CIB的队员杨仔,大B上车,“先留在这里监视。”他吩咐队员。
$ Z! u+ k& s' ^2 @. G8 X天台上,黄Sir与陈永仁谈话。- D4 s# u" g) |9 |5 |: ?
“怎样?有什么消息,非要出来见面不可?”黄Sir说。
; K# Y6 E0 @2 T0 o+ r' L“刚才泰国卖家的香港接头人现身,我想那批货在这两天便到,时间、地点还不知道。”
, I1 k: c) I- \8 D3 T“韩琛一直不是向Paul买货吗?”9 X+ d3 m' m; D- o
陈永仁摇摇头:“上次的事韩琛大动肝火,韩琛要还Paul一点颜色。”他顿一顿,“这次交易对韩琛不容有失,假若再出乱子,香港许多拆家大概不会再向他订货。”* W" U3 a' {4 E; w3 q
黄Sir皱一皱眉:“机会是个机会,不过……内鬼是谁有眉目吗?”, _) u* w& O. [& p: n
“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顿一顿,“前天跟你说在戏院看见的那人,我想起他有个小动作,他在走路时不停用公文袋拍打自己的大腿。”说着陈永仁模仿了几下,“可有头绪?”' E* `& o& k- W
黄Sir的眉心皱得更紧:“身高五尺八寸,约二寸长的黑色短发,黑色收腰西装,姿态优雅,拍公文袋……”他摇摇头,“不会吧……”
, Z  s5 K, w! [# E5 J4 {6 o2 U陈永仁大为紧张,正想追问,他的手提电话响起,是迪路。7 X. {" {: c0 D5 q* M+ ?# G
“喂?阿仁呀?琛哥说已经找到那个内鬼,叫我们搞定他,我们快到了,上环粤海商业大厦天台。”迪路在飞驰的房车中打电话给陈永仁。
$ i7 V: R% a# ?8 m$ Z& K陈永仁震惊:“我立即赶来。”
; O+ p; d! [  Y: {! _* H0 m$ B挂线,陈永仁瞪着黄Sir说:“大事,迪路他们正前来。”
: N7 d, I+ D! @5 ?+ ^黄Sir立即打电话给张Sir。
$ V( b3 B8 l3 Y4 x: V  ~# a5 `顷刻,三部房车在大厦前停下,迪路领着众黑衣大汉下车,冲进商业大厦。( ^9 N0 `4 w* F# y, t
已在车上守候多时的大B看在眼里,急忙向刘建明报告。0 Y1 B. a: A- U! X  h
“他们有多少人?”刘建明问。
" B( B8 c- i# J( t“约二十人。”大B答。/ c) l, z+ a6 a. g
“我们呢?”8 H; R- u% S& S8 ^' v2 D" _8 g
“三个。”0 J% _. d" N9 k: i
“别轻举妄动,我现在赶来。”说罢刘建明立即动身,冲出大厅呼唤众人,“黄Sir……”, i4 A! e$ ~- i% y
话未说出口,刚放下话筒的张Sir差不多在同时叫嚷:“阿头有难,全世界出动!”说罢张Sir瞪刘建明一眼,也不及质问他为何会知道黄Sir出了事,便领着大批重案组警员出发。. @2 q9 s" v/ \& S8 a. V: G6 @, _8 ^* |
这时,迪路站在大厦大堂环视四周,大厦有四部升降机,因为是星期天,运作的只有两部,迪路指挥众人行动,兵分四路:“大块头,左边楼梯;波牛,右边;傻强,左边升降机。”说着他自己与三个手下走到右边升降机前,待升降机到达。' j# ~$ V. d, J8 {+ o
陈永仁及黄Sir已离开天台,走到电梯间。9 q2 ~. Y. S# k- f5 Y) z# p
“有谁知道你今天来这里?”陈永仁边走边问。& y3 K( o: U% G6 z& z2 o  ^: f# S
“没有。”黄Sir肯定地答。
( P* t$ V' B6 |) ~两人急步走下楼梯,赫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下层传来,声音愈来愈近,走在前头的黄Sir示意陈永仁掉头,折返顶楼升降机大堂。9 R" `% p9 G& U2 z1 a7 b
回到二十四楼升降机大堂,黄Sir与陈永仁盯着楼层显示灯,只见两部升降机同时上升,一部在十二楼,另一部在九楼。两人立即走到左边的楼梯,然而情况与右边一样。) Y# I  R1 U* J; \& J+ D1 R
两人心感不妙,再次折返大堂,今天是星期天,目下所见全部办公室都没亮灯,要找个地方藏匿根本不可能。( ?2 N3 Z2 E* X% R+ S' F
升降机内,迪路身后的手下亮出手枪,上膛,迪路瞅他一眼:“喂!你干吗?镇定点,收起它啦!”8 v0 W/ E: H- S( |  C) x( u
另一部升降机内,傻强的表现与神态自若的迪路截然不同,他抬头瞪着楼层显示灯,紧张地吞着口水。
( v8 e) q/ M) `, \$ N6 s+ U顶楼升降机大堂,黄Sir仍然保持镇定,在心里快速盘算,他知道只余下两个选择:一是与陈永仁一起上回天台,乘搭清洁工人用来抹窗的“飞船”离开,但是这样做,陈永仁的卧底身分便可能会曝光(他过分执迷地这样认为),况且飞船的负重量他并不清楚……,他这样说服自己,结果作出了第二个选择。
6 J3 P6 X, o5 k( a- Z1 @3 U“你上去坐飞船走。”黄Sir说。
8 r+ b; M! F, X: z9 b$ l) a陈永仁像个小孩般大力摇头:“那你呢?”
% R: ?5 x8 d3 g. i# Y黄Sir挤出一副自信的表情:“我坐升降机走。”说罢他隔着西装拍拍胸前的委任证,表示自己是警察,“放心吧,难道他们敢杀警司?他们的目标是你呀。”
+ \9 Q7 P7 R# ^5 a2 T# \/ x陈永仁觉得黄Sir的话不无道理,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形势已不容许他婆婆妈妈:“小心呀!”$ t/ V" |" m. a3 a
陈永仁奔向电梯间,黄Sir突然叫他:“喂!”
7 P- d- O- E/ M他回头,黄Sir欲言又止:“没事。”
; N9 j& l  c' e( k陈永仁推开门,朝天台走去。架着太阳镜的黄Sir临危不乱,看见置于大堂中央的桌上放着一份大陆房产的售楼书,他心生一计,把售楼书摊开,举在眼前,同时歪着头,用肩膀托着手提电话,紧贴耳朵。- u4 f( F6 c9 J3 m4 A
“叮”的一声,升降机门徐徐打开,黄Sir不待众人走出,已开始说话:“喂,老婆呀!观澜湖的大单位不错呀,落地玻璃窗视野广阔……”黄Sir故意把视线集中在售楼书上,以示他看不见众人,否则,平日他假如看见迪路,不可能不盘问两句,他一边说电话一边走进升降机,“正对高尔夫球场,加送会员证,售价不到一百万……”
+ C$ m$ g" Y+ ^- T' i9 F* j黄Sir的魁梧身形,独特外表,以及一把雄厚的声线,迪路不可能认不出来,只是在霎时间,他被黄Sir自若的神态搞得糊涂了,黄Sir真的只是来看地产展销会吗?8 [/ W' I' I2 P9 W. }, M4 s! `/ Q
犹豫片刻,当他定过神来,韩琛下的格杀令登时响彻脑袋,他回身伸手把快要关上的升降机门架开,气定神闲叫了一声:“黄Sir!”
5 q, z8 q) b5 I& g  B) ^, Y) N黄Sir一怔,欲伸手往腰间拔枪,迪路与众手下不由分说,一涌而上。0 Q. H  Q6 a- ]; Y9 i/ S" D
与此同时,陈永仁已跨进“飞船”,按动电掣,“飞船”徐徐吊落。
9 l' i7 n+ l9 P7 ]# F过了漫长的数分钟,陈永仁到达地面,他立即冲出马路截停一部的士,跳上车,掏出一张一百元钞票:“司机,绕到大厦的正门。”
/ x; }& ^) X1 H! h6 @! B9 v一会儿,的士在正门停车,陈永仁下车,快步走向大厦入口。0 U5 O- Q; m5 U. n+ y1 W+ A9 D
仍坐在车厢的大B正在与刘建明通电话,立即报告:“阿头,陈永仁刚到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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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B的话说不下去,眼前的景象把他彻底吓呆了。) e2 V. ?6 ~# Q4 d/ v) T" Y+ ]
同时,陈永仁听见身后转来轰隆巨响,地面传来震荡,他愣住。& v- S& |& V, K0 N# Y7 I
回首一看,他的心脏顿时停止跳动,世界仿佛也同时停顿。
' K( ?$ S: E  b8 y8 m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塌陷的的士车顶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c; `5 d$ x( v6 ?
陈永仁
2 s% l) Z4 c6 Y那个人是黄Sir吗?我踏前,凑近,他的脸朝天,向着我。
1 U4 S. e# C+ {5 B7 v. ]) R# H2 U我从未试过从倒转的角度看黄Sir的脸,脸孔很陌生,这个人……会是黄Sir吗?& v7 ]7 [2 q& v* q% e4 G8 J$ g
“喂!”! @3 |, r: ]5 T7 x2 _, W) q* x3 Z! k
十分钟前他还在叫我。/ J2 o8 C: q6 o4 [! A
“没事。”
. Z$ X2 }  [) a8 P) h十分钟前他还说没事的。
2 M% w1 c: a! l8 A. d- \他是重案组警司,堂堂六尺身形魁梧的警察,韩琛更疯更狂,也不会明目张胆去杀一个警司呀?3 Q. d8 T' s3 q1 R( V2 ]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d. C6 [& J% b% ]/ ^
他眼睛半闭,盯视着我,盯视得太久了吧,为什么眼睛还不眨?
/ c8 V! H2 O- a" ]( W9 r他嘴巴微张,欲语还休,说话呀!你不是很喜欢和我贫嘴的吗?
% T' }2 I6 M# {& G( G我知道了,这里众目睽睽,他是怕我们的关系被识破,所以一动不动,不肯和我说半句话,宁死都不肯说。
& P( s. Z; J# |7 }/ ]  G那么,我也要表现出专业呀,我的喉咙哽噎,但我不可以吭一声,我的眼睛很干涸,但我不容许泪水去把它湿润,否则我们的关系便会泄露,我应该把你视为陌生人,我应该马上把我的视线从你身上挪开……3 D2 R2 J' e7 m- t9 b( Z) g
但是我办不到呀!
+ P! d  `9 O* M8 s& V  E4 n" _我的眼睛没法移开,我的面皮开始在抽动,我要力竭声嘶地叫嚷,黄Sir,对不起呀,我是否不够专业?
# \. c" V, m# P1 R' f# N没了,我要被取消资格,我知道这样会令你白白牺牲,我知道你感到好失望,可是没有办法,我失控了,我要呼天抢地痛哭一场。* S) ]: U, s1 s9 k
“仁哥,走呀!有很多警察呀!快走呀!”
0 x/ Q2 W; Q+ Y- M" d+ Y; k* ~突然有人过来拉我的手,他叫我走,我大力甩开他,他再过来抓住我,他是傻强。
& ~. R3 y  Q, `+ x% J$ ~; X- _傻强一脸慌张,他的慌张唤醒了我,我魂不附体地被他拉扯着,耳畔传来枪声,大批警察从右边抵达,我的同党从大厦拥出,向左边撤退,负隅顽抗,我跟傻强上了车。- h/ L! d' f8 T$ e5 W% L
透过挡风玻璃,我抬眼呆望横陈的黄Sir,他的四肢悬垂到车顶外,头向后仰,像一头放在祭坛上的猎物,祭坛两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迪路中枪了,子弹大概贯穿了他的心脏。
2 ?1 V% S7 ~- i9 Y' T; N8 f* X车子驶离了枪林弹雨,一直往前驶。( b* b' ^# F* J, W' z: G. d$ e+ k
往前驶……0 s' `$ {) G! p" l9 ]" ]* G1 ?
傻强开始喋喋不休。
+ D) b" X, H9 q+ M“你不知道刚才有多险,你一去了按摩,琛哥就吩咐我们出动。哗!要杀警察,我真的怕,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很想和大家说,我有事要先走……哈……”
) g8 e% r. l* q" R我心不在焉。
" H7 L1 ]  A) W“唉……前几天,琛哥叫我进房,琛哥问我:‘喂!傻强,你跟随了我多久?’我说六、七年罢,琛哥笑着说:‘傻强,你已跟随了我十年,在这十年间,你很拚搏,如果我要你干掉一个兄弟,那兄弟是警方派来的内鬼,你够不够胆?’”傻强转头望我一眼,我没吭声,也没正眼望他。
* `; d) g0 w2 J( F$ F“琛哥这样问我,我自然要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你以为我真的是傻瓜吗?结果如何?内鬼抓不着啦!”傻强咳嗽,继续说:“那个黄Sir骨头够硬,揪他上天台,足足给我们揍了十分钟……十分钟……十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 f) M2 d/ |! g! c1 s. Z8 O傻强咳嗽得越来越厉害,话说不下去,我回望他,只见他面如死灰,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按着胸腹之间,紫红色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与此同时,车子颠簸得厉害,一声钝响,我探头一看,车子冲出马路,搁浅到一个小山丘上。/ X- T$ _9 T3 m1 [" u6 B) R: _
傻强伏到方向盘上,我把他扶起,用手压着他冒血的伤口。* L: u# ]* p5 |$ p! \! J
进入半昏迷状态的傻强喘着气,仍有话要说:“……琛哥说,那警察逼得他很紧……刚才谁不出现,谁就是内鬼……”
  d# h4 v* a7 H我看着傻强暗哑的双瞳,嘴巴不住抖动,他继续说:“……我没有……我没有供你出来!给琛哥知道这个时候你去了按摩,他一定宰了你……”# K: @0 I, t- p$ A/ L( m6 l
傻强是识破了我的身分吗?我不禁怀疑。4 K7 W. M: y* ?7 k4 ^5 i
“仁哥……我很想问你,那个按摩女郎美不美?……因为……你也知道,按摩女郎不美,便是大事……”$ P& Y- |/ e6 V4 x- w$ u0 J
我强颜欢笑了一下,心一抽一抽,血不住从傻强的伤口流出,他的嘴唇白得像两条垂死的春蚕。
+ I6 Q  T* X3 {: `3 K$ U“快走吧!撞车会惊动很多警察……总之你要记住,如果你在做一件事,却很不专心地望着别人,那么,你可能就是警察……”5 \; P+ b6 b8 u: ?% P) t
说罢,傻强断了气。& E& R7 y9 X8 c( A  `
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思考的能力久久才能恢复过来。" v# C0 }5 _- l' Y2 f) {1 ?, j# V
在白色的世界里,我最好的朋友是黄Sir,在黑色的世界里,是傻强。4 T) l/ |  g, `+ k9 k
一天之内……不,一小时内,两个好朋友都离我而去了。现在四周并没有人,我想我应该可以大哭一场了吧。7 c& k% G4 w, L6 u! v: p7 X  B, H1 `9 G
无奈,我已经哭不出来。3 p8 q4 K; l5 j. h
刘建明3 @# w. ^3 F' L; ~
梁Sir的车子比我早一步到达现场,前面的大B背向着我持枪发弹,枪战刚刚开始。
8 H! A& I* N$ L$ V, s6 }" ~  q下车,我站到打开的门后,手持着枪。我的视线瞄准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呆站在黄Sir的尸体旁,惊魂未定。那人,[奇`书`网`整.理.'提.供]我在深水村的HiFi铺见过,在旺角智洁小学的行动中见过,他叫陈永仁。
4 f+ ~6 y5 z8 C( n从他的黯然神伤的面容,不难推敲,他就是混入韩琛帮会的警方卧底!虽然我不能肯定,但我相信是。
' P3 r" V. i7 n; x以我的枪法,我有信心可以一枪轰下他,然而,此刻的我奇怪地想,我是否该这样做?我心里有一个计谋,但是这计谋的风险很高……" T. d. R; P. a! {+ g/ g
稍一犹豫,他的同党过来唤他了,我没时间细想,还是向他开了一枪,在千钧一发间,他的同党大力拉扯他,两人位置改变,子弹,误打在那人身上。
8 G1 s$ J2 X0 v! C我大概可以再补一枪吧……# b& x9 X2 k: f3 l% f3 e7 D
我的视点不经意地对焦到黄Sir身上,他肯定已经死了……( l5 }  F" |; M# S! N
算了吧,这个险,我还是要冒的,只要过了这关,我便一劳永逸。
" e+ f6 Q- @9 m+ n( J我决定要杀死志诚,最好在他与那个内鬼会面时,把两人双双送到黄泉。前天,刘建明说在他调查内鬼时,无意中找到一本倪永孝的日记,他把影印本给我看。; X4 M$ g- o8 O- _' D+ T& t+ z# ^7 _
倪永孝的字迹我认得出来,我决定要把志诚置诸死地。
4 W( s* w% l  N嘿,平日假装正义之师,想不到志诚为了立功,可以这样卑鄙无耻。他陷我于不义,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他害死Mary,却是罪无可恕。
% k0 t# C$ T) G0 ]8 s, v换成是当年的我,在得知真相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去找他,亲手把他杀死……,然而在这几年,我变了,我变得计算,我变得怕死。' j9 D% K" i! O& \' _: P
我的改变,现在算起来,都是志诚给我带来的吧?2 l) O4 i; A- I3 t
我变得麻木不仁,以往我奉若神明的道义,现在我觉得不值一哂;我变成一个利字当头的毒枭,被功利冲昏头脑……这些你以为我不了解吗?但是你知道我为何明知故犯吗?5 A# i; a& m* y* k0 }
我不断争名逐利,逐鹿中原,不是担心打后“何以为生”,我清楚我有多少财产,我的财产已足够我安享下半生。我所以不能停下来,因为我怕一停下来,在每个醒过来的清晨,我都会反复问自己“为何而生”。( `# f  a+ K2 B. I
很麻木吧?做人就是要想方设法去避免自己陷入反省,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h- |4 B$ }6 l, [# U- L
路,已不能回头,只得向前走,至死方休。
6 M. y4 j3 w2 t5 u0 y阿琛( Y& P/ j( _9 `4 h' t- p
电话响起,是大块头:“琛哥,黄Sir死了,但内鬼抓不着,”他喘着气,“刚才发生激烈枪战,迪路当场倒下,许多兄弟也倒下了,我现在藏身屯门……”
+ _0 T% r6 `8 M; V“阿仁呢?傻强呢?”我问。
7 I/ \+ E0 a& p" k! d2 A“我不知道,情况好混乱,我不知道。”
" [4 i9 ~' x  `& @( y3 C我沉默半晌,大块头催促:“琛哥,琛哥,你还在吗?”
& L8 a4 A9 A6 t& b; g+ q# Q) q“我没事,你就藏匿起来,暂避风头。”
, i# I4 G* {! y2 N* E8 @3 a我挂线,一阵陌生的酸楚感觉直透鼻喉,我强笑两声,把感觉止住。5 L/ N' u3 C+ ]3 f
黄Sir
% I# z5 Z7 e! t: N  K& Z我来不及将手枪拔出,迪路与三人已一涌而上,如蝼蚁般把我缠绕,我奋力还抗,一拳打在其中一个啰罗脸上,他鼻血直喷,但仍然死死地拉着我的右手不放。其余三人向我抡拳撞膝。我强忍痛楚,大喝一声,后腿往墙壁一蹬,使尽吃奶之力把四人推撞出升降机,五人一块儿跌倒到大堂。
8 O9 u) T4 Z+ h0 e6 s( G; R" I/ B  a我率先跪起,伸手到腰间掏手枪,手指才刚触到枪柄,右肘便中了一记重击,跟着是后脑,我向前倾仆,仍然躺在地上的迪路朝我的脸猛力蹬腿,我被踢得身体翻侧,像一团烂泥般塌到地上。+ R$ k2 B+ f% B
我头昏目眩,仰躺着环视四周,眼前又多了几个喽啰,刚才袭击我的,大概就是从另一部升降机冲出来的偻罗吧。
* W6 n1 a- n& V' v$ g! E1 y一支枪管压落我的眉心,持枪者是迪路:“说,那个内鬼是谁?”
! _( M* q1 `8 E+ K6 F8 F4 q我不吭一声。0 f1 b' z: `3 d# l) e& Q5 j8 z" F
他冷笑,用手轻扫我的领口:“黄Sir,杀警司很大罪的,你不要逼我,说出来,大家好办。”
/ ^" N6 D1 S4 a8 T我依然不吭一声。
, N( O- e, D/ u迪路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站起身,命令手下:“这里太暗,拉黄警司上天台吹吹风吧。”
2 V3 p' S- @" ^% M; E' w! r说罢他探手到我腰间,取走手枪,牵起我的右手,朝我的手肘撞膝,我的手骹应声脱臼,然后他吩咐手下照办煮碗,我的左肘也脱臼了。  x2 P& C, `" z' p% ?
四个啰罗擒住我的脚,把我从电梯间拖拉上天台,我的后脑被梯级的边角连击,头破血流。
4 y9 Y4 u: y4 V上到天台,啰罗的人数不知从何时又增多了,看来足有二十人。# v* q7 J& ^$ k
“哇,这里好空旷,就像一个足球场。”迪路垂头望我,“黄Sir,喜欢踢足球吗?”
0 `  F$ g. \( |" y头部经过连翻撞击后,我的意识已变得稀里糊涂,迪路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 S  h3 e1 ?; `0 ~2 ?# b! d, |“杀了我。”我喃喃地说。: V5 A( v( ]. ]" O4 p
迪路俯下身,侧着耳问:“黄Sir,你说什么?”3 M! ]2 z* X3 ~1 Y) ]
“杀——了——我。”我重复。
. {; C  u' Z7 e' l2 U& y  Y他冷笑:“哈哈,你不把名字供出来,我如何杀你?”一会儿,他问,“说,还是不说?”
7 t: }, v  g; U阳光好猛烈,我闭上眼睛。
' T( H5 Q" N  K7 I“喂,兄弟们,有踢过人肉足球吗?”不久我听到迪路高声叫喊,“过来,把黄Sir踢下楼。唏!不准踢头呀,免得把他踢晕。”
6 V* C9 h, d6 D7 |/ o( s  O4 o  }接着,我感到透心彻骨的痛楚,四十只脚吧,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被殴击,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滚动了多少米后,骤然停了下来,他再问我同一个问题,我还是一声不吭,攻击再度发动,直至我身体紧贴到天台边沿的石墙。
" c/ I* b& d% A5 F( {! h( Q, Q他再问我一次,他说是最后一次,然后我的半个身体被驾空,摇摇欲坠,我睁开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知道自己再不说便要堕楼身亡,但我只感到痛快,心想终于可以完结了吧。
  p. s9 `4 B$ b听过不止一次,人在临终时会想起在这生中最难忘的人和事,如快速搜索般在脑海呈现,我想起四个人。
, u3 i  Y" i4 v) X5 j最先出现的是韩琛,他以少年时的相貌出现。我不恨他,真的,在心底里,我知道我对他有所亏欠。
" `' i( g9 m+ \5 J8 E/ o/ h! X; q接着是Mary,她束起马尾,不施脂粉,身穿印有碎花的白色裙子,对着我莞尔而笑。
7 o; W" `* X$ P( c7 x3 u; j陆启昌,我这生中最对不起的人,我看见汽车爆炸的场面,他眯缝眼睛在抽扑克牌的容貌,在火焰中浮现。
# o( t& M6 A) j7 m  z最后是陈永仁,一双忧郁的眼睛,对着我谩骂时的嘴脸。我这才发现,我喜欢给他唾骂,或许,每次被他指责,也能令我减轻一点点内疚感吧。
' g- G% g" @5 r6 p2 w( B6 f刚才,在他从升降机大堂准备返回天台时,我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他父亲倪坤的死,我从没跟他道过歉。或许是第六感吧,那时我感到再不说,可能便再没机会说……; }" R) X  d+ n# b
“真的不说是吗?”迪路再次问我。
7 Z2 L% r3 v( o我蓦然感到非常愤怒,力竭声嘶嚷道:“操!你这个婆婆妈妈的娘娘腔,还要问多少遍?根本就不敢杀我吧?”9 W7 u! b& f* j
“我不敢杀你?”听得出他在咬牙切齿。, U$ \/ g1 g! K) H5 D: ^) r( G
“迪路,这样推他下去,不怕把事情闹得太大吗?射杀他算了吧。”另一个声音说。
8 {: h/ I4 U0 M4 j. l( [, i0 u! e“操!没有的东西!”我嚎叫。其实我是个怕死的人,死,大概谁都会怕吧?但这一刻,我真的一点也不怕。
8 d: i* m+ ^6 m9 |) c8 d3 F4 z接着,谁在背后把我一推,离魂的感觉笼罩脑袋。: E- b& b) R6 u3 q+ t  m0 Z+ X: R
再见了,混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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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8 Y9 P) i4 U9 T# f# m8 I1 X; G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惟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措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死路上去!”
- R% k* r! ~3 [' B5 ?7 e——鲁迅(1881~1936)3 O0 e# ?" Q( g
晚上六点半,在九龙西区总部重案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众人正围着观看电视新闻报道。/ c( u2 z% J1 |$ V2 g9 I
“今天下午,在上环发生严重的警匪枪击案,一名警员与三名凶徒死亡,另外有多名凶徒、警员与市民受伤。警方证实殉职警员的身分为有组织及三合会调查科警司黄志诚,黄志诚从大厦堕楼,凶徒行凶动机未明,警方不排除有仇杀成份,现正通缉多名活跃于油尖旺区的黑社会人物,警务处长发表声明,对黄志诚警司的死表示沉重哀悼,并承诺尽快破案。”( |+ K2 G; D( Q9 T: a# L% t
众人听着报道,黯然神伤,难忍夺眶而出的泪水。
6 h. p$ z2 b" ~7 D5 X在会议室内,梁总警司、陈高级警司、刘建明、高级督察大象正坐着听张Sir讲述案发情况。放在张Sir右边的电视荧幕正在播映大厦闭路电视拍摄到的,黄Sir在升降机内的情况。
; H: H, a% E/ O9 h0 p张Sir语气沉重:“根据闭路电视的录像,黄Sir于四时十五分进入大厦,凶徒于二十分钟后到达,在四时三十八分我收到黄Sir的通知,而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他亦接获线报。”张Sir指着刘建明,瞪他一眼,一会儿,继续说,“在我们到达大厦前,黄Sir堕楼……”张Sir顿了顿,腮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在枪战中,三个凶徒中弹身亡,五个受伤被擒,我们伤了四个兄弟,一个路人被流弹擦伤,一个不堪惊吓晕倒,估计有十多个凶徒逃脱了。”
8 l- T- w) [# `: L$ E6 n! _“韩琛呢?”陈高级警司问。
0 N7 k/ t7 X6 K  g“派了手下到他的窝,暂时找不着人。”张Sir答。8 @9 S( T: N" M
“就算证据不足,也要抓他回来!”梁总警司愤怒说,“公然谋杀警司,摆明要挑战特区警察。”2 W$ [5 Y3 r$ O8 X  C( E
“Yes Sir。”# ~2 a7 {; H# W1 [5 I
“知不知道黄Sir为何要独自到那幢大厦?”陈高级警司问。
$ O0 Q4 N; H8 ~+ \张Sir回头瞪着刘建明:“问他吧。”& _! \1 [2 c' q$ e
“是我叫CIB跟踪黄Sir,但黄Sir为何到那幢大厦,我们也不清楚。”刘建明镇定地说。
5 K3 A& m: v4 u, `张Sir破口质问:“你们CIB为何要跟踪黄Sir?”
8 y" V" f% D3 x! X! I" U刘建明缄默,梁总警司替他解围:“这是内务部的事……”/ u# b- [8 o+ W7 b$ s
张Sir大动肝火,也不管顶撞上级:“不关我们重案组的事?现在黄Sir死了,黄Sir是我们最敬重的上司,你说关不关我们事?”/ n8 \" {6 s+ \  O) d) b8 |& W6 w
“你这算是什么态度?”被下属公然质问,梁总警司也光火了。
% d7 R8 F/ o& O0 D: O/ C张Sir依然毫不退让:“黄Sir尽忠职守,你找人调查他,你们内务部又算是什么态度?”: p2 f. E9 n0 S# S" m. C
梁总警司拍案大骂:“我们高层的决定,你没资格过问!”
! S: U: F5 H* d: i0 Y张Sir理直气壮:“现在是你们的人做错事,否则黄Sir就不会白白送死,你究竟明不明白?”* I6 m9 N( Y. f3 R1 I
陈高级警司出言相劝:“阿张,你冷静点,黄Sir的死与CIB的调查并无关连,CIB调不调查,与黄Sir是否独自前往大厦并没关系。”9 C+ L) D% h! I1 I$ J. J& `+ d
张Sir依然坚持立场:“谁知道有没有关连?警察部有内鬼,你们就一口咬定是重案组出了问题,为何内鬼不能够是CIB的人,为何内鬼不会是他!”说着他用力指向刘建明。
1 i3 C+ }0 d, z% U刘建明心里一寒,虚怯的神色差点儿就败露,幸而梁总警司适时的震怒,替他把众人的焦点分散了:“警员张开希,我和你在谈公事,你要泼妇骂街,等下了班才去发泄!”
2 g& U% N, Y- V" h张Sir还是振振有词:“我现在和你谈私事!”3 I( d- ^9 E" Z" p
气氛僵住,刘建明开口:“黄Sir殉职,没人想看见的,OK?你在这里大吵大闹,给你个人发泄完后于事又有何补?省下来全力缉捕韩琛等人吧!”. u- `% Y$ Q" ]: m5 q. t! S7 s
张Sir终于静了下来。
2 ~5 e3 E0 F: |7 |% o! t( Y5 G刘建明继续说:“Sorry Sir,我的确有疏忽的地方,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sorry……”) U3 ^! ^; \; j& }" q
刘建明上前拍拍张Sir的肩膀,给他狠狠地甩开,刘建明只好返回座位。$ o% [2 Y' u9 z
梁总警司理解张Sir的心情,也不跟他计较:“听好,在阿黄的档案内,有他派往韩琛那边的卧底档案,档案被密码锁上,计算机部的同事无法解开,刘Sir,你暂时接管黄Sir的职务,与CIB合作,尽快搞定它,把我们的兄弟救出来!OK?”" l1 _& K* K9 z5 \' j1 T
“Yes Sir。”0 p9 t+ f' X1 [1 l' j: H& }$ ]
“还有,”梁总警司扫视各人,“黄Sir是一个好警察,他的葬礼,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OK?”4 v& [9 h( X3 s7 H+ ~
“Yes Sir。”众人齐声答道,包括了张Sir。
3 v# C; k+ g/ c) h1 X, r0 L% [; ~/ _刘建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着沉思。$ Z: m+ O; p% p9 y: \
对于黄Sir的死,刘建明不无歉疚,甚至,他感到有点后悔。5 Y. w9 `( [  g3 M- T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韩琛的手下竟然如此高调地把黄Sir推下楼,这件事定会成为社会焦点,在公众压力下,警察部将会把案件调查得彻彻底底,只要他稍有差池,后果堪忧。0 [6 k* d: U: H4 }9 T8 H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秘密电话,打给韩琛。6 \( ?4 {* L$ o8 s, l+ \
“琛哥!干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呀?”
$ ^* Q8 S! a- c+ H; r' P% [韩琛正身处某个隐蔽的货仓,他紧闭一下眼睛,审慎地说:“迪路说那个警察死盯着他,不是他亡就是那个警察死。”
" L# P8 q0 A# x7 P6 O# U/ v1 |“现在正处风头,那批货……”刘建明欲言又止。
3 n) v9 Q6 ^7 T% }: f, q1 ]“货已经收了,今天下午收的,别说太多,免得你提心吊胆。”" A3 U/ X0 C) ^( V; _+ W; W  B7 g
“琛哥,警方正在全力搜捕你,那你……”
; c* Y+ g* y7 q4 I! [“哈,我现在忙于处理货物,办好后就会返回的士高,凶杀案的主谋迪路死了,这案件根本与我无关,我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跟你说了。”
( V8 ]: Q$ H0 h3 v: ]韩琛挂线,刘建明藏起手提电话,看一眼桌上的证物,他拿起黄Sir的警员委任证,若有所失地凝视证件上黄Sir的相片,他偷偷感叹了一声,抖擞一下精神,重新思考对策。' V1 z: f4 E9 ?; @; `; }- E
他知道现在他急需要做的,是联络那个卧底。
$ A0 |8 f! }% y这时一个重案组警员敲他的门,用敷衍的语调向他报告,一个绰号叫傻强的韩琛手下,被发现伏尸在一部失事的房车内。
  A( F7 |( \4 Q警员离去后,刘建明把线视移到一个证物胶袋上,袋中放着染满了血迹的黄Sir的手提电话,他灵机一触,隔着透明的证物袋将电话激活,在菜单选项中选择通话记录。在刚打出的电话记录中,有一个没有名字的显示,他按下确认键。
9 W- Y1 K+ p/ _此时,陈永仁正在乘公共小巴,他也不清楚小巴的目的地,他从山路徒步回市中心,见到小巴便把它截停,跳上。6 F& ]+ G0 M- {( Z2 V8 G* }. w
他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看看来电显示,陈永仁呆住了,是黄Sir的电话号码。/ D' W# f  m$ h: \6 V3 {6 M) e5 k
陈永仁按下接通键,把听筒放到耳边,他不作声,对方也缄默不语,他把电话挂断。
% ]; X- D1 [" g刘建明思索一会儿,再打出电话。  I! G$ g, @* U3 y7 `
陈永仁看着电话,有点犹豫不决,还是决定接听,这次,听筒传来了阵阵敲击声,陈永仁一听便知道,是摩氏密码。4 o) P6 d9 h, e5 P& w8 `
“C—A—L—LB—A—C—K2—7—2—1—0—1—……”, m, W3 y  N1 h
密码打完,电话随即挂线。
; `5 b: r3 ^- E刘建明不能表明自己是谁,一来他无法肯定对方是否就是那个卧底,毕竟这个电话,只是他从黄Sir的手提电话记录中挑出来的;二来,他也不知道对方现在的处境,假若对方的身份已被韩琛识破,那他岂非自投罗网?
- a; z) z; M5 @+ e1 g陈永仁下了小巴,在犹豫着是否该回神秘人的电话。
  H) ~9 q" q0 v2 G; l9 }这个人懂得他与黄Sir的沟通方法,大概是黄Sir告诉他的吧。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人知道得愈多,愈有可能就是韩琛派入警队的卧底……7 j1 f7 W: s- y2 ?1 O0 L$ X8 Y, k
孤立无助的陈永仁,决定冒险,他拨了对方透过摩氏密码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刘建明手头的直线电话响起。& u/ h, G: X! T3 |$ n- z
“你找过我吗?”陈永仁小心翼翼地问。
6 t/ e" |7 z5 W+ A# M/ K“没错。”
  c9 X: a6 T0 ]  v“找我干吗?”
1 \$ z0 J2 h: w- [' o“你就是那只牌?”刘建明反问。
4 K+ l& I. }& G“你是谁?”
# z9 ?; `5 x% R2 w6 H! B8 }刘建明抿一抿嘴,既然对方听得懂摩氏密码,他的疑虑大概可以放下了吧,他决定表明身分:“重案组刘建明。”
; D4 e( }, d' I, ]' ]6 v陈永仁沉默半晌,他百感交集。: U' Q1 e6 A. q2 [. z6 m! J
一方面,一个陌生的警员主动找他,证明他的警察身分并没有石沉大海,他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6 U7 e, T6 F0 z" O0 e* Z6 E  i黄Sir死了,代表他的卧底生涯也随之终结,等了十年,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回警察,他应该感到快慰才是,然而,他完全开心不出来。
; i+ {( w, k2 F他决定要替黄Sir报仇。这程序无须得到上司同意,因为他惟一的上司已经死了;这程序也不必告知警察部,因为这是他与韩琛之间的私人恩怨。: s6 B  c' h8 E& N! b& |* Z
历史仿佛在重演,当年黄Sir对倪坤无计可施,才想出“以黑之道,还施黑帮”的下策,现在,陈永仁再次身处这白与黑的临界点,尽管他明知不智,但仍然决定重蹈黄Sir的覆辙。
) T% y4 g# f: |' e/ x. G! [7 H这刻的陈永仁,终于能够体会当年黄Sir的心情。, {, V- y( I! U" I
“黄Sir过了身,我们与你同样伤心。”刘建明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他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他这句说话,不偏不倚地安抚着陈永仁的伤口。7 N" K+ I  }; e3 K6 I& C
陈永仁的声线不禁颤抖,他估计刘建明找他是要召他返回警队,他一口拒绝:“我还有些事情未办妥。”
; Q8 y5 t1 o$ v8 Q# Y' z, [听着这句说话,陈永仁的动机更加呼之欲出了,奇怪地,刘建明力图阻止他:“我想黄Sir不希望看见你犯法。”! H0 g! I( D/ [; ?5 i
这确实奇怪,站在刘建明的立场,假若可以借陈永仁这把刀,去把他的大患韩琛杀掉,他应该举手赞成才对呀?" u5 ~4 K0 q0 v( r0 g2 W- H
刘建明很清楚自已在做什么,他劝陈永仁不要乱来,自然不是为陈永仁着想,他只是不相信陈永仁可以顺利刺死韩琛,他不想失去这只棋子。$ w  ?$ h2 A" N, p7 i/ W
没错,现在陈永仁已非他的敌人,只要善于利用,陈永仁将会是他最具杀伤力的一只棋子。
! @' m' `2 D7 }1 h. ^9 a! D7 \他要连带着,在这个晚上,他就要胜出这盘下了超过十年的棋局,只要胜出,他不单单可以铲除韩琛,他还可以立下大功,从此,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好人。
: h5 S; ], R6 P: D刘建明深信人是健忘的,只要从这刻开始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警察,那么以往的事,以往自己干过的伤天害理事,谁会去记住?8 {$ _+ ]8 `8 C1 O- M* l! O* a
就正如黄Sir一样,他当年不是也犯了大错吗?只要他在死前是一个大义凛然的人,盖棺定论,他就是一个大义凛然的人。
4 K3 F1 p( B, D. n* ~1 Q2 R9 \刘建明想得入神,陈永仁也在思忖他话里的意思,电话两端沉默半晌。
- S+ k$ Q' w7 M: f* r# S8 W1 Y“我还有其他选择吗?”陈永仁自嘲地问。
  q; H; h8 F  Z2 \* d. E# _“合作。”刘建明顿一顿,“今晚是一个大好时机,我们合作把韩琛歼灭。”0 ~; W7 \- b+ K2 h+ O* H5 U
“有甚么办法?”陈永仁半信半疑。
7 k& C; h$ z  f1 P0 j“利用傻强。”
$ l2 D1 T8 t, ]1 i% G( k“傻强?”7 ], S2 U3 p! h6 }
“假如你能够配合,在一个小时内,警察公共关系科将会发放一个消息给传媒:傻强是警方的卧底探员。”' U% p! S) c$ R6 D! u& X
听罢刘建明道出计划后,陈永仁打电话给韩琛:“琛哥。”! x& W# {% [$ d  t0 ]' J8 p
“阿仁,你没事吧?干吗打电话给你不接听?”韩琛听见陈永仁的声音,喜形于色,迪路死了,他不愿意再失去另一个得力助手。
$ @# ]4 e% @7 d) b9 j“我的手提电话留在了车上。”- O; y1 q3 C3 a% n: Z0 R
“傻强呢?听手下说你跟他一块儿走的。”% T0 f  Q, A) ^; d
“琛哥,我救不了他。”陈永仁顿一顿,“我们被警车追捕,傻强驾车,他被枪击,车子撞了,我只有逃命的份儿。”
( ~1 l7 t# U: L2 x2 m1 d韩琛叹一口气:“生有时,死有时,别责怪自已,回来吧。”# D$ n  B& S0 I% E5 c' N& ^  {8 l- z
韩琛告诉陈永仁他的藏身之地,挂线。
/ K* a% C6 d6 r' O+ Y) G四十五分钟后,电视新闻作出了有关傻强殉职的报道。8 o/ M. q5 `+ |. g! g6 R
“今天下午在上环发生的枪击案,警方于个多小时前发现其中一名在逃疑犯伏尸于一部房车内,经警方证实,该名疑犯的真正身分,是被警方派往执行职务的卧底探员徐伟强。警方对徐伟强的殉职深表惋惜,承诺会尽力追查……”
+ b" J) _# Y* J3 O' V电视画面的右上角出现了一张傻强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相貌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不用说,这是刘建明吩咐计算机部合成的图片,原本的相片,取自韩琛交给他的属下资料。
5 b1 n! D8 g9 ?( G& {. ^韩琛对着电视皱眉头,难以置信地斜着头,然后摇摇头,多年来傻强与他出生入死,陪他在泰国落难两年,傻强怎会是内鬼?然而,电视上的照片又如何解释呢?7 f: P) `: E3 T3 l  o
这时,陈永仁回来:“琛哥。”
: O+ r! D4 P7 Y3 z3 U3 M9 w9 g韩琛仍在沉思,他抬眼凝望着陈永仁,一脸迷惑,陈永仁心里一寒,以为韩琛在怀疑自己。
2 Y2 {; t4 x) u% f. U6 I“傻强的事,你知道了没有?”韩琛问。$ h2 K, t* e6 e0 q' P) `% k
“什么事?”陈永仁装作浑然不知。8 o+ \" y4 h* l5 [4 b. t% W8 P5 I
“新闻报道说,傻强是警方的卧底。”
2 E3 p$ Q  z' C! c+ Q“什么?”% @! h7 q; n/ ?6 e) e0 \
韩琛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刚才你逃脱时,傻强气绝了没有?”/ a, ~( J8 D4 p/ f5 M% F
陈永仁摇摇头:“他气息奄奄,还平白无故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我以为他是指失控撞车……”3 S  j7 m! A# Q2 J: k, c3 i2 k
韩琛睁一下眼,站起来转身走开,拨了个电话:“是我,方便说话吗?”
8 {, o: v1 [3 V  w电话另一端是刘建明:“方便。”% d% O& C/ }9 n: Q! U
“关于傻强的报道,是真的还是烟幕?”' F' q! B$ l( `+ j# d5 g
“嗯,应该是真的,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刘建明顿一顿,“听说傻强在临死前交了一把钥匙给在场的警员,凭形状大小估计,可能是保险箱钥匙,现在他们正全力在调查。”/ n/ y& r! r1 C
韩琛惊愕:“有新消息立即通知我。”
! O- n3 p; q3 ~) g$ M  \; x韩琛挂线,踱步回到陈永仁身边,陈永仁像突然想起似的,紧张兮兮地说:“琛哥,傻强知不知道货仓的所在地?”
; E8 X5 D* a" n3 D+ v: y+ a9 y, l5 f韩琛怔愣,一直以来,他对傻傻戆戆的傻强戒心是最轻的,傻强的确到过货仓,韩琛不期然联想到保险箱内,可能藏有货仓的地址。
: {% A8 R3 z6 w! s然而在一瞬间,他又冷静过来,喃喃说道:“傻强不是今天才知道货仓的地点,假若他要通知警方,早就该通知了吧?况且,在上一次的交易中,是傻强把可卡因扔掉的,假如他是卧底,他不需要这样做啊……”3 J5 p8 B+ Y% c; X0 W
陈永仁想不到韩琛在这危急关头,心思仍然如此细密,他不禁慌张起来,他知道不可以给韩琛继续推敲下去:“琛哥,会不会……”# c6 O7 ?% C5 g: ]* v! H
陈永仁顿一顿,韩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继续说:“傻强的确是警方卧底,但是在跟随你多年后立场变得动摇,他并没全力配合警方的行动,你也知道他胆子小,可是,在临死关头……,他可能会把一切所知的供出!”) l+ q- g% ]( y, x# \
韩琛震慑,陈永仁所说的把一切疑点解释过来,他突然叫喊:“立即出发去货仓,把货运走!”/ e, A7 |9 K9 E# H9 \$ \2 t
韩琛与众人分乘两部房车,他自已坐在黑色President,陈永仁坐在凌志GS,一前一后在公路上飞驰。途中韩琛的行踪被发现,两部警方的农夫车紧追不舍。韩琛见状,立即打电话给刘建明。
# A% W7 J- M# ^# x8 X' S( b  ^) a' U“喂,我现在要去货仓,帮我想办法支开你的兄弟。”韩琛说。
' F5 V3 X% ]5 @& i; A“你用不着自己出马吧?”
. @0 x3 p$ _* u. _* I“我不想给别人知道货仓的密码。”
4 M% |$ ^. ?! Z3 H+ L“明白,我设法调走他们。”8 l  }- {; S! A8 ~) |5 q  }
刘建明赶忙走进会议室,张Sir、大象等人正在监察韩琛的行踪。张Sir看见刘建明走进,立即转头,面向贴在白板上的地图,对着电话的话筒喊道:“有机会索性截停他们。”
6 r' |$ U2 m" ~  Z4 Z) P/ X- w' j“张Sir,张Sir!”刘建明叫他,他充耳不闻,围坐在会议桌旁的众人也随即低下头。
2 X6 y9 @# W% l6 \' l/ \8 [刘建明吸一口气,敲打一下桌面,向众人发出命令:“叫跟踪韩琛的手下收队!”说罢他走到指挥台,回头一看,众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8 i3 g; u- B9 o$ Q
他回身走到张Sir跟前:“我跟你说,我收到可靠消息,韩琛正前往货仓,假如你找人跟着他,他不会去的。”
& e! K" w( D0 l0 w: h' H1 q张Sir仍然不理睬他,背着他在地图上画记号。
( j8 e! N( b. E& `% ?刘建明生气,转过脸向着众人说:“你们收队吧!这样才是为黄Sir做事,你们帮帮忙好吗?”
9 a9 U1 B5 G. }大象与众警员态度不改,刘建明心急如焚,向张Sir大喝:“你说句话!”
5 A+ v: |! m* n8 S张Sir双手交迭在胸前,态度冷漠:“这案件不关我事,陈Sir叫我别碰这案件,如果他们肯收队便收队吧。”3 ?7 s6 L/ k+ B, ]0 |
刘建明别过脸,苦口婆心向众人说:“我知道我要对黄Sir的案件负上部分责任,我与大家一样,我也是警察,我只是想破案。”
% ~  p7 r: b2 E张Sir按捺不住,上前不屑地跟刘建明说:“你不是想升职的吗?”. K2 O2 F' F* r/ e! N/ u2 K
众人窃笑,刘建明决定来硬的:“你们现在找韩琛回来有何用?最多扣留他四十八小时。”
: ?8 ^. Q3 I" z. q8 E他顿一顿:“听好,消息是黄Sir的线人给我的,你们信不信?过了今晚,可能就再没机会,你们要不要赌?啊?”4 q4 n% q$ |% [. E' U- a! e! Z
刘建明态度坚定,张Sir开始动容,众人也随之冷静下来。) }+ s: N8 M4 N2 K' r( J- A
张Sir向大象扬一扬脸,大象向着话筒说:“听好,行动结束,立即收队。”) Z6 d0 z" A# H1 Z$ J1 P' i5 [- J
韩琛从倒后镜中看着警方的两架农夫车撤走,满意地笑,心里在称赞刘建明真有办法。
" n. P3 @1 f- X+ A& ?" k3 F$ ?8 k1 ?在另一部车上的陈永仁也不知道货仓的所在地,他一直留意着公路上的路牌,左手不住敲打裤袋内的手提电话,发出摩氏密码。
4 O: Z. O# k3 ]刘建明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登上警察指挥车,张Sir坐到他身旁。他细心耹听密码,手指头同时在跳动。对摩斯密码不算熟练的他,这动作有助他去译码。
; s. g# a. w1 k$ s' ~0 C他在纸条上写上“三号干线”,然后递给负责地图的警员,警员随即在地图上画点画线。而另一个戴着耳机的警员,就负责把韩琛的位置通知给其他警车上的手足。5 ~# n; e; Y6 Y$ C
“大家注意,目标车辆现在由广东道转上三号干线。”
- e2 J1 m2 ]0 C- W( q+ U“三号码头Uturn,回到龙翔道往观塘方向。”
+ [- M& x7 C" n, {7 u4 F7 h半小时后,指挥车到达目的地,把车头灯熄掉,静静停在大厦对面的街角。
; [2 v# h7 D! Z: b8 |2 L“目标人物上了大厦四楼停车场,逗留约二十分钟。”1 p2 x8 ?* F9 |( [# H( N
刘建明听着大象的汇报,假装心神恍惚地望一眼张Sir,张Sir见他战战兢兢,得意洋洋地说:“干吗?陈Sir不给我碰这案件,有问题,由你自己来承担。”+ \: j* ]$ U( U( m/ V" ]8 s1 y; R
张Sir这样一说,刘建明高兴坏了,立即向着对讲机发出行动指令:“目标人物于四楼落货,大象,你负责在三楼的出口位standby;孖八,看守二楼的入口;鱼蛋与张Sir在楼下standby,所有人等我的signal!”
( o, T, L8 U6 b0 f, Z+ ]众人纷纷透过无线电回话,刘建明首次听到重案组众警员向自己心悦诚服地说:“Yes Sir”,这感觉令他异常满足。这刻的他更能体会到指挥若定的乐趣,他要做一个真正的警察,而且,他要在不久的将来,介入重案组的事务,终有一日,他要做黄Sir的“接班人”。
, d+ v( X1 P2 g5 k! ]相反,张Sir看在眼里,感到相当没趣。
7 k3 G) c; O! l" q停车场四楼,韩琛正领着手下回到房车,手下打开两部车的尾厢,把四箱可卡因放进去。陈永仁侧身倚在车旁,发出密码,确定韩琛已取货上车。
2 M* U- M9 s) C两部车发动引掣,准备离去。  u$ R7 Z9 u4 M7 P4 d! R3 [
刘建明收到陈永仁的信号,连忙发号施令:“大象,目标车辆正往三楼驶去,Hold住,待目标车辆经过,你才action;孖八,当目标车辆到达二楼,你便驶出拦截,前后夹攻,understand?”" R) ?8 s+ ~" a6 r8 L9 O
大象与孖八感到刘建明的策略正确,再一次心悦诚服地高声答道:“Yes Sir!”6 K; R8 w5 ?+ t! ^
韩琛乘的President先行,进到三楼,陈永仁趁President转弯,假装突然想起地向司机说:“唉!忘了琛哥吩咐我留守最后,停一停,让我下车。”
- [* T5 i- l- H/ G4 M司机没有怀疑,陈永仁顺利下车,转身急步离去。4 ~3 @! \/ |2 t! O
大象见状,赶忙向刘建明报告:“刘Sir,有一个人在三楼下车,好像是陈永仁。”3 Z! X. @9 H  F! h
“别管他,我们的目标是韩琛。”
7 M: y5 D1 ~# M1 I7 J2 }“Yes Sir!”
! c( ]" u" @1 l) b/ V韩琛与尾随的房车到达二楼中央,他隐约察看到两部没有亮灯的车子从后驶出,正感诧异,回头一看,前方同样有两部没有亮灯的车子驶出,他心知不妙。
; j: I0 J- U, D) C5 \: ?3 F说时迟,那时快,四部车子的车头灯同时亮着,红蓝警讯灯随之亮起,警员持枪迅速下车。韩琛大惊,命令司机全速冲过去。( v/ ?$ O, G) D; `: i3 [/ B& t
拦在前路的警员立即开火,President紧急转向,右边车身中了数枪,President撞向墙壁,被重重包围,韩琛的手下负隅顽抗,开枪还击。' f6 M4 Y4 N- D, Z, I
混乱中,矮墩墩的韩琛爬出车外,窜进侧门逃命。大象眼巴巴看着韩琛溜走,枪林弹雨,他也无可奈何。8 v# w" P. F) R: G* w' \" I" e5 W
韩琛逃到三楼,他已很久没这般胆丧心惊过,这般首尾狼狈过,他一边拔足,一边打电话给他的救星刘建明——他天真地这样认为。1 M  z: H" B8 Q% \, Y
听筒传来等候接听的讯号声,然而,在韩琛的耳畔,同时响起了电话的铃声,铃声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引起回响,就像是死神的定时器在倒数,他大惑不解,四处张看。
' v2 _  s( s8 B有一条身形倏然从柱后步出,是刘建明。
" B( b3 z/ C7 G6 [韩琛大悦,嘴角正要向上翘,但他的笑容随即僵化了。
& W  x8 w" @. J: j刘建明单手插袋,英姿飒爽,脸上流露的,是骄傲的笑容……不,是胜利的笑容。
+ E- N1 X6 y' v/ `- k1 t这表情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他的老大正面临危急存亡的关头,作为下属的他怎会如此神采飞扬?
- Q6 z; N. I1 g( r+ i(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韩琛在心里叫嚷,除非……
7 [0 k1 F$ k8 M+ s砰——————!!7 Q. C' F9 S. |4 ?
在这混沌的世界,我们要如何去区分好人与坏人呢?
1 X% [& M  ?. V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当一个好人死时,有许多人会替他伤心落泪,唏嘘惋惜的心情久久不散;当一个坏人死时,我们或许也会替他流泪,然而,流的,只会是怜悯之泪。7 Q  _. [1 H& c+ D0 J
“大象,二楼的情况如何?”收拾韩琛后刘建明致电大象。
; M3 v/ _) M' E“刘Sir,全部人被制服,除了韩琛,”大象的声音非常自责,“在混乱中被他逃掉了,请指示下一步行动,要加派警员封锁停车场吗?”- i0 k- q4 n' _3 L) x4 b1 u4 V
“不用了。”刘建明望着伏尸在水洼旁的韩琛,徐徐道出,“你和队员现在上三楼C区,还有,call救护车,替韩琛收尸。”) F  G- y; ^" F

5 u; z! a* c& ]6 ]' W第十四章' B# f: P* E1 F0 A+ W$ H8 i
陈永仁:“我是警察。”$ I: [- _3 E& o# z( o* H  ~) O
刘建明:“我是警察。”+ V# q# O) b$ u
深夜,西九龙警察总部内,刘建明正从楼梯间走上重案组办公室。众人办过扣留韩死党的手续后,已返回岗位继续工作。
& U4 ?$ L' y& C% Y' q6 v4 q# R, h" n* i把韩琛这个大患也铲除了,刘建明的心情大好,他抬头一望,发现众人看他的目光不同了。张Sir向他走来,众人同时围拢过来,出乎他意料之外,张Sir竟然带头向他鼓掌,众人见状,也鼓起掌来。
3 y; C) L. N% v# Q$ B. h办公室骤然掌声雷动,刘建明从未有过这种被簇拥的经历,他一脸腼腆,同时笑逐颜开,“多谢。”) c9 \9 J+ P: d: X( P- L
张Sir递上一杯咖啡,由衷地说:“这杯咖啡,敬你的!”
: C' J- R/ m+ ~6 g, V$ z刘建明连声多谢。在三个多小时前,他仍是众人的眼中钉,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众人心中的英雄,刘建明从几位女同事眼中,更看见几分倾慕的神色,这感觉,太畅快了。" [9 u6 P9 V! a  w8 a; c& r
从地狱走到天堂,谁能够不沉醉?5 G! Y/ u; t( }& h8 [1 W
刘建明接过咖啡,轻飘飘地走回房间,隔着玻璃,赫然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头发蓬松,黑色皮衣……这背影有点熟,他回头问张Sir。
# O* o! L4 ]( f3 s“他等你很久了。”张Sir带点感慨地说。
/ J2 V5 J: T# @( W) c刘建明进房,坐着的是陈永仁。
/ h) q' J& Z- U“哈,原来是你呀?”刘建明讶异地走回座位,脱下外套。
" i. m( J! |4 ?2 M* O) f陈永仁的表情比他更惊诧,一笑,“那部音响可以吗?”
* G  ]; t+ P/ y4 L3 c“不错呀。”
# ~. u$ ]; S$ U6 V8 m  w/ v. S“听音响要等它升温,启动后等候十数分钟,出来的音质会更纯厚。”陈永仁略一犹豫,“我要不要向你行礼?”
! ?. j: Z% F* N$ _/ Z刘建明笑着摇头:“喂!你当了卧底多久?”
# p# D8 q, _+ \- ~“差不多十年了。”( ^: H& g3 Q. b: y  t$ d6 r
“十年?应该我向你敬礼才对。”
- H: w/ V2 W9 p+ [陈永仁苦笑:“恢复我的警察身分就可以了,我只是希望做回正常人。”* k6 m9 A0 X' K9 A2 Z: S
陈永仁这句说话,在刘建明心中激起了阵阵回响,他明白陈永仁的痛苦,非常明白,这种焦虑不安、不见天日的感受,他也深切体会了八、九年。
6 M) R8 D& I2 \6 t  ?. Q7 n. [& e望着眼前的陈永仁,一股澎涌的亲和力不期然在刘建明体内流动。刘建明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在他接受了韩琛委派的任务后,倾侧的心理令他更不愿意打开心扉去认识朋友。一个月前在HiFi铺遇见陈永仁,刘建明对他已存有一份好感,粗略地可以形容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当时他不明所以,现在豁然开朗,因为他与陈永仁,有着非常接近的经历——无间受苦的经历。& W! z4 E' Q7 }
“厌倦了做卧底的生活吗?”刘建明装作无知地问。
: O! ^, j! c; j& C( P. c陈永仁长吁一声:“你没做过卧底,你不会明白!”
& J- G8 H: z/ M- ^- p0 r9 v; x) `听罢刘建明心里一酸,这反应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但的确,他有种想哭的感觉。# X( _  ?% z) s4 e
大概我可以和陈永仁成为朋友吧?他这样想。在往后的日子,在工作上,我会尽力帮助他,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组合,刘建明这样想。
7 S( l3 d1 y3 S1 O陈永仁继续说:“可惜抓不着那个内鬼,给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会杀了他。”黄Sir的面容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X& f! k) e# a) q7 c$ H
刘建明心头一颤,他顿时清醒过来,恢复戒备状态:“别想太多了,恢复你的身分,我帮你开启档案,但是……我没有密码。”
: s9 b' _. D) q" }" k1 Y6 i5 P陈永仁向刘建明凑近一点,双肘支到桌面:“卧底的摩氏密码是什么?”) f9 d! T8 P! p
刘建明恍然大悟:“Undercover的摩氏密码?就是如此简单?”
) R, M4 a1 z: G, Q0 f陈永仁一笑。
7 C4 i+ Y& S- w6 t刘建明带点自嘲地大笑,雀跃站起:“喂,用英文字母还是符号代表?”+ i+ f' ~3 h0 @% S0 H  E
“符号。”陈永仁答。3 n" C: n5 V$ C, z2 o" e- g
“好,现在就帮你办。”说罢刘建明步出,走进黄Sir的房间。
2 J0 j+ [6 M" b$ `陈永仁舒一口气,感到新生活将在他面前展开,一张脸浮上他的脑海,这次不是黄Sir,是李心儿。
7 T8 _8 |( L) H6 ^( Z“啊?原来你真的是警察?”李心儿瞪大眼睛,惊诧地叫了起来。9 C) r8 ]+ W) j( F  M  S& z
我侧着头,抿嘴而笑,用微微眯起的眼睛凝望她:“真的,我真的经常梦见你。”
. x( j6 I9 v. g; K' z" ]李心儿的脸唰地绯红,但仍然在努力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然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了,我继续用电力十足的眼神凝望她,终于,她含情默默地低下头:“我也是。”
- ~7 Y3 U6 h, A0 c- o陈永仁想着想着,心往神驰,像个傻瓜般笑了出来,他靠着椅背,坐着转身,手不小心碰散了放在背后文件柜上的一叠公文袋。这些用过的公文袋,待OA回收整理后可以循环再用。
0 C! |0 M2 N" r+ u) m* G1 }, d" T2 f陈永仁连忙把公文袋重叠好,他赫然发现,在其中一个黄褐色的公文袋上,有他的字迹!
+ h! D2 L1 m7 x+ L/ s( t8 j, l是他的字迹,肯定没错,这个“标”字,是他教傻强写“保镖”的“镖”字时,随手在公文袋上写的。' p8 l: n  g! Q1 x# C! Q
这个公文袋用来装载过韩琛手下的个人资料,韩琛在那晚把它交给他的线人。& c' B- Y' t- Y, K7 ]* n
为何公文袋会出现在刘建明的房间?陈永仁大惑不解。当然,他不会知道,假如那天不是黄Sir阻止刘建明把公文袋扔掉,今天他就不会发现这个线索。) K6 o5 F# B% w7 c4 D& i& n
冥冥中自有安排,那天黄Sir对这公文袋的重要性根本懵然不知。
8 q, g: B! k; u' r9 k陈永仁一脸茫然,抬头向刘建明身处的房间望去。# \. u5 R3 @! Q
刘建明面向计算机荧幕,输入一组以线(—)与点(.)构成的密码,按下确认键,陈永仁的档案被打开,他按下打印键,站到打印机前等候。隔着两个房间的玻璃墙,陈永仁观察着刘建明的背影。刘建明垂下右手,拿着一个活页夹,在拍打自己的大腿,陈永仁震惊,这个小动作,他怎可能认不出来!' h' K' I5 N9 r* [
刘建明就是韩琛安插在警队中的内鬼?!陈永仁的思绪混乱到极点。) ]7 s/ K; k& z' J- k) D
此刻的他该怎办?扮作懵然不知,等待刘建明替他证实警员身分后,才想办法对付他吗?陈永仁在思量,以他多年来训练有素的演技,应该可以强自镇定下来,将刘建明瞒骗过去的。7 M& J% l' @! l' L! a
他垂下头,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手,手不住在颤抖……,他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假装得来吗?. _- U! Z5 `: J9 s
那天下午,当黄Sir伏尸在他面前时,他也应该保持冷静呀,然而,假如不是傻强在旁拉扯着他,叫唤着他,他大概就在当场崩溃了。+ p5 ^. k" q# A1 y+ e
想到这里,陈永仁几乎信心尽失……1 z9 `- {, N: C7 `3 W
留下来……不,现在就走……不……,他挣扎着。" i8 b1 K. B" p0 r) P4 ?' S
他再抬头看一眼刘建明,刘建明正弯下身躯,在埋首弄着打印机,打印机的机门被打开,有纸张卡住了,他伸手进去掏出一张皱折的纸,一手把它捏成一团,这动作,刺激陈永仁产生一种想法———刘建明从他口中得悉了密码,因而可以把档案打开,这代表刘建明可以替他恢复身分,但同时也代表刘建明可以将他的身分从数据库中永——久——删——除——!!/ T1 y- N+ k7 }7 I: [( C- O" A. |; n
没有密码,陈永仁的档案是一个黑盒,内里载着甚么无人知晓,但黑盒终究存在,有待揭开。可是,假如刘建明把他的档案删除,就等如把黑盒捏成一团,黑盒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团稀巴烂的纸张,一团没有意义的0与1乱码。+ G4 ~8 p' G, j, H
陈永仁想着想着,刘建明已把打印机的机门关上,陈永仁望向大厅中的警员,当中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
- J" D+ D7 Y' `  q" V" Z在这多年的卧底生涯中,他曾经被这些面孔追捕过,拘押过,他感到愈来愈不安,彷佛能够看见刘建明从房间步出,命令众人把他拘捕的画面。. M$ Z/ w5 Q% k4 Y( Y3 [& m: T: N: `
刘建明从黄Sir的房间步出,发现陈永仁已不在,他顿感不安。
- a, b+ K. |" u5 O1 Z4 w隔着自己房间的玻璃墙,刘建明像在观察一个案发现场般细心,他察觉到放在文件柜上的公文袋乱了,再凑近一点看,只见在其中一个公文袋上,写了个“标”字,这个袋,有点眼熟。
% c; l/ j4 T$ _: l# C7 P4 a不需要多久,刘建明便联想出端倪。韩琛交给他那些个人资料,在职业一栏中,几乎所有人都填写“保标”。刘建明心知不妙,他的身分极可能已被陈永仁悉破。$ x) |8 ]; G* ^3 v6 f% b
刘建明倒抽一口气,众人看见他失神地呆站门前,纷纷报以奇怪目光,刘建明心念一转,当机立断。! x; p" N2 Q5 N% @
他确认握在手中、内藏陈永仁资料的公文夹严严密密后,放声喊道:“大象!立即出发追捕陈永仁,他应该跑得没多远,快!”
8 e/ Y7 B2 t9 Y' _" u! e  z) a大象大惑不解,见刘建明一脸焦急,也不多问:“Yes Sir!”& s/ m6 O9 a% X7 K) {
“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旁的张Sir问。( v3 h- `9 u# v/ |
“陈永仁并非黄Sir的线人!”7 d1 P: G" q* v# s, F
“什么?”3 a# Q+ q; h7 q; o5 i% [
“刚才陈永仁跟我说出档案密码,我输入系统,岂料一输入,那档案便自动被删除了。”
! Y6 {5 W; L$ z2 a' S/ L“怎会这样?是病毒什么吗?”
0 W2 w8 y3 k: {. _“不知道,我怎知道?陈永仁并非卧底探员……”刘建明顿一顿,这样把事情解释过去似乎不甚合理,他连忙改口,故弄玄虚,“不,陈永仁或许是黄Sir的线人,但不知为何他不想给我们发现他的卧底身分……,又或是档案内隐藏了某些不能曝光的秘密,”刘建明装出震惊的神色,“他是一心来毁灭证据的。”: X' T3 p0 @! f5 P
张Sir大惊:“孖八,你也带人出发。Fanny,准备随时颁布通缉令。”
% b" A' M% y# b8 L趁张Sir忙于分配工作,刘建明赶忙闪进黄Sir的房间,计算机荧幕上显示着陈永仁的档案资料,他把鼠标坐标游到删除键上,按下,计算机画面出现重复确认的提问:“是否要将档案永久删除?”
6 h1 s0 H) t$ v9 ?刘建明咬一下牙,按下“确认”。( `, \2 K: H6 Z1 P0 s
陈永仁跳下的士,用锁匙打开的士高的卷闸。
) |+ M( t: T3 O; s: b' E  h) r韩琛的死讯很快便传遍江湖,守在的士高内的喽罗早已作鸟兽散。进入的士高,他从壁龛掏出一把手枪,走到韩琛房间的门前,开枪打破门锁,这样做是有点鲁莽,但陈永仁知道警方随时会追来,他不能怠慢。7 X* b) U  `; }, ^! L4 L! s0 P
他摸黑走到韩琛的木制办公桌,又开了一枪,用硬物撬开抽屉,就是那个放满了录音带的抽屉。
/ c/ B  B# q0 u# L) n刚才,在逃离警局那刻,陈永仁仍在惆怅该往哪儿,他随意跳上一部的士,的士司机问他往哪儿,他不明所以地说中环,然后司机便开始唠唠叨叨,陈永仁也搞不清楚司机是在说话还是唱歌,他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突然,喇叭传出一声像牛的鸣叫,正在播放的音乐停止,司机的声音变得响亮。
  @4 z& f$ x3 i“唉,看来我这部老旧的卡式录音机也要扔掉了,修理过许多次,隔几个月便旧病复发,总爱吞带子,算起来,花来修理的钱足够买一部激光唱机了,真是……唉!其实我不更换激光唱机并非不舍得花这个钱,只是听了几十年录音带,我是舍不得家里的三百多盒珍藏罢了。”
( t9 ^1 y# N0 q+ Y8 d9 C陈永仁被一言惊醒,立刻叫司机改道前往尖沙咀。8 q( d5 Z. x" u4 w& |% ]6 ]/ ?2 q
陈永仁随手拿起排在最外头的录音带,插入录音机,按回带键,播放。
8 ]; V+ J' J6 Y$ B% j0 ?他恍然大悟。
, f9 y' P1 i- @0 f那天晚上,韩琛有意无意地给他窥视到这些录音带,然后问了他一个怪怪的问题。5 W- o! ]1 n4 N7 j9 s, E
“阿仁,假如有一天我遇上什么不测,你会替我报仇吗?”
  j1 ?8 V- q8 C  x9 Y6 A显然,带子是韩琛为了防范刘建明而偷录下来的。% M! \' m! B- i! A! J
时间是凌晨三时。$ c: y" p/ f  V) z
“喂?”一把沙哑的声音应道。
8 ?( K9 s3 ^* c& A' l1 [' E“喂,是我。”陈永仁对着话筒说。0 h" S' A9 O, G7 b/ q6 D
听筒传来一阵沉默,半晌:“你在哪里?”
( ^* F8 P% k) x" z“不好意思……现在可以见你吗?”
6 \( J6 o% n1 B# f又是一阵沉默:“上我的诊所?”, r, P- v" `* x" q( M8 J9 s
半小时后,一架白色的开蓬跑车在万籁俱寂的中环停下来,穿白色束腰恤衫的李心儿下车,四处张望。* y; N% I! z& |( z$ p# D! d0 c% I
暗角处,在陈永仁脚边放着一个纸箱,他迎着李心儿走过去:“李医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T# I- ^" u0 V" ?4 _
李心儿忧心忡忡:“知道你被警方通缉吗?”  W. P/ h+ F3 u9 {; z3 {/ F
陈永仁直视她,充满郁结,半晌:“可否借你的卧椅睡一觉。”
  b6 E8 K* s5 a8 Y诊所内,陈永仁躺在卧椅上,合上眼睛,李心儿坐在他身旁。4 @" ?- m* Y: E" A, Y4 g  b6 R: T3 e
时间已接近凌晨五时,两人倾谈了近一个小时。
& N0 p% }  Z! v, n0 [- o李心儿一脸迷茫:“你真的是警察?”
: v& C  w; R+ F" [% X“本来是,现在……不知还是不是。”* f5 d. G9 E8 \/ @1 a
“那你有什么打算?”
* V4 m; a+ d1 P/ U; G5 ]“还未想好。”陈永仁慢慢把眼睛睁开,凝视李心儿。
* ]) E. R  d; F( P1 {$ o有些话,陈永仁一直不敢说出口,这些话,这晚不说,陈永仁怕再没机会。7 S! S& c' J1 j" s
“李医生……我可以叫你李心儿吗?”8 C7 b$ X3 y$ R' K. o: h
她点点头。* G# w9 p/ }$ ^" z- |  y: e6 e$ v
“我经常打趣说在梦中看见你,其实……是真的。”
& H+ _( |1 [* T; i( T$ @, |两人四目交投,李心儿看着眼前这个落难的男人,没打算再掩饰自己的情感:“其实我也是。”
# c, e* n! s2 W: p; i/ s她握紧陈永仁的手,陈永仁释然一笑。
" u% d. A) O6 d3 @$ C4 {' D李心儿主动俯前,两人紧紧相拥,陈永仁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 E$ G1 ~& W8 Y0 i* q能够与梦中情人相拥,陈永仁的梦想算是实现了吧?然而,他这股表白的勇气,多少是向死神借来的。
) F- L! Q5 R) d( y! Z不明白?旁人的确很难理解,但陈永仁清楚明白。
' g! M- m7 Y/ _5 U# k1 J: o晨曦照进诊所,在卧椅上躺着的李心儿睡醒过来,陈永仁已经离开,在旁边的椅上放了一张字条:“记住我的秘密,再见。”
8 H. z4 L; O+ k$ C1 F" w& w“喂,是我,陈永仁。”) J/ V& f0 A. `' W
“哗!大哥!现在几点钟?”9 W1 g) y( D& b1 X2 H
“记得我早先替你卖了一部港产音响吗?”
4 J; x6 Z6 a! W- V“大哥!你一大早打来就是问我这个?”. V5 y. }: S3 A% `# ~. w
“我要借那张发票,还有,你的店铺有没有刻光盘?”
) R1 i8 ]- c. K0 o# }5 Y) j“有……喂,那条讯号线,你何时还我?四千多块的呀,大哥!”  p. r9 P3 O& x6 w7 P! N: x; q
“三十分钟后,在你的店铺见。我警告你,你不来,我毁了你的店。”0 A2 g/ C% t# |: M% D# ?
半小时后,在深水村的HiFi店内,陈永仁把一袋东西交给店主:“按照这个地址,立刻帮我寄速递。”
0 {' t& l( ~6 g+ W6 s6 b7 K0 J( A% v“哗!什么东西啊?毒品呀?”+ C9 j% r4 M6 C: u
“录音带呀,寄去西九龙警察总部,寄最快那种,今天中午就要送到。”说着陈永仁掏出一张一千元钞票,塞进店主的口袋。
/ m* F1 l; i$ p  C( r6 A店主忧心忡忡:“仁哥,这样不太好吧……”
* U' H; e: o6 N; D“帮我最后一次,我说过以后不再烦你。还有……”说着陈永仁从口袋掏出另外一盒录音带,“替我刻到CD上。”
: p9 P1 ~" ?) A: T7 P/ ^店主支支吾吾,陈永仁怒目相向,大喝:“快呀!我赶时间呀!”
' z: @9 b7 w4 r0 W* A0 R4 y接着,陈永仁按照发票上的电话号码,打出电话:“喂,请问刘先生在吗?”
8 V3 G1 r2 ~0 k+ X接听的是Mary:“啊,他不在,你是谁呀?”
9 t+ f2 ^7 a% U6 t“天域影音,刘先生买的那部音响,今天公司有师傅可以替他调音,这个早上方便吗?”
3 `* i: R# ]0 m. |/ w" w  r“啊,几点?”
! h: g( x3 l' S$ ~8 k5 \8 E“九点半可以吗?”* d- B8 k& _' v! @/ e4 g
“嗯,可以。”
5 L/ W9 t. Q$ b九点,陈永仁出现在刘建明家门前。. q' Q# S1 o% N  J9 ]
“早安,天域影音。”陈永仁举起发票。
; _: R7 c% N" i" e4 m“哗,这么准时?”Mary说。
6 \" x! R2 u! s6 q陈永仁笑了笑:“刘生在吗?”) o" M9 K5 h9 b2 R& o
Mary摇摇头,打开门。6 r  p+ |0 v( A# A1 l
走进大厅,陈永仁把拿来的CD放进碟盘,装模作样地调较HiFi,一边拆拆合合,一边跟Mary闲谈。
- o6 k+ {) s- L+ m, g“你是刘太太吗?”# _% ]  r1 E! d& {
Mary腼腆地笑了笑:“我们月底结婚。”. {' E3 Y3 J* h; Y( Q
“啊,准新娘,恭喜。”他回望Mary,不经意扫视到放在茶几上的一本书,“刘生有本事呀,年纪轻轻便当上高级督察。哗!”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书,“原来做警察也要懂得摩氏密码的吗?我以为做间谍才需要。”4 l1 q4 V# q! T! r5 _( U8 a
Mary抿一抿嘴,不置可否。  _$ y, z4 x' E) ~& S
这时,从喇叭播出一句背景嘈杂的人声,陈永仁紧张兮兮地把它按停。
7 }. @2 F) i; \$ R9 [( P5 J“是什么声音来的?”Mary好奇地问。3 L$ D. L$ y4 Y/ C) i) I7 m
“没什么,人声测试。”他拍一下手,站起身,“可以了。”2 I# O. I' R+ p: ?3 V
“这么快?”Mary诧异。6 C$ v5 u  q# @  i2 B
“唔,例行检查吧,新机多没什么问题。那么刘太太,刘生回来后,叫他试听一下,有问题打电话给我。”
& e0 e; P  `) l6 x“打电话给你?”
% m2 j* s6 U7 ]( P陈永仁解释:“他有我的名片。”' P+ R* Z& }$ _) P  @; n" @
Mary送陈永仁出门,她总觉得这个人古古怪怪的。% f" e% A# b+ s' h* y
约两个小时后,忙了一整晚的刘建明回到家,只见Mary傻傻地倚墙坐在阶梯,刘建明不明所以,循她的视线望去,音响的碟盘退了出来,上面放着一只CD。
6 X5 r+ u- r( q; B- t% S3 E3 f- m" }刘建明摸摸Mary的头壳:“干吗?坏了吗?”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扩音器前,按下“播放”键,CD盘返回原位,未几歌曲响起,仍是那首歌,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r3 [5 D8 r0 d
当年刘建明与另一个Mary离别时,耳畔传来的也是这首歌。( _+ y9 m$ V3 H, S( E. Y  d' @
刘建明回头看Mary:“没有坏啊。”他发觉Mary神情呆滞,近乎沮丧,他心里一凉。
7 G3 b2 @4 R  \* K' X“今早HiFi店的人来过,一个长了须的男人,他替HiFi调了音,留下这张CD给你试机,我听了。”5 n) U6 z3 p! [4 A5 L" C
刘建明震慑,HiFi店?长了须的男人?
' U( [1 v. w' {( IMary尽力挤出笑容,然而徒劳无功,她的眼光涣散得像一个失掉生存动力的人:“你吃了早餐没有?我帮你买……冻奶茶?……菠萝油?”
2 v" p' S6 |0 h  F% H& I. Y刘建明勉强笑着答:“好的。”" k, x1 W* {( a1 c8 r
Mary支起软弱无力的身躯,转身欲走,可是憋着的郁结叫她无法承接,她挣扎着是否应该扮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紧张地抠手指。  C, d9 I. k! {3 n; ?
没处出气的难堪叫Mary无法忍受,她转身望向刘建明:“那部小说我无法写下去呀……”
, t4 C8 ?  S# h, x/ \4 |9 F( JMary稍作迟疑,她知道接着的话一说出口,泪水便会夺眶而出:“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咬一下牙,“这一点,我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6 O* g% o4 t5 v+ W
说罢Mary转身离开,刘建明欲追上前安慰,这时从喇叭传出韩琛的声音。, Q; ]' n7 q6 e- H8 O, y5 Y
“下星期再到货。”& s: Y' `; X; s6 J3 l
还有刘建明自己的声音:“现在重案组盯得很紧……”
) L- \& i# `5 ~$ Y% x# a0 c/ e" u“你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你忧心。”  g* u* o) i, |8 H( J
“上头已勒令调查谁是内鬼,我怕我办不来……”# c8 u% w6 H% C$ c; k: e! E% \
“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刘Sir!”; P( s  n# v( X* y# z
刘建明愤怒到极点,他把领带扯下,大力摔到地上。4 T1 a+ L; B2 X' n
明明美丽的果实已经触手可及,为何在瞬间又变得遥不可及了。3 W' o# K  o2 u& y% }: S' S: L9 T
希望,失望,希望,失望,这种周而复始像是永无间断的煎熬,到底在何时才肯撤离?8 p* K" O, Z$ d7 g" V0 s7 z# [
“呀——————!”刘建明高声咆哮,发泄不忿,他在心里咒骂陈永仁愚蠢,自讨苦吃。
2 ~0 R2 f( |& @; N不是吗?假如陈永仁没有发现那个公文袋,假如陈永仁不再追查下去,那么,他就可以做回好人,而陈永仁也可以取回警察身分,大家各得其所。
% ], K; Y+ b5 [! K+ k( P; `3 t这时,厅中的电话响起。) |0 n# D8 X4 ~6 b, N3 {$ u( y
“如何?那部音响播放人声是否不错?你的珍贵录音我手上还有许多,要我拿去警局给大家欣赏吗?”陈永仁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从这里,可以看见刘建明所居住那幢大厦的出入口,十多分钟前他目睹刘建明回家,刚才看见Mary哭着离开。5 _& ?1 Q- S) c# q& G1 t/ L) |
“不用吓唬我,你想怎样?”
/ M# t6 Z& {% E# ]$ \* b“我要取回身分。”! l" O9 j" Q5 a
“如何还给你?”
! ?4 w5 U0 T  g( d“在家里等我电话。”
5 {& R* T8 Q. l. q! \. H4 g陈永仁挂线,刘建明叫自己冷静下来,盘算对策。* c6 r4 q8 @+ U: O$ ^; u! o
刘建明思前想后,陈永仁摆明不会放过他,他知道自己只余下一个选择——干掉陈永仁。他是逃犯,处决他后要解释一点不难,困难只在于他必须单独行动。( E- w3 i: T, d
陈永仁也并非傻瓜,他约刘建明出来,当然没想过他真的会还他身分,何况他的身分根本不在他手上,是在警员数据库内——假如还未被删除的话。, V; z9 ^% X" V* i" z
他的目的,是要把刘建明胁持,然后握着这个筹码与警方的更高层谈判,争取机会把事情抽丝剥茧。
( `8 V) [9 y) h: [1 g他吩咐HiFi铺店主寄出的带子,收件人是梁总警司。
; ^3 U/ G9 c0 Q; B# k  e) M1 W0 M% P一个小时后,陈永仁再致电刘建明:“时间三点钟,地点黄Sir被推下楼的天台。”: T% J" C% P. X6 f
刘建明到达大厦,一个穿著西装的男子跟在背后,刘建明所乘的升降机门关上,男子步入大堂,抬头看着楼层显示。8 c3 T* g5 H- V0 @. \0 `* V
在升降机内,刘建明探手到腰间,把枪袋的钮扣松开。$ S. b! l/ u  Z' r- C# A8 D
步出天台,他环视四周,空无一人。突然,他隐约看见一个身影闪过眼前,定神一看,原来是对面大厦玻璃幕墙的反映,刘建明赶忙回头察看,可没有人,待他再回过神来,只感到腰背已被一支似乎是枪管的硬物顶着。' O0 N  r! R  k0 ]) ^( e# r4 ]6 H4 v
这个天台的地形布局,陈永仁当然比首次前来的刘建明熟悉,他约刘建明到这里会面,是先占了地利,而且,他还相信自已占了人和,他相信在这里枉死的黄Sir,会助他一臂之力。
3 |9 c( g1 e% L刘建明慢慢举起双手,显得气定神闲。; ~7 C: {* F! g7 N8 M& {1 V
陈永仁右手持枪,用左手拨开刘建明的西装褛下摆,从他腰间拿走手铐,把他的双手扣在背后。接着陈永仁从他的枪袋中拔出手枪,用单手退出弹盘,把内里的六发子弹倾卸到地上。" O+ k( j# H# V9 U5 c1 @6 k
刘建明侧着脸,注视身后陈永仁卸弹的手法,赞叹道:“十分纯熟啊。”
+ ]. E0 f5 C8 J: q! @2 f陈永仁不屑地说:“我也读过警校的。”8 b8 M9 }. O, z; S
刘建明故作轻松:“你们这些卧底真有趣,选择见面的地方,总是天台。”
- y, u, A- E; {“而你选择伸手不见五指的戏院,”陈永仁冷笑,“因为我与你不同,我见得光。”' t4 P! a8 P+ ?/ S& [
刘建明顿然语塞。- b! p0 E  }; _( B5 C( _* t; U
“我要的东西呢?”陈永仁问。
) Z- r5 {$ D( g' e刘建明转过身,讪笑着面对陈永仁:“我要的东西你也不会带来吧。”
. X: g: b  c3 g) |+ ^陈永仁不以为然:“那又怎样?约你上来晒太阳?”
7 |+ |' {; I) e( h刘建明抿一抿嘴,诚恳地提出请求:“给我一次机会。”
0 D2 O- |6 x+ f- I$ ]& e6 b“如何给你机会?”- j4 G5 J! }$ L
刘建明由衷地说,尽管听起来近乎幼稚:“我以前没有选择,现在我希望做回好人。”. |9 X/ k" @; t8 H. ~
陈永仁心头一软,做卧底的无奈他当然明白,然而这是两回事,他咬一咬牙:“那好!你跟法官说吧,看看他会否给你机会。”
$ W% ~2 j/ K0 K( A  b刘建明目露凶光:“那你就是要我死。”
# W* Z/ r" |+ T陈永仁轻蔑地说:“对不起,”然后铿锵地吐出四个字,“我是警察。”* {' A8 X2 l& ]( I1 C  I" H
刘建明立刻出言挑战:“谁知道?”2 F) {. L$ R) h' M
这句说话狠狠击中了陈永仁的伤口,他想到自己默默受了十年的苦,目的只是为了维护法纪;可是十年过后,倪永孝与韩琛相继得到应有的下场后,他不单单得不到任何荣誉,竟然连最基本的身分认同也得不到。
1 k, H* z& S3 }; t8 u他可以接受别人批评他这十年的工作干得一团糟,他可以接受警务处立即削去他的职衔,他甚至可以忍受别人说他连累黄Sir送命,但他不能够不拿回警察这个身分,拿不到,就等于这十年间他的工作都是白干的,拿不到,就等于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黑社会,这当中的象征意义大于一切,“我是警察”这四个字的意义,对陈永仁来说比任何东西重要,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M/ U' x6 U- |7 ]# M; w( H
陈永仁举起手枪,枪口抵着刘建明的眉心,假如把扳机一扣就可以取回身分,他会毫不犹豫地做杀人凶手,可惜,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 U; f. P# K$ }" _4 x他倒抽一口凉气,叫自己镇定下来,这时,他发现背后有人向他逐步逼近。" w, g7 P! y" C: C5 ~1 C
陈永仁立刻绕到刘建明身后,枪口抵着他的后脑,一个男人持枪步近。这个男人,陈永仁见过,是刘建明的下属,名字他不清楚。0 m% p; S8 B  F6 L8 ~  t
“别动!警察!”大B喝道。
2 t2 s2 [1 J5 d4 {9 ^陈永仁也喝道:“你上司是韩琛的线人,我有证据。”
" `) I/ w" p1 G2 t大B不退让:“放下手枪!放了刘Sir再说。”3 ]4 Z8 _# r( G% V
陈永仁解释:“十分钟前我报了警,警察应该快到了。”
0 p" u8 S6 u3 X5 @8 ^! u大B闻言错愕,刘建明面色一沉,他猜不到陈永仁有此一着,也不明白为何大B会突然出现。( z# Q$ M, m1 c: v1 b6 V7 K. \7 N
“我为何要相信你?”大B说。
( A3 {* L9 N& q5 j' D0 x" s9 j“不信你call回总台问。”陈永仁说。
- i% W6 u+ f# l  J  V, R3 ?/ G, l2 b: @“不用多说,你放了刘Sir再说。”3 N1 J% I1 ~; ?! F
两人对峙,僵持不下。陈永仁在心里盘算,天台四面空旷,没遮没掩,不是与警员谈判的好地方,他决定胁持刘建明下楼。. _' G7 B, n& }. @6 L& ]
“我要带刘建明下楼。”说罢陈永仁一步一步前进,大B一步一步往后退。" v# i8 \5 f9 e9 w/ x
三人到达顶楼升降机大堂,陈永仁继续胁持刘建明挡在前面,大B继续举枪相向。: s; z. |4 t& H
“你小心一点,手枪别走火。”大B警告陈永仁。, m  ]7 h( S* _, ~: @) G1 E
陈永仁一脸镇定:“担心你自己吧。”
3 p6 ?. B& ^3 g7 c0 G0 c陈永仁伸手去按掣,升降机徐徐上升,他的计划是这样的:乘升降机落到地下大堂,胁持刘建明留在升降机内,开着门等待警察前来,然后要求他们,召唤总警司到来,进行谈判。他估计梁总警司已收到那些录音带,就算不翼而飞,在他袋中仍有一盒,这未必可以成为呈堂证物,但已足以令警察部对刘建明展开更深入的调查。( G% g* ]' ?1 c5 p9 b% Q/ S- z
“叮”的一声,升降机到达顶楼,门打开,陈永仁跨步进入,这动作令他的脸从刘建明身后稍稍探了出来。
! M# c5 M1 R6 |砰——————!!; v$ w5 d7 h9 ~. A, k5 E. r/ \
陈永仁一脸错愕,在他的眉心,多了一个洞!
1 l/ n! v' j# K5 _陈永仁的跨步动作或许有点鲁莽,但他万料不到眼前这个警务人员,竟然会在这种没必要的情况下向自己开枪!  t, K+ [( J" l2 F* d5 L( ^# y
陈永仁往后倒,当即死亡!他的大半个身体伏尸到升降机内,双腿被不断关上的门推夹。! S& N- X9 y! i) o0 F
刘建明的震惊程度不比陈永仁轻,他回首看倒下的陈永仁,再回头看大B,大B抹一把汗,平日怯怯懦懦的表情也随之被抹掉。
7 D) l) K8 E" E& e7 w* S“不用惊慌。”大B平静地说。% C% i. l/ O; v, {: t
刘建明茫然瞪着大B,大B从口袋掏出锁匙,替他解开手铐。( w. K; ]/ b3 r5 N% P6 @% C) ^3 m
大B继续说:“大家同门师兄弟,琛哥死了,以后要你多多关照。”; Y2 a0 c1 }) C/ U
刘建明依然大惑不解。
- [1 A7 f4 n+ L4 i' D' i大B走到陈永仁身前,再开了两枪,神态自若地把自己的手枪塞到刘建明手中,“我在九四年加入学堂,可惜这么多年来也得不到琛哥赏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大B摇摇头,一脸不忿,“其实我很出色的,是琛哥不识货吧。”
( {$ c& [" T+ i. a1 E大B将陈永仁的尸体移进升降机,抬头说:“呀!那些录音带我帮你搞定了,以后我就跟随你。来吧,他报了警,伙计也该到了,下楼吧。”' t& H& a4 T5 M0 X: t
刘建明还是未能安心:“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 z2 K9 I  M" i* l大B垂眼望陈永仁的尸体:“他够倒霉,录音带落在我们手上。”说着升降机的门关上,大B续说,“听过录音带后,知道你是自己人,打算找你商量,重案组同事说你请了假。去到你家,你刚巧出门,便跟踪你来到这儿。”
* R5 g. W7 z+ ~( w! S. ?刘建明蹲下搜陈永仁的身,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一部录音机,放进自己的西装内袋。
- g$ E$ P( g# m9 v大B称赞说:“呀,老大你果然够小心。”
* V2 q( E4 t" R7 B3 A  M刘建明站起身,脸上流露出阴森的笑容。8 m; G3 L  t! s
四个军装警察刚到达大厦地下大堂,突然听到从电梯糟传来几下枪声,众人大为紧张,纷纷向着升降机举枪戒备,上镗。; X4 l( T5 E, `2 A# G8 u
楼层显示灯由1跳到G,“叮”的一声,升降机门徐徐打开。
. o6 r; S% q# z0 f: a. j众军装警察只见升降机内漆黑一片,显然内里的照明光管被谁刻意破坏了,淡淡的火药味从内散发。军装警察正要扬声发出警告[奇·书·网-整.理'提.供],蓦然看见一个警员委任证高举于漆黑中。
& [3 x& S- }& D) {5 x' w3 z委任证上的警员名字是刘建明,职位是高级督察。- q) L( i% s$ L# W/ ^- t$ e
众军装警察松一口气,刘建明高举双手缓缓步出,不徐不疾地吐出四个字:“我是警察。”
6 l$ \  Y1 u' ~/ g军装警察趋前察看升降机内的情况,只见一个身穿黑皮褛、眉心中弹的男人倚躺在右边,手中握着枪。而在左边,一个穿西装、胸前挂着证件的男人几乎以同样的姿态倚躺着,面无血色,胸口中了两枪,亦是握着手枪。
, c  Z. v$ ?) O' }" j2 R# z领头的军装警察紧张兮兮地望着刘建明,刘建明把委任证挂到西装襟袋,未发一言。# Y2 \1 [& L8 U, V
“刘Sir,是两人互相射杀吗?”警察一脸惶恐地问。
/ v( y! x( w$ I, e刘建明抿一抿嘴,指了指警察左肩上的对讲机:“还不call回台报告?”
+ q" m/ ^2 I( M- E7 t8 d0 K“Yes 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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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K$ B# ], f0 W
May
9 E8 p0 j$ i$ t" p  U0 f在陈永仁出事那天,我接过囡囡放学,在家午睡片刻,做了一个梦。' s$ C& V: p( n5 U
我身处一望无际的草坪上,天色是暧昧的灰,在前方不远处草坪的中央,有一个斗室,说是斗室其实不大正确,该怎么说呢?那是一个高八尺、宽六尺、深六尺的大箱子吧。大箱子的开口对着我,里面非常幽暗,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在当中移动。$ t0 ?, h2 {7 n$ s& P6 F1 n3 ?2 Z( X0 `; {
我好奇地凑前察看,一个赤膊的男人蹲坐在一盘肥皂水后,低下头把衣物在洗衣板上用力揉搓。看他急速的动作,可想而知他的情绪极为不安。0 M' W/ V5 `. E8 ^$ E$ i6 q
好奇心驱使我俯身去看男人的脸,奈何光线实在太暗。我尝试叫唤他,然而他像充耳不闻。
! o5 N  @  ~7 w8 t男人用双手把衣物举在眼前,胸腔急速起服,他放下衣物,拿起一个瓶子,把瓶中的液体倾泻到衣物上,一股刺烈的气味扑鼻而至,那液体显然是漂白水。- u! t! Y- B/ f5 S: ~1 @: M
男人继续揉搓,未几再扬起衣物察看,他无力地垂下手,站起来,一脚把盛满肥皂水的盘子踢翻。
% z2 t# m4 b, N; Q% M他大发雷霆,拿着手中的衣物左摔右拋,绝望地蹲伏到地上,握起拳头捶打地面,虽然我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响,但我知道他在嚎哭。3 _/ h! D% c0 n5 X: ?/ }4 [
然后他又停了下来,坐起,从腰间掏出什么,好像是一把手枪,他用那东西抵着自己的左手背,发出了一瞬即逝的火光。我看得手心冒汗,但是他好像不痛不痒,身体没抖动一下,他把衣物铺展到地上,用左手掌心在上面涂抹,然后再拿起衣物看,大力摇头。再放下衣物,他伸左手去摸自己的颈,用手枪压着自己的脖子,我大惊,我猜他不满意掌心流血太少,未能把衣物染红,于是打算轰破自己的大动脉!
8 m: L8 D/ w- ~我企图上前阻止,手抚着墙,踏进箱子,我的手触摸到墙上突起的一个小正方形,我想那是灯掣,按下,光明大放。
5 V8 o) I+ V. m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那个男人竟然是阿仁!他一动不动地倚躺在墙角,眉心……在他的眉心开了一个洞。- w* T. W. t+ R% D* n
我感到双腿无力,蹲到地上,视线落在阿仁手中的衣物,那是一个件染红了的恤衫,恤衫原来的颜色……是白色。0 y$ L6 ?- ^7 i' v6 C: f: @
恤衫是白色的,从一开始恤衫就是白色的,看上去是黑色,只因为我没有把灯按亮。* E0 O: d. B7 f
我一直以为是黑色的,因为我只懂得去看表象,我并没尝试找出照明的开关……1 O0 e4 ?4 j+ y; U; ?# h8 C
我从恶梦中苏醒过来,摸一摸自己的脸颊,沾湿了,我失笑一声,只是一个恶梦吧。
) x& _# @! v  G8 L- G6 R. R李心儿9 q5 E- w( W4 v) O
那天清晨陈永仁离去后,我就坐着发呆,护士在十时回到诊所,她盯着我不无惊讶地问:“李医生,你身体不适吗?”
8 ~! ]8 ^( l6 U- f# W我说是,然后叫她把当天的预约全部取消,她问需要驾车送我回家吗?我说不用了,然后叫她先走。, P0 [! y. `6 v  V5 w
我坐到卧椅上,手不自觉地抚摸充满质感的水牛皮,我在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1 y# C8 E0 [! U7 w+ v
迷糊中,我惊醒过来,我觑一眼手表,时间是下午三时半,我有没有睡过去呢?昨晚我几乎一夜没睡,是甚么把疲惫不堪的我惊醒过来?答案在傍晚浮现,翌日得到确认。
, U5 y4 q- o- p, M! x- M陈永仁的死令我哭了三天,伤心的程度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甘心,一个教我心仪的男人才刚刚鼓起勇气向我表白,却原来开始就是终结;我不甘心,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是警察,并非如传媒所说的三合会成员。. Q* X: H2 U7 C, I4 V  e
新闻报道说与陈永仁一起身亡的警员被葬于浩园,从电视荧幕可以看见他的灵柩被盖上特区区旗,我的心不住悸动。1 ^1 R6 h2 Q2 d
陈永仁不可以死得不明不白,我决定要替他讨回公道……0 [; \% e$ Q7 p# h. N$ x) w
经过半年的追查,我终于从已故的警校校长叶Sir的遗物中,找到了陈永仁的警员档案,证实了他的警员身分。: t! z% S: j$ O% F0 l* u
今天,是陈永仁举殡的日子,在浩园内一片彷佛架在半空的草坪上,二十多个穿上整齐礼服的警员井然地排列,前方,巍立着陈永仁的墓碑。$ Y, F3 P) H, n0 H
生于一九七一年十月二十五日,终于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陈永仁,英勇损躯,浩气长存。
5 J' B# s" \3 d7 m一个警察独自步前,挺拔地向陈永仁敬礼,他转过身来,我看见他的正面,他的脸饱历沧桑,甚至可以说弥漫着一股生不如死的抱憾,他黯然地走到一个长发女人与一个女孩的面前,向两人再敬了一个礼。$ t( b! v9 Y# r# |/ e1 L. W8 {
长发女人的名字叫May,是陈永仁的旧女朋友,那个女孩,是陈永仁的女儿。
: |; M0 W. @& }0 [3 p假如没有May的帮助,我根本无法完成调查。
8 N" U$ {) y3 a4 e" A* Z还有,在这半年间,一直有个人在暗中协助我,那个人……会否就是这个警察?
9 |. X5 W# v9 V  R, Y仪仗队的风笛再度响起,我凝视那幅贴在石碑上的黑白照片,他的笑容总是蕴含着一抹神秘色彩。
( |* K/ }) C* o" p! q6 U今天是他的葬礼,也是他接受一级警察荣誉的日子,他的心情该是如何的呢?8 b. y5 s* R% \1 Z- U! Z- Q
“你好吗?警察。”我笑着向他问好。
  i# `5 t1 J8 i) J' v, lMary
1 M# |; A! O3 n$ }* D( M我和刘建明如期结婚,不到半年后,在我终于把那本小说完成那天,我作出了一个决定。小说的名字叫《无意间》,引言是这样写的:: n) _: T+ s/ p5 \( ^, A
有意,我有意与她朝夕相对
0 [+ L: b/ t6 s. s: M9 K无意,我无意堕落日月无光
& A4 H6 L4 D& v/ e2 D4 d- J1 Y4 A回头间,我希望洗心革面, b+ C, I# {& I' {
巡指间,我变成穷凶极恶! `( }( l/ h1 Q3 `8 R* _- ?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写的,“我”就是那个拥有二十八种性格的男主角。
" I2 @( v( Y/ g8 ]至于结局嘛……男主角死了,女主角患上了失忆症,她在某国度遇上另一个男人,男人是个充满正义感的警察,一个真正的好人,而且,男人与男主角长得一模一样。最后,女主角嫁给了男人,两人从此开心快乐地生活。
" w- ]4 ^' }( D没错,小说有一个happy ending。9 w+ d; w( O' ~+ f, C
然而在现实中的我,根本无法选择性地把往事忘记,我更无法说服自己他死而复生了。
0 X7 Z$ D% v) A6 Q# x0 j% a/ _8 K我,只能够选择离开。
: v- f* |5 a6 P' {9 C9 G
  K' R$ c: n0 ~9 V- b: F0 @4 r后记——笔者的话
1 W. W$ {! k: z7 Q' [% N在这十多年间,外语片的总票房拋离港产片,要解释这现象原因可以非常简单,大概随便在街上问一个人,用四个字便能盖棺论定:优胜劣败。
7 a5 \" p& m8 \8 l0 B8 _香港的电影人真的力有未逮吗?尝试去把这简单的答案复杂化,的确,上映外语片的平均质素比港产片高,但并不等于外国电影人比香港电影人强。4 v. l' Q1 d1 r8 C& `; O
观众害怕“花钱买罪受”,付出几十块换来一百分钟的自缚,怎不教人闻风丧胆?偏偏,在我们的印象中,十出“烂片”有七部是港产片,风险太高,宁愿在家里看影碟,势头不对便快播,大不了来个腰斩,损失金钱省回时间。
+ S, [4 K: o" q; I; Y( c3 p8 c/ X其实“烂片”充斥全球,能够成功在香港戏院上映的外语片,全部经过筛选,情形恍如初赛佳丽vs决赛佳丽,后者胜算自然较高。况且,香港只有一个,香港电影人决战联合国精英,当然难打。5 s7 V$ {% v; G9 `2 h" U6 V# S
外语片比港产片好看,这结论,下得未免草率。' U$ t9 ]- e& V$ T
忽发奇想,假如举行一个全球性的电影比赛,又或者明年奥斯卡改变游戏规则,先根据制作费与时间把电影划分,然后竞逐,我想比赛结果将会吓坏美国人。
( B4 b! O* k+ z6 H香港市场细,制作电影资金少时间短是先天缺陷,然而有缺陷并不代表本地电影人就要自怨自艾,史提芬·霍金几乎全身瘫痪,但他的视野比谁都广阔。
5 S; v) Q% N$ B5 c. y港产片先天不足,制作人避重就轻,特技场面不及别人浩大?可以拍真功夫;剧情计算不及别人细密?可以拍喜剧闹剧。
: g: D, c, c$ Z$ Z0 r# E但是,在这两年间,有两部港产电影把我吓呆了——二○○一年的《少林足球》与去年的《无间道》,我认为前者的胜券在特技场面,后者在剧本,而特技与剧本,正正是港产片多年来的死穴,这突破,实在叫人振奋。
# e, @) ^. D9 w1 R0 f8 z0 ]% ?原来只要在特技上加进新元素,港产的特技片也可以很好看,我甚至怀疑在《Matrix》第二集中,奇洛李维斯一个打一百个的场面是参考自《少林足球》。
: n  u  R$ t% B( X% ?0 Z原来像《DieHard》般,像《教父》般精采的剧本,在香港并非遥不可及,借用陈永仁的一段对白,万多元的港产音响,加上一条千多块的国产线,可以与十几万的外国货一较长短,分得清算你识货。
3 c8 X  p: {, r* I5 P1 Y: U" j( F8 q6 b在与庄文强通电话前,我以纯属观众的身分看了电影三次,在落实负责把电影改编成小说后,我把《无间道》重复看了十数遍,每次看,都有新的理解,新的体会。
) X9 H8 i6 J; e) d: n- Q. Q( ^《无间道》是一部密度很高的电影,单单是第一集,片长九十七分钟,共有五十八个场景,场景再细分成小节,例如在毒品交易那场戏,便有高达四十二个分镜头小节。
: M1 L( m; ^  s  a, _/ v更厉害的是,电影有许多暗场,许多隐喻,在紧密的画面中,这些隐喻观众未必看得出来。看不到的,无损剧情发展,看得到的,更觉精采。6 p/ m' S& Q6 c3 D* M
我的任务,就是让读者看得更清楚,把不适合在电影中交代的情节,用文字去表达。
# U% L4 ~1 |$ N7 B3 L9 Z& F这是我首次执笔改编小说,写电影小说与自己原创的小说有很大差别,后者可以天马行空,而前者,最重要是揣摩原著的神髓,沿这条骨干诠释铺展,再加上合适的创作,目的只有一个:令观众/读者能更立体化地体味原著的蓝图———由麦兆辉、庄文强与刘伟强精心设计的蓝图。
2 L9 t2 m2 A& ~. a5 [& d4 @% F3 l用十二万字把《无间道》第一、二集剖析、重组殊不简单,希望我办得到,也希望“刘麦庄”这个铁三角能够给观众带来持续的惊喜。我想我和许多香港观众一样,我们喜欢看本地演员,我们不喜欢一边看画面一边读字幕,其实,我们都宁愿爱看港产片。- Y& B4 v8 i1 A6 w* ?1 W
最后,多谢刘伟强先生、麦兆辉先生与庄文强先生给我执笔这部小说,亦感谢《星岛出版》。
* g. \; Z+ ?# `" p( `6 b李牧童
. y. C: Z; s4 ?% A% X二○○三年九月二十日2 ^8 Q. g8 c/ W! L

& H: t4 _, n' F0 U0 x+ Z第三部:
. M- H8 d6 w6 Q8 w! _+ P6 L2 r1 U  C" s- n! ^
第一章" g( [. t% J- G0 J1 L& W) x
大部分人沉湎于一种双重信念的幻觉,他们相信记忆的持久性以及补救的可能性,这两个特性同样不真,事实正好相反:一切都将被遗忘,什么也不会得到补救,补救的角色将由遗忘执掌。没有人可以补救已犯下的谬误,但所有谬误都将被遗忘。( x; F! k) t0 }4 f2 U
——米兰·昆德拉(1929~)& M4 Y( d/ H! G$ d
2009年; r8 z/ d2 _* t# u& d% l# Q; _
Mary坐在病房中,一脸倦容地呆望着床上瘦骨嶙峋的男人。  [1 l" H' C7 ]( x5 H% {$ R8 K6 k
在她身旁蹲着一个男孩,自顾自在地板上推一部玩具警车,口中发出“呜噫呜噫”的仿笛声。6 x% g& z' B9 K9 t# F
“前面的贼车立刻停下来,否则我们就开火!”男孩圆鼓鼓的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前方某一点叫嚷。
7 W% q( g# d5 ^Mary回头俯视一眼男孩,欲言又止。
/ y8 C. ~: a7 p. ~' d+ v- a) l7 O/ ^“报告警长,贼车没有减速。”说着男孩把声线压低,仿佛在扮演另一个角色,“嘿!冥顽不灵,fire!”0 G4 n3 }. [6 D7 ?9 V6 H
“YesSir!”男孩把声线回复正常,干劲十足地答话,并举起小小的右手,把拇指和食指伸展成直角,其余三指卷曲,“砰—砰—砰!”. x( ?; F8 W# |, X2 o# v4 R) q6 c
“呀——!”男孩掩着胸口,把眼睛眯成一条线,作痛苦状,“你……干吗,开枪……射我,我是你们的人,我是卧……底……”
& w; }! ?8 s; m; ^Mary一怔,禁不住叫喊:“小落你静下来可以吗?这里是医院呀!”- X) V; d- o( B- z1 {
小落抬头仰望母亲,扁着小嘴:“但是妈妈,我们在房间内,哪里会吵到人?”
+ b6 X/ S7 ?7 p% d“你看不见爸爸在睡觉吗?”Mary心烦气躁。
  _  V0 [: L% ~4 H" G6 q$ N8 o小落呆望着母亲,瞄了一眼床上插满喉管的男人,不解道:“他哪里听得见?”
- f, l' W6 X% Q8 W6 n+ nMary鼻子一酸,答不上话。9 m0 O5 Y$ L) p9 x5 P, J
2003年11月27日,刘建明中枪入院,子弹从他的下颚射进头颅,脑部严重受损。送医院经医生抢救30多小时后,他近乎奇迹地存活下来,但全身几乎瘫痪,只余下双眼能眨,右边三根手指能微动,却无法提笔。4 u  f- J! @% ?7 R: H+ y) c
说来奇怪,虽然刘建明的手指只能微幅活动,而且动起来甚为吃力,但除非是睡着了,他的指头都不停地在敲打着。
; n' {+ X; E- i1 N3 a$ C- q每次他看见Mary,就会牢牢地望着她,并敲击出同样的节奏,不断重复。
, ^7 m1 y3 |; Z对此Mary不解。尽管不解,但那节奏她已经听过成千上万次,耳熟能详。  h1 u' H3 T" e/ S- _; J& S
2006年11月27日,刚好过了3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刘建明的病情突然在一天内恶化,变成了植物人。$ X0 E/ G, E$ k% p  T
事后Mary回想,病情的急转直下也并非毫无先兆的——在这之前的一天,刘建明敲击的节奏骤然改变。Mary感到好奇,把节奏用心记了下来,但当中是否有什么含意,她茫无头绪。
; s1 s$ j& U5 D9 IMary吁一口气,摸摸小落的头:“小落乖,妈妈要替爸爸抹身,可以帮我向护士姐姐拿两条湿毛巾吗?”
+ q* H5 P8 J+ W6 O0 Y※※※3 s4 F/ d- v1 s3 l* @
医院的2号升降机门打开,Mary拉着小落走进,里面一位13岁的少女正搀扶着一位穿白色病人服的女人。女人束着马尾,年龄近40,与少女的样貌相似。
4 b# C5 a# l2 [从门开启的那刻,小落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少女。升降机到达地下大堂,众人走出,小落甩开Mary的手,绕到少女面前,抬头微笑,笑容竟带着几分暧昧。3 i: u! z- i. N- q
少女错愕,腼腆地报之一笑。
( D' a: l# ~6 [+ v小落双手插进裤袋:“嗨,你叫什么名字?”- X) J3 c) h5 ]; h- j5 W# p; g% l' \
少女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分明在撩逗自己,她不忿:“小朋友,你是在跟姐姐说话吗?”
# d5 Z" q0 W( i. Z小落扬一下左边的眉:“我姓刘,叫我磊落吧,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 {, V; Y8 g7 f少女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瞄一瞄旁边的Mary,Mary笑了笑,向小落招手:“小落过来,别烦着姐姐。”" ?7 X4 [+ R$ {% s& ^7 j
被少女搀扶着的女人望向Mary:“不打紧,他是你的孩子吗?”说着女人俯身去抚摸小落的头,“你叫磊落吗?几岁了?”( L) Y1 n' P8 i2 [7 @. m) s
“五岁。”$ E7 z5 h$ U3 [" B& }" e
“长得多俊逸啊。”7 Q" |  f: m! s! e  o0 c
“多谢太太夸奖,”小落抿嘴而笑,“太太贵姓?”
1 {" L9 d$ K4 I- J: G8 M5 N对小落的故作老成,女人兴趣盎然:“我姓萧,有何贵干?”' r. q0 D6 G" s7 l! d+ A4 i+ L3 t
“萧太太,她是你的女儿吗?”1 Y# C+ K" F9 |, I; b4 H
“嗯。”
- ?- G8 f5 F1 [9 O$ _5 e# L, ~. @$ i“我可以跟她交往吗?”小落一脸诚恳地说。
3 g/ V+ I: n1 `% _$ S; |! x9 g7 f8 z“什么?”女人忍俊不禁,笑着仰望Mary。  P8 W: f- O* w6 `7 q; C: B$ {2 g* m& y
“小落不准乱说话!”Mary凑前蹲下,瞪了一眼小落,赶忙向姓萧的女人解释,“不好意思,他的意思是想跟你的女儿交朋友。”  e6 ~8 m7 Y/ y, @& F! F* g
女人笑着点头示意Mary别紧张:“你的孩子真的很可爱。”: b4 E  n* T* P" e# r. L$ B/ P
“哪里可爱?可恶!”说着Mary掐一下小落的鼻头。
2 E, E1 e9 j( u8 O9 G$ X1 Z. M1 E小落呶呶嘴:“萧太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4 l& W$ x9 a8 {; ^' Y* d& e女人斜着头瞥一眼女儿:“我不反对,但是咏音肯不肯,你可得自己问她啊。”
& Z1 u6 e2 W) {' v小落双眼发亮,向着少女踏前两步,拉一拉她的裙摆,抬头问道:“萧咏音,可以跟我交往吗?”
8 s5 b- o0 `) u- E- g2 E少女见小落一脸哀求,也感到他蛮可爱的,她故意皱起眉头说:“噢……可是你连我的名字也叫错了,我怎么跟你交往?”
: w5 Y4 D( f9 y  t; H“你不是叫咏音吗?”& s" m  K" M) Z7 |2 C4 n5 G7 S2 W
“是咏音没错,可我姓陈。”8 |6 u& H/ v$ P, G0 ^, B
这时姓萧的女人与Mary的眼神接触上,解释说:“我本人姓萧,唔……不如叫我May吧。”. T: G+ E) I3 R$ Q
“May你好,我叫Mary。”
3 t3 n: Z# W% T3 W) s※※※# c/ w2 n. ?5 m! b6 T+ e" x5 V
门铃响起,一个女孩跑去开门。
; y  t1 Y  R2 c8 N1 m女孩七岁,褐色短发,湛蓝眼睛,穿黑色裙子。
, j7 u1 L+ P6 D* d3 G4 t“UncleCheung!”女孩兴奋地大叫,扑进门外男人的怀里。& ]3 K$ k; d- N! L
男人蹲下搂抱女孩,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深秋,有挂念叔叔吗?”9 `6 h5 q1 n7 t( `! S3 }
“阿张,我们经常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一个年约50的英国妇人从大厅走出来。她束髻,穿黑色套装,脸容虽憔悴,却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广东话说得极地道。; P" B' n  r- t% R2 C
“师母你别客气。”
! i) _3 h% ?1 M  E9 G, K3人上张Sir的车,深秋一马当先坐进助手席,妇人只有坐到后座。
6 c' ]3 d5 _7 M5 {- ~* h“UncleCheung,快说故事给我听。”一路上深秋对张Sir缠扰不休,要他说近来发生的警匪故事。张Sir不时望望倒后镜,察视妇人的表情。
6 q: r0 v5 E3 W车子到达浩园,张Sir与妇人拿着祭品下车,走了15分钟,在一个墓碑前停下。
1 v/ f- D' D" f张Sir肃然向墓碑敬礼,深秋站在旁边照样学,妇人黯然神伤。
. {* b2 e! ^- Q“黄Sir,你好吗?”& @' d. A9 G9 }. t: T, ^
“Daddy,你好吗?”4 e: @2 L( w+ m
“丈夫,你好吗?”
( V9 F' V, }) y$ r! l$ v9 T' q今天是黄Sir的死忌。在7年前,2002年11月26日,黄Sir被韩琛的手下从大厦天台推下楼,壮烈殉职。
0 ]; X$ p/ l5 ~6 l* j  K处理过祭品,张Sir扫视四周。从左到右,排列着陆启昌、罗鸡(罗继贤)、叶Sir、黄Sir、陈永仁与杨锦荣的坟墓。每次看见此情此境,他都悲恸不已。
1 C3 {9 c. }. j6 M0 J* J7 I妇人从袋中取出5束白菊,3人走到陆启昌的坟前放下一束,敬一个礼,最后站到杨锦荣的坟前。/ B0 ^' [$ U) H& n7 P
“阿张,”妇人顿一顿,“陆启昌、罗鸡和叶Sir的生平,志诚都跟我说过,陈永仁的我也相当了解,关于这位杨Sir的,我一直没问,可以告诉我吗?”
' W1 ~! R  I% |% z5 f+ R张Sir望一眼妇人,再瞄一瞄深秋,有点犹豫:“现在?”
2 f/ Y1 `3 C9 q' i妇人摸摸女儿的头:“有关志诚的事,以往我不想让深秋知道得太多,怕她会有阴影,然而我越是要隐瞒,她就越感兴趣,”她苦笑一下,“我想通了,深秋今年已经7岁了,关于她父亲的事,她有权知道。”
: a! W5 A! k( X' ?- G- N# m张Sir不置可否。0 L" J4 L  `3 m) [/ F5 m
“阿张,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当警察吗?”3 e3 B# O% `7 C8 I
张Sir凝神望着妇人,沉思片刻,肯定地答道:“我会。”5 a+ p' O1 q) C) n( T$ `
妇人一笑:“我想志诚的答案也是一样。”说罢,她望向黄Sir的坟墓,“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路,假如深秋长大后要加入警队,我不反对。”0 V2 ~3 T9 s3 Q1 x& {
张Sir点头。/ x- w0 F& U9 G; ]5 {: J
“我曾经选择逃避,结果反被困扰不休。”妇人吁一口气,“阿张,上星期我和深秋见过李心儿医生,然后跟May与陈永仁的女儿也碰过面了。”
5 C9 n; A" |1 @0 b2 S- P张Sir愕然,妇人解释道:“我希望走进志诚的世界,尽量了解他,让他完整地与我和深秋一起存活着。”
/ }2 Q+ a$ q7 l. z( `张Sir听得眼睛泛红,抬头深吸一口气,清一下喉咙:“我与杨锦荣没有交情,对他的背景并不太清楚,他是保安部的总督察,为人嚣张跋扈,重案组的同事都不喜欢他。”他望向墓碑上杨锦荣的照片,“其实到现在,我仍无法肯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警察。”4 O1 K  F' S7 A) Z/ B
妇人诧异:“能够被安葬在这里的,不是全部都是好警察吗?”
5 r  h0 u( U: o8 S8 y; g6 y张Sir抿一抿嘴唇:“但愿如此。”
5 Z, h1 N! _4 q- h1 H' T- ~; h/ L3 ?. ]1 H/ @
第二章
2 W. ^0 D9 e5 x% S/ Y我的内心像一个有许多抽屉的木柜,每个抽屉里都装着一个不同的我,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当中有多少个,更不知道其中底细。写作时我会把其中一个抽屉拉开,看看里面是谁,有时自己也感到惊讶,因为有些抽屉非常幽暗……
" b$ M1 d3 p2 B# k2 c——村上春树(1949~)  {  G4 f5 V. ]4 @& W2 W" Q5 S
2002年5月,陈永仁殉职前6个月, Z8 j" q, \( f* s
尖沙咀某夜总会内,在舞池旁的座位坐着两个中年台湾男人,身边没有女伴。
  c8 l& e& U2 g7 ^4 A5 S“两位先生看起来不开心,不如叫几位小姐来陪你们喝酒吧,我们……”妈咪生硬地说着蹩脚的国语,上前招呼。9 x4 U! C' g0 J- M
“你聋了吗?说不用了,滚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扬手怒吼,妈咪急忙闪开,另一个男人继续忙着打电话。
( {8 a( \1 N/ N  K  q, N. U/ A“他妈的那个吴松,等了他两个小时,电话又不接,耍我们吗?”* R* c# W3 F# g
与此同时,戴金丝眼镜、穿笔挺西装的杨锦荣打着手提电话,踏进夜总会:“韩先生,吴松他人在哪儿?”
! r& M$ X0 c4 x/ T# N“OK,再见。”杨锦荣关上电话,走到两个台湾人的跟前,一言不发坐下。+ G: R- l% _8 z
台湾人相视一眼,感到来者不善,于是静观其变。
7 j$ {9 r' M' s* W( Z; q7 ?杨锦荣拿起桌面上的香烟包与打火机,拔出一支点燃,叼着,把烟包与打火机塞进西装口袋里,顺手掏出委任证,挂在襟前,上面写着“Chie fIns pector”。! W0 S' H$ A+ d* x, A- y/ p
两人心感不妙,仓皇站起,几个警员持枪而至,舞女和客人纷纷惊呼散开,警员上前搜两人全身,什么也没有发现。
0 G( F% w% G. Y: @# t“这位长官,有什么得罪?”台湾人既惊且怒。# ]: E/ m0 L7 e2 C8 \
杨锦荣冷冷地说:“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想揍人!”- a& }+ i  w) I% O5 ]4 P
夜总会经理赶来调停:“杨Sir,有何贵干?”1 M8 M; A5 {& h% Q+ @! B( ]) Z
杨锦荣掐熄香烟:“这两位台湾大哥专门走私军火,客人爽约,我见他俩憋闷,便陪他们玩玩,没什么不对吧?”8 [; I6 _3 ^; h2 F
经理挤出笑脸:“对!一起玩才高兴。”说着经理扬手吩咐侍应生,“替我签半打红酒!”( R+ e3 l( n( i, _. G( x, K
杨锦荣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巾抹抹再戴上,拍一拍经理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们保安部最不想看见这类人打扮光鲜招摇过市,但我是警察,不能够胡乱打人,经理你人多势众,不如帮帮我。”
1 q7 g3 p4 T  `0 [8 W. `经理眉头紧皱,勉强一笑:“杨Sir,不要为难我好吗……”
: l6 \8 W* K4 F+ f杨锦荣站起,拉他到一旁,从袋中掏出一包白粉,塞进他的口袋:“这样会好办一点吗?”" `! X+ v, a/ F! [: x
经理强作镇定:“阿Sir,你想冤枉我?众目睽睽之下,有这么容易吗?”
9 V) ^1 p! k7 o; Q) X# Z# N杨锦荣冷冷一笑:“放心,我和一班手足早已把报告写好,这里只有半公斤白粉,坐十年八载便出狱。和你相识一场,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 n- `( _% a' Q* V* Z, L' C5 G, v- n0 X
肉随砧板上,经理无奈向手下使个眼色,众手下一拥而上,围拢两个台湾人拳打脚踢。
1 q: h3 b4 z6 @( t: [, w杨锦荣搭着经理的肩膀,坐到后面包厢:“等一会儿找两个小的跟我返回警署,说他们看见两个台湾人肆无忌惮亮出一包白粉,于是见义勇为揍他们,我会向警民关系科申请一个好市民奖颁发给你,你说好不好?”7 W9 h6 S" ^+ j% D8 T8 Q) x
经理表情木讷:“好。”8 e) ?) @- J' Z& d) Q# [  H% @4 v
杨锦荣向警员发号施令:“拘捕两人!喂!记得斯文一点。”; b: ]6 Z6 {$ C" Z, b
警员上前推开打得起劲的夜总会职员,凑热闹般地朝台湾人的小腹踢上两脚,台湾人的要害受袭,惨声嘶叫。) x$ T0 i  J$ ^! _/ \$ m* C
※※※
3 q7 H( A& Z1 }! S5 F“呀——!”
8 p( Z) p2 c  i$ M与此同时,在夜总会楼上的芬兰浴室内,惨叫声与摔撞声更是此起彼伏。
* C5 K; A: f  G' i8 m只见大厅中的家具七零八落,玻璃碎片散落满地,几个打手倒地痛苦呻吟,站在中央的男人手握水喉铁管,眼肿嘴歪,脸上一片红一片青,他凶狠地盯着持牌人,步步进逼。0 }3 d9 V. i& W( M" V; I
“喂……我已经报了警,你还不走!警察就要来了,喂,你别乱来。”持牌人怔怔地说,一边说一边退至墙角。
( _. q! ~7 a8 q$ u, j“停手!阿仁,我们走吧!”穿浴袍的傻强在旁边叫嚷。在他的脸上,有三道抓痕。
. m1 K) f& N3 q4 k. m※※※. Y, x2 Z/ S! b. s3 r
陈永仁、傻强与一帮伤者被警察押到医院,在急症室接待处等候。+ \6 T4 d5 s" \" X
陈永仁用消毒纱布按住流血的伤口,却封不住傻强絮絮不休的嘴巴。" k8 w! m* w, u; @6 g
“知不知道什么叫出事?刚才那个按摩女郎,竟然和琛哥家里那条松狮狗一个模样,我要换人,岂料换来的那个跟琛哥如同孪生兄妹!天啊!虽然我出了名的饥不择食,也咽不下呀!”
/ S6 {: A3 W( u9 B3 ^9 ]1 Z“陈永仁,请到二号房。”喇叭传来广播声,陈永仁倏然站起,举起手指,盯视傻强,“我想清静一下,你留在这里,OK?”
0 J0 Y) R0 o, B# q+ \/ Q& x- A“不成!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要照顾你。”傻强一脸坚持。
  G) n" L5 a, I+ W3 c急症室内,陈永仁躺下,医生替他的额头伤口缝针,傻强坐在身旁,继续说下文。
4 G5 _; F1 h3 N“岂料那个按摩女郎还把脸凑近,问我她漂不漂亮,我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失声大嚷:‘我的妈呀!你好丑呀!’她奶奶的,我说的是事实,她竟然抓我的脸!我傻强一向不打女人,但那只怪物横看竖看都不是女人,我一拳轰过去,打得她人仰马翻。本来一人中一招算是扯平,但那个婊子却找人出头,真是……她懂得找人出头,难道我不懂得找你帮忙吗?”- }4 ]# T8 N* s  I5 Q. H
傻强不无感慨地摇头:“不过这样还不算糟糕,阿仁你大发雷霆打烂人家的东西,要我赔几万元才是件大事,所以说按摩女郎不漂亮就出事。”
+ D# ~% s7 t8 X  ?4 Y陈永仁一脸厌烦,没看傻强一眼。傻强继续说:“阿仁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真的像疯了一般,把我也吓坏了。只是一宗小冲突吧,你不用激愤到这个地步呀。”傻强突然定眼看着陈永仁,“其实阿仁你是不是有病?会不会是躁狂症?就是……”
" J- G) d7 L& V; }8 a. V陈永仁终于憋不住望向傻强,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傻强满怀好奇地俯前,以为陈永仁要告诉他什么秘密,然而在耳边响起的,只是一句脏话。; _  @7 ~) |" X( r
药房外,傻强和陈永仁坐在一旁等候取药。7 D; V6 S4 |2 Z/ b0 Q# o- p2 h5 c
“其实阿仁,你经常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对我这个做老大的有什么不满意?”$ n# Z* j, }2 v  k/ S4 V& P% u
陈永仁回转头盯他:“我跟你快5年了!5年来每天吃喝玩乐,冲凉跳舞,什么都没干过。”4 [6 \. n) r, p  {" D- Q( c$ @
傻强不解,错愕瞪眼:“慢着!你加入黑社会,不就是为了什么也不用干吗?”$ d3 I4 w, |9 P
陈永仁没好气,拿药后转头就走。傻强跟到升降机大堂,又开始叽哩呱啦:“阿仁,知道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下属吗?因为我这个人专一,也欣赏你够专心!做人最要紧的是专心你知道吗?你看琛哥平日办事有多专心就明白,今天的事你千万别告诉琛哥,你也知道……”
2 b/ x6 g9 n' D- ~警员将两人锁上手铐,陈永仁被傻强烦得要死,哀求道:“你放过我可以吗?”
2 G. g* a; w3 i# ]升降机门“叮”一声打开,傻强仍在追问陈永仁什么意思,跟在后面的警员也看不过眼,推一下傻强:“你说够没有?嘴巴不累吗?电梯到了,走呀!”% ]1 a7 {& J1 K# y: ]. y; z) t
傻强回头斜看警员:“阿Sir你推我呀?你知道我有坐骨神经痛吗?知不知道哪个部位叫坐骨神经?”) m9 c3 w% u# e. P9 g3 V. {; n0 g7 t
“闭嘴啦!再絮絮叨叨信不信我揍你?”陈永仁喊道。
! ?( R! ^: N1 W5 F9 h) p' `两人与警员进入升降机,门关上。
& C% V, x0 ~. I3 x8 s※※※
4 o9 c: E8 s# j# t7 D* X; X( r升降机内,只有杨锦荣一人。
  ]9 e0 y, _$ j% y" z  Y“杨Sir,揍得人家这么惨呀?”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S$ f& T  f& m( j, {+ S( w' [9 j
“吴松在你头上动土,你不是要恫吓台湾那边的卖家,以后乖乖跟你交易的吗?”杨锦荣以一贯冷漠的语调对着话筒说。: b2 B9 l8 v5 d
“哈哈,杨Sir,你有这么听我的话,有这么替我设想吗?”% u' W* X# [2 H& s2 ?- h
“韩先生,你打电话来就是要说这些废话?”- i. H) x9 M- O8 M: R+ S
“听说过沈澄这个人吗?”% M4 d; S- _3 h) B
杨锦荣略沉吟:“韩先生,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1 Q& |) d+ ^7 v* t. W5 R
“这么说,你是听过了?”) M, G. K7 M" `+ y6 z0 v' f6 N1 l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大陆商家,买卖军火的。”: Z: L: {$ `) y6 d
“唔,可以帮我调查一下他吗?”
: J$ o' M# y/ t" v( {* y!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9 X9 \5 b6 i  D* K+ o“杨Sir,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 Z% b2 ~' d8 r* g3 o※※※$ p5 Z1 u3 E: i5 A
刘建明正驾着车在三号干线上飞驰,身旁的Mary托着头在发呆。3 N2 f6 ], e5 n/ T% c
“喂。”刘建明喊她,她充耳不闻。' w! G* O% ^3 z  l9 k$ ?8 j& V
“喂——!”
- ?* K. c1 _0 B8 @Mary回过头来:“什么?”
1 p: w+ ~0 n' c, k( s$ H“你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 ]2 w  m4 V3 ]2 k, q5 R5 J. q4 n; M“小说题材。”
" ]: ?- j. @% K2 K刘建明瞄她一眼:“不刚写完了一部作品吗?又在想?”
& `4 y4 K" Y1 I“你以为我是Rawling(英国女作家,畅销童话《哈里波特》系列的作者)吗?在香港做作家就是这样,几个月就要完成一部作品,否则会饿死。”8 w9 i% |, ~% a* }3 s3 t( _
“饿死?”刘建明笑着挤眉瞪眼,“堂堂高级督察刘建明的夫人,需要为生计担心吗?”* @2 ]- w( S# l: C! T% K$ `
Mary白他一眼:“谁是你夫人?”
7 _  C! `6 K0 s  ]1 k! P“喂,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好没有?”
- g$ i. l' u6 \1 [6 W% ~6 P& g“什么事?”
3 E: R4 q0 v9 x" U( E“那件事呢,终生大事呢!”刘建明模仿女人娇声道。( L( J# o7 S; k/ O2 I3 i4 w3 ?
Mary强忍着笑,斜眼望他,摇摇头。
( x# \" c, i0 B, F. |, I3 r/ p刘建明不禁皱眉:“为什么呀?”* [/ c. u  w8 @: @
“我怕。”
  D; e2 p0 `6 O* ]. k# U- m6 b“怕什么?”4 q# ]& E) D, {' o# |; e  P
“Warllace说作家结婚后便会失去创作灵感,迟两年吧,OK?”2 w# c( N& x' g
“不。”
& k9 c9 Y" O6 |8 u7 T6 x# U+ a“哎呀,别扁嘴啦,乖啦。”
6 ~  d$ s! j1 R7 x+ n" g刘建明一言不发,踏紧加速器,房车的速度不断爬升。
6 P' K6 L7 \" C  X2 J7 C* C$ E“喂!”Mary的笑容凝住,刘建明板着脸孔望向前方,不理睬她。2 [* c- W* `& W" t! }7 `9 N  n$ C
“喂——!”
# \+ m3 l8 H$ L% U“嫁不嫁我?”
% a3 F8 v: P! Z& D! I8 }“这算什么意思?逼婚吗?”  j# t, h! x0 a* I4 P6 M; V  `
“嫁不嫁我?”他继续加速,速度计上的红针攀爬上120公里。7 f2 [7 @# f8 y1 _7 v6 ?
Mary把双手交叠在胸前:“刘建明,我觉得你这样做很幼稚,你再不减速,我会恼你。”* @0 b4 V0 Z( P  R9 h
刘建明慌张地瞄Mary一眼,同时把加速器放松:“喂,我这样做不浪漫吗?”
9 J+ c7 J# _0 w" W! }“浪漫个屁。”  ?9 m. h! \5 \, L
刘建明不忿:“大作家,这招我学自你的小说呀。”
$ H0 o1 z2 Y; T1 R+ FMary一怔:“哪有写……”她的眼珠子晃动一下,想起来了,的确是她在首部小说中写过的情节。3 A1 k3 n$ I* b! A8 j
Mary登时皱起眉,惨声呼叫:“哎哟!我怎会写出这种东西来?”; \  W& V: X' \8 N: Y! D
刘建明见Mary一脸厌恶,知道她又要发脾气,连声安慰:“这情节没不妥呀?我觉得很好呀……”1 g6 G' ~3 g! Y) y6 `# T9 ~
“噫——!俗不可耐!不知有多少读者看过呢?”Mary懊恼地搓手跺脚,“哎哟,出版社在去年把我的书重新编版推出,噫——!”+ w5 r& b% l% H  U6 P
刘建明不知所措:“喂,别生气啦,哎,你们这些女人,一点小事便发脾气。”$ k3 A5 l' n1 b% D3 [* D. M7 K
这时,电话铃响起,刘建明接听,是韩琛,他的面容顿时绷紧起来。
/ k* R9 C8 B% n: g/ {“有个问题,知道谁是沈澄吗?”韩琛问。( w0 L! O( B' x3 O
刘建明故作轻松,微笑着说:“不知道呀。”' z2 C# L2 N) d
“帮我留意一下。”9 j! ]) S4 ]+ ]: T9 {  V, C/ x
“好呀!”
" h$ N8 Y) @4 d* ~  b8 O韩琛感到他的语气怪怪的:“和女朋友在一起?”
! Q. s! \: L, N- R" \& U“对。”4 h( O0 T4 X. q
他冷笑一声:“不妨碍你了,刘Sir。”
' J, i  Z7 T: u; F6 A! F0 C※※※
# O1 S- p4 B5 ?; f9 j2 {% {- {1 Q半个月后,大屿山天坛大佛下,钟声悠扬,陈永仁与傻强爬上陡斜的楼梯。在顶端,有几个黑衣大汉严密看守。* i3 B( \% ~. v1 ?2 l4 o
傻强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扬手示意陈永仁站到一旁等候,陈永仁甚觉没趣。% c5 ?' K! n) S& C6 l- p5 _
平台上,韩琛环视眼前簇集的佛像,虔诚合十。站在不远处留一头清爽平头装、鼻梁上架着黑色太阳镜、穿黑色长风衣的中年男人背向大佛,俯瞰大海。
8 }; U* e4 T4 i" y3 T; L9 R5 c# O男人的名字叫沈澄,他的亲弟弟沈亮踱步到韩琛身边,用带北京口音的国语说:“你知道吗?大陆是没有黑社会的,国家现在需要的是财富,黑社会谈的是生死,而搞生意谈的是生财,今天,我们是要跟韩大哥你谈生意!”' ]  t+ s2 q9 T; }3 D+ Z9 [; y- x
韩琛不以为然地瞄沈亮一眼:“可我的确是个黑社会!”
+ z/ W4 a  Q: F0 i6 D' P% Y沈亮摆摆手:“在我心目中,韩先生是个最好的生意人,我大哥也是这么认为。”5 \1 |( F+ k2 p& W7 X& P
韩琛讪笑,回头看沈澄,只见他表情沉着,抬头仰望大佛。
( V( P9 E# P0 |沈亮有点不忿,加强语调:“我们手头上有一亿现金不知往哪里放,想放在韩大哥你那盘生意上!生意的内容,我们绝不过问,一国两制嘛!只要能够生财,悉听尊便!”
% I$ W9 F" {9 k韩琛仍然不为所动:“一国两制?你相信行得通吗?”% k+ l: @. b+ k
沈亮的面容变得严肃,语调倔强:“我相信我们在内地的关系是你没法拒绝的!难道你相信当一个香港黑社会会比做一个大陆生意人活得长命吗?”沈亮把脸稍稍凑近韩琛,“没有我和大哥的关系,你现在在大陆的生意,我看也做不长吧!”3 a; D2 o+ K; N: f6 V6 k' ~" L6 z, q
韩琛嗤笑,没看沈亮一眼,再回望沈澄,沈澄还是在看风景,对两人的谈话显得漠不关心。
8 P/ d' V' w* ~韩琛正要回头,沈澄说话了:“韩先生,你信佛的,对吗?”
9 {! C/ `! e# j2 Z韩琛点一下头。6 ~& P  W& Q9 y4 A& ~+ S
“你看这里风水怎么样?”8 H  }2 T3 J, ?3 \- ]! F) y9 y7 m4 O
“非常好!”7 d' |8 y3 B$ A3 {
沈澄走上前:“我想在这里放个长生位!”
2 G  |5 c- \1 m5 D1 P韩琛转过身:“是府上哪一位?”6 L& ^; l- q$ Z: M  o: U7 U
“我的妻子在半年前过身了……,”沈澄垂头凝视韩琛,“还有我自己。”7 G0 m6 L2 K) Q  z& w# L9 p+ b2 ]6 y
韩琛有点愕然,不期然想起自己的妻子。说了半天的废话,他终于真心地说了一句:“这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b" J8 `0 x: a2 d) c: {
沈澄和蔼地笑了:“这对我来说可是大事,生意才是小事,小事应该让晚辈去谈,看他们能够谈出个什么来。”
+ Y4 n# k7 f$ d) ?; |" v韩琛凝神察视沈澄的双眼,像要看穿他说话的真伪,他笑着扬手,欢送沈澄与众手下离去。
  o  s& M, k+ q! t沈澄与沈亮掠过傻强跟前,他向两人鞠了个躬,抬头,发现韩琛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 o2 W8 Y7 o: X* L/ L7 ^  K“傻强,你就代表我与沈澄的下属谈谈生意,好吗?”韩琛笑着说。7 v8 c; `( J# P" ]' o3 z
傻强大为紧张:“琛哥,我是傻B,你叫我去谈,除非你想把生意给搞砸,不如……叫迪路去吧。”说着他退后两步,窜到迪路身旁。" V; z# u; T0 J* G( o
韩琛冷笑两声,瞄一瞄迪路,垂头略一思忖,别过脸望向倚站在栏杆前的陈永仁,扬手叫他过来。7 q/ d& o% F; U) u$ V0 S$ |4 z
“阿仁,你跟了傻强多久了?”* L% Z: r0 M1 M$ }' l& [
“快5年了,琛哥。”[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 }4 o7 x2 P/ N8 S& ^“开心吗?”4 G0 w$ w( t, U6 k) D
陈永仁摸不透韩琛的言下之意,但直觉告诉他这是靠近韩琛的机会,他刻意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 u1 M8 }& g9 J5 g$ s从1997年7月加入韩琛的集团,一晃5年,陈永仁却未能得到韩琛的信任。假如说韩琛对他毫不赏识,似乎又并非如此,因为在好几次毒品交易中,韩琛都吩咐他试货;偶然他缺席集会,韩琛也会问傻强他去了哪儿。
* ]" E/ L7 J. D1 I$ M大概,韩琛对陈永仁的倪家身份,还多少存有戒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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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 ~' \- r! M. N  k( h" s, a银行保险库内,职员替黄Sir打开保险箱,里面放着两幅照片。黄Sir把照片取出,发现下面还有一封红包。
; [$ F4 T% d; g9 H+ _! V7 h6 o( h银行内,陈永仁正在填写提款单,黄Sir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旁,放下刚才用来装载照片的公文袋。
( o+ T$ e; n# `% \3 Y台面上放着陈永仁的存折,黄Sir伸手轻轻揭开,存款有百多万元,陈永仁急忙把存折抢回。
; f, \3 v+ t! h3 I+ h+ _“这么多钱?”黄Sir诧异。* y% m. r# H  x+ k( j3 B4 c5 j
“羡慕还是妒忌?”陈永仁冷言相向。# ~- \6 O1 w, A6 B; Y% x9 x/ w
“是不是见不得光的?你别乱来呀。”黄Sir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
, }; L  H+ Q6 t1 m4 k: n陈永仁斜看他一眼:“我有多少存款你会不知道?别作弄我了,想借钱便开口,不用吓唬我。”
  s8 ~/ v$ V' d/ T& W“照片里的两人是何方神圣?”黄Sir问。1 K) {! p. t! u0 k) H9 |: S
陈永仁白他一眼:“我知道还用问你?别这么懒,你的工资不知高出我多少倍,干点事吧。”
! S) K$ j4 ^5 Z- F7 u黄Sir不跟他辩:“那个红包呢?”4 h3 }4 \9 C( [8 v
“给你女儿的,别揩油!你呀!刚刚做了爸爸,就多待在家里陪她。”
% d" A! Q4 D! J7 i黄Sir略沉默,“为何对我这么好?”- F: Y& h/ U% {
“哇,你何时变得这般肉麻?”说着陈永仁突然气上心头,把存款单捏作一团,“你得搞清楚,我不是对你好,我只是担心你的女儿终日看不见爸爸。”
- e! c- @; M) {' r陈永仁的话里有骨,黄Sir垂头喃喃,“还在生我的气吗?”
  x* s+ p5 r" ^& ], j2 ]1 X“操,我什么时侯说过原谅你?”说罢,陈永仁拂袖而去。
! v! C% S& @3 ?+ G$ T( t# Z黄Sir呆站着,一个妇人走近:“先生,不填表便让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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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陈永仁在街上走,对着空气讲话。
$ o0 i- E, J- }! ]) E3 h“喂,通知你一声,我现在一个人去见沈亮。”细心一看,原来他戴着耳机,在打手提电话。
1 c3 i3 _' u4 V3 q“什么?”
2 ^  F$ @7 `/ K3 ?9 ]7 e2 p“沈澄想和韩琛合作,韩琛叫我去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5 _3 X) Y- \6 J. Y  B. A+ l“你现在才通知我?”, F: ^5 A  G/ n4 K# ]  S
“屁话!给你预早知道,难道你会派人来保护我呀,老板?”* [8 {: z) g' {6 i( A4 }" b* O+ u" f+ c
“你对我态度好一点成不成?”- M& Q1 Y! p$ ?. h6 d8 i$ M* Y% F
“唉,我不跟你说啦!”
% Y( d1 a5 v0 y" M9 M  V. d“听好!沈澄是山西太原人,民营企业家,当过兵,在大陆搞古董买卖及运输白手起家,现金充裕。一年前开始来香港发展,他的亲弟沈亮最近才跟他拍档,负责出面办见不得光的交易。这几年韩琛计划在大陆大搞,一个觊觎香港,一个想进军大陆市场,姣婆遇到脂粉客,让他们接上头,我们就更头痛了。”+ \& b4 ?- m& {& i! P8 d: X
“我挂线啦。”陈永仁走进法国餐厅,来到贵宾房,沈亮一个人坐在圆桌后喝红酒。
) q: @% T  V4 a% _5 Q0 V/ \“陈大哥,只有你一位吗?”沈亮笑容可掬地说。; W6 x6 x2 d% X8 w$ a% L  Z4 R
“沈先生不也是一个人吗?”6 j+ e2 j* R; R3 K5 h, g
“想吃些什么?这里的煎鹅肝很棒,我以前最爱吃潮州的冻鹅肝,现在觉得味同嚼蜡,哈哈哈。”5 b% [7 C1 c' R' Q# H- W2 p
“随便吧。”
! k9 E8 a) ]9 c  i( B8 S; l沈亮滔滔不绝:“我们在国内的几十家夜场,由各省的有力人士关照,到时候,你们的货将畅通无阻。我们跟你们谈的,是11个城市的生意呀……”
  ]& A1 M( B' ^4 A* O# V电话响起,陈永仁接听,是韩琛。5 n; |  @0 d& S2 B
“怎么样?谈得合拍吗?”" l$ Q) ^6 z% F9 X# h/ t% T
“不错呀!”  ~/ \2 J4 }$ `+ R2 d% F1 x
“你前面有一个烟灰缸,看见了吗?”
6 T* Q4 ~) V# ?$ |陈永仁不明白韩琛想干什么。
# T, `/ n$ }3 l4 C% b( k“拿起它,给我大力砸他的脑袋!”/ v' c, S9 [9 y5 C: Z  h
陈永仁笑容僵住,瞄一瞄沈亮。
8 D) t5 ^& ]& P5 w" L“继续砸!我叫你砸呀!”
7 o; {) V; P: q8 F; h陈永仁咬一咬牙,迅雷不及掩耳抓起烟灰缸,向着沈亮的额头击下。
! E  G  X+ B7 v! y- M' N沈亮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上,头破血流。
  Q4 w7 V2 v4 `8 R8 T在陈永仁的耳畔继续传来韩琛的声音:“继续打,打到我叫停为止。”
8 |+ C3 j7 Z4 s% x  R% A: m一头雾水的陈永仁被韩琛逼得发疯,他把愤怒都发泄到沈亮身上。/ ~4 {; o! l) g( e* a
这时,贵宾房的门打开,几个作侍应打扮的警员冲进,正要有所行动,杨锦荣现身阻止。
" I0 Y- u+ O! p, i7 H: j( G杨锦荣盯着陈永仁,先是一怔,继而不发一言,取出警员委任证,慢条斯理夹到襟袋上,扬手示意陈永仁继续。! M. c( l' @$ \4 A
“别停下,继续!”韩琛仍在他耳边催促,陈永仁望向一脸嚣张的杨锦荣,感到自己像个傻子,他索性关上电话,坐下。
$ d" |7 y  @6 C, s6 X8 o韩琛叫他出手伤人,然后警察立刻出现,这显然是一个局,一个韩琛要他踩进去的陷阱。" E+ G& i% y) f) u* r9 W4 q8 F
问题是,陷阱要捕猎的目标是谁——韩琛是要利用他去把猎物拖进陷阱,抑或他就是韩琛的目标呢?
3 _% b% [0 t/ H" E陈永仁不寒而栗,难道他的卧底身份被韩琛揭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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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个小时之前,杨锦荣接获韩琛的吩咐。2 q* e& T* v. m2 k& M5 T% i
“今天下午两点,铜锣湾亚密丝法国餐厅,我的人会跟沈澄的人谈生意,你去拘捕他们吧。”# p8 j& l) L$ j3 S. e7 t& o
杨锦荣冷笑:“是现货交易吗?我凭什么拘捕他们?”" R4 t: e! N/ t  M
“严重伤人,可不可以?”
$ ?! g8 S: H' i* [! A0 n杨锦荣没作声,韩琛继续说:“还有,我那个手下,麻烦你给我好好招呼他。”
# q& y( c2 t. p3 X# ?' ], T“为什么?”: M7 Y7 x' o. K/ b( y* T- a( r
“没什么,我想他或许是个可造之材。”7 J' c* [! q) a  ?- m6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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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总部保安部问话室内,陈永仁倒卧在地上咳嗽不止,口中流血。
- L' A, u3 J. I  L& |% I* ]: N黄Sir、张Sir和几个下属携着文件,来到保安部大厅,杨锦荣正坐在计算机前打报告。
! f# _7 K6 ?) m* v“阿黄,很久不见!”杨锦荣迎上前向黄Sir问好。" D1 t2 X4 i3 d; R- v) D" E
黄Sir敷衍地笑了笑。
5 D) @, I" z5 I- X; A2 I身后传来脚步声,黄Sir回头一看,脸色大变,只见韩琛带同沈澄、傻强等人前来,神态自若地坐到沙发上。  F7 c* G: A5 H$ Y; X4 S2 M" E6 u
黄Sir强作镇定:“这么热闹?”
9 ?$ i0 g  Y! x+ Z. I韩琛只笑不语。
4 x: ]5 ~( D2 X+ ?杨锦荣在旁解释说:“这阵子我们保安部盯着这位沈先生,没料到扣下了这位韩先生的人。我对韩先生不及你熟,反黑又不关我们部门的事,这次拘捕行动又没什么发现,按例也要告诉一声你们重案组。”! i+ {# o. C3 d4 k
黄Sir木然地望向韩琛:“要劳烦你亲自出马呀?”3 X  s# t( k% ?# s! v
韩琛抬头斜望黄Sir,嘴角向上翘:“陪朋友来。”
5 J: J8 G6 W4 n8 C* h杨锦荣继续解释说:“韩生的伙计与沈先生的亲弟有些争拗,两人是来保释他们的。”) E7 F+ b3 [" ?+ y
黄Sir瞟一眼沈澄,他垂着头,一贯地沉实。
- K9 f# P8 P5 Y! ?7 J: k“犯人呢?”黄Sir问。
& p4 P9 Q! b: f( R杨锦荣向旁边指一指,只见陈永仁与沈亮被四个保安部警员押出。! P& I) O/ Y1 L7 r3 I4 E
黄Sir见陈永仁被打得口肿面青,心头一凛,傻强连忙上前慰问。
: J. y9 p9 d# V% n* ^" Y4 b杨锦荣走到头扎纱布的沈亮跟前,递上一个活页夹,上面有一份和解声明:“他打成你这个模样,你真的不控告他?”
2 m8 B) r$ C; O6 q7 _. }沈亮望沈澄,沈澄没看他一眼。
' c0 h* B+ H2 T: {“怎样?不告便签名吧。”杨锦荣说。3 a% V( S% m, P& ~- n) r, d9 R
沈亮气愤不已,把活页夹扔到方桌上。) |" t) G4 m% d& @
沈澄慢慢抬头望向弟弟,打一下响指,指着文件,沈亮不吭一声捡起,沉住气签了文件。
2 E2 O# |0 l3 |/ X5 M3 y杨锦荣把脸转向陈永仁:“我打成你这样,你有没有投诉?”8 ?5 `7 S. H( V7 b# Z9 F+ U0 Q# f
傻强如遭雷击:“啊!阿Sir,原来是你干的,你滥用私刑……”! Y( P9 B; Q( @2 I- v5 A. C
韩琛从沙发站起:“傻强,走!”4 g, f! \2 B0 T- v" a
傻强立即噤声,搀扶陈永仁跟韩琛走。/ K) k" B- `# ~
“等等!”杨锦荣突然扬声,盯着陈永仁,“认得我吗?”: P% l0 e" ^; ?  d$ ~! v
陈永仁怒目相向,不发一言。' g9 @: b: O! C% o
“我认得你,以后小心一点。”说罢,杨锦荣转向黄Sir,“黄Sir,案件我算over了,带不带两个犯人返重案组,你自己决定!”6 C  Y( H7 y8 I# C* {
韩琛转头望黄Sir,他扬一下眉:“我没问题。”9 L- s6 \% B( X/ s0 ?; C
韩琛一笑,率众离去,门外一个人影跑过,与韩琛撞个正着,这人正是刘建明。, f7 f  p6 C. E) Q: I1 ^
“不好意思!”刘建明错愕,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对着韩琛亲切地笑。; J3 y  y- J, Q
这倒把韩琛吓了一跳。并非怕他会露出马脚,只是韩琛从没见过刘建明笑得如此灿烂。
# M( b4 p  X4 c. h1 b刘建明向情报科飞奔,冲入办公室欢天喜地叫嚷:“下午茶、晚饭、宵夜全部我请,不用替我省钱。”
, x7 p3 t' B8 Z. G$ Y5 n( x9 l众CID手足看见上司兴奋莫名,面面相觑,大B第一个开口:“阿头,你不会是又升职吧?”
) M" F; h( h; ]  ^- |/ v“Mary终于答应嫁给我,各位同事,请!”说罢,刘建明展开双臂,示意各人鼓掌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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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琛位于尖沙咀的卡拉OK的士高内,包扎好伤口的陈永仁正坐在酒吧台前吃东西,傻强凑近,瞄一眼碗中物。
2 y  I5 E) m. O  t$ e. A/ @“喂,还不多谢我!”傻强得意洋洋地说。/ ?6 A0 F3 W4 o. g8 S; u
“干吗要多谢你?”
& `7 J- a2 m7 ~# }; w( S6 F“这次你好运啦!”
/ R, s+ W- f! C, N' h& ^0 R“你是在取笑我吗?我给揍成这个样子……”/ A$ l  b& D* m: j& o. c
傻强扬一扬脸:“看你在吃什么?”' F. O- e; [+ r/ C  N
陈永仁不明他的意思。. z( B/ P) Y, M$ b2 B: D
“你在吃鱼翅呀!吃鱼翅等于好运啰。记得上次我与琛哥去泰国吃鱼翅,之后便被赏识了。琛哥这人出名的小气,平白无故怎会请你吃鱼翅?”4 S2 D% I" j2 C
陈永仁感到傻强的话也有几分可信性,不及细想,韩琛领着一班人马回来,吓得傻强手足无措。) f3 H7 _1 y5 N2 A
更令两人吃惊的是,紧随韩琛走进的还有沈澄与沈亮,更有一班凶神恶煞的喽啰随后。! {/ X4 M9 {, N4 G5 T/ e
“沈先生,我的手下真丢人,你想怎样对付他,悉听尊便!”韩琛说。6 k: x1 B8 c% a# D6 _- p
沈亮的手下旋即上前把陈永仁抓住,傻强企图阻止:“琛哥,他们干吗?喂!这里是香港,你们别乱来!”
3 B- v& I3 n  `" e8 M, y8 s“傻强,随他们便!”韩琛爱理不理。: n1 B0 X; I. M' K' @  P0 c- D- m
傻强继续纠缠,“琛哥,阿仁给这班大陆仔挟走,死定的呀!”
1 y" f7 f, K, E% O“这也没法子呀,你先问他为何砸爆人家的头。”韩琛一脸懊恼地说。- T# d, i# j$ t$ x% f2 F" b( ^: S9 j
陈永仁闻言怒火中烧,狠狠盯着韩琛,韩琛气定神闲地望他,像在观察他的表现。: F* x% X( u1 [4 I$ g
“老大,行走江湖不是你揍我,就是我揍你啦!有什么大不了?阿仁砸爆他的头,那么……我砸爆自己的啰!”说罢傻强随手拿起放在桌面的红酒,狠劲击自己的额头,登时头破血流。% B0 M/ o4 `# U# r& y
“傻强!”陈永仁见状大嚷,沈亮的手下毫不动容,继续挟持陈永仁。陈永仁早已被杨锦荣的手下打至重伤,无力反抗。1 C. e7 o2 d; ?7 K
这时韩琛回头斜看沈澄一眼,眼神中像带一点不屑,更像是拭目以待。
7 ?' i7 i5 U" v“沈亮,你是在演闹剧还是谈生意?”沈澄不紧不慢地说。
% K1 c" n. x" |, b韩琛回过身,凝视沈澄:“你认为我们还能够谈吗?”) p8 k+ r' a5 B) x: Q% e& V& g
沈亮正要辩驳,沈澄反手拿起另一支红酒,击陈永仁的头壳,陈永仁当场晕倒。. E6 z2 \9 p2 i9 N' M) D
“这样,还有什么不可以谈?”沈澄说。3 _2 i+ e  Q* \& v# B" v4 N( Y
韩琛嗤笑一声:“好!听说沈大哥的军火生意很大,如果你让我插一手,我看大家会合作得愉快一点,你说对吗?”* A: [* Z- i: G6 D7 B
沈澄脸色一沉,冷笑:“你的戏演得这么精彩,原来是这个意思!”说罢,沈澄拂袖而去,韩琛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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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O" A4 j( }凌晨时分,韩琛在吧台自斟自饮,睡了几个小时的陈永仁走到韩琛旁边,韩琛倒一杯酒递给陈永仁,陈永仁接过,一口没喝便放下。
4 J3 t* N7 C" T) C“怎么样?对我这个老大不满意?”
, \9 w& w; b% D$ [" {5 U$ K9 H陈永仁憋了满肚子的气:“为什么要我揍沈亮?”
0 b; a/ F  s5 F% y% o+ @7 }) U韩琛冷笑一声:“我想看清楚他是什么人。”他把脸转向陈永仁,“可有遇过一些人,这一刻跟你称兄道弟,下一刻跟你反目成仇?你以为他无论如何仍视你为朋友,原来他只想宰了你。”6 ~, h' c1 l, k: K
韩琛像忆起许多往事,难掩心中感慨,举杯啜一口酒:“你是我的人,难道你也不帮我?”
9 j7 B6 X1 y3 c. L韩琛在说谁,陈永仁怎会听不明白?6 M( }- K. R0 l- i+ T1 q. O1 b
尽管眼前这人恶贯满盈,但韩琛的无奈陈永仁多多少少能够体会,他的怒意骤然退减:“那么,琛哥你有什么看法?”+ {( ]8 Y# n4 u( V
韩琛闭闭目,睁一睁眼,像叫自己无所谓的事别多想,他的神态回复轻松,“你无缘无故打伤他的弟弟,他息事宁人。我得寸进尺要在他的军火生意上插一手,假如他仍然肯答应,那么……”他顿一顿,轻声说:“便证明他是一个好人啰!”% L& j* ~# |' c
韩琛把酒一饮而尽,将杯大力击到桌面,“阿仁,以后沈澄的生意由你来跟!”说罢,他从裤袋掏出一大捆千元纸币,拋给陈永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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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的一个中午,黄Sir在办公室内打电话。) U& }% A8 S1 `" \: Z
“保安部正在调查沈澄,该与他偷运军火有关。沈澄的背景很不简单,他出身军人家庭,韩琛对他格外小心。大概就因为他的背景,这阵子韩琛把大陆的生意全部暂停,像在筹备什么重大事情似的,看来他俩很快便会合作大搞!”
# T2 a3 d) N7 |5 @- v! V) Z& e陈永仁怀疑:“但是韩琛说过把沈澄的生意交给我办,可自那次以后我再没见过他们。”; G, X8 y3 ]* K/ M- Z) N) V5 w
“哈,这么大的生意韩琛会放心给你搞?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的?”
1 Y) k  C  A; w0 K) z3 l陈永仁有点不忿:“那下一步该怎样走?”( E; U# @* \9 y6 C& p8 C' `, a8 ?
“下一步你去看心理医生。”
& n& q* J7 B& F, E  B. U' N( [& R“看什么心理医生呀?”* N. E. w' I6 x
“上个月你在芬兰浴室一个打十个,知不知我暗中帮你做了多少事,律政署才免你坐牢,判你接受心理治疗?”黄Sir顿一顿,“喂,你不会是忘记了吧?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中环干吗?”
' `+ \' N# b. [& a$ y陈永仁环视四周,像迷了路般神情茫然。' K6 G" I- n6 Z" @- U2 ~
※※※% E: M' t) Z" T6 y  p' j
在保安部办公室内,杨锦荣的手下陈俊正在敲上司的房门:“杨Sir,有报告!”
' P0 z+ |" R# V“说。”: _/ Y* o7 A% V2 `
“沈澄于5年前曾经被捕,公安局对此低调处理,没有向外界透露半句。半个月后沈澄被释放,理由是证据不足,无法提出起诉。”
2 Z0 n4 J' v' H- t; z“有没有沈澄在5年前的照片?”( N( F9 x  A* ^  u1 E, R7 o
“没有,我们联络的是沈澄一个旧下属,他说沈澄从不拍照。”0 X0 n3 {- N8 M- |" u0 P9 ]
杨锦荣的眼珠子晃动两下:“这怎么可能?沈澄是个知名的民营企业家,传媒岂会没拍过他的照片?”" Y+ |8 G. ^" L, `& Z
“沈澄的知名度是在这数年间才冒升的。”
0 F3 }) ~# d/ {! S7 B" I“那你有把沈澄现在的照片给你的线人辨认吗?”
: ^5 ~( t! H% ^& ]  K6 B+ ^2 T陈俊摇头:“多年前他在一次枪战中被子弹击中前额,从此失聪失明,辞党还乡。”
) p$ Q4 a0 a; I2 M- X! |  h“有跟他形容过沈澄的外貌吗?”
; M5 I/ j  v! m2 ^" A8 k“嗯,这倒完全吻合,不过,有一点比较可疑,”陈俊顿一顿,“我的线人跟随了沈澄两年,却从没听过他有一个叫沈亮的弟弟。”
# K- C" ^& G- S* j杨锦荣扬一下左眉,手提电话在这时响起。, s# E% V9 g. A- V& q
“杨Sir,出来见见面好吗?”电话里的是韩琛。+ K2 V$ c6 m, O7 E* ]3 u; ~! H
“有何贵干?”杨锦荣神态自若地望陈俊,毫无避忌。- ^1 y" b/ N4 R$ c3 t
“很久没见,叙叙旧吧。”" w, z2 l: U8 \) R" c
“又是关于沈澄?”6 O9 s' V+ W# ?& _% `' j
韩琛冷笑一声,没说话。
4 N; {* ^, Z, ~5 q“哪里?”杨锦荣问。6 i7 Q; S, C" ]0 k2 d7 v' b0 P: p
“到我的卡拉OK厅来,我请你饮红酒。”
4 z2 g, D; {' G# S$ P6 U" I“别说无聊话,哪里?”' }8 ~3 O7 Y. Z  @5 {! H
“怕见光……那戏院吧。”2 S5 W9 l9 t+ p, T1 b1 i$ a
“见不得光的是你,哪里?”
: Z9 y  r% H6 y, \/ u“又要见得光,又怕碰到黑白两道,图书馆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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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2 z6 @- S% q第三章
& d) A% t" L* h' x' E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 d+ a# L5 q5 S——张爱玲(1921~1995)/ t* w9 X3 q- |
听过不止一次,人在死时会想起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仿如快速搜画般在脑海掠过,然而我只想起两个人——May与李心儿。9 _7 @$ m+ ]' t! I% D
并非因为在我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人只有两个,而是仍然活着的,就只有她们两个。$ v, [9 A# s6 @
两个令我抱憾,令我放不开的女人。
9 |" h- k) h. }% t" B! e我看见May与一个女孩坐在睡床上,两人满头是汗,May在哄那个女孩,说只是发噩梦吧,别慌。女孩依偎着她,抬头问她昨天在街上碰见的那个男人是谁?May没开口说话,但我却能听到她的话,像是一种心声什么的传进我的耳中:“那个是你的爸爸。”
$ P( q$ B  q) h然后我看见李心儿,她坐在诊所那张水牛皮卧椅上,喘着气。
( \. T$ i0 I: Y4 c3 U大概她也是刚从梦中惊醒,她心神恍惚地站起,东翻西捡地不知在找些什么,口中喃喃自语。9 s$ b7 Q& U  y' |1 T2 R
翻了半天,终于在卧椅下捡出一张字条,是我在临走前写给她的字条:“记住我的秘密,再见。”: D4 U$ A6 c7 J. w; z
她把字条放在掌心,贴到胸前,郁郁地抬头闭目。我多么希望能够迎上前紧紧把她拥抱,然而我的灵魂不断往后退,她的影像逐渐被刺眼的白光吞噬。
  }( c* m  K; y+ W* c) P余下的只有记忆,我怕再过一阵子,连记忆也会被一碗汤冲洗干净……
( ~4 `9 z/ ?( o/ X我要好好把她想一遍。, ], x0 O6 s: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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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L& ^4 j, l: {跟她第一次见面是在5个月前,当时我正忙于调查韩琛与沈澄的交易,律政署强制我接受心理治疗,而我的心理医生,就是李心儿。/ T; \3 M4 d  C/ [
我不情不愿地到达她位于中环的医务所,按下门铃,没有反应,正要离开,电动门锁“卡”一声打开,我推门走进。
2 R, ^; @7 i! I1 ]  o坐在接待处的小姐凝神望着我,我说来看医生,她礼貌地问我有预约吗。我从裤袋掏出律政署发给我的信,小姐像带点惋惜地瞄我一眼,叫我稍候。
* c2 R+ k9 F) E. T: M那位小姐领我进入Dr.Lee的房间,原来Dr.Lee是个女人。
  [* |% E/ J. Y" ]3 Z* B$ n女人年龄约二十五、六岁,长直发,大眼睛,穿一条杏色的连身裙,身材匀称,小腿修长,给我一种泰然而洁净的感觉。7 C1 l0 z. D  G5 X
她站在书架前翻书,回头瞥我一眼,叫我稍等。我随便找一张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2 e5 j. i7 \5 f: Z" F
一会儿,她把书放回架上,朝我这边走过来,我的心跳竟然在加速。
( x" C0 e5 g- k她从办公桌上捡起一个活页夹:“陈永仁先生,对吗?”. v2 ?$ P( a, e0 d9 \  a/ y
我傻傻地点头。
7 G& H" G2 i% o% v7 f“请到那边躺下。”说着她伸手指向窗前的一张卧椅。) D) m! |; @+ [. ~' z5 b# V, |
我坐到那张偌大的水牛皮卧椅上,感到不自然。( o, v! l0 X4 a5 U' u* {3 O
“坐就可以了。”我挤出笑容。
) `# K0 I: g( p8 J7 ]她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木无表情:“脱掉鞋子,躺下。”2 L# f# s6 j* q+ J1 {
我无奈照做,这才发觉椅子相当舒服。2 O3 ]. j( M' ^% F1 e, B/ F
“陈先生,我是李心儿医生,我有义务告诉你,你现在接受的心理治疗是由律政署转介的。在未来的六个月,你需要完成一个疗程,完成后我会向法院提交报告,法官会根据我的报告对你作出评估,决定你是否需要接受监禁。”3 H5 I( Z8 L( G; k2 H
“什么?监禁?”我激动得坐直身子,“不是看完医生就没事了吗?”% Q* V9 W: H1 @7 N, F, B
她并没理会我,继续说话:“疗程期间,阁下必须遵照医生,即我的指示,否则律政署有权推翻之前的判决,将阁下直接送入拘留所裁决。”
/ S% F2 p5 l1 p+ u- c2 d我差点气炸了肺,霍地站起,背向着李心儿破口大骂:“你奶奶的黄志诚,还说帮我?!”
7 X9 j% i  Y. ]2 r/ s: a) v说罢我才觉得自己的声量不低,稍作考虑,还是决定头也不回,夺门而去。9 n' R! a- q7 r
离开诊所我立即打电话给黄Sir找晦气,却被他反咬了一口。: z1 w" b  I" E" O# {5 L
“你回答我,李医生漂不漂亮?”
. a" o; X4 W! P- r! B0 o% c“关你屁事!”
" h& }* x3 g( O“关我屁事?我向律政署推荐医花李心儿给你,你也没一句多谢?Fine!你宁愿坐牢的话,我立刻帮你向律政署撤销治疗,如何?”黄Sir大动肝火。+ x7 h. k2 ?' w3 u  p
我登时语塞,敷衍说:“哎!算了。”" x  b5 b5 f. G( w% R
黄Sir不甘被我无理取闹,不放过我:“算什么算?这次你不跟我道歉,我明天就帮你撤销治疗!”9 D( p- L9 f3 I$ X+ \) B
我毫不退让,嚣张地说:“好呀!我坐了牢,看谁帮你盯着韩琛!”
) x" A' ^+ F: t3 }; y: b* J: Z: M2 Y黄Sir略沉吟:“真是佛都有火,陈永仁你得搞清楚,你是警察,你帮的不是我!不想干的,便别干!”说罢,黄Sir大力挂线,我呆了一下。( h# r! I! ]1 e3 k) {7 v7 V1 Z
回想起来,我挂断他的电话是司空见惯,相反他却是首次而已。
$ n6 N. I1 f0 V8 }' u+ I我有点内疚,盯着电话良久,想按下重拨键,却又不甘心。/ ~4 i2 A9 l: W' A
电话在这时响起,我以为是黄Sir,原来是律政署的职员。% {( \6 U) w( b& f! J
“陈永仁先生在吗?”' ^! e* g& g+ E) A8 P" A, w
“我是。”
4 U) N" l. ?/ d) A) U5 J3 R9 E“我们刚刚收到李心儿医生的电话,说你在接受治疗期间擅自离开,是否真有其事?那你有什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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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 }' a* b/ e& |# y第二天下午,我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到达医务所。
. [8 L* n+ h0 P: f2 X! F. K6 b“李医生,昨天我忘记了跟你说拜拜,你也用不着报警吧,害我差点被警方通缉。”
* |. G$ X1 {. r, e# F* k心儿不瞅我一眼,回身进房,我跟着走。
2 ~- N! _9 ^+ i0 }$ ?她坐到昨天的椅子上,我识趣地躺到卧椅上。% o1 T0 S- o7 T; y/ Z# Q2 k) j
“陈先生,我是李心儿医生,你所接受的心理治疗是由律政署转介的,在未来的五个月内,你将要完成……”心儿板起脸说。
! B0 |" m6 j9 H8 }“成了,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不耐烦打岔。
4 h( s! h0 v  C/ T8 |“明白的话,便签字。”说着她递上一份文件。
( M- y7 e- {1 [$ i  h2 U. b0 W; a( h我看也不看便签了。
+ d( ^+ v3 e; Q! [/ {“陈先生,根据律政署的资料,以及法官对你的评语,我初步怀疑你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疗程将包括催眠治疗……”
6 r7 J( Q" T! L( ^8 h* A& |我被吓得直跳:“催眠?”2 I$ n. T8 m0 M6 J. o+ e. X' G* N
心儿淡然望我:“没错,你已签了同意书。”, Q: x2 ]: D* ]; F
“慢着!我还未看清楚。”
% }' w6 G& d$ k+ P+ n( w. H心儿耸耸肩:“你有权拒绝,那么律政署将有权……”7 Z/ c$ O" g: g" }; T
又是律政署,我宣布投降:“好!明白!催眠对吗?来吧!”
5 ~+ i6 Q3 r) w1 ?' X: C心儿喝一口水,也倒了一杯给我:“那我们开始吧。陈先生可否先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例如你的性格,家庭状况……陈先生?陈先生!”7 `" U1 a" [. p
我故意装睡,夸张地打鼾。
- @8 A' R' V8 c0 b: Z/ E7 m心儿气恼:“陈先生,请你合作一点。”. r) |9 g  k7 g5 \4 B+ V
我睁开眼,装模作样:“我还不够合作?你说催眠,我便立即眠过去了,喂,你别太过分喔!”
, w' A$ h+ J) W9 z9 O我以为可以逗她笑,然而她一本正经地望我,像在看一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我乖乖闭上嘴巴躺下。" k8 w' b6 Y4 Q$ d2 T0 @
“陈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家庭背景吗?”/ }5 j7 O: B, g1 |3 b
我扬一下眉:“其实我并非姓陈,我是一个私生子,我爸爸是卖白粉的,唔……我就住在制毒工场内,每天放学后要赶回家帮家人包装白粉,十克一包。不知不觉间,我从七岁开始便染上毒瘾……”
  m+ [( P) F9 J+ x& O9 e& F* K- M我一句真两句假地在大话西游,心儿却十分认真地聆听,不时听得眉头紧皱。+ }  d, j) [( R. [
这个女人,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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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9 p0 D% [" W0 R! G( T2 Q* \* w治疗每星期进行一次,在第三次见心儿之前,我与黄Sir在一间日本百货公司会面,在婴儿用品部陪他购物。2 [2 E- K5 X! ^7 U" c
“韩琛知道你去看心理医生吗?”黄Sir看着手上的吹气摇铃问我。% c' f) ^& z/ e/ ?* ^& @0 O
“嗯,傻强好像跟他提起过。”我叹一口气,“都是你,现在她要催眠我,万一我把身份说了出来,是否从此可以洗手不干?”% h  `. G  b3 J: j! o
他气定神闲:“哎,你想些别的分散注意力,她便拿你没办法。”2 z& M" n" Z4 W8 l- r' j
“谈何容易?人家李医生是个好人,推搪得多我也不好意思。”, {% ?. V1 E; e! m0 b
我越说声音越轻,黄Sir凝神望我,像要看透什么:“这么快?”, ]- D; K; P; x8 m- _
“说什么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逃避他的目光。
1 g* S* d5 J% h8 {0 T“这么快便爱上了她?”$ K( H7 ~8 B8 u8 x" i$ k$ m  [
“发神经!”0 l! `8 }* ^: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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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音乐在室内飘扬,拍子机的钟摆“的答的答”地摇晃,心儿柔声说:“在你眼前是一片宁静的大海……”5 B( E& u" a  S# L( A* r
我举起手指:“阿李医生呀,这首曲叫什么名字?”+ v! G  W( j) d' b' q7 t
她深吸一口气:“Schubert的Symphony6。”! T* ]$ P+ r% l0 ]; o0 Y  s
“什么?”& a6 R$ U8 K8 c$ \7 X' L& O' Y5 d
“舒伯特的第六交响曲。”" P4 n7 [# @2 c1 w
“啊!舒伯特,是不是贝多芬的朋友来着?”0 n" B7 y$ [4 E, W- z
心儿瞪我:“你看没看见有个大海?”/ Y7 U& n8 k: t: Y) b
我赶忙合上眼睛,连连点头。. |% ?7 T1 e. V/ u; \
“你被暖和的海水包围,在湛蓝的海中荡漾,身体没有一点重量,你慢慢张开眼睛,头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天空和你越来越接近,你是一片云,随风飘浮……”
# w  p- F/ z$ E# P0 r# \! _$ K心儿说得非常投入,半闭着眼,我也被她感染了,有点昏昏欲睡。我感到惊恐,连忙从袋中掏出一片虾饼,大口大口地咬。
( b8 E8 D- Y( F* d/ F2 w! U咯吱咯吱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再次向我瞪眼:“你干吗?”
5 l6 b' c5 ~: j, j我扮作可怜地说:“肚子饿嘛,肚子饿不吃东西很伤胃的。”[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0 {; a$ w/ r3 r; M" j$ X- b1 _心儿被气得鼓起两腮,我放下零食,乖乖闭上眼:“不吃了,你继续。”
+ s& f, o5 w! g5 K- W  t& W# ~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你是一片云,随风飘浮……”; _/ z, i& D  [0 M
这时,闹钟声响起,我舒一口气,俯身把放在茶几下的闹钟按停。* x8 V% j3 ?- }3 Z/ W4 u* G
“陈先生,你又在干吗?”
2 p  }, C( O: a+ _$ ?7 b我抱着闹钟:“时间到了嘛!我特意买的,免得累你超时,阻你做生意。”说罢,我赶忙套上鞋子,连鞋带也不系便起身走,“李医生,下星期再见!”
4 Z- H2 y/ U. r/ v# d  {& h( K5 |※※※9 i/ _& w& B2 C: u4 {
好不容易才等到第五次会面,我的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很想看见她,一方面又怕不知怎么去拒绝她的催眠。+ A) a1 R( P3 U  V
今天,我是有备而来——从早上开始,手下给我电话我一概用没空接听来推却,并吩咐他们全部在3点后再来找我。结果,我从踏进医务所一刻开始,电话便响个不停。
( ]4 @# j& ^; f: }& H5 o: ^“喂,那几部车你们分清楚,Land Cruiser运往珠海,两部平治E Class运往湛江,搞乱了我宰了你!”
$ e  `; y/ Z. q# w' n5 D( r; o$ C8 }( n电话刚关上,又再响起:“说好了几部大飞要全新摩打,不要二手!髹粉红色?走私呀,你以为出海滑水?什么?”我回头望双手交叠在胸前的心儿,“李医生,借传真机一用可以吗?”; o7 c, m' t$ e9 x+ q
心儿没有反应,我径自走到传真机前,把号码读出,“什么?Emai laddress?你说我有没有?慢着,李医生……”
3 g; G7 n! P: j0 T- X! t3 N0 |5 W我再回望她,她憋不住恶言相向:“陈先生!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8 s$ ~- q1 s! W3 I
心儿咬牙切齿,我愣怔了,赶紧把手提电话的电源关上,坐到卧椅上:“不好意思,这阵子比较忙……”
1 ]* m7 e, a0 y0 a" {! @5 ]7 W, t; U心儿深吸一口气,叫自己镇定下来:“陈先生,今天我想和你谈谈你与家人的关系,你说你父亲有三个老婆,你有十六个家姐,那么你与十二家姐……”) ?8 E* U5 R% X0 j6 G* b8 r
这时我腰间的传呼机响起,心儿怒不可遏,双手因过于激动而颤抖,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 o+ r" w; T) e( {; s1 H
我见状也被吓得紧张兮兮,连声安抚:“李医生,你别太过激动,你听我解释……”
8 I# q. m$ V# k# Y9 q2 l! `劈啪一声,心儿座椅的一只脚竟然折断了!她整个人摔倒地上。& `, n4 ~! S% K0 a
“哎哟!”她惨声呼叫,我看得心里一抽,宁愿跌的是我。
5 h4 A1 K1 {8 j5 [$ E; h我搀扶她坐在卧椅上,她的手肘红了一片,我替她按摩,她痛得哇哇大叫。
1 I: r: W5 _2 K2 i9 ?# a* U* |( }“不按摩不会散瘀的,你忍耐一下,有没有急救箱?”
! P6 T; n# o" s! @* C$ c“哗,你的急救箱内没有散瘀膏,没有跌打酒,没有驱风油,只有一支无比膏,唉!无比膏……胜过没有。”3 W) v- p5 p- e4 J, M
“叫了你别激动,你又不听。真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买这些又残又旧的家具回来当古董。来!把手给我。”
" h& R3 r# v3 O" f“不用了。”她一脸倔强。
. w7 [$ n  s2 e0 r! }6 m“来吧,你弄伤了,我多多少少有责任。”我捉住心儿的手,替她涂药膏。
; x; A5 f4 N# g' |) [, A8 W心儿突然坚决地抬头,像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律政署的报告怎样写,对我来说没大不了,我是医生,我只是想医好你,假如你认为我帮不了你,你以后不再来也可以,我帮你捏造一份报告也可以……”她忧心忡忡地望我,“有些话我想说了很久……,陈永仁,你连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也不肯对人坦白,难道你不认为自己很有问题吗?”6 F. W7 O* h+ |
我凝望心儿,无言以对。+ i3 B, c: B6 t6 @
※※※6 n' v  |. z+ c3 L" V# B
每次与心儿见面都离不开医务所,但有一次,我们终于在别处相遇。. D) b9 Z7 V7 f9 u
我想这证实了我们有缘,不过,那次的遭遇颇为惊险。! ]9 ]# H6 G# V) L4 N
那天我在卡拉OK的士高内百无聊赖,傻强硬要替我用扑克占卜。他说依牌面看,今天我将有重大收获,我追问他是哪一方面的收获,他又答不出来。
9 m6 I6 ?8 N6 c一会儿,韩琛从房间走出,瞄了我们一眼,独自上路。我忽发奇想,难道傻强所指的收获与韩琛有关?9 H; h) \4 }2 v% q' O
我借故说出去买杂志看,见韩琛没有拿车,徒步离去,心里更觉奇怪……5 X) M5 Y) f% G
结果我跟踪他。( k" h8 \! g: ~& T  Z/ w
起初我期望揭发他有什么重大秘密,跟着跟着,心态随之改变,我变成希望进一步了解他的为人。
; J$ @! E  ~& W( q) H( x1 I韩琛在街边买了串咖哩鱼蛋,吃得甚有滋味,我忍不住也买了一串来吃,没啥特别。
6 p& _  X* f2 T& j. f然后他在水果档要了杯甘蔗汁,大口大口地喝,喝完,很有公德心地把纸杯扔进垃圾筒。
6 R' n, Q0 L4 P" m$ c6 T* Z" {  g4 g在影碟铺门口,他停下来抬头看了一会电视,播放的是一部警匪电影,他嗤笑一声,继续前行。
. T3 c7 m9 a" f3 E2 Z经过投注站,他看一眼六合彩的告示牌,视线落在累积多宝奖金的数字上,八百万元,他竟然进去买了几张计算机票。
& w3 |  I8 K2 Q4 r2 E# \接着他进地铁站,乘搭往上环方向的列车,在金钟站转车,车厢内,一个高头大马穿低胸背心的外籍女人站到他跟前,(奇书网|Www.Qisuu.Com)他有意无意瞄了几眼女人的大胸脯。
* t& G# j* U+ `7 q这是我初次感到韩琛与平常小市民没有什么分别,我忍不住偷笑。
/ Z& X3 e, K! w( A( y韩琛在铜锣湾站下车,沿怡和街走出高士威道。
" m. i. e  q; N3 {! K; }& Z% I我不禁瞪一瞪眼,“哇”了一声,韩琛竟然走进中央图书馆!
4 Q8 T; Y& J0 w6 r$ }3 b图书馆内,他走到一个位置颇为隐蔽的书架后驻足,我藏身到前一列书架前观察。
! c; G: D- N- g9 f. A一会儿,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到韩琛面前,两人隔着书架在交头接耳。男人转过身,竟然是杨锦荣!: Z0 \& a1 D+ d: a! K
我登时竖起耳朵,希望听到片言只语。# E- }& T% u8 z) v( }4 W& K
“看书,有什么好介绍?”韩琛问。
3 g0 {5 W# D: f$ N# G! @# P“《如何一日致富》。”杨锦荣答。
3 b' R0 F9 A& C+ p“我不缺钱,你呢?”0 l3 ^: N) s  J# Y! L' v& N
然后的一段话两人压低声线,我全然听不见。$ w0 M1 @3 h2 z3 \9 I; z
“各取所需吧,你帮我,我帮你。”韩琛稍稍扬声说。% ]! x6 m  B- y
“琛哥你这般神通广大,我知道的,你怎会不知道?”杨锦荣说。- }8 N* ?6 E8 r4 Z
“别说无聊话,你会帮我的,对吗?”
9 _! T  X) s, K8 A3 {1 N2 ?“你在干吗?”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女声,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心儿!我赶忙举指在嘴唇前,示意她别张声。
- m2 \3 i2 P- M. r" R' Z: \我从书本的隙缝间再偷看,韩琛正要离去,杨锦荣继续低头翻了几页书,突然回首,我赶忙蹲下,拉心儿到坐满学生的长桌坐下。
" |( N' k9 `+ R过了一会儿,心儿拍拍我的肩膀,我抬头左顾右盼,问心儿那个男人呢?她说走了。' C8 h* c& h; o3 q
“他是什么人?”心儿反问我。9 H  l% N7 U5 M4 _/ Y4 k( f
“马夫!”我胡扯。1 Y" q' [9 N% ]; m8 ~" O
心儿斜着头:“你偷看他干吗?”5 \; q( Q% U: c% u3 k
“我……其实我也是个马夫,我看看他有没有打我妞儿的主意。”7 y# X4 R- _6 U: B$ p3 X6 S
她点头:“那有没有?”
' v( _5 a* }  Z0 @- H5 v0 a我忍不住嗤笑:“别作弄我吧,李医生。”
# f% k+ X6 `+ r! u' V5 _“别作弄我啦,马夫!”  D# {- u1 E' Z+ ?/ J8 l6 p
我腼腆地笑了笑,随便说些话:“你来这里干吗?”8 p7 `$ X5 x, z- S# T) Q" E/ n
她拍拍放在桌上的一叠书:“借给你看的。”, I5 Y; J' D) ?: e+ b$ k
我不解,她解释:“你不愿意对我开放自己,看些心理书籍或许能够帮助你。”3 A# m3 Z, S  C' {
我心里感激,却忍不住贫嘴:“在你的医务所内不是有许多心理书吗?”, D3 T$ P  H4 X& Q, [- K
她笑着白我一眼:“陈先生,英文书你看得懂吗?”
$ k7 J/ Q0 I+ V; X$ d5 S说罢,心儿一手夺回披在我身上的外套,伸手去取放在桌上的心理学书籍。: c3 S9 H3 i. I) A( H: c
我按着她的手背:“这些粗重活,让我来吧。”8 J  G0 Y+ R, \: s$ W. \1 F/ f
心儿的手背好滑,微热,我爱不释手,她凝望我片刻,腼腆地把手缩回,迅速转身。8 Z1 Y+ z+ }5 ]4 @
我察觉到她的耳背有点红。
  c- b* l& m& |7 t- r想不到傻强的占卜很灵喔!
  d3 A# L8 l0 A8 K/ g  ^7 q) d6 l※※※
7 r: C6 F) p4 P6 B2 c不久后,我被迫停止了两星期的心理治疗,因为在与沈澄的交易中我受了枪伤。交易砸了,然而自那次后我却得到了韩琛的信任,我终于可以直接跟随他了。* v& f9 `- e) N1 p9 b! v- I+ I
4个月后,我与迪路及傻强在社团中的身份已是平起平坐,与泰国毒品卖家Paul也开始混熟。我与黄Sir蓄势待发,准备在下一次交易中把韩琛绳之以法。2 _4 k* h# }! m
一天突然传来噩耗,叶Sir在家中心脏病发悴死,收到黄Sir的通知时我正在心儿的医务所接受治疗,我忍不住哭了。她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交代说一个曾经对我很好的老师,在昨晚过了身。4 {, q9 H# U; Z
然后我与心儿发生了一些事,到底是真是假,至今我仍然搞不清楚。
+ T* |* Q' ]7 |5 {  j) Y) S# t- i# z当时我躺在卧椅上,李心儿用双手撑住椅柄,居高临下地凝望着我,我垂眼逃避她的目光,发现她的恤衫打开了两颗钮扣,我看见一些令我热血翻滚的景物。我吻她,我应该确实吻过她,她没反抗,我继而抱她的腰,她压贴我,我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1 |9 T" ]# u$ L' J" B当闹钟把我吵醒时,我一个人侧卧在椅上,我揉揉眼睛,四周的摆设如常地整整齐齐,只是放水杯的茶几面濡湿了一片。  n2 Y# N" U4 p( _) h
我的喉咙干涸,拿起杯子把所余无几的水灌下。! v2 [7 O: a. F) c  H
心儿如常地坐在办公桌,脸向计算机屏幕聚精会神地在玩接龙游戏,我走到她面前,结结巴巴地问:“李医生,我刚才……做过些什么?”; y% x" {5 b7 p/ H) `
“你每次上来无非是睡觉。”她冷冷地说,没瞅我一眼。: m7 V2 s/ S' t, _- ?# z6 y
我点点头,还是憋不住追问:“除了睡觉,我……有没有做过些什么?”! g1 q2 h1 r# V: E, }
心儿仰望我:“自己做过什么,你不记得的吗?”
$ m- W% L, @# ]$ c5 f* P她的表情有点激动,我更惶恐:“其实……你对我是否……特别好?”; k! q5 n+ Y! M4 `6 G' k
她似笑非笑:“陈先生,你有妄想症。”
! |* q- F  \# s0 J0 _7 O# t“我有妄想症?”我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
3 S0 ]+ L. X& Z! ~我释然一笑,走到心儿旁边,瞧瞧计算机屏幕:“果然又在玩接龙,哇,很差劲啊!等我帮帮你。”我自顾自在研究牌局,指指屏幕,“这条A应该放在那行,J移到这行。”* o6 g( _4 ~9 A. ]9 ?
屏幕忽然变黑,我回望心儿,她的手刚放开计算机主机的开关。
1 F3 ?% H. u# a- l! ^/ T4 q“哇!你到底懂不懂用计算机?这样关机很容易坏,你应该用鼠标点击……”, O$ j' Y" m! M0 d# G* W
她抬头瞪我:“陈先生,时间到了,下星期见。”
& f: h; E+ U& i1 u我有些迷惑:“李医生,你是否在生我气,有什么开诚布公……”4 A" {; y* P8 k# v8 D- [3 v
“再——见——!”她把放在案头厚厚的书本大力合上,再抬头瞪我,这次她目露凶光,我被吓得急忙溜走。- H& y+ i/ \% n9 Y$ j6 g4 T! ?
我一头雾水地离开,之后再没深究。
* z, U  _5 F% b' Z' z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不厌其烦地把事情弄清楚。! |; j1 o# A  n9 ^0 u8 q! f
假如我能够预知自己时日无多,我更不会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 C) k) ?- ~# }/ b我会大声而肯定地告诉心儿:“我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2 i: j5 ^0 F% y$ ]  w. G可惜,这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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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5 }" M" l! X1 \/ Y& l- N第四章
& {. n+ |3 h) Z  }' p, r谎言已走了半个世界,真话才开始动身。7 I9 J, K* y( d: u( ~: s' _6 s# B
——马克·吐温(1835~1910)" v7 \3 q# n. x# j! z
2003年10月,陈永仁殉职后10个月
4 t( l5 @; B1 h6 J4 M( L. P新警察总部大楼的装修工程仍未完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天拿水味道。大堂处处铺盖木板,尘土飞扬,暂时只有3辆升降机在正常运作。/ ^6 B+ X4 |$ j; i6 b- O0 `
升降机门打开,杨锦荣走出,与走进的刘建明擦身而过。杨锦荣注视着他,他自顾自垂头沉思。
7 a' p! L- _' _6 `0 {门关上,当年发生在另一辆升降机内的情景,像快速搜画般一幕接一幕在刘建明的脑海中浮现。
2 B+ o+ C$ A, P! P' w  g7 W- P* r刘建明的视线不安地在四壁的钢板上游走。他看见被扭曲了的自己,垂下头俯视两边的墙角,仿佛各倚坐着一具尸体,尸体用不忿的目光盯着他。他怯懦地抬头闪避,视线落在天花板的一角,他知道内里隐藏着镜头,镜头接驳到某部闭路电视,有人正在监视他。( n4 ]8 A% N1 u" B3 U
像害怕脑中的影像会被谁窥视似的,他猛力拍打自己的头壳,命令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3 x  ^/ \' e! ~6 n+ i9 ?  ?$ Q. x
门“叮”一声打开,他匆匆步出,舒一口气。
- V1 R7 Y& z0 q- k9 G3 A会议室内,梁总警司与其余三名高级警官正在等候他前来,他镇定地步进房间,正襟危坐,展露一副自信的笑容。
' w' }* W/ \, t' J1 x1 l4 c9 ~& w; X坐在梁总警司左边的高级警官读出报告:“档案编号IO143,有关PC27149陈永仁警员殉职及林国平身亡事件,内务部作出以下报告。2002年11月26日,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联络卧底探员陈永仁,并根据陈探员提供之线报,联同有组织罪案调查科破获以韩琛为首的贩毒集团,查出价值港币六千万元的毒品可卡因。”
  U% d' I" W) F% P1 |% e/ s刘建明凝望桌上的报告,目光渐渐变得迷惘。) F, ?. s4 j, Z
警官继续说:“2002年11月27日,陈探员约会高级督察刘建明到上环区四方商业大厦天台见面,提供有关由韩琛差使混入警方作卧底的疑犯的线索。根据刘警官的供词,当天他到达天台,看见林国平持枪指向陈探员……”
: E4 K4 ?& J: w这时在刘建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非常真实的画面。同时,他记起在第一次接受内部调查时所作的供词。2 q7 B1 d  Z% @9 O/ n  V
不,并非供词,是当时真实的情况。9 c& p% M: m/ k! f+ Q5 G# i
※※※  T* D( d/ z: [0 g5 E3 ?* o& g
陈永仁被一支曲尺手枪抵着眉心,仍然毫无惧色,他坚毅地说:“对不起,我是警察。”
; O/ K4 A8 `" J/ n4 y  l* z大B冷笑一声,用轻蔑的语调说,“谁知道?”
# a1 H  f# l7 h两人似乎谈判破裂,眼见大B就要开枪,我立即举枪上前,喝道:“大B!”' ^4 E/ p  H5 F. c( ?7 q
大B迅速绕到陈永仁身后,枪口压着陈永仁的后脑,不住地喘气。2 N. W" Y0 D' G# ^
我继续说:“你与韩琛的事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跟我回去,我会帮你求情!”
- s' N- z4 x4 J4 \, t  O4 _6 x大B惊慌失措,胁持陈永仁一直往后退:“放下手枪!”
& X7 C5 x, `* ^+ h8 ^% F我犹豫,大B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我叫你放下手枪,你听不见吗?你是不是要迫我杀了他!”
& c, u: I( p6 o! J/ x大B言之凿凿,我唯有把手枪放到地上。2 L6 d+ I( y* F( k
岂料他仍不能安心:“不!把子弹全部卸出来!”$ |( q3 v9 q- y  r
我照做,再把手枪放下。
5 c3 W' ^  T" a大B箍住陈永仁的脖子,胁持他到了顶楼大堂,背贴近升降机的门,我亦步亦趋。
+ o; M  Z- O9 `8 i0 P9 k* w* L) c“你打算怎样?”我问。
* t& q+ {+ L$ |9 t“我只是想逃,可否给我一次机会?”
2 c7 p9 e  h" c- k“可以。”我安抚他。
/ {. s8 p  O& p; B6 q/ c" R+ Q1 I: Q大B听后稍稍松懈,这时升降机到达,当他拉扯陈永仁进入之际,曲尺手枪的枪口移位,陈永仁乘机发难,撞向大B。) K- C2 w1 d$ b' v% |
大B的曲尺飞脱,落在升降机外大堂的云石地板上,我纵身去拾。
0 k5 S8 H- s: v- Z- E( p% M1 O与此同时,升降机的门徐徐关上,从内里传来两下枪声,我拾起曲尺手枪,同时伸腿去阻止升降机门合上。
5 F' E* `1 P# ^* B; N% A. z我坐在地上,双手握曲尺,门被挡开,从隙缝间已隐约看见大B正举枪指向我,我不待门完全开启,便向着大B开枪。
/ w- U  Q. _! D大B中枪倒下,我这才发现陈永仁倚坐在升降机的另一角,眉心上开了一个洞。) ?+ a4 `# p$ w  D6 H
※※※
" |) }0 z/ q( _$ w在接受第三次内部调查时,刘建明受到多位高级警司的质问。
5 J  Q# I; H1 M) r3 O1 M“刘建明高级督察,在你的供词中我们发现了一些疑点,希望你解释一下。首先,你说林国平在天台上命令你弃械,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听从他的指示?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你弃械后他不单可以轻易杀死陈永仁,连你自己也会陷入险境?”) H, T- z7 T0 N9 F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我作出理性的分析,大B的情绪相当激动,我的判断告诉我假如不放下手枪,他会立即把陈永仁击毙。”
, R  q: z; W! P. G( i0 C“你所讲的大B就是林国平对吗?”
" ^3 e7 W6 a) ]* ], x' ~$ T2 a: k“对,对,我还有补充。我是大B的上司,我知道他对我有一份敬畏,这令我偏向相信他不会向我开枪。”
1 S. C  ^6 U7 B6 d/ ?8 H' n" M“根据你的供词,林国平警员在天台上用来胁持陈永仁的是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而他用来射杀陈永仁的是这支点三八口径警枪,对吗?”
3 M  V1 x9 s% E$ n: b* V+ @" {“对。”. r9 Q$ S4 V& W2 f7 B7 g- [  _7 w7 G
“鉴证科的同事在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上除了发现有你和林国平警员的指模外,还有陈永仁的指模,这点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5 \' Z2 r* f" T+ ^“那支曲尺本来就是陈永仁的手枪。”
9 B8 c! X; {2 K$ n' \7 ]“你怎么知道?”+ h4 V( W% ~. N
“我当然……这……嗯,这纯粹是我的估计。我估计在我到达天台前,大B夺去了陈永仁的曲尺。你们明白吗?大B要杀陈永仁,当然不会用自己的配枪。”
0 B% T- d/ `1 f: U4 L, x% A(2)+ Q( ~, i( P5 E! v. h! q
“为何陈永仁要约大B到四方商业大厦?”
1 {# J6 B; V' h! [; K0 g“这个……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0 A  n& g8 _$ p, p" u& |+ g“那你为何会到四方商业大厦?”
$ y+ V; f3 `* V$ {% v“我收到陈永仁速递给我的录音带,带子录下了大B与韩琛的对话,这个我不是交给你们了吗?然后我接到陈永仁的电话,他叫我到那里拘捕大B。”
2 d; ]$ a. I+ M“就是说陈永仁约会大B到四方商业大厦,是要通知你前往拘捕他?”
* i% Z3 G/ B$ W“对,就是这样。”4 l  L' H# F5 U% V
“那刚才你又说不知道原因?”6 g2 Q8 s; ^6 n6 w2 `  Y$ S2 ~
“这……陈永仁是这样对我说,但他的真正动机我无法肯定。”
/ C0 v; e: ~% ^3 p: V; T“而你在出发前并没有咨询上级,也没有通知重案组的下属,对吗?”
2 K$ f& k" E' \“对,因为陈永仁要求我单独前往,他……他说恐防在警队中仍有其他内鬼,他说只相信我一个。”8 ]" f, X: w$ G! l$ t4 _# O
“而你在欠缺真凭实据下完全相信陈永仁,相信他是卧底探员?”0 `. ^$ c0 ^$ p) I8 G2 V1 U- \
“我的确曾经怀疑过他,但当我收到他寄给我的录音带后,我相信他,否则他没必要这样做。”
# e$ B5 x% S" v- U“为什么?”, t, Y' @$ G( E
“什么‘为什么’?假如他不是好人,不是黄Sir派进韩琛那里的卧底,他冒险寄录音带给我干吗?”我深吸一口气,叫自己镇定下来,“Sorry Sir……对不起,我承认当时我太过冲动,我的推论过于武断。”' R' @8 n' i; r5 p3 E! ~- k+ n
“最后一个问题,根据在场警员PC51132的作证,当升降机落到大堂,门打开,他目睹在林国平警员的手上握着这支警枪,而在陈永仁警员的手上则握着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可是根据你的供词,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是你用来枪击林国平警员的。关于这点,你有何补充?”# y. ~7 X9 R8 k, P) o" y  d
对于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我记得在击倒大B后,我匆匆走上前去检查陈永仁的伤势,我蹲下,俯前去听他有没有心跳,把曲尺手枪放下,应该就放在陈永仁身旁,可能就在他手掌附近,大概因此而令那位警员产生了错觉吧,哈哈。”: l( w3 L. U, i9 l8 P0 v
听罢,梁Sir对着我皱一皱眉,会议完毕。7 y8 q# m: k5 O
1个小时后,我在走廊上再碰见他,我借故上前探听他的口风。
9 I) `) i- ]& n9 l* D7 b! o- f“梁Sir,我的案子是否很麻烦?”
" ~+ R+ f8 {* Q3 W. |3 W- r“其实我也想找你,”他显得忧心忡忡,“小刘,我看你近来心神恍惚,大B的事对你的打击是否很大?”3 [; H: M6 B: l* _; Y; n, {5 C2 b
“是有一点,毕竟他跟随了我多年。”/ K$ h; B/ q7 C" x- r' P
梁Sir凝望我:“有需要接受心理辅导吗?”
$ r; A' O5 ?* u7 i/ v9 T$ ?! d, R6 l% ^, {“不,”我失笑,“我没问题呀,只是情绪有点低落吧。”
1 e) S. M' H; c" x5 j1 y梁Sir略一思忖:“小刘,我个人绝对相信你,但是案件的确有不少疑点,可惜当天大厦的闭路电视系统碰巧失灵。还有,陈永仁的身份仍然是个谜,假如可以证实他是卧底探员,那么不少动机上的疑点就能够得到解释,你枪杀大B的理由也变得更加充分。”
' @2 k2 G# h& j2 ~* P' G) [' j※※※1 G2 J; \7 R" U# T* P/ Z  f
经过调查,我知道一个叫李心儿的心理医生正透过法律程序为陈永仁的身份翻案,据她给予的口供,她曾经替陈永仁进行过多次催眠治疗,在催眠期间,陈永仁多次向她透露了他的警察身份。法院要求李心儿医生呈交相关证据,例如在催眠期间的录音纪录,可她无法提供,事件不了了之。' L$ x$ _% ]+ \2 V* _# s* K; C
在我的手头上,其实有一份陈永仁的卧底身份档案,是当天他来警署找我时,我在得悉档案密码后从计算机打印出来的。0 A! d2 \0 ?" m4 I
如何把这档案公开,我想到把文件混入黄Sir的遗物中。3 l- r( r4 x2 X- y
我联络黄Sir的遗孀,告诉她她丈夫的一个下属在早前殉职,我们怀疑他可能是黄Sir委派到黑社会的卧底,希望搜查一下黄Sir的遗物,看看从中可否寻获蛛丝马迹,为那探员恢复身份。& ~& ^" ?) v, t0 `0 H. @" y
然而,黄Sir的遗孀说为了逃避追忆的伤痛,早把丈夫的遗物全部烧毁了。
  N( j% M' g4 N+ w8 o我转移寻找叶Sir的家人。叶Sir就是陈永仁当年在学警中的导师,我偷偷把文件放进用来盛载叶Sir遗物的木箱,然后打了一个匿名电话给李心儿医生。0 @) d8 e8 _1 E) [* a8 V
一个月后,陈永仁的警员身份得到证实,警务处把他的尸体运送到浩园安葬。$ R; q% V) `: Q* [6 D+ }! @
在那天,我向陈永仁的墓碑诚挚地敬礼,并认识了李心儿医生。
/ o. l# G8 ~+ T; F. v5 i今天是案件的最后审讯,众警司将裁定我是否有罪。
# s8 V7 g6 }6 j6 y我屏气敛息。" a/ G, \* v' c
“以上供词,由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提供,现独立调查小组两位总警司及助理警务处长一致信任刘总督察所有供词,并裁定刘建明击毙林国平实属合法!林国平也证实为受韩琛所操控、混入警队的内鬼。”
8 ^) g- U$ H; v$ q8 Q: u※※※
% h5 A) |# X% V& F* X& U8 ^+ A6 F$ {升降机门在13楼打开,刘建明走出。在长廊上,几个警员向刘建明敬礼,刘建明面色阴沉,低头一直走。
  L5 ]$ h! W3 M, s. Z+ p- A“小刘!”一个声音叫唤他,是梁总警司。4 N5 j0 c+ a0 L- O7 o
刘建明失魂落魄地抬头回应,梁总警司搂着他的肩膀:“这段时间要你留在庶务部,我知道很委屈你。”9 k  s4 p8 r5 p
刘建明笑了笑,摇摇头。3 {* f6 `$ t. q$ w1 }
“烟消云散了!下个月你便可以返回内务部,如果感到疲累,可以放一个月假,和Mary去散散心……”
2 R8 C# E6 ^  q/ l0 ]“不用了。”
& T9 J4 ^( N, Q梁总警司握一下他的肩膀:“提起精神,我仍然看好你。”
6 n  @: }% }' L刘建明独自走进庶务部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装修尚未完成,偌大的空间里只摆放了两三个座位,地上堆满纸皮箱,气氛萧瑟。
. o, ?- g' X/ B: i7 I: N刘建明坐下,望着凌乱的桌面发呆。4 T9 H# P. |+ p! {7 V' y" q
内线电话响起,他摊开停车场的车位图,接过一个又一个的查询。
' G5 x" w* a/ h' b/ U6 f; m$ G+ q“你的车位申请我已经收到。是,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也明白,我们才入伙两个星期,以前这些手续要办理一个月,现在三个星期便可以,麻烦你再等一下,你等等。”( I8 U, D5 x8 C- O: m
刘建明摁下电话上闪亮的按钮,接听另一个查询:“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你那套制服其实在一星期前已经洗好,啊!那我等会儿亲自送给你好吗?你等等。”他再接听另一条线,“是,电表房的电箱我在中午派了工人去修理,我帮你催催。”
: y5 z7 n( _) K3 d+ l8 M忙了半天,刚刚可以舒一口气,手提电话的铃声响起。4 R$ Z9 _$ ]  [3 d% s8 A5 {4 |
“我记得,明早九时上律师楼签字,对吗?”刘建明一脸死灰地说,表情渐渐变得激动,“我知道,什么都可以分,就是BB不可以嘛!对吗?!”
9 d3 e* c$ v' g9 [6 M+ H, m说罢,他愤而挂线,上前把桌上的文件一扫,拿起咖啡杯,用力摔向墙壁。咖啡杯应声破碎,咖啡溅湿了一地的文件。
+ k2 E5 U& ^/ u/ [" X半晌刘建明冷静下来,把残局收拾好。一套干洗后仍未开封的冬季督察制服攀在椅背上,他正要把制服挂回衣架,铛的一声,一把钥匙从中跌了出来。
% J" G, K3 Y+ T  [0 r  l2 Z0 J刘建明不以为然,把钥匙放回制服的口袋里,挂上,从衣架拿下另一套制服,准备送到保安部。- Z# |* P; E# N) h6 x
※※※
) ~9 A. x8 L, C0 E刘建明拿着制服来到保安部,只见一名便衣女警向他示意停步,不能稍越雷池一步。' ^' P5 o6 o* w2 B
刘建明环视四周,办公室内空荡荡的,众警员挤在同一角落,一双双焦急的眼睛同时望向杨锦荣的房间。刘建明见状也退到墙角。5 w: J# m" ?  }, m" P
从房间突然传出一声嘶叫,是督察陈俊的声音:“你这是要我死?!”
* `% e: ?5 m! _. Z$ ^房间的窗垂着百叶窗帘,帘子的铝片并没合上。从某个角度望进去,可以隐约看见室内的情况。7 z2 V3 [% j7 A$ Z
陈俊背向众人,身子颤抖,双手架在前面,估计是握着手枪。, }7 I. W, u+ i  R- @+ V- t
杨锦荣坐在他前面,神态自若,手臂搭在长椅背上,右手轻轻扣着手枪。对陈俊的质问,他置若罔闻。/ N4 ?% W9 n$ p; g) s
“杨锦荣,假如我有事,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陈俊咬牙切齿,杨锦荣不以为然地摇头。9 l" U; r! E/ ]8 b" Y5 z
机动部队握着盾牌赶到,领头留胡子的男人大喊:“房间内的人,立即放下手枪。”
# X, m$ @, e) ^& h# S! c* o陈俊知道自己被包围,倍添紧张。
3 `9 U" U0 u" P8 V1 X/ X“陈俊督察,杨锦荣总督察,我是机动部队Bteam队长岳得群,我身上并没有枪械,我现在开门进来。”胡子男人宣告。# g' Y% J( f5 N
岳得群慢慢推开门,刘建明从门缝间瞥见陈俊有所动作,“砰”的一声巨响,陈俊瘫软地向后倒。
; d/ Y8 H* ^7 i  j在这一瞬间,重叠的影像闪进刘建明的脑海,房间的门变成了升降机的门,中枪倒地的男人,是陈永仁。
7 h2 o5 N' D  U3 H8 X" @% M2 r. q刘建明惊悸,手软,杨锦荣的制服堕地。
/ Q" E# x6 n& Z他感到房间内的杨锦荣,正遥遥地盯视自己。. H0 c) U* W! Q* y
※※※
% C2 Y5 w% ?* ]8 V: j8 o1个月后的今天,是刘建明重返内务部的日子。  w& y. ^" r  S0 L* |
时间是早上7点,刘建明精神奕奕地踏进办公室,久违了的烫贴发型,容光焕发,笔挺西装,今天都能够在他的身上寻获,仿佛时光倒流。3 k% V/ b1 ~& d' F1 l
并非如此,近看他挂在襟前的委任证,职位已由一年前的高级督察,晋升为总督察。
+ X3 |, I4 h1 E/ D: \假如不善忘,1年前刘建明在高尔夫球练习场会见梁总警司,那是一个升级面试,刘建明说说笑笑便过了关。若非祸从天降,他在9个月前已升为内务部总督察。
) }) h/ C4 u7 g  h  t8 p3 N4 d刘建明环视四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他看一眼手表,早上7点。
3 Y/ A: S2 d$ a3 }/ t+ N$ A$ z在这1年间,刘建明患上严重的失眠,噩梦连绵。
* W* N; I' b; }4 n; C他缓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上嵌着自己的名牌。推开门,曙光从窗户透射进室内,他凝视光线中纷飞的微尘,苦笑一下。
& y# N! S, X* H5 `" u8 }' Y刘建明坐进座位,他这才发现在房间的左边放了一个柜子,厚墩墩沉甸甸的,一副非常牢固的模样。柜子的门敞开着,他上前,从中掏出说明书翻阅。% p' [- k* n& O# h4 [8 H" t; E
耳畔传来咯咯两声,他抬头望去,张Sir站在门外,手上捧着两杯咖啡。
, R0 ]/ }% P" L+ g# D4 `8 A+ @“重案组送外卖?”他打趣说。
; x; F" m9 h, G7 o张Sir抿一抿嘴唇,递上一杯咖啡:“由两星期前开始,我与重案组的咖啡便一起调到内务部。”
+ y* q1 Y0 `' a* b6 q/ n刘建明接过,没喝一口便搁到桌上:“戒掉了!喝了无法入睡。”说罢,他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晃了晃。) ~/ j8 S+ G7 \; S/ c& O  ?! g
“什么来的?安眠药?”张Sir问。
0 A& h- i7 s8 a“类似,镇定剂。”/ [8 w" n8 k( {5 r  r
张Sir深吸一口气:“那件事,还没放下?”' x% [& \1 F! m5 _( K) S4 U
刘建明讪笑:“一个是自己下属,一个是卧底探员,被我下令通缉过的卧底探员。”
; \; r2 C5 m( m; c“世事难料,在以前我最讨厌内务部,岂料今天给调派了进来。”张Sir凝神望了刘建明一眼,“做人,只要问心无愧便是。”: _# l( |' K; e2 |
刘建明的眼珠子跳动了一下,挤出笑脸:“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写报告替你申请调回重案组。”
% g- i4 K3 H% _张Sir瞪他一眼:“嫌弃我吗?我肯调过来,也是看在你的份上呀。”他顿一顿,“其实自黄sir离去后,重案组的人事便变得复杂起来,我不想伤及兄弟间的感情,你明白吗?”
: L, Y& m2 x3 q4 j) o刘建明点点头,看一眼手表:“其他伙计呢?”1 [& j0 J4 V; Y' g& _; r. t3 p5 r, ~
“不用干活吗?昨夜他们做到凌晨,看见你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件吗?就等你核批呀!这阵子我们正在调查几宗大案。”7 j# W. L5 ?5 K* X& V5 x
说着张Sir捡起一个活页夹,打开,内里全是陈俊自杀案的资料:“这个督察在旧上司杨锦荣面前自杀,子弹从下颚轰进脑袋,当场死亡。”
" ?3 N' @) Z+ s1 F( Z: s0 V+ l! M刘建明接过活页夹,“当时的房间内只有他两人,one too nesituation,口供有没有可疑的地方?”3 p5 n6 l! u! J
“保安部搞政治的,几乎任何事情都说是高度机密,录口供有问无答。不过,”张Sir用炯炯的眼神望着刘建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我们知道杨锦荣在陈俊的座位中找到一封信,内里装着一盒录音带。”" M* F8 h  t3 O" A% j  R
张Sir伸手把刘建明手上的活页夹翻到最后一页,一个透明胶袋内载着一盒录音带,4cm长6cm宽的微型录音带,“你猜带子里录了什么?”' e9 c% F) ~/ l+ O5 w& }
一股不祥的感觉直透刘建明的脊背,他愣怔地凝神望着张Sir,张Sir续说:“是陈俊与韩琛的谈话内容,陈俊原来是韩琛的人!”: b& U$ E# ]9 B
刘建明闻言如遭雷击,面色顿时变得铁青。
2 B5 w2 S/ ~( y/ b4 w0 [: T“喂,你没事吧?”刘建明的惧色过于明显,张Sir不可能察觉不到。, ^% w# A  b( D1 u  w, P
“没事,没事……”他强颜欢笑,“只是没想到除了大B,原来韩琛还在警队中安插了一个陈俊。”: P% }4 g( @$ \4 D
张Sir微微摇头,怔怔地说:“更恐怖的,韩琛的人还不止陈俊一个。”说罢,他再打开另外两个活页夹,当中同样各附有一盒录音带:“除了陈俊,在这几个月来还有几个警员畏罪自杀或失踪,共同点是均发现了他们与韩琛谈话的录音带。”: _9 d/ `+ }* c* _, @9 Z
刘建明想不到韩琛死后仍然阴魂不散,他愈越想越惊慌,捉住张Sir的手臂问:“除了这些,还有发现其他人的录音带吗?啊?”) Y+ G' q+ {7 w; k
张Sir吃惊:“据我所知暂时没有。”他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T8 K. n5 j$ _6 I. U+ E; ~9 I8 t
“不,不……”刘建明用双手抹一把脸,叫自己镇定下来,“我只是担心事件会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 H: W, `% k5 I$ G$ K: D张Sir抿一抿嘴:“上头的担忧跟你一样,梁Sir在放假前再三叮嘱我们这案件属于高度机密,要尽快找出其他疑犯。”
7 V) h- G) V& P. P, H  }刘建明大力点头,低头看见一个封面上贴有Yeung Kam Wing的活页夹,捡起打开一看,内里只有一页表格,上面填写了日期、姓名、职位,其他项目均没资料,斜斜盖上红色的CONFIDENTIAL字样。
! c0 R- f4 D% m“杨锦荣是什么人?”他问。5 {  k+ `& O. E4 B% u8 Q2 I
张Sir耸耸肩:“我所知道的,都已显示在这张表格上。”9 U% [% m5 i" H$ g5 G0 i
如谜一般的人物,刘建明想起当日陈俊自杀时,杨锦荣盯视自己的表情。4 n, w7 k+ V% Q* O; s+ s
越是迷糊,他头痛欲裂,用手指压自己的太阳穴,当影像再度清晰起来时,他仿佛看见了杨锦荣把陈俊枪毙的真相。
: }' e5 {& N; f) X; [0 |就像当天自己把陈永仁击毙一样。; m/ j: J" z' R3 |
“不,不,当天轰陈永仁的是大B,我是怎样了?”他在心中喃喃。0 F; H$ I) n9 L5 m1 M. r9 B+ L
刘建明回过神来,看一眼陈俊的档案,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瞥一眼张Sir,随即打了一个电话。+ U+ [+ F) ~6 y. t
“喂,我是内务部的刘督察,我遗下了一些东西在庶务部,现在可以过来拿吗?啊!好!”说罢,他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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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W/ S. W4 h& ~! ]刘建明神不守舍地来到庶务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6 Q3 @4 Z# Z/ t( ~0 e
走到衣架前,在伸手去寻找陈俊的制服的一剎那,他才发现自己仍拿着陈俊的档案夹。4 g* o6 ]% m  e' z0 l' S
制服不在衣架上,刘建明转身去搜查办公桌旁的纸皮箱,终于找到,并在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 R" T3 s8 u9 L5 h" x) K
正欲离开之际,喀嚓喀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在预告一场凶兆。门打开,是杨锦荣,手上拿着一个公文袋。
5 k+ d# d  `& l“你就是刘Sir?”他似笑非笑地问。
; K2 X- W% i- u/ h" j! F% O: y刘建明点点头。6 F5 f/ Z1 k# X6 J% X. _
杨锦荣自我介绍,解释自己早先申请了一个车位。  w# W; |- X2 S  C6 C
也搞不清楚刘建明是心虚,还是习惯了庶务部的工作,他说了句稍等,便俯前敲打计算机键盘,替杨锦荣查看。
0 O6 M  Z5 L% j* H“车位我在一个月前已经打了报告,我不是要催促你,不过想知道究竟要等候多久?”
, i( V3 \0 z! k- R& o3 ^3 U7 j0 O1 k$ z刘建明瞥他一眼:“杨Sir,其实我从今天起就到内务部。”5 n3 ^4 i. G0 c, z) F5 f
“我知道,刘—建—明—总—督—察,”杨锦荣把字一个一个吐出,凝神望着他,充满弦外之音[奇`书`网`整.理.'提.供],“其实庶务部的同事也叫我找你,说你会比较清楚。”1 a6 e/ f( l, W6 ^/ J1 {* m' X7 t: x% N3 a
刘建明不跟他纠缠:“你的申请其实在一个星期前已经办妥,只是找不着你。”6 b$ F, V  @- g5 U0 Q* S! X
“是吗?真的不好意思,”他再次展露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放了1整个月的假期,被内务部调……呀!差点忘了你是内务部的。”
$ |, d6 Y8 T( W: b刘建明没有反应。/ a" M7 {- Q. p
“怎么样?今天来调查庶务部?”' h! t- t' p* W9 G7 \+ A
刘建明向桌上的制服扬一扬脸:“拿回这个罢了。”
6 _; }/ l# Z" M' g1 i“督察制服?”他抬眼望他。3 k0 W+ g( P  ]- |. m0 t( X/ j* W
刘建明一怔,轻轻泛起一个微笑,反守为攻:“陈督察的制服,就是在你面前自杀的那位,他跟随了你这么多年,去得这样突然,你没什么吧?”
4 i, @5 S& B* D杨锦荣神态自若:“不是已经close file了吗?”
6 _. D9 Z6 n) }2 [* s# ?3 k“当然,否则你今天大概仍在放假。”
" l5 x2 f4 ?* K% I9 ^, f* X8 v) o! c杨锦荣微微垂头,凝视半盖在制服下的档案夹:“麻烦你了,车位在三楼A6,对吗?”
3 O' t' ?4 }$ _/ _: v6 a(5), u3 a. q8 B" a' k' u4 o9 @3 ^- O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刘建明接听,是张Sir。
5 d5 q7 v; G; ]2 K“刘Sir,手足们调查到一些线索。陈俊居住的千尺豪宅,属一间名叫金菊投资有限公司的物业,公司由沈澄持有,相信就是那个内地的黑帮沈澄。”; J6 i( U4 y3 [' s( \, m% p
刘建明握着听筒,一言不发。杨锦荣咬了咬下唇,视线没离开过他。
; }# T; I) t; L2 Q% w  T2 a! O“还有,陈俊是警队的保龄球队成员,常到南华会练习,前天手足去那里查问,陈俊在那儿有一个贮物柜,今早法院出了搜查令,柜里藏了几张相片,相片中的两人,竟然是沈澄与杨锦荣!”  N+ E9 Y! N9 G
刘建明愣怔,陷入沉思。
% C* l) ~$ S& w6 q" `4 {0 h9 ]8 [约在1年多前,韩琛曾经向他探问过沈澄的底细……; L2 P$ ]/ l5 o0 E6 [
陈俊是韩琛的人,韩琛与沈澄有关,想不到杨锦荣与沈澄也有关连。那么说,难道四个人全是一伙的?难道……杨锦荣也是韩琛的人?* c3 X8 p* O7 P0 v
刘建明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怔怔地直视杨锦荣,杨锦荣在这刻却轻松地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3 B( y' p, M( T3 {8 y
目送身穿笔挺西装的杨锦荣逐渐走远,看着他轻快地用公文袋拍打腿侧,这背影,令刘建明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 S3 ]' r7 [0 H忽然,杨锦荣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回身,有点茫然地望他:“我们在这之前……是否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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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8 l) B  N: V8 D3 g% g第五章/ s' r1 i7 R# y  J, R! v6 z
由于美德而出色是一回事,由于恶道而著名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 D% _3 y) n/ \" J' X# W——伊索(古希腊)% T+ f/ N8 u" R* U* X, [; C( S
忘记了是谁告诉我,还是从哪出警匪电影或哪本书中看到,说愿意接受卧底任务的警员,全部压根儿都是犯贱的人。
  r1 J; C+ S& b, N+ o表面上,他们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恶扬善,不惜深入虎穴;实际上,他们感到被人忽视,被社会离弃,因此才孤注一掷,走上孤独的路,回头一脸忧郁地跟别人说:“谁能明白我?”然后顿一顿,补充一句:“还有,是我主动离开你们,不是你们离弃我。”
- j0 N3 d) Y/ K9 t) `; y" ~& c更严重的例子,是那些患有忧郁症的人。' G+ o% G% Z3 i! u
他们感到厌世,感到讨厌自己,因此想方设法去翻天覆地,去把自己虐待,去把自己为难。! I$ w5 r3 X6 k1 b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吗?说不定,我的暴力倾向正好反映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2 j% o4 Q) K5 u: {6 O7 I( P
那人、那书或那电影还说,做卧底等于被绑架,然而绑架你的不是黑社会,而是你的上司。8 L. K  M( X; p: k8 N
你是人质,对你作出诸多勒索的人,就是你的好上司,他是绑匪。* K, y$ Z3 R7 S* e: e" ?
大约在我跟随了傻强3年后,我曾经向黄Sir认真地提出辞职。' N2 u+ J2 |' H7 d' t+ e
“你耐心一点吧,韩琛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并非针对你。”黄Sir不耐烦地说。3 _* ]# z5 M8 Q# t( |+ x1 C
“3年了!老板!我跟随那个傻强3年,一筹莫展,虽说韩琛在这一年间偶然也会找我试货,但平时他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愤慨,“当初他安排我跟傻强,摆明就是对我有戒心,我是倪家的死剩种呀,他怎会不怕我找他报仇?”, ^& p" _+ k0 y: I+ q
黄Sir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假如韩琛顾忌你,当初就不会把你留下。”他看一眼手表,“我要走了,别胡思乱想。”) G1 Y) F, E0 x0 r  ?! ~% E
“走?!你奶奶的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明天就不干!”我光火,“你当我是3岁小朋友吗?他当年留下我只是为了服众,公告天下连倪坤的儿子、倪永孝的弟弟也对他惟命是从。韩琛会对我不顾忌?你以为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白痴,对着杀父杀兄的仇人还可以有说有笑吗?”( h* a! I- E7 O5 q
我越想越冒火,把手上的啤酒瓶大力掷向石屎墙:“操——!”
/ y/ b  @5 Z* K$ @' g黄Sir眉头深锁,咬一咬牙;“你对我态度好些可以吗?信不信我明天回警署把你的档案删除,那打后便大家都不用烦!”: ~2 c7 w+ j7 W. T7 `3 b" ]
我一怔,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7 c4 q/ y5 W0 y
黄Sir知道自己失言,示弱,低声下气解释:“我只是说说吧,你说‘操’难道你真的要操我吗?”
7 @7 K+ `+ ~% S/ `. x“脱下裤子!”我指着他。
( s( K, y- y3 O# ]4 [. y5 f他也怒了,青筋暴跳:“来真的吗?”
, f5 Q' P' `0 p* n: @“是!”
4 d( t2 q  C/ u4 Y1 U, L& g5 s  r“好呀!你先脱!”他扬起脸。3 z! d% P# A8 J  f1 C
“我脱了你脱不脱?”4 l6 K/ j. U8 C! i
“脱!”- ]' s0 R. \# R
“不,你这个老奸巨猾,一起脱!”说罢,我从裤头圈子里抽出皮带,松开皮带扣,“怎样?来呀!”
7 [, H* @7 c( E; r1 H/ o9 H黄Sir不发一言,低头也把皮带扣松开,抬头瞪我:“来呀,继续呀!”
4 @' X. X- @! B, r- b“怕你不成?”' J& ^& ^9 r7 V4 Y
我把裤头钮扣松开,他照办。+ |4 l  u. z/ j# X9 D
在四下无人的天台上,我和黄Sir各握着裤头互瞪,一阵寒风吹来,卷起尘土,以及一个粉红色的手提胶袋。胶袋掠过我们的中央,差点儿扑到我的脸上。% @5 |/ v( m( `" \2 W
气氛相当萧瑟,像两个高手正在对峙,可比斗的方式是脱裤子。1 |, Z6 A9 E! o0 c6 P  Q" D
我看着面前一脸严肃身形魁梧的他,却滑稽地用左右拇指与食指牵住裤头,我终于忍俊不禁。
3 n; J( L  _# F6 U6 T" ~' a* W他也顿时爆出笑声。
7 J/ m- g( D. j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70岁的小男人,再次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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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得我吗?”& o. n: H% ^3 f5 \" |
曾经在牢狱中遇上一个约30岁、染一头白发的男人,他这样问我。& L/ B4 A- Y8 Z/ V6 |
我茫然地望着他,思忖良久,毫无头绪。
% O4 X  k1 e/ u" Q4 `0 u. |6 c! W他说他在数年前拘捕过我,在一次集体殴斗中。
! l2 ?" C0 H1 h- S1 K我再努力地想,脑海仍然空荡荡。
& m2 t' A" h5 z7 c( D, N% J“你当过警察?”我问。
9 h) Z( k) c4 e. p他没反应,吸一口香烟:“还当了3年卧底。”/ J4 c+ f  [" E. J. e7 a2 Q( u
我心一凛,提高戒备,嗤笑一声:“你在说笑吧?做卧底也可以跟人说的吗?”
: o0 q! [1 Z" E  ^9 u8 j他笑得更响亮:“因为我不再是卧底,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黑社会。”7 ]: a7 n1 E4 x- V. l9 h
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是说真的?”6 ~$ z2 B: s" f0 m. n: o7 b% r
他定眼看我:“我像在说笑吗?”+ z% L7 @* {  Z
接着,他跟我诉说了自己的故事,千篇一律老掉牙的卧底故事。% W: i) X, l/ s
“为何当初要接受任务?”我开始相信他。# s" s' P& j5 u6 p
他沉吟良久:“任性吧。”
+ M& T3 C. {* x! u& h我没作声,他继续说:“给上司赞赏几句,便飘飘然地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人所不能,哈!现在回想只是一个骗局吧,与那些黑社会老大哄骗无知少年去赴汤蹈火根本没两样。”; P2 ~- w" }. V: I
“但是……可以脱离吗?”  U; q9 D, e" G  Y
“你说脱离警队?”他诧异。
* K0 {% p' L) u' U8 w我点头。
2 q: J2 j! d  q( K1 f- d+ p“哈!你这问题真够奇怪,难道要做坏人也要警务处长批准吗?他们又不敢杀人灭口。”
+ [* l  E2 P) m7 h: @" _我垂眼傻笑一声,的确,是我想得太复杂。+ W* |. n: N- V- l& [) D
当我再抬眼望他时,只见他幽幽地凝视着我,持续地。
6 ^- d0 |6 B# u0 M5 S2 a! p“要过的就只有这一关,”说罢,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要葬心,也不是太难。”% Z3 ^4 J* ]5 Q9 o. L3 O) x
我没作声。
+ {: k; Y( _7 k" x5 K他露出苦涩的笑容,悠然站起:“算了吧,我经历过的非人生活,你根本不会明白。”) V8 P3 ?5 o' Z! \2 A0 D
他离去后,剩下我一人在篮球场一角呆坐,头上猛烈的阳光令我头晕目眩。稍后,我真的晕倒了,监狱医生说我轻度中暑。" I4 @1 l( c( ]: s% l% Y% `. A
这段往事,是我在那天离开警署后,在车上想起的。
* N/ w& t8 i: ]% @! y# Y那天我因为打伤沈亮而被捕,然后在问话房被杨锦荣的手下围着殴打。在离去时,杨锦荣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1 Q9 ^8 r. S( O  S3 }$ c# ]3 o) M+ B“认得我吗?”
9 X6 K! p8 s3 S2 x1 B$ {我突发奇想。8 f" w$ @1 d* m4 d
一个卧底探员可以埋没良心去成为黑社会分子,那么,假如在警队中有卧底黑社会分子,他会不会有一天良心发现[奇·书·网-整.理'提.供],洗心革面去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3 r1 G6 l3 T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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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8 }/ M- g$ ~! A) r“看完医生春风满面,笑得像头烹熟了的狗,怎样,她说你明天就要死呀?”傻强驾着车,问身旁的陈永仁。" _: k- z. F! _" j6 M- E2 s! n
他笑得合不拢嘴:“没什么,那个八婆说我可能患有精神分裂。”1 C3 F/ b5 e0 ^: H2 R! O
傻强大力点头:“对呀,她说得对。”
3 p& W9 G3 J0 n" d陈永仁不以为然;“她还说要催眠我,哈!以为自己是大卫高柏飞?”, P: }8 m& j' C9 O4 g
傻强瞥他一眼:“错!是弗洛依德。”他娓娓而谈,“心理学家说,透过催眠能够进入人类的潜意识,在潜意识的世界可以了解一个人的黑暗面,有助治疗潜藏的心理创伤,还可以寻找出图像记忆,发掘脑部潜能……”
8 l( O5 O7 c+ O$ ~* C, P傻强转头望陈永仁,发现他呆呆地望着自己。$ @& Q) [! d8 k  @
“干吗?我说得不对吗?”傻强问。
8 }/ i( t; u8 P1 Y9 g: n“你从哪里学来的?”! u, o9 ?$ T/ |. b# h' t( D8 E2 B
“我从小就爱看《读者文摘》,就现在仍每期追看,是千锤百炼的知识宝库啊!你要不要借阅?借给你也可以,不过要好好保存,我全部包了书套。”! |: U) r( ?& R% P% {
“读者什么?”
, z7 k/ F' z  `5 X2 u2 g“文摘!很有深度的文摘!”0 ]4 y6 M1 l+ K7 G" {/ q- {
陈永仁掀一掀嘴角:“很有深度?那你看了这么多年,为何……”他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7 @; w' l- n' p' v
傻强洋洋得意地笑:“那你说爱因斯坦看上去像不像一个疯子?”! h7 p  n& y$ H0 w2 t$ a! p8 t
“哈!”陈永仁讪笑。& x  e: r" @" E- O* \* W9 h% {/ K
“明白就好,这就称之为大智若愚。”
1 k: Z% i- F- |: x" [4 V陈永仁没好气:“喂,智者,你是否走错了路?”- s, s" g: L, M% N! G# @0 _  k* C
“没有呀。”
8 _5 Y5 h1 ~6 t6 U“我们不是回卡拉OK吗?”( A8 t; Q; n. ?
“不,我们去谈生意。”
, m5 T3 Y% w- r“谈生意?又是和沈澄谈?”
% i* j: Y) i4 g% c“对。”
: W3 v$ T( n4 A0 L; w车子驶入一个船坞,船坞中停泊了几部大飞,其中一部被起重机吊在半空,徐徐落下。沈澄双手放背后,在旁视察。- @3 g3 I2 ^6 ]7 q! J! O4 X
傻强和陈永仁下车,沈澄没看两人一眼,傻强挤出笑容上前。
4 A& X/ f8 o6 I% y! a3 @& e& ]: E“沈大哥,以前是阿仁不对,他痛定思痛,说要郑重跟你道歉。”说罢傻强用手肘碰碰陈永仁。( R! u6 \0 G& q- C9 n$ M5 r& W
沈澄依然眼望远方:“有没有听过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不是人改变事情?要发生的一定有它的原因,要不然我们今天都不会站在一起。”1 N) ?6 Z8 v2 ^1 ]- K  v
“谢谢沈大哥。”陈永仁谦逊地说。
3 |# T; F" s. r沈澄回头冷笑一下:“韩大哥呢?”
' _* P6 I9 T9 I! o- l- k“啊,他今天有一点忙,叫我们两个来听听沈大哥有什么吩咐。”2 w5 A1 O4 |$ k  @! @) R  q# x% d
“是吗?”他瞟了傻强一眼,“刚巧我今天也有一点忙,改天再谈吧,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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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q+ S) R& @" W* [“喂,沈澄与韩琛的交易有什么进展?”黄Sir的语气带点急躁。' p; e' |) t  b3 E
“你再催促我也没用,韩琛这次不知为什么,好像对交易完全提不起劲,前几天还差遣我和傻强去跟他谈,沈澄看见我们两个虾兵蟹将,说不到两句便打发我们走。”2 J" i3 G) G5 o: v
黄Sir感到难以置信:“这真奇怪,有机会在大陆市场大展拳脚,韩琛会没兴趣?!喂,看你最近心神恍惚的,不会是整天想着泡妞,无心工作吧?”
( h  i* D. Y/ u- R: o  s/ i“发神经!我是黑社会来的,稍为正经的女人看见我也赶快逃啦!”
+ D% q% y5 C; Q# e( j( @4 T# \黄Sir打量他:“那个心理医生呢?你不是说人家很好的吗?”
8 T) V$ u5 m1 F# G4 J& n7 h“嘿,你们一个只顾着催逼我,一个就想催眠我,催生催死,两个都讨厌死。我会泡她?发神经!”
) V; X- ^9 e3 E- @/ Q& k6 i. c2 N黄Sir冷眼望他:“你需要这么激动吗?欲盖弥彰。”
; J2 u( @* ~; O6 t“唉!我不跟你说啦。”说罢,陈永仁拂袖而去。7 \+ K" l4 X5 z/ O
“喂!”黄Sir把他叫住,“看紧一点呀!这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有消息记得立即通知我。”
( s) _7 D: j( N) u陈永仁回头:“你办好你的分内事后,再跟我说!”
; v; P6 e) C* y# r# y“什么分内事?”
: W. r1 p3 s  ~3 B“杨锦荣呀!我叫你调查他跟韩琛有何瓜葛,你查到了没有?”
7 {4 f5 _" F' T$ |0 o$ q黄Sir眨了两下眼睛,“杨锦荣与韩琛见面并不代表什么呀?以往我也经常与韩琛见面,难道我跟他也有串通吗?”
7 p: y0 ]; b2 v- C( D2 L2 X陈永仁静了下来,回到黄Sir面前,暗笑:“你是想过跟他串通,只是人家不领你的情吧。”说罢,陈永仁转身就走。
$ e" l% @3 f" A黄Sir愕然,到意识到该反应时,陈永仁已走远。- e) K. j/ M! x/ D
“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喂!”黄Sir叫嚷。
' J0 z% Y0 ^# j2 O* h5 v这次,陈永仁头也不回。  g! F- v7 B( e# t'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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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目光呆滞的陈永仁回到卡拉OK的士高内,只见傻强紧张兮兮向众人分派差事,迪路坐在一旁,神色有点不安。
5 P) U: J% R& Z7 V傻强一看见陈永仁,顿时叫嚷:“喂!你去了哪里呀?电话又不听,今晚与沈澄交易呀!”
7 m: e' s! A# t& T0 k) C  r陈永仁错愕之际,韩琛神色凝重地从房间走出:“全部人把手提电话交出。”然后他让迪路从一个公文袋中取出几个电话,分派给一部分人。
. n4 o$ n* [3 g5 P$ y“阿仁,等会儿你乘阿祥的船出发,千万小心,大陆人的军火全部在船舱内,出了什么乱子,他们会杀了你。”/ y0 ^/ I! A- K" }* }- d
“知道了,琛哥。”陈永仁应道。, K) s. I9 x" D; I+ ]
“傻强,你驾驶我的车,我们先到船厂。”  d' N0 _  C4 }8 _& z, A
傻强点头,同时望迪路一眼:“迪路呢?他不用去吗?”: H% \: v& ~1 ^/ C7 k* Q" i% Y
韩琛笑了笑:“我有定数。”9 b1 F, l# O( x) J8 H$ r
“这宗买卖这么大,有迪路在会比较笃定……”傻强据理力争。
, L* {% M' w6 a2 N. y) }: G韩琛收起笑容:“我说我有定数。”
& t2 T2 L/ l: v" V5 @傻强用求助的眼神望迪路,迪路别过脸,回身坐到酒吧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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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t* k0 ?, r& p0 C7 j8 e警察总部重案组的办公室内,众人说说笑笑;黄Sir正在房间内侧耳聆听耳机,一脸沉重。
5 F# W! }+ a" |* h" l. q0 E一会儿,他冲出大厅,高声下令:“今晚有大事发生,全世界立即到briefingroom!阿张,大象,帮我call其他手足回来,还有,通知水警……”+ a' b2 _; B1 r9 f
会议室内,黄Sir向众探员解说行动。% z7 @( V! g; B2 I7 Q
“收到非常可靠的线报,今晚韩琛与沈澄的珠三角线正式运作,对方很可能有重型武器,大家穿戴防弹衣,分布在地图上显示的三个位置监视,阿张,水警那边OK了没有?”) |& t3 k2 s. V. V( }
“已经standby,等候我们进一步order。”0 F8 L& F# h: z/ |7 C
“Good!阿张你带领A队到point1,大象,你负责B队……”
5 H4 e+ Z( M$ k8 o7 V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撞开,只见杨锦荣率领保安部的探员闯进。4 P1 A7 ^6 K- f, ~" @
“今晚的行动取消!”杨锦荣不由分说,发号施令。: b1 q& Z" }! n" o# i, \; H6 w
黄Sir愣怔:“你说什么?”
; [: W7 s8 N  b% v  W4 p杨锦荣神态自若,不紧不慢重复一次:“我说今晚的行动取消。”
4 p. T7 O* H4 _黄Sir勃然大怒:“杨锦荣你是否去错地方?这里是重案组!”% P* b" Q7 X" J0 O1 J8 g0 u, u: a
“这是上头的命令。”说罢,他举起一份文物,“要不要看?”
7 ^$ ?# {' F6 L1 x/ Z( F; e0 S9 b2 }黄Sir凑近他,横眉瞪眼:“是上头的命令还是你的命令?”9 F8 L" B4 ]8 @: T" V
杨锦荣耸耸肩:“我没必要向你解释。”0 o5 @% O$ m6 W" g5 ]8 Q) x' R
黄Sir再踏前一步:“我调查了韩琛这么多年,你跟韩琛的瓜葛,是否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6 n: y/ s2 F1 n3 W2 h
在杨锦荣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这是保安部的top secret,如有疑问,你可以去信或致电副警务处长直接查询。”
# x, _# x) {2 d# F黄Sir怒火中烧,向张Sir喝道:“替我打电话到内务部!”
& g* V, _1 Q+ t0 T" m9 C“不用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重案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l: v! E0 U  w8 O( o' p8 [
来者是梁总警司。/ S! q3 F' e' o9 ?& Q6 }
“阿黄,杨Sir说的话,你照办吧!”
* L# F+ D6 c; y) H( h5 t黄Sir不假思索,喝道:“不成!”
- [- O5 `) f6 R& Z梁总警司阖一阖眼:“阿黄,这案子并非如你想像那样简单。”
$ \# \8 R: \# k黄Sir毫不退让;“我的案子十分简单,我的伙计正在外头拼命!”说罢,他扫视一眼重案组的众探员,拿起西装往门外跨步走,众人立即跟随。( C& r' l5 N+ G+ H) {
梁总警司见状,高声下令:“今晚重案组的警员全部留下来,准备接受内务部纪律调查!”
2 `" h+ a0 W% X黄Sir咬牙切齿:“我们有什么纪律问题?”说着他指向杨锦荣,“他跟韩琛的事你不去调查,你反过来调查我们?”0 M+ }0 [  K) c' X. E  d
梁总警司瞄一眼杨锦荣,回望黄Sir:“我在跟你说当下的事,你们不遵守上司命令,纪律就有问题!”
7 r# u. b5 o/ S( `# y" m7 f* g黄Sir理直气壮;“我在跟你说走私军火的事,我在跟你说把韩琛绳之以法的事,我在跟你说是非黑白,你到底明不明白?”* Y! l4 ?6 D2 B
这时内务部与保安部的更多探员赶到,把房门堵塞。$ k$ ?- z8 B) g9 s. ]
梁总警司别过脸不去理会黄Sir,严词警告重案组众人:“今晚谁违反命令,我保证你们将被立即拘捕!Tryme!”- [# X; M+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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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6 F) Q1 A% |& H. k: j四周漆黑一片,微弱的灯光探射着如魑魅般的大海,陈永仁站在船板上,向着船坞进发。
8 v8 Q# H6 ]6 f8 O" _: a他的右手插进裤袋,指头在敲打摩氏密码,思绪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
* f; t; R* @2 ~( ^0 P0 X/ F! Z看着眼前像要把一切吞噬的海浪,他不期然想起了李心儿。
# k* J2 H% H- _. |% z每次尝试把他催眠,她所描绘的蓝天碧海是多么地惬意。
0 V3 g: a0 D9 ?! X5 G3 Z这边陈永仁在触景思人,那边韩琛与傻强等人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在马路上飞驰。) Q3 Q0 T4 w9 _' X8 E0 ]& r
车厢中的韩琛正在沉思,眉头时松时紧,像是有点犹豫不决。0 k* y" i% `5 M& V  {6 U6 g
他仰视天上的月亮,皎圆的月,他松开紧敛的眉。: R4 ]* W+ S; _/ H9 Y
一会儿,一片厚厚的云骤然把月亮彻底遮盖,他皱紧眉头,拍拍前座傻强的肩膀:“叫其他人尾随你,驶下天桥,拐弯到油站旁停车。”
6 s4 c) l, P, \- a+ N傻强惊讶:“什么?琛哥你别耍我吧。”% a9 E7 o# V4 J: o) D# z
“我叫你折返。”$ Z- e& R0 v6 L8 r
“这……不成呀,阿仁去交货了呀!”
0 s8 `/ t7 ]0 `( J韩琛冷冷地说:“不用理会他。”* c) G; s1 d( o! O
尽管不情不愿,傻强也唯有听命。
2 ~( Z' y& k/ P! U" E车子驶下天桥,在回旋处兜一个圈,车隧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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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副把粗麻绳索绑到码头的铁锥上,绕上几圈,拉紧,货船在船坞泊岸。5 Z; a" O& g+ N$ H/ }7 E( x
叼着烟的沈澄深吸一口,把烟蒂弹到老远,站在前面的沈亮正指挥众手下准备上船。- T; H6 W) D& ?4 t( b% L. @
陈永仁从船舱现身,等了一会儿,依然只有他与身后的几个喽啰,沈亮不禁问:“韩先生呢?”
, S, y7 y3 p. {/ q7 e陈永仁一怔,韩琛从尖沙咀夜店直接出发,该比他早到达船坞呀,他连忙取出电话:“
6 E5 S6 m7 g$ ~% f3 }我打电话找他。”
* ^. r8 G  M4 c/ `. [% x他上岸,打了几回均未能接通,沈澄眯缝眼睛盯视他,陈永仁手心冒汗。
! z( O  Q& U6 G9 w“刚才电台说青山公路发生严重交通意外,一定是塞车。”陈永仁强作轻松,“呀,琛哥的电话大概没开,我打给傻强,他与琛哥同车。”* ^! v  W) O, Y1 E# Y
陈永仁按键,这时沈亮的惊叫声从船舱传出:“大哥!”
: P# J9 N% J2 N6 x' f' ?0 u8 d9 p沈澄回头一看,在船板上,沈亮与众手下围着几个木箱站着,木箱是从船舱抬出来的,内里装载的只有奶黄色的泡棉,军火枪械不翼而飞。1 ~8 ]* `4 Q% M: K& e
沈澄脸色大变,陈永仁震慑,然而他的一个手下比他更惊慌失措,眼看大事不妙,率先拔出手枪。
2 e5 t4 v* W6 M5 V一人拔枪,其他人自不会坐以待毙,连锁反应一触即发,枪声划破长空。
* Z. W3 O6 W, i※※※1 f$ Z' X* |6 d5 }' R. z
油站旁,几辆黑色房车停泊在路边,众人倚站在车子旁一边抽烟,一边对老大突然停止行动议论纷纷。$ i5 C4 F; \/ L6 e
President房车内,傻强表现得非常激动。
. D; n" P9 F( ?  s0 R! C$ k2 b“什么?琛哥你……那批军火价值超过一千万,你还给人家啦!大陆人很狼胎呀,我们得罪不起呀,会死人的!”
6 Z, E! M! V9 c1 S) U* p* d这晚的韩琛并不如平日般冷静,眼神犹豫不定。
2 F$ x) [( g' B/ L. k5 S1 x6 Z大陆黑帮不是好惹的,这个他当然心中有数,然而他有他的理由:“昨天我收到消息,说几年前沈澄曾被公安拘捕,然后便人间蒸发了一段时间。”他定眼望着傻强,“假如他是来设陷阱给我踩的,假如他不是沈澄,那怎么办?”
* F; O, J# b6 O7 f& o: z% G; c傻强不以为然:“哪个三八告诉你的?”8 s& q# d5 I: v5 U* O
韩琛把目光从天上的月亮移落到傻强的脸上:“我的命告诉我的!”- L- A) v; F8 M- x& i) w
傻强并未妥协:“跑江湖的,谁没被拘禁过?琛哥你也被捕过不知多少次啦!不过每次都没证据起诉你而已。”3 H3 j: ]& q7 V/ V
“不,我总觉得事有蹊跷,”韩琛略沉吟,“我三番四次刁难他,他却对我忍气吞声……沈澄赫赫有名,他有必要卑躬屈膝来找我谈生意吗?”
+ K8 [( D) J5 q# A9 L/ m“这……这有什么值得奇怪?无论他在大陆势力有多大,来到香港还是不及地头蛇,他要搭通天地线,对你谦逊一点也不足为奇呀!再说,大人不记小人过,或许他有大将之风,不跟你计较呢!”4 Q  n. v: g2 h7 b) l7 k2 g; B
每每在危急关头,傻强的慧根便会发挥威力,他的分析不是没道理,只是他的说法太过直接,令韩琛听起来感到不是味儿。
. I: i& I- T" v! }7 e  b5 j( x4 m/ \触怒了韩琛,就算更有道理,他都听不进耳:“不用再说,我决定了的事没人能够改变。”! _% N% }9 \; D5 ?9 E- N- V
傻强不服气:“如果沈澄就是沈澄,那如何?”
9 a1 i9 R. U1 m) O' N“我会把所有货物还给他,额外再加二十巴仙,以后与他合作。”- c; R' ?& s1 ?& L' g; F
“那么阿仁呢?你有替他设想吗?无论你的估计是对是错,他都是死路一条!”
0 V9 z% B, C$ P, E' e: \7 m. {韩琛没有回答。8 ^' ~5 U' _& z$ `  U7 x
“喂!你说句话呀!”傻强平日胆小如鼠,但说到情义,他会不惜顶撞老大,他会不平则鸣。# x2 R4 |8 s, Q4 J9 y% a2 {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韩琛冷冷地说。
; M; z: W. V1 H2 ^! ?5 {“你说什么呀?别扮高深好吗?你明知那条是黑路,你叫他走,然后在后面感慨万千,摇头叹喟:‘路是他自己选择的?’琛哥,你以为在拍戏呀?”4 f. i$ D7 l- U& P# ]
韩琛理亏,怒吼:“下车!”
: H* X% @; i4 v8 l. w! P傻强震慑,乖乖下车,可是他并未放弃,隔着车窗继续说服韩琛:“琛哥,别耍我们啦!究竟阿仁如何?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直属手下,你不是这样对我吧?说到底,我和你也出生入死过。”8 @- ?3 J8 O1 H8 ^: _
韩琛没好气,回头向站在后面的手下示意,众人立即上前把傻强挟着,拉到老远。
+ z- K' W, O6 I2 _1 d6 \/ s※※※6 i& b0 Q2 n. X+ u/ l
爆发一轮枪战后,船坞看似恢复平静。8 C. h4 n1 M1 H1 z4 F
在码头上与船板上,躺卧着沈亮与双方的喽啰,死伤严重,不过陈永仁与沈澄都不在其中。( e. X# T9 Q# ]
持枪的陈永仁正藏身在船坞的一幢建筑物内,他从货架中探头出来,看见在漆黑的尽头有一线光,他急步往前,证实是个出口,偷偷舒一口气。
) l4 p& s3 g7 O$ @; G/ l1 {沙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9 P$ o3 D8 w5 {0 d# u& ]. M陈永仁担心是否是自己鞋底与地面的磨擦声,他保持着步伐不变,侧耳细听,证实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人。
4 l2 j# @  Q, y- l4 v2 |2 S% z步行到一等腰高的大铁筒后,他借故需要绕道,急速转身,开枪。! C: k! e, v- J. Y+ l0 }
枪火划破黑暗,然而不止一道光,是两道。
9 b6 F5 p2 Z- ^陈永仁与身后的人同时开火,那人正是沈澄,他脚部中弹,跪倒地上,手仍然挺拔地举着手枪。8 x5 A& t# i" y  r& c+ X
反观陈永仁,他的右手背中弹,手枪飞脱。
  `1 B' j9 d% @* w8 E  \/ x/ }9 R沈澄强忍痛楚,一拐一拐走到陈永仁面前,枪口向着他的前额。
' e1 e( z# }" e“韩琛把我们的东西弄到哪儿去了?”他微微喘息。
) }- }& d' `0 n8 N$ C+ y+ L6 {' v! L“你自己去问他!”肉随砧板上,陈永仁懒得去辩解,他自己也是满肚子气。
$ h; D, S6 B4 d2 q8 |8 [% v8 j8 ?沈澄沉默片刻:“刚才你为什么不瞄准我的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交手?”5 }7 x8 j# `- ~% V: {. r. {. t4 m
陈永仁想了想,的确,刚才他回身开枪之际,手枪本是握在视平线上,只因他刻意把发射的角度往下移,才会慢了一拍,给沈澄成功还击。+ o$ E( g; W5 A6 J4 R
“那你呢?你为何不向着我的头开枪?”8 t6 o4 ?  {' \% d& F& z
在幽暗的氛围下,两人沉默互看,希望洞察到什么。7 N8 L0 g$ r  E3 e: M5 C
室内的光线骤然起了变化,沈澄看见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出口处,手举着枪。% n- j; j: k6 d1 \* c' G
沈澄下意识认为来者是韩琛的人,遂伸手把陈永仁翻过身,拉到自己身前作挡驾,然后用左臂箍紧他的脖子,枪口压着他的太阳穴。
  z7 \6 X# S( J陈永仁也在努力察看来者是谁,他希望是黄Sir。
: ~8 V+ X- h: e" Z6 V按道理,黄Sir在1个多小时前已收到他的讯号,无论如何也该抵达了吧?!% o! r7 e" W3 O; b, A
结果两人都错了,至少在表面上是错的。
7 L# C8 B8 O) n- D9 t4 H4 [: f3 a沈澄认得出来者是一名警察——在沈亮被捕当日,他在保安部见过的一名态度嚣张的警察。$ X  x0 J, T" E' {  c4 A+ r9 w
“你们是一伙的?”沈澄问。
' r/ U/ U2 E$ c; W9 K杨锦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随便开枪吧,让我省下一颗子弹!”
# U: C0 M1 M* k5 x" t: o陈永仁愣怔;“喂!你算是什么警察?教唆杀人?”
) U4 c. o' \* t0 b( ~他似笑非笑:“别替我担心,读学堂时,我写report成绩拿A的!”
* @3 v, N2 R- \6 s陈永仁苦笑一下,不明白杨锦荣在这时候,何以会提起读学堂的陈年旧事来。: O% U& x3 a& w: @
“怎么了?沈澄,你究竟开不开枪,别浪费我时间。”杨锦荣说。
; j! \7 [4 H3 ~' M6 [! A! L; m0 L“假如我说不呢?”沈澄说。
5 c: \; h' ~& ]; N) s/ ?$ x! m“那我来帮你!”2 W, P) J9 P' I# [' X
喀嚓一声,杨锦荣将手枪上镗。
( `! L) w; ?7 u0 ~6 g; \% P- f3 K' I& r3 K+ ]6 A! l
第六章% h  v. _4 t! ^! E- G: x% C
不要怕!定定心!我们已在更好的路上了;不要后退,发展你的力量罢。2 W2 r) E7 {0 e: t7 G
——但丁(1265~1321)! J( ^+ f- A6 [7 z$ N% ?8 m' F
蓝天白云下的浩园,气氛肃然,李心儿与刘建明站在陈永仁的坟前,神情哀伤。* L% k4 V" v3 Y2 O' U$ L
“你真有心,一回来就探望他。”刘建明说。5 B; O+ y7 v( ~7 J+ Z" v
李心儿望着墓碑上陈永仁的照片,苦笑一下:“有心却不中用,没有你,他死了也无法恢复警察身份。”
/ {% ^! f" N; W$ m# J( S刘建明垂首:“这只是我的分内事,而你,为了他连医生执照也险些被吊销。”6 b6 ^2 c0 Y# e. P, J' F
李心儿吁一口气,“只认识了他5个多月,见过21次面,就是无法把他放下……”/ G  U) w3 }: c% g, b& W4 y
刘建明见李心儿双眼泛红,也感触起来:“假如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会死而无憾。”
2 H0 A# ?7 b& q' z5 W2 U/ Y3 ]李心儿回头,知道他想起太太Mary,对着刘建明莞尔一笑。; n+ R) u2 X( }: U: _  u
两人走出浩园,李心儿从肩袋中掏出一个包了花纸的长形小盒,递给刘建明。
0 g1 v% T! Z# J) i% O3 J" S“手信?”刘建明说,李心儿笑了笑。拆开,是一个水晶勋章。: f! B& y. F9 R* X) q
“这么破费……多谢。”
7 h/ Z6 D( D6 q“我弟弟说要在布拉格买手信,不二之选是波希米亚水晶,我本来有点抗拒,觉得太惯例,不过当一看见这个,便感到最适合你不过。老板说,这是仿照捷克军人的最高荣誉勋章雕制而成的。”- B4 {8 X5 f, Q% F/ l8 p( S% A3 P
刘建明把勋章放在掌心,在日光下折射出夺目耀眼的光芒,他无法直视,怔怔地把勋章放回盒中。: l; ]6 F0 D. R# M+ {/ O. \- w% S% F
“你去了多久?”刘建明说。
2 I3 ]* \, P8 r: r“3个多月,不太习惯。”她顿一顿,“原来去到哪里都是一样。”
) D& f" J$ O( j. y“把事情告诉你弟弟了吗?”$ }- K* ?- C) ~7 T! ]' |: B2 U- r
“嗯,他跟我谈了一大堆哲学,叫我读他偶像昆德拉的《玩笑》,我看完了,却一点帮助也没有。”' D. u" b# q- H' ]
“以后有什么打算?”
% a2 a/ o  ?4 E: e# f5 U0 W“还是回来继续做心理医生吧,我想在替别人医治的同时,我会潜移默化地得到治疗。”/ Y% m% Y5 ]& o, e8 j9 W
刘建明点头:“去喝一杯好吗?”
' s2 H! R# Y! u& \5 a4 ?. J两人登上房车,没察觉到在不远处,一个剪平头装的中年男人正在观察他们。# c0 ]/ t3 l0 F
房车朝男人的方向驶去,男人一拐一拐的转过身,发出阵阵铁石磨擦的声音。) ?/ L$ k+ }" N& F$ E2 S
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提电话,按键,对着话筒说话。
5 Z8 O6 y8 {' Z) l8 {2 L“我回来了。”2 S1 J2 I2 l" \7 _' w$ A
“你猜我在浩园看见谁?”& f) D0 L  u* d! V$ B$ J$ p; ?  c
“刘建明。”
! B* b6 q& \7 G% d  J. y“他与一个长发女人来看陈永仁,女人有点面熟。”
" h4 c. r5 w" I“不,他妻子的照片你给我看过,不是她。”
1 }+ S1 x/ S0 \6 \) n1 F“对!就是那个李医生。”; G) N+ ?- I& J' b8 H
※※※
8 C8 q( L# l' R7 E: M7 `- [( K黄昏,医务所的大门打开,信件撒满一地,室内的家具全部盖上白布。, v* E. c; o% a/ J
李心儿的步履有点轻飘,面颊绯红,显然是喝醉了,她拉开铺在桌上的白布,尘埃飞扬,她咳嗽不止。
' y7 Q" Y" [0 s/ W: g“你没事吧?”在旁的刘建明关心地问。% z$ s1 t- F' H/ K# |
“放心啦,我的酒量顶刮刮。”
" P, g9 N5 c: j! i8 P她傻傻地笑,按着计算机,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打开陈永仁的档案,把一张磁盘塞进读碟机。2 R. W! l- h, w1 Q
“你在干吗?”刘建明看见陈永仁的档案,不期然紧张起来。
; [! k" N1 ^& J  X0 T“下个月这里租期就要满了,我要搬了。”
1 Q3 T7 {% e! T; C2 I- @* ~“你还保留着他的档案?”
2 U3 B7 ~) ^5 u3 X/ `她微笑着抬头,“他虽然死了,但仍是我的病人。”说罢,把鼠标移动到储存键上,按下。
& T0 e+ R/ \5 _& f  ^刘建明看着读碟机的显示灯一亮,心里七上八落。" @& e  X: L9 ?
李心儿的这一连串动作叫他忐忑不安,他神经质地猜度她特意把陈永仁的数据备份到磁盘上,究竟有何企图?. a0 E( J. }8 V/ p
“你的计算机……和这里的家具都不要了吗?”他故作轻松地旁敲侧击。
/ m0 X6 K0 C/ Q, q2 ~“谁说的?我这部计算机不过买了一年多吧,还很新呀!”李心儿的身子摇摇晃晃,语调明显比平日轻飘。
6 E2 ^. Y$ K7 G2 h/ w1 D1 u2 {( Z刘建明挤出调皮的笑容:“那你干吗把他的档案储到磁盘上?”' ~& ?$ m4 F- l. d; V
李心儿欲言又止,娇羞地说:“不关你事。”
5 L9 J1 c4 M" A6 @: ~1 O! l刘建明避免太刻意,不再追问,他已暗自盘算出一个计谋:“是了,今晚你打算留在这里?”
0 W3 `" i( Z- o9 H“当然不是!我在办公室睡不着的,不像他……”说到这里,李心儿心情急堕,她怔怔地朝窗边的水牛皮卧椅望去,卧椅被白布覆盖,但在她的眼中,她不但能够清楚看见它的形状,她还能看见躺在上面的他。% j. |6 z  \2 q" V# s; V
李心儿喃喃自语:“他说自从当上卧底后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只有在这里才能够酣睡!”她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他在那晚说明天要去找你,过了明天就没事,岂料他在那天便……”
, t+ R- m( e5 F5 Q  J6 C她无法说下去,斗大的泪珠滑下脸庞,刘建明拍拍她的臂膀。
+ r, ~3 u: n! G! `“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吗?”李心儿哽咽说。3 ^# e, U3 K  O# t# {$ t
刘建明在她身旁蹲下,她像个小女孩般抱着他放声大哭。
( A- }0 y. @) i! |4 l不知过了多久,李心儿拭去泪水,抹抹刘建明被弄湿了的肩头,腼腆地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回身从计算机取出磁盘,站起。4 r4 w! {0 i( R
“走吧。”/ g" r# i1 H% \* ^- n* o9 a( f3 r5 b
刘建明点头,随手从桌上的名片盒拈一张。
! G6 ~& h( h0 C' F“想以后光顾我的诊所?走吧!”# D6 W/ v. h, z2 R
“嗯,我帮你锁门。”1 U" N8 ^% x7 ^4 \5 e3 i
刘建明跟在李心儿身后,锁门时,将名片卡在门框与门之间的锁槽上。
# Q! w8 P* \! L: p+ v* R- I15分钟后,医务所的门被轻轻推开,刘建明拿着电筒走进,走到写字台坐下,按着计算机,计算机屏幕上显示:请输入密码。7 B4 i/ \' ^( t4 w& b6 |# Z% T+ v
他反手握电筒,小心翼翼地检视键盘上的尘埃,在“B”、“8”和“3”三个键上的灰尘较其他的少。: ^4 O: y8 F: p' m" D- s+ I- w
刘建明略一思索,按下B83,输入。& ?- B8 H1 c7 n* h
屏幕显示密码不符,请重新输入。
' v+ K) B" d% I5 J: F刘建明顾盼四周,翻翻桌上的文件,没有线索,他再尝试,键入38B。
4 w+ o5 ^! u0 g6 C屏幕上显示红色的警告字眼:密码不符,再一次输入错误,系统将被封锁。
: N7 @/ j9 X( Q6 Y' R6 i$ n5 M刘建明看着屏幕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信心尽失,决定放弃。
' ?1 |" y* L; O4 \※※※& `6 P5 _  F4 b( C7 P3 G, b. q, ?
第二天,警察总部内务部里,刘建明拿着杨锦荣与沈澄的照片在察看,坐在他对面的是张Sir,桌上堆满文件。5 e0 B0 w8 n+ c5 d0 d6 K
照片共有三张,仰角拍摄,地点相同,背景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在左边仅能看见一座大厦的玻璃幕墙。从两人身上的衣物推断,拍摄时间应该在冬季。( @9 G$ E$ P: I  Q# d
三张照片,其中两张两人站着倾谈,另外一张杨锦荣跪在地上,沈澄站在旁边,抬头望远方。$ E7 Q6 _6 U: M) z" U
“知道拍摄地点吗?”刘建明问。
7 l; L$ s* |( `& }/ e" L7 r“背后大厦的能见范围太小,难以估计。”张Sir答。' n4 {- e% _& B# m% z" e0 g
“是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吧?”- X7 z' C6 Q* n  {  p, d2 H" o" U( S
“可能是空旷的广场,可能是天台。”
$ A6 b, @* Z7 o9 E. V* T天台?刘建明心里一凛,但并未形于色。% k9 u# m2 {7 Q) g' ?
经张Sir一说,刘建明想起来了。一年多前的那天,他从那幢大厦的玻璃幕墙瞥见陈永仁的倒影,在转身之际,被陈永仁制服。% Y1 o  P/ S' K8 N
这是四方大厦的天台。$ I6 `2 D8 W3 y+ f0 T; E0 H  K/ @
两人到那里干吗?刘建明大惑不解,难道……是企图搜索他的犯罪证据?+ p( }7 h4 W2 j8 {! n$ X3 p
他暂停思索,问:“沈澄与韩琛的关系呢?有什么头绪?”
; S3 L, S4 v/ Q! v5 H9 D  T“韩琛与沈澄在一年多前注册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但公司从没正式运作过,可能是故弄玄虚的把戏。”$ R( J, [6 E% l6 b& x( _3 E
“什么意思?”
' E( y- t: y9 ]“在一年多前的一个晚上,黄Sir接获线报,相信就是陈永仁给他的线报,说韩琛与沈澄要进行军火交易,岂料在出发时,杨锦荣突然杀到,勒令我们把行动取消。”& N( }* d7 X; ]8 E5 Y
“这……但是以黄Sir的性格,他怎会同意?”刘建明很惊讶。
" N. v: J8 `- j3 |7 A) C张Sir冷笑一声:“后来连梁Sir也出现帮杨锦荣,你说能不从命吗?”
. G! s3 T! A+ N% ]/ a刘建明满腹疑团,喃喃自语:“杨锦荣到底是什么人?”# c  v/ K' z/ |9 y1 U# q: f
“告诉你,一年前,在黄Sir出事前,我们不是发现了警局有韩琛的内鬼吗?当时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杨锦荣;然后在黄Sir殉职那晚,我大发雷霆,在会议室内质问你与梁Sir为何要查黄Sir,你知道当时我何以情绪如此失控?因为我怀疑你与杨锦荣一样,都是韩琛的人。”
9 g' ]9 n/ `2 U# Q1 l刘建明嗤笑,笑得十分夸张:“哈!你的想像力真够丰富,那你有怀疑过梁Sir吗?”- w; n' g2 ~6 W: C' u- I3 Q
“有呀。”张Sir坦然,说罢,也忍不住取笑自己。  m, l( h) K+ J- H
刘建明拍拍他的肩膀,举起拇指揶揄他。
: ?: M1 T( x$ E! a1 y张Sir有点不高兴,摊开手解释说:“喂!也难怪我会这样想呀!杨锦荣要阻止黄Sir拘捕韩琛,梁Sir撑他;你派人调查黄Sir,然后黄Sir被韩琛的人杀了,他又撑你!你平心而论,他是否有可疑?”
0 \) U7 r+ t  u1 c+ r“唔,的确有点可疑。”刘建明嘻皮笑脸地说,“喂!倒一杯咖啡给我可以吗?”0 [1 L8 S* L  \. k2 S* b) U  F
张Sir双眼圆鼓鼓的:“你又说喝了会失眠?”0 H* D) B5 I! k; @: z
“对呀,不过今晚我不打算睡觉。”
3 I3 h1 a# n+ f. X" l2 w5 V0 z9 }张Sir突然放底声线,微微俯前:“你要调查杨锦荣?”
4 Y' e* v$ h2 R6 f" v刘建明耸耸肩。
$ R; O+ O9 n, K5 K' I7 U“梁Sir提醒过我们,任何涉及保安部的调查,事无大小,都要预先通知他。”  O. s6 A* Y- L+ x6 ?. j
刘建明不置可否。/ }- A) y5 h( U/ ^) N, D7 I( l
“喂!真的要调查他,记得留我的份儿!”
/ S! h5 [7 q+ Z/ t$ r: k4 b刘建明暗笑一下:“当然。”8 Q6 g8 w/ y0 C5 Y/ m* I
张Sir离开房间,刘建明的笑容骤然僵化,他的面部肌肉失控抽搐,无法把视线从照片中杨锦荣的脸上挪开。
4 M4 _9 D3 v4 f) n2 R8 X杨锦荣究竟是什么人?他和我一样,是众多被韩琛指派入警队的卧底吗?9 S$ u1 W: |( E0 Y; U8 S
我能够想出他的身份,他同样能够得悉我的身份呀。# i0 a3 _+ Q0 b* K$ s* C, z0 ?
这……要将自己的过去埋藏,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把对方埋葬。$ r$ W, [! K' ?
对!韩琛的人,在这世界上只能够活一个,不,并非如此,应该是一个都不能活。% q+ V5 F1 X# x' {) s" G8 y
只要把其他同类铲除,那么昔日的刘建明自然会被消灭净尽,不留痕迹。
* V" g* V4 j8 k& o" C  t当天我狠下心杀死大B,不就是基于同样的想法吗?  M) F. b6 ?7 a8 Y- |5 C; m6 u; D
对了,杨锦荣的想法与我相同,陈俊就是因此而被他铲除的。
8 `, l- w3 I$ j8 ?" g* i陈俊早料到大难将至,于是找私家侦探拍下了这数张照片作为自保的筹码,那天他就是要和杨锦荣谈判,可是杨锦荣不跟他妥协。
+ E- R& F  D7 O) }0 {这也理所当然,以梁Sir对杨锦荣的信任程度,这几幅照片根本无法动他分毫;相反,杨锦荣却取得了他与韩琛交谈的录音带。
$ W2 H/ U0 J2 G杨锦荣拿着一块一百万的筹码,陈俊却只有一个一百块的筹码,哪有得赌?
& _1 K' t1 y0 }! R# P. m陈俊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一怒之下以自己的命孤注一掷,杨锦荣没理会他,结果他自杀。% {" x8 V1 K* p7 @4 f; q/ b/ t$ C
如此推敲,其他韩琛的余党,极可能也是被他举报的。
1 A( z5 R3 L! {; ^/ H现在,或许只余下我一人。
' I/ i6 h7 H" h/ e- C只要他把我也铲除,那么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O6 g) e- h: E+ ]$ T
关键是,在他手上,会有我和韩琛交谈的录音带吗?2 Z3 D/ G( f$ E, p* @
该没有吧,假如有,他应该早就向我动手了。1 T1 k5 [4 v! w( e7 d
不,并非如此简单,他对我和其他同类不排除有所顾虑,因此才会采取逐一击破的策略。
! x; W( |: q% O在众多韩琛派进警队的卧底中,以他的职位最高,打后的……就是我吗?!然后是陈俊?' B; N2 q$ |% H' L& F9 H
陈俊是督察,较早前自杀的莫文晖是见习督察,再之前的刘兆祥是警署警长……
: O+ ?* V! \/ g5 q! a我明白了!
+ d- Q" H" x9 b' i, L; r纵然他集齐了我们的录音带,但他也不能排除在我们手上会有他的录音带,假如他贸然发动清洗行动,难保不会引火自焚,作茧自缚!
# G+ `7 X. u8 ^, S在理论上,职权越低的警员,手上掌握了他带子的机会越低,于是,他便因循这个推论,把同类逐一击杀。- }: h, y! x5 S& h
那么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X$ w3 b4 |9 c5 L8 I( d; \
我再不能怠慢,他的权力比我大,形势比我好,我要先下手为强。
! e' \' `, p% ^9 T0 W. F" ?我要快杨锦荣一步,把他的带子弄到手。* v, B2 _4 ^; p# {0 |7 T
不单是这样,我还要把我落入到他手里的录音带夺回来。
  Y0 ^6 T: t, C" j“喂!喂!”捧着咖啡的张Sir站在刘建明面前叫唤他,“你想什么想到入了定?”
- T) R* s. _% ]9 |$ z* K1 e刘建明挤出笑容:“没什么。呀,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g) R2 [6 T% R2 x5 C
“什么呀?说好了并肩作战嘛。”
4 a" H" G2 D4 H! t“我知道,但是我习惯了一个人思考……这样吧,我今晚把思绪整理好后,明天再跟你谈,好吗?”; Q5 Y. e) N* Z* W( A
“这……”
+ `7 R! f& N, }“就这样吧,明天见!”, o1 I. Y" ~2 w* l' a% U& E, o
※※※
% W! I7 k) i0 u& G: D: k4 q7 y夜阑人静,内务部的办公室内只余下刘建明一人。面容憔悴的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研究警局的平面地图。; d9 Q9 f  ^4 i0 r3 Y2 _& E+ H
一会儿,刘建明把涂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卷起,穿上工程部维修人员的装束,挽起工具箱,神态自若地经过保安部的门口,鸭舌帽下的一双眼睛扫视门旁的智能卡出入系统。% [6 P7 N! V0 V
刘建明在庶务部待了近1年,职务上经常要与工程部的人员合作,他清楚知道所有闭路电视的位置,他贴近墙边,沿着监察范围以外的盲点行走。& v( T1 l8 v; ~  v# L" [
成功进入位于保安部旁边的电表房,因新警察大楼的装修工程尚未完成,电表房内的闭路电视仍未运作,他大模大样地拿出手提电话,拨电。( N# f/ d' i6 z- l5 ]. y4 u
听筒传来电话录音:“Security Wing.We are not available to answer your call at this moment,please leave a message。”$ U6 k6 _2 O  e( ^, y0 ~! L
等了一会儿,刘建明再重拨,听筒传来同样的留言。
, n. [0 a: b5 f0 d3 C* m, S8 H8 c% k收起电话,打开工具箱,拆开一条电线喉管,从喉管的连接位置掏出电线,刘建明蹲下窥视在小孔另一边的情景,确认是杨锦荣的房间。
' K/ q! z( h" u5 W; n; S房间内灯火通明,可以斜斜地看见计算机屏幕仍亮着,而在写字台旁,放了一个柜子,型号及大小与刘建明房间内的那个一摸一样。4 \- C/ o5 X2 q/ u
他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微型的无线镜头,安装到小孔的位置,把角度瞄向柜子。' p, u0 ^1 w: I
※※※
0 O5 W7 D5 g6 u$ h- M  H穿着西装的刘建明走入停车场,瞄一眼A6的车位,开走他的SAAB Wagon,在街角停下,从这里可以清楚看见警署的入口。; J0 e, n% j$ p7 |) x0 z# Y
约两个小时后,杨锦荣驾车返回警署。十分钟后,刘建明驱车入进,把车子停在杨锦荣的房车旁边。
$ s: K4 y6 H. I, w刘建明下车,迅速窜到杨锦荣的房车后面,躺下,钻进车底,装上一部追踪器,摁下开关。
& ^+ j4 a" P$ C- s7 S5 p这时,杨锦荣突然折返,刘建明听到脚步声传来,赶忙爬起身,不巧手提电话响起。
# @! i; \. D: F& Q/ m杨锦荣走向车位,听到电话铃声,抬头一看,只见刘建明站在柱后,在说电话。
4 R4 h$ @) {  x. E“陈律师,麻烦你跟她说一声,上次我提出的问题,她一天不给我答复,我也不会签字。”刘建明望一眼杨锦荣,“我知道,她有了答复你再给我电话,我说她有了答复你再打电话给我,就这样!”
2 I( u# ]& z+ {* t8 w杨锦荣打开车门,笑着回望刘建明:“刘Sir,这么晚?”, L" {) ]- E7 Z! Q- ^
刘建明笑了笑,取出汽车遥控器,按下。  c; Q* ?' }9 I0 j
杨锦荣迎上他走近:“与老婆吵架吗?”
1 j' ^6 A4 S: d“不好意思,有没有吓到你?”+ W" `  _# |5 N9 p" M5 G
杨锦荣叹一口气:“做人并不容易,你小心点。”7 u$ |! T* A0 I4 a8 S
杨锦荣的话别有用心,像在讥讽自己,刘建明无名火起:“小心什么?”: S% ]* Y2 k. O; d9 E. h0 `
杨锦荣愕然:“别误会,我只想提醒你我的停车技术很差,小心你的名贵旅行车我被损。假如有什么损毁,记得向我追讨。”* N* C. u3 R* m  V& e
刘建明讪笑:“放心,我一定会。”
! c0 d  B# ~8 r- n, s! M1 m“呀,你的律师真能干,凌晨两点还找客户谈公事,以后如果我有需要,介绍给我好吗?”
7 a9 t+ `+ G0 w0 C“好呀,他最擅长替黑社会打官司。”说罢,刘建明登上车,刺耳的轮胎磨擦声响彻停车场。
4 K- a8 w) v: E/ |5 T. u# d" _' B4 B杨锦荣目送刘建明离去后,探手进车厢取出一部手提电话,电话内装置摄录功能,杨锦荣按下播放键,画面上出现了刘建明的影像,他站在车尾窗前,鬼鬼祟祟地蹲下身躯。
, T$ C! @, @3 o, B/ L. S杨锦荣嗤笑一声。+ g, w5 n" y3 \" f
刚才他把房车驶进警署时,从倒后镜中发现了坐在旅行车上的刘建明。
, S9 P( U0 |4 U- ~) p8 }! ^※※※
+ P: ]7 _, O2 u- O/ q- A这晚刘建明干的事已经够多,但他像吃了兴奋剂般无法把自己控制下来。
: S0 b; V  z/ E" s# W3 Q他把车子驶出警察总部,拐了个弯,来到总部后面的一条暗街。" |' \1 m) {) G
刘建明下车,走到警察总部的后门,用智能卡进入。
- }0 `% s. e# `! G- P刘建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桌上的计算机开启,将一部讯号收发器连接到计算机的显示卡上,启动程序,杨锦荣房间的画面在计算机屏幕上呈现。
7 V: b5 {4 ^! H! l8 T# ?* h刘建明戴上耳机,把杯中余下的少许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已冷,苦涩如药,但他像没感觉到,骨碌一声喝下,眉头没皱一下。
$ J( c+ h+ M2 \0 [7 ^! A+ H画面中,杨锦荣正在使用计算机,一点没察觉到头顶上的冷气槽与身旁的墙脚装置了微型镜头。0 C, Y$ W( p9 O
刘建明按下键盘上的方向键,将镜头的电子放大倍数,尝试观看杨锦荣正在看的计算机屏幕,然而角度太斜,再放多大也是徒然。7 j' C! D2 ~9 S+ y8 v$ I
这时有人来敲杨锦荣的门,叫他去开会,他走出房间。! l/ Z( L2 i; O4 |. K5 Q8 O
刘建明顿时焦躁不安,拿起空杯子来喝,然而他感觉不到有液体流进口腔,他低头诧异地盯视杯的内壁良久,杯子是黑色的,从杯的底部他看见一张扭曲了的面容,他震栗,惊叫一声把杯子大力扔掉。! w. S, R7 r( r' [2 M7 h
他揉搓眼睛,认定是自己眼花,于是从抽屉中拿出两盒用完即丢的隐形眼镜,把旧的脱掉,配戴上新的,俯身拾起落在地毡上的杯子,冲了即溶咖啡,紧张兮兮地再往里看,这次那张恐怖的面容不见了,他心安理得地坐回座位,等待杨锦荣再度出现。
3 J# Q& a3 T( U, T3 Z' l一分一秒过去,疲惫不堪的刘建明再也撑不住了,他不情不愿地阖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伏在桌边。
+ N: L$ H: l) \一会儿,半睡半醒的他感到屏幕的光线有所变化,赶忙抬头观看。
$ M2 K& g9 e' b) |/ C/ h一看,他差点儿被吓得魂不附体,连人带椅退后了两尺。
3 ^5 h# q4 o  D4 S2 H% N只见屏幕中的杨锦荣正盯视着自己。, Z* x) L+ N" R7 a1 S: c6 k
再看一会儿,原来杨锦荣只是在抬头沉思,接着他在房间来回踱步,最终在柜子前停下。1 `1 F1 V3 e; |4 P0 K
刘建明转看从另一个镜头拍摄所得的画面,放大,杨锦荣伸手去扭动夹万的密码盘。刘建明想把读数记下,奈何画面的清晰度不足。
3 f* W2 j! W1 n0 [, s柜子被打开,刘建明隐约瞥见里面藏着一排排的录音带,格式与韩琛所用的一模一样!杨锦荣从中取出一盒,放进一个信封,在上面写字,关掉计算机,关灯离去。# g1 T2 {# L/ L! t, z# Z
刘建明飞快地从椅子跃起。. p) v5 @0 [6 E/ m4 Q- J
※※※
+ [5 Q4 y: B) w5 ?% W( g杨锦荣的房车驶出警察总部,同时刘建明已登上停泊在暗街的绅宝旅行车。1 J+ @7 M& }, H% ^4 ?
启动GPS导航系统,在杨锦荣的房车底部的跟踪器发出讯号,系统画面上一闪一闪的红色圆点开始移动,刘建明发动引擎。3 J5 o  e7 E# p. c  j
刘建明驾车在小路上行驶,跟踪在大路上杨锦荣的车子。
; K+ ~) z8 I( x5 n5 L0 H. q杨锦荣在车上打出一个电话,说了两句便挂线。
( L1 O! N$ s8 Z5 E" @8 Z# w& E红点停下,刘建明扭动方向盘,驶出大路,杨锦荣的房车在一个邮箱前停下。
! z3 n( r: w) l. e% F0 N杨锦荣将一信封投入邮筒,然后驱车离去。) K* F" j2 k7 h$ k
两分钟后,刘建明从车厢拔出点火器,下车步行至邮箱,环视四周,从口袋掏出一张钞票,点燃,投进邮箱。4 Q. B  }8 S" {& |7 t6 B5 z( e5 v
刘建明回到车上,邮箱冒出浓烟,他正要驾车离开,瞥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邮箱前,人影面向邮箱,一动不动,身上穿的大概是西装,身形好像比他高大,又好像差不多,发型与他的十分相似,也是梳平头装。
% o, [8 B1 l/ q: ^7 \8 w人影徐徐回头,刘建明相信他是在看自己,纵然对方的脸孔黑作一团。0 D- @$ ^! m! k! Q7 v0 k
敌不动,我不动,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了一回,然后那人从身上掏出什么,放到耳边,刘建明的电话响起。5 F3 E: ]4 U/ v9 c
刘建明惊愕,接听,对方没有说话,听筒只传来阵阵敲击声。一听,他便知道是摩氏密码。) q( H9 Q" F3 r. x
“we cooperatei will prove your identity”(我们合作,我替你取回身份)' q; R0 C4 J: ?2 [- j( e4 m
刘建明惊颤,指头反射性地跳动:“who are you”(你是谁)0 n2 G# {( [  d! _4 j
对方回答:“ask your self”(问你自己)
: s6 p) l8 r# d刘建明顿感天旋地转,他紧闭上眼睛,大力而急促地摇晃头颅,再睁开眼,人影已不知所踪。
5 x$ ?: t, s4 o  w6 `" S5 c$ Q然而,他听见阵阵金属的钝音,从邮箱旁边的小巷子传出来。
2 U/ Y4 s3 L, V  z' J刘建明立即松开离合器,挂倒档,大力踩下油门,在路口转挂一档,扭动方向盘,他知道那巷子很短,打算绕到另一头追截那人。. C9 I$ U2 t7 w$ R# J/ C
在巷口前煞车,金属磨擦声越见响亮,巷内有一个身影在移动,刘建明跳下车,上前一看,只见一个老婆婆拖着一串铁罐在拾荒,那人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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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6 z. I% h4 k5 I! u两天后,几名军装警察在李心儿的医务所内进行调查,内里一片凌乱,遗留下被爆窃的痕迹。一名女警替李心儿落口供,刘建明匆匆赶到,向女警出示委任证。* w; ~( c+ z6 @
“发生了什么事?”刘建明问。
, M! I2 g$ T$ q9 F: {6 T! f“今早一回来就是这个样子,最惨是计算机被抬走了,里面有许多病人的病历。不过偷了也没用,用密码锁上了。”她顿一顿,“或许是第六感吧,所以我才会把陈永仁的档案预先备份了。”5 H; O& k7 u- ?) `
刘建明露出紧张神色:“那么你的密码写在哪儿?不会被一并偷走了吧?”' K  H- b- ~# k( p! g0 Y: Y
被一言惊醒,李心儿不期然慌张起来,她在桌上摸索了片刻,垂头往垃圾桶一看,释然一笑,从中拾起一个相架。5 h; l' f  d( m- X0 M
刘建明看着相架里的照片,也笑了。
( Y; J/ @6 Z+ g照片中的她,倚坐在车头上,车牌是BB833。9 G, y3 M+ l' e: v3 |" i7 G* J
李心儿突然定眼望他:“你怎么了?双眼通红,失眠呀?”, b( `9 p3 P4 N6 M3 ~2 Y
“没什么,最近在忙一件案子,两天没睡。”
! Q+ G. `# v+ [3 a1 M. i5 B9 \“这样不成呀,案件天天发生……先睡一觉再算吧。”
8 |$ k$ S1 v$ a3 V& }* p“不用了,再多忙两天,就应该解决了。”( d( q& @! L1 Z& I
李心儿一脸关注,心怀感激:“你没空便不用跑来嘛,真是。”3 ~: ^- K/ p$ h' u- Y! _
刘建明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 A8 [& f. R8 `
※※※
- z( T1 S  q) S, _在刘建明房间的桌子上,多了一部计算机,李心儿的计算机。而另一部,继续在监视杨锦荣的房间。
3 c$ T$ h0 ^* m! N" x1 J刘建明在李心儿的计算机上输入密码BB833,陈永仁的档案被成功开启了。- V& T% [4 ^- H6 t
在屏幕上出现陈永仁的病历表,按到,是他的治疗纪录,李心儿详细描述了陈永仁每周说过的话,他的动静,她对他的病程评估,她对他的身世揣测,还有感情溢现的结论,以及充满了忧虑、愤恨、快乐、悲伤、思念的附注。
" ^) n* z# E4 M  J: r5 m说是病历,倒不如说是李心儿的感情日记,难怪她回港后急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到医务所把这些资料备份。; O9 W" r) v/ a4 @) ?
读着李心儿的日记,刘建明不禁想起自己与Mary濒临决裂的关系,他不禁失声苦笑。
) P' }9 [, r/ l! B( C. B6 o, M) g与陈永仁、黄Sir、韩琛等经过连场恶斗后,屹立在尸骸中举起胜利手势的是自己没错,然而得胜的奖品,原来是人间地狱的盟主宝座。
9 ]6 V" u8 D& Q' U此刻的他忽然很羡慕陈永仁,他的身份是被盖棺定论的好警察,“英勇捐躯浩气长存”八个金漆大字将永久刻在他的墓碑上,而且,他所爱的人将永远爱他。8 _5 F  Z$ p0 _4 J
李心儿拥抱着他痛哭的情景萦于脑海。
" j5 r. ?& g1 p3 _0 [他突然很希望自己是陈永仁……# f1 w# A, x- i( c
房间中只有从屏幕与台灯发出的微弱光线,电话铃声响起。3 J, L& H' L& w! F
刘建明清清喉咙:“Infernal Affairs。”
* q8 k, m; r! u8 ]& r“喂,韩琛跟沈澄到底什么时候交易?”听筒传来黄Sir的声音。$ j( _& K) B; \$ o/ m# C) g
他闭上眼睛,捏一下眉心:“我不知道。”
, V$ y1 r3 ^, \/ j电话的另一端蓦然静了下来,刘建明把眼睛睁开:“喂?喂——?”! j3 O" q- H; j
握着听筒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话挂断,继续看李心儿的日记。
, s" D4 b: F) k7 I2006年6月24日,我在中央图书馆碰上陈永仁。' D  C/ `( U* m9 q; }
陈永仁这个人太过于自我保护,我想先介绍他看些心理书籍,然后再逐步打开他的心扉……
( L4 R9 K8 N6 c% ^在图书馆内,我发现陈永仁鬼鬼祟祟在窥看两个男人,一位是身高六呎的英俊青年,一位是染了一头金发,身材矮而胖的中年男人,两人站在书架前窃窃私语……  F' @* Q1 s; f
事后我问陈永仁,他说那个青年是个马夫,我相信他才怪。
' z# n/ B: z$ M陈永仁就像个小朋友,表面逞强,经常爱捣蛋,其实非常渴求别人的关怀……5 K! p9 n; T: I& I! Y& Z2 N
注:在半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那个青年叫杨锦荣,是保安部的总督察。
1 w% O0 O, B* L' X2 n5 P我在电视新闻报道中看见他接受记者提问……
7 {* F' o. l) C7 ^“果然是这样,哈哈哈,果然是。”刘建明喃喃自语,像为事情一如他所料而高兴,他干劲十足地回身观望另一个计算机屏幕。4 X: J9 Q7 t' O! X
屏幕上贴了一张A4大小的透明胶纸,胶纸上用笔画了一个红圈,绕着圈画有类似时钟的刻度。
7 F- I5 A9 r4 o  B7 A6 K他把安装在冷气槽上可作一百八十度转动的镜头调校至最小的角度,杨锦荣的房间没有关上门,可见门外不远处有一座蒸馏水机,他把镜头拉近,机座上还有大半瓶蒸馏水,刘建明不耐烦地抿一抿嘴。  Z% M. }2 Z, [7 @, j0 W5 k6 k7 O
电话再度响起,他怔怔地凝视了一会儿,才拿起听筒:“InfernalAffairs。”$ C, {3 }1 V9 X/ J2 F" c
“刚才你为何不吭声?”在电话另一端的是李心儿。
( x$ W' y0 ?- b1 T9 \4 d2 C' G( r他愕然:“刚才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吗?”3 M- f* f. Q% {' c4 i3 E
李心儿倒抽一口气,略沉默,用颤抖的声音说:“陈永仁寄了一盒录音带给我。”
* r4 v' O+ w* _; D; O刘建明震惊,眼睛睁得斗大:“什么?”; S4 `, d* ^" Z; S! H
“我收到一盒录音带,信封底写了陈永仁的名字及一个地址,我核对过他在医务所的登记,的确是他的住所地址。”- _! ?* P* g$ Q8 a
“你留在医务所等我,我马上过来。”说罢,他像一枝箭般冲出房间,走了数步,折返把门锁上,再往前冲,张Sir见他神不守舍慌慌张张的,忍不住上前抓紧他的臂膀。# |- L5 |5 x1 P' \1 e1 h
“刘Sir……”+ ~/ G2 P) z7 E1 B/ b8 z$ R. _. N2 ~/ w
他像充耳不闻,继续东张西望。$ E( A5 F6 ~+ `# U& k, I
“刘——Sir——!”张Sir加倍提高声线,刘建明终于回望他。% O  X; B; q: r) X
“你没什么不妥吧?”: }* U: j, t/ V3 R- |$ Q) ~5 r! M  \
刘建明牵强地笑一下:“我要出去……办点事。”说罢,他大力甩开张Sir的手,跨步走。, w+ k+ Q) F! P2 h! i
“慢着!”张Sir喝道,“你回来后这几天,除了我以外,内务部的同事你一位都没见过。”. a& \/ l. M, z5 @7 C+ r. Q
刘建明抬头瞪他,目露凶光:“那么,我需要逐一跟他们打招呼吗?今晚我请吃联谊宴好吗?啊———!!”
) f7 T8 J. f+ m$ o6 z. T# ^他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量震天,部门内的所有人都朝他这边望过来,刘建明瞥一眼身后花容失色的女警,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凑前轻拍她的肩膀:“是我吓到你吗?对不起。”  T; A( E  Z! o: Y
张Sir好言相劝:“我不清楚你何以终日把自己困在房间内,不过,有事的话可以拿出来跟我们商量吗?别把难题一人承担。”$ ?( w) P  t8 ]1 s. w* \2 f- v
刘建明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过了这关便没事,给我一点时间。”; S+ o( `% @9 [+ J7 u, n/ ?. K
※※※0 v: a1 v) o% U/ P7 G; b$ P
李心儿手持一杯威士忌,力图镇静。# Z& [; V( q( J2 X
刘建明凝望桌上的信封与录音带,如临大敌。
' l$ @* P1 i$ `& ]1 K“听过了吗?”
' U: ?5 {" u' O# r. @- |  C4 p李心儿用力摇头:“我没有适用的录音机。”其实她是过度惊慌,根本不敢一个人听。) Z' T0 L4 I5 d( ~, V
刘建明暗自吁一口气:“交给我,我拿回警署。”
' k5 x- \$ F5 o! C' Y. E他取去录音带后转身就走,被李心儿喊停:“我也想听,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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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8 r8 `7 ~: m2 T# q$ Q: R旅行车在路上飞驰,刘建明目光涣散,像随时就要倒下。
8 Z' n7 E- T. c; \, L/ w: y李心儿看着面容憔悴、唇上下胡子丛生的刘建明,忧心忡忡:“你有多少晚没睡了?”
0 C- a5 a* [7 ]  h7 j1 \刘建明只笑不语。' z8 w$ B9 k' R+ K0 L9 Q! l2 Z1 B1 b
车子一直加速,超越了一辆货车,李心儿捉紧左额旁的扶手,嚷叫:“你驶慢一点可以吗?”
+ U+ o6 H: x0 D" I刘建明没有理会,把油门越踩越紧,眼看前面弯位的石墩越来越接近,他却全无减速的意图。$ ~$ Q" e1 R4 p9 ?8 D# n
“刘建明!”李心儿大喊,他没反应。1 V: p- {9 c: o3 [' o$ v4 ]
“小心呀!警——察——!”) E# q; v4 ?1 ?. x/ n2 [, P  ~
刘建明这才意识到该煞车,可惜为时已晚。
) I% K5 y% I% f' O石墩被撞到七歪八倒,幸而只是为进行修路工程临时架设的流动型,车头的损毁程度不算严重,车内的气袋也适时弹出,李心儿晕倒,刘建明仍然清醒,甚至比起在撞车前显得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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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急诊室登记处只有寥寥几位求诊的病人,陈永仁走到靠墙的第二张长椅,坐下,身后戴着太阳镜的人是黄Sir。
4 s; a+ L/ T4 V1 H( c7 [" c9 d“韩琛大概在后天与沈澄交易,到时有十多部失窃汽车,可卡因数量不清楚,还有一批军火,出发前我会再通知你时间地点。”陈永仁一边说,一边把藏在掌心的接收器反手递给黄Sir,他接过。. o# x: y+ |. v) E8 z) Y2 _- z
“大概?”黄Sir不满,“看来韩琛还没完全信任你。”
: F6 a! i- ?# K2 K! |0 m陈永仁不痛快,“杨锦荣的事你查个水落石出了吗?这么多抱怨,你先做好本分,专心盯着他吧!”: H% j! [1 ~2 ]0 ]2 `7 }
“我会!”黄Sir敷衍回答。
4 ]( u- E* T- C/ D* F陈永仁不满:“喂,你到底有没有打算捉拿他?”
. u& M% n* X1 S5 H/ M黄Sir没好气:“你说看见他与韩琛在一起,这不能证明什么呀?”6 z+ S, v( M0 R: C8 ]6 H
陈永仁光火:“啊,我帮你拼命,你翘起二郎腿跟我说风凉话?”
0 ?: O$ k4 Y8 z6 g5 v- _' U* m“杨锦荣就由我来搞定。”我说。2 d7 Q$ J. R7 R" o+ K+ l5 H( H' p
两人很诧异地转头看我,我坐到陈永仁身边。
. y6 y  f9 t6 u- a( x8 ]5 a8 ^“是你?”陈永仁凶巴巴地瞪我。0 A5 h. ^2 u6 T3 C
黄Sir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小刘很能干的,他绝对帮得上忙。”
, n$ U* d% d# Z% B  A陈永仁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不是他,你会横尸街头吗?”7 P8 `2 A0 a$ X9 B" G' Y
我赶忙解释:“那次是意外……真的。”
! b4 T/ b! ~/ w1 K1 t1 K) K“意外?你把我哥哥的日记给韩琛看,他才会下革杀令,还有,大B救了你,你恩将仇报,把他杀死,意外?亏你说得出口。”! b- K/ b2 d, K
我无法辩驳:“我只希望做回好人,你们有看我太太写的小说吗?我是身不由己,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求你。”
; Z. j8 P$ Y, A0 R2 X! a5 T) f陈永仁倏然站起,在我面前拔出手枪,枪口对准我的眉心:“对不起,我是警察。”
# S2 i4 f. \2 y我无话可说,我绝望,我哭了。
; O3 {* x  M: y% `砰的一声,我的脑袋被轰个稀巴烂。
$ J+ O& M1 h2 G& D2 m一切终于可以来个了断。
9 l3 x3 m+ W% m7 D陈永仁坐回长椅上,身边的黄Sir不知所踪,抬头一看,只见李心儿站在医疗室的门口,一脸震惊。# u8 u* g; T' i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焦急地问:“你在干吗?”
5 m/ X; N3 v# |& k$ Z! D& s( M“什么我在干吗?”他不解。* L* l& O( k. D8 [: E5 ^0 t
“你刚才在自言自语,脸向那边站起来,然后脸向这边坐下……”
3 G( z" {- U8 l他嗤笑:“是吗?我看你是大脑受到震荡,产生幻觉,要不要找医生再检查一次?”, E% m6 t& m4 R
李心儿气愤,指着他的脸,“那你为何哭了?”% p. B) ^$ U7 @8 z' j0 L
“我哭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诧异,“咦?怎样会有泪水,哈哈,我是太累了,不自觉在流眼泪。”) ]5 i( s0 x( f, j3 h' `" x$ g$ C; m$ O
李心儿知道事态严重,不再迫他,强挤出微笑:“唔,我们走吧,送我回医务所好吗?”0 ?: U, W" `( {
“不,我要回警署工作。”$ j; d& k/ G* N
李心儿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现在凌晨一点,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你不打算送我一程?警察。”% Q' g2 S# j0 _( `) p- Q
他用手掐掐下巴上的胡子,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用发脾气,送,马上就送。”
5 ^0 E6 P! A' s" R$ _: a9 @※※※
6 _4 t- C9 M3 V/ z! }7 v他脱去西装外套,卷起恤衫的袖子,闭起双眼躺在水牛皮卧椅上。. ?* _' ?3 V1 o4 V! C( ~, y
李心儿坐在他旁边,用柔和的声线说了一个美丽的意境,意境中天色湛蓝,水清沙净。
4 q+ j4 H) N2 E' {8 p& k说着,李心儿察觉到在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只似曾相识的手表。与陈永仁那只一样,同样是Chronoswiss的手表。! K2 o$ f+ ?& W& f1 Y9 F1 V  F
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6 g6 Q' U/ h# l* A+ _' o/ }
李心儿倒了一杯水走到陈永仁身边,他睡得像一头猪。
. y4 l( f& m% j" N! G她把陈永仁悬垂到卧椅外的手轻轻挽起,放回他的怀里。" V! I8 S7 M1 _) g
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射到陈永仁那只簇新的腕表上,发出耀目的白光。李心儿留意到在陈永仁的臂上伤痕累累。  U( R$ P) ]6 E
沿着前臂向上察看,在他的锁骨上,他的脸庞,鼻梁,额头,都遗留下创伤。7 Z7 ]' n, t* ], G' x/ L
数着陈永仁的伤痕,李心儿不禁摇头,她回身拿了一张印有卡通图案的消毒胶布,贴在他的前额。
" B! j% _7 J# R# U+ W* o- t胶布与陈永仁格格不入,她讪笑,这时,陈永仁苏醒过来,她立刻板起脸孔。
+ d- N" Y. H8 Q2 d: u“早安李医生,你好像……有点紧张?”. k# u% o9 g/ p; a+ l5 Z' \
她眨眨眼:“不是紧张,是替你担心。”
2 f8 T( G0 h! m: }! Z陈永仁露齿而笑:“呀,其实……你认为我的病情有没有好转呢?”
! u2 T9 T2 c- g  N$ R她把手交叠胸前:“你说呢?”
$ ^- Q7 e! x1 n% C7 M: y. ]7 w陈永仁嘻皮笑脸:“有,你的催眠很灵光,催一催,我便身心舒坦。呀!既然进度良好,看来我也不用坐牢了?!”# I& b5 e; F0 v* I: K- F& Z
李心儿气鼓鼓,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陈先生,催眠治疗需要我们互相合作,你不肯说真话,我根本无法帮助你。”
  A2 M: i9 v; @: n1 x% b+ d1 Y陈永仁的笑容变得尴尬,知道她又要来真格的了。2 Q! p# }! \+ X% B. M
“为何加入黑社会,你不说没问题,但是就连跟你闲话家常,说说喜欢到哪里吃饭,爱看那出电影你也要兜圈子,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我真的无法理解。”3 G: z0 ~" D& `( y) [4 l8 e
室内的光线幽暗,睡在卧椅上的他说:“你不是我,你怎会明白?”
, r6 f1 g& @8 \5 H1 `李心儿一怔,抬头凝视他:“你和他说话的内容,语调,真的很相似。”9 Z. L  i4 _! O
“你是说刘建明?”眼睛仍阖上的他问。
3 y; C; U0 a9 ?' N她困惑:“我是说陈永仁。”
/ f" w  I! E& i% I“李医生,”陈永仁的笑容比以前更尴尬,“你经常对我这么……客气,其实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好?还是……还是对每个病人都这么照顾?”9 ]5 X4 y$ W3 d8 D$ z4 }: V
李心儿沉默半晌,咬一咬牙,抬头:“初中时,我在超级市场偷了一排巧克力,被经理抓到。我哭得好厉害,求经理给我一次机会,他放过了我。自此之后,每次陪妈妈到那里购物,我总觉得那个经理在盯视我,妈妈注意到我的神情。被追问下,我说了一个很过分的谎,说那个经理非礼过我,妈妈报警。”她顿一顿,“在警署我不停地哭,警察问我什么我都只是哭,他们带我去验身,之后警察跟我妈妈说这样无法提出起诉。结果,那个经理被释放……,他自始至终没有把我偷窃的事说出来。第二天,他从超级市场消失了,听说是被解雇。”
) R- v3 o/ m0 ]5 f# s  h# ?+ S李心儿皱起眉头,陈永仁用安慰的眼神望她,她继续说:“直到上了大学,我终于把这段往事告诉了一个同学。说出来以后,我感到自己如重获新生。”她长吁一声,“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相信我可以帮你。”
' u+ j9 ?0 m, ]- n听罢李心儿的这番话,躺在卧椅上的他胸腔急促起伏,眼睛仍然紧闭,但思绪跃动:“真的?我真的可以重新做人?”
3 J& s' B6 E- g! Q. W# E  `看见他开始有反应,李心儿也紧张起来:“你不相信我?”
- W- J; @5 p7 _5 b: h+ j“我信。”他说。
* B% I, y3 b5 `& u“你说信,就要完全相信我。你是在何时加入警队的?”7 i; }. t; _% j7 H+ E
“十年前,我根本没有选择权。”- u6 k! T* i8 z/ l
“为何?”
& s9 b+ V$ A7 g3 I“我没想过加入黑社会,我讨厌黑社会,但他要我加入。”+ l& A- F3 h1 b9 J/ Q) B
“黑社会?”
' s) P& V$ `. h$ K" M3 L$ r1 y“对,是他要我加入。”
. y! Z, `; [7 ~# q5 V2 T' i' }( ?“他是谁?”
" b: N- I  y8 ]) ^& E' z, ~# p“Mary。”[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0 _  S9 C1 V' B3 v* v' v3 A“你太太?”
# b/ b: `  C1 d' B( U/ [" G- h“不……”
5 k  n. X- n* g8 J5 T6 n8 C& V: a“那么他是谁?”8 F" S: X- D& L, m
“黄Sir。”. W7 N; F) e9 P& T. v1 m( f+ Y
“黄Sir?”李心儿想起在浩园与陈永仁毗邻的坟墓:“黄志诚?”
0 c. n$ y  }# b2 g( H“唔,他要我对付韩琛……,他是琛哥的人。”
; e7 H, o3 K9 y& M9 U“黄Sir是韩琛的人?”
& ^, A: R" l& t" m# w8 Y0 V“Mary是韩琛的人。”" F+ m. `8 I) K' E$ g
李心儿迷惑,她感到在刘建明的体内,有两个人存在。4 X( k) y* J: P6 `, k
“刘建明,你冷静一点,慢慢说……”
0 p( v  B3 F% z8 }6 f* ^他打断她的话:“我是警察,刘建明是韩琛的人,我是警察。”: j& V9 l8 o$ U- R/ i' E4 ^' u
李心儿震慑,她意识到他的思想进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情况危急,她决定终止催眠:“很好,刘建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话我全部明白,现在我们先休息一下,你累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你跟着我深呼吸……”
, [( t! ]9 n) j+ x" K0 b" O& c然而他对她的话像是充耳不闻,他全身冒汗,肌肉绷紧,攥着拳头不断在摇头。5 ?+ n4 D0 B* d& O" `% m
“刘建明,你累了,你听我说……”
% d% G0 A6 p  j+ y% ?) X  \/ ]5 u突然,他睁开眼睛,坐直身子,脖子上青筋暴现,用极端凶恶的眼神瞪视李心儿,歇斯底里地叫喊:“别叫我刘建明,我不是刘建明,我是陈——永——仁————!!!”
( A2 w! P& K/ m3 q  m+ ]李心儿被吓得心胆俱裂,椅子倾侧,跌坐到地上。. ?! h0 Y; e- L' A2 U
他站起身,气喘如牛,稍稍定神后,拿起皮鞋与外套,不发一言离开医务所。# w% [' D% _7 X6 W! E
李心儿想阻止他,却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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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_' v: N( Z: u8 Y: M猎人终日驰驱践蹂于草茅之中,搜求伏兔而搏之,不待其自投于罗网而后取也。
: X& U2 F' e, l$ o0 ]——苏轼(1036~1101)* D% X7 K$ \4 ]5 f' s+ R5 f
2003年11月26日,黄Sir的死忌。
4 v% P0 @- ?) s* g保安部办公室内,杨锦荣正在向众警员讲述行动内容。
) B# ~+ w4 a8 f( ]  T+ p“今日祖国公安来港办理疑犯移交手续,麻烦各位提高警觉,办得妥妥当当,我不要看见有任何出错!阿晖,Damon留在这里负责control centre,全部人把对讲机调校至channel34879。Bill,通知了交通部没有?OK,现在对时间,7时40分,20分钟后出发。”& C& |3 ~- q, f5 B- f+ l! U0 L
在不远处,手握一部微型录音机紧贴着耳朵的刘建明,正在监视保安部内的一举一动,杨锦荣的说话内容他无法听清楚,但保安部即将有大行动,这个显而易见。
( ~$ J* Q3 ^- Z: Z; H4 y他知道今晚就是下手的黄金机会。0 H6 w+ c" C: I! B; a( o
他把镜头再次对焦到那部蒸馏水机,胶瓶内的水所剩无几。
. L! S* _, T: z  R他按停录音机,拨了一个内线电话到庶务部。
1 o$ B# n0 d. |: _一放下听筒,电话铃声便响起。( X( q& y9 l2 u" r
“喂?”听筒传来持续的“嘟”声。
* G* u% {7 {- I: {& x4 @; L" X& R稍一定神,原来是他的手提电话在响。  a/ r2 O( j5 Q8 R1 V5 j. ^8 n6 [
“刘先生,你太太同意明天下午与你见面,你有没有问题?”电话的另一端是替他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
5 P8 Q: y. o: {# ~. l$ P/ A他感到困惑,垂头苦思。7 V/ Q% @1 n' L) C4 j
“喂!喂?”律师喊了两声。
& S5 p& G8 P7 g“啊,没问题,3点钟吗?我一定准时到。”
% g  P' p' E6 ]挂断,电话再次响起。
0 F# u3 h' o, s6 j( b“睡醒了吗?”这次是李心儿医生。从今天凌晨到现在为止,李心儿一共打了5个电话给他。$ p. N- Y- }" h. X/ `
“噢,刚刚醒来,精神好多了。”他说。
; w& M0 D4 B* L  |; R听着他那沙哑的声线,李心儿半信半疑:“真的吗?”
( j) J) z0 J% G  ^7 K& J. `“嗯,昨晚真的不好意思,把你吓倒了,我想是太疲倦的原因吧。”
- r( B* t! f+ _( i4 A& k* P“吃了东西没有?我陪你吃晚饭好吗?”( j; I8 @1 F( ~  w" O
“不!”他把喘急的声线缓和下来,“呀,我约了Mary吃晚饭。”
& L! V0 K7 u  m! t4 v. B“那好,我明天再找你。”1 ]4 Q5 z1 H4 G7 h) z
“嗯,再见。”说罢,他匆匆把电话挂断,全神贯注地凝望计算机屏幕。* @/ U- ~) P/ ^* w. C# }8 ^7 b
庶务部的陈伯出现。$ r. G1 ~) L! S- T$ Z2 E
※※※2 M$ h5 [( S( ~
Damon打开保安部的门,陈伯拿着一个蒸馏水瓶站在外边。8 v) n: T5 a% H7 y4 k
“哗,陈伯,这个时候还来换水?想拿勤工奖呀?”3 L# h2 M* I+ \7 x' U
站在Damon身后的杨锦荣感到有点异样,回头一看,蒸馏水机上的瓶子空空如也:“陈伯你真行,我们刚刚把水喝完你也知道?”
! B, I2 h, n! e5 V, u$ n; }陈伯白他一眼:“还说?半夜三更打电话来说没水喝,害得老板骂我在日间没好好巡逻……,帮手啦,说风凉话。”- a8 A8 k8 t: E4 E- |. m# X6 Q
Damon感到奇怪:“打电话要水?我们刚才全部人在开会,谁打电话到庶务部?”
+ _$ G. z6 N8 _/ K7 ~杨锦荣略一思忖:“呀,是我在开会前打的电话,连我自己也忘了,来来来,陈伯,我帮你。”4 r$ \" U) F' _& T  b' `% w6 v( _
在远处的他听不到众人的对话,只见杨锦荣有点手忙脚乱,猜想杨锦荣是被陈伯骂了,他笑了笑,看一眼放在桌上的空瓶子,瓶子上印着“Flunitrazepam”,一种强力的安眠药。
  q9 D6 Z; Y( w1 d/ a* L' K杨锦荣看一眼手表,拍一下手掌,高声说:“全部人ready?出发!”说罢,他回头望向Damon和阿晖,“你们两个没精打采的,狂抽烟也没用,快冲杯咖啡来提提神。”, E7 \) C0 i( C9 w3 R' S8 k
杨锦荣带领一众探员离开。% B& ]6 F% i. p  `3 L4 ?
5分钟后,刘建明站到窗前看着保安部的车队离开,再回头看见计算机屏幕中Damon与阿晖正在加水,他把贴在屏幕上的胶纸收进工具箱,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维修部的工人服,穿上。( ^- q8 _4 s  L# Y" U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副头发散乱不修边幅的样子,他展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
6 ]$ C: h8 c" k7 I( i打开门,只见办公室内坐满了人,他赶忙关上门,庆幸没被看见。  Y5 n6 O# U1 m$ g- O0 V2 \: P
望一眼手表,原来只是8点多,他狼狈地脱去工人服,穿回恤衫西裤,从工具箱取出那张胶片与少量工具,把工人服与工具塞进公文包。! D6 A: ~' x# O' ^7 z
他整理一下仪容,不断用手拨弄只有半寸长的头发——手指沿一双耳朵绕一圈,拨拨前额,分分发线,抓抓后颈。: A; a7 j' X/ ]& f- ^5 \3 z* s
开门。* c# R: j( t  s  t
※※※
7 m( w7 s4 F; w$ q* R" t& s0 Y2 c保安部的门铃响起,拿着咖啡杯叼着香烟的Damon步伐不稳地过去开门,眼前站着笑容可掬的他。9 j8 h% e6 G) U: T- ^) e
“干吗?”Damon发音含糊地问。4 g! _3 I8 q5 k9 n( g3 {
“你们这里的烟雾探测器发出警示,我来看看。”$ d" ~" @/ a1 @' a/ m+ h
“是吗?我没听见啊。”1 x8 l) k0 a3 @$ r' }& y6 ?  z
“是最轻微的警示,警钟不会响的,我可以进来检查一下吗?”- Z# j# _. |% `$ F9 ?
神智不清的Damon没心思去深究,让他进入。6 n4 B5 M1 c5 }/ f- S/ a
只见阿晖已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打着鼻鼾,Damon见状半走半爬的上前叫唤他,然而自己也是有气无力。
; A7 I# `* z1 K4 A( H“喂,onduty呀,快醒……过……来。喂……”Damon气若游丝地说。+ K" N9 O" V% l2 P
“你这样死撑也不是办法,他们才刚刚出发,睡10分钟吧,我临走前叫醒你。”他说。
: u5 g8 ?8 \! G; g# eDamon的意志一松懈,登时昏睡过去。3 E0 N' i' g# }
他走到杨锦荣的房门前,正要取出开锁工具,可轻轻一按门柄,房门根本没有上锁。! b0 N7 R% c8 j0 I- B
走到柜子前,他驾轻就熟地扫出密码盘旁的指纹,一个拇指,一个食指。+ T( k- [5 u* r6 N: Y0 p& o/ H" q
从工具箱取出那张画了红圈的透明胶片,贴近柜子,与胶片上拇指与食指的位置对应,他深呼吸一下。
. e6 _( ^; h* m. x; h胶片上的刻度,是他根据杨锦荣在开柜子时的扭动幅度与方向所记录的,他小心翼翼地扭动,一次,两次,三次,还是未能成功。8 O1 D% N7 `/ ^$ B+ ^, f, X
单凭从计算机屏幕上的观察去判断密码,不免有误,他尝试了老半天,双手颤抖,满头大汗,但仍未能把柜子开启。
  Q& a* c5 F, t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静止下来,闭上眼睛,倒抽一口大气,他跟自己说再尝试多三次,假如还是失败,便拿起手枪去干掉他。
5 m: M( ?" ^' ~“咔嚓”一声,柜子被打开了!
0 M8 n* Z, {. M1 Z  `他喜上眉梢,拉开门,里面只藏着一盒录音带。
0 ]6 N, X8 c# N# Z0 Y$ Q% c这时,手提电话铃声响起,他赶忙接听。
# w& {6 a* X2 V2 ~$ @# t电话另一端的人,竟然是杨锦荣!
+ u* G# l" r) C1 e0 i- M7 u“喂,你在我房间干吗?”
  Y) c9 s; C& q  f& v他心惊胆颤,不发一言把电话关上。8 {% p1 q0 Y- ~  E! l" b+ i
※※※
) J9 y" @: S: K9 n: |杨锦荣在保安部门外,用智能卡刷下阅读机。9 V; ]! T: N: s5 e
办公室内,阿晖与Damon在沙发呼呼大睡,房间内空无一人,柜子被打开,窗户也被打开了。  l+ M/ f; J4 f( l" O
杨锦荣望出窗外,一个身影刚从清洁工人用的吊车走下,踉跄地奔窜。% J1 \5 T8 y. U7 F5 V7 N" s, s0 k" W3 s
杨锦荣冷冷一笑。
) N1 E; D# {9 ^# U2 m5 ?) O※※※
$ n) Q0 ~" F! v2 K6 n在他的桌上堆满了录音带,他手握录音机听着其中一盒,脸上绽放出兴奋莫名的笑容。& J5 u! z7 d: G% c7 {
他昂首阔步走出房间,向着内务部的众警员发号施令:“全部人,随我出发!”
5 a: t4 }3 S) i; b张Sir愕然:“出发到哪儿?”
9 Z9 P; U4 P+ ^  N; N. _他高兴得差点儿就要呵呵大笑起来,嚣张地说:“今晚我们要请保安部的老大回来喝咖啡!”7 \* y7 c( n" o. J# [4 o" d
张Sir闻言色变。- B5 m( q! V' k0 z+ ^7 \
刘建明领着内务部的警员浩浩荡荡逼近保安部,保安部的警员完成疑犯移交手续,纷纷回到警局。阿晖与Damon坐在一旁,神情恍惚,仍未完全清醒过来,直至密集的脚步声传进耳中。- Q. l8 D3 w( ]) {7 Q
站在大厅中央,为今晚的行动作出总结的杨锦荣停止了发言。
! j4 w0 g% S% ~( q, X2 B刘建明一马当先:“杨锦荣先生,现在怀疑你与韩琛集团有不寻常的勾结关系,请你到内务部协助调查。”
* D3 `% R$ B! |) v, t( _5 }杨锦荣把身躯完全转向他,一脸轻蔑:“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文件也没有一份,要我跟你回去协助调查?”& t  L6 N  s' H- k0 C+ ?
他展示信心十足的笑容:“无须文件,因为你的犯罪证据已经落在我手上。”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录音机,高举于杨锦荣的面前。
4 L$ P$ {* c, Y杨锦荣依然神态自若:“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 q* C) o0 L+ _1 ]! R* v他冷笑一声:“听了你便明白。”
: k9 Y. @* L* ^一阵金属磨擦声从众保安部探员的后面传来,沈澄从人群走出。" d8 I1 w5 I# J% a3 X
沈澄是执行这次移交罪犯手续的公安代表。2 |: [6 f5 w* f; G  |
“哈,连你也来了,那更好。”说罢,他大力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5 E2 U8 r) ^! G0 O所有人屏息凝气,都想知道在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N" M  E$ }- S“下星期再入货。”这是韩琛的声音。
; v! x9 b! W7 @* S" S# N  ]4 h“这阵子重案盯得很紧。”这一句是谁人的声音?( c6 o. R6 ~1 J0 c
“你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 b! q6 m. l4 Z9 Q  k. `" R0 S
“上头已勒令调查谁是内鬼,我怕我办不来。”1 ?+ D: |1 p% D
“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刘Sir!”: l# |# ~: N: w6 S$ z& t
“OK,我尽快帮你搞定。”$ h5 t9 `5 t: F2 {- J1 J( A5 {
这是1年多前,韩琛与刘建明在一间影院中的对话。
) B5 r/ [( {) i刘建明竟然在播放刘建明与韩琛的对话录音?!
$ s. L1 x. w7 s3 s- L8 `3 [* E' |8 H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9 G( v- L% Z- v: B" M$ h更出人意表的是,在录音带播出之后,他面不改容,不,应该说他的气焰有增无减。
: y: f$ h2 n- {  s6 a* D这荒诞的处境,任谁看见后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3 {; D* w6 j3 N, \& ~/ L7 p) }! V3 r“张Sir,拘捕他!”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杨锦荣,同时满有威严地呼叫身后的张Sir采取行动。7 ^8 t& }* ^: l/ `4 p/ g
张Sir几乎无法抬起双腿走路,他魂不附体地走到他旁边,激动得浑身发抖。  ^$ I  g9 d- t7 i' w3 F  d
“刘Sir……”张Sir连发音也变得困难。; |8 Z! _" P. c. M" j3 Q" s
他毫无反应,置若罔闻。
, L( a" N3 m  r0 }) L; n“刘——建——明!”张Sir在他耳边嘶喊。
5 n# W" J$ x. q$ ~" Y# e5 M他同时望着杨锦荣喝道:“刘建明,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 X2 E  W" v- H* {2 X
张Sir感到被愚弄,愤怒得全身发烫,吼道:“刘建明,你已经被拘捕!”! N# H* T" K; m
刘建明仍然面向杨锦荣,大力点头。
  Q/ T" [$ r7 T3 B4 w忽然,他感到手腕有一点凉。# [$ i! \  X& L: r9 b3 V3 p
刘建明低头瞄一瞄自己的手,发现手腕被套上了手铐,他顺着握着手铐的手抬头看去,把自己扣上的,竟然是张Sir!. {+ d# {+ |3 B0 S# {
他大惑不解:“你在干吗?”0 w8 ~0 g( Z5 [- d( a; ?8 \& H
张Sir看见他一脸迷惘,哭笑不得:“刘建明,你是否疯了?”) Y. ~5 t3 L* p& Y7 q* e( d
他也感到哭笑不得,“该是我问你是否疯了才对,刘建明是他呀!”他直指杨锦荣。, a8 Q0 V2 R8 }& `! K. C# }/ |
他见张Sir毫无反应,一股介乎恐惧与愤怒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用力推开张Sir,同时拔出手枪。
5 C- [: U( N+ o2 Z8 U6 i( g* H众人见状,纷纷退后两步,同时拔枪戒备。1 o: e4 T( N6 F  Q4 j
只有沈澄与杨锦荣气定神闲,沈澄开腔说话。
3 ~$ P9 F7 Q1 I5 b1 J3 J5 @“你以为自己是谁?陈永仁吗?认命吧,刘建明。”9 R9 l1 h3 i/ {: [) I+ j7 Y
沈澄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
: I( _3 f/ w/ j  V" }$ e& z( t他心头一凛,仍然不肯相信。
2 {" H4 N8 @, U% t1 \6 T杨锦荣凑近,嗤笑一声:“我不是提醒过你要小心的吗?刘建明!”- a3 {5 v% Q5 G0 W
他突然呆住了。+ Z  K5 L! h8 i- m% ~* H1 V  h2 }; \
他目瞪口呆,并不是因为他相信杨锦荣的话,而是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 h* G8 K* v. R% [他从杨锦荣的眼镜镜片中,看见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 y: Z7 R+ u# i) S- S# t+ u# K他的五官扭作一团,痛苦万分。# k; ^/ x4 @6 N1 X6 `  X
“不,不……”他抱着头喃喃自语,口虽然硬,但记忆仍如不速之客闯进他的脑袋。4 N$ X: |2 j( H6 x  t8 a
他忆起当日在四方大厦升降机内的真实情况。
3 A/ J- G" T3 _! ?2 j* ]7 T' U※※※2 `. E% ~1 _3 d
大B开枪击毙陈永仁,把陈永仁的尸体拖进升降机,替我解开手铐,把手枪塞进我手里。& z  ^+ r6 {6 O; m5 \* J
我惊魂未定,大B却神态自若,我问他怎知道我在这儿,大B解释他到我家找我,然后跟踪我。他找我,因为他收到一盒速递包裹。& L4 k3 h% i1 \; M4 T
“嘿,今天多险!大清早就有个速递包裹送到内务部,寄给梁Sir的,你也知道我和梁Sir同名,邮件中心的人把包裹给了我,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他用阴森的眼神望我,“是我们与琛哥的谈话录音带,我翻看邮包的抬头名称,写着Leung Kwok Ping(大B叫林国平),字体龙飞凤舞,你说多险?!”4 |# t; `6 B# x# S, s& J! m
我听得心惊胆丧:“那个包裹呢?”
. _8 E- w* y% y/ _" m大B抬起脸:“放心啊!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不会留在警局,在我的车上。”! W2 l6 A" C7 I" Z; h$ g
然后,然后我杀了大B,取走他的钥匙。0 i- r" \8 z3 _; K2 ]
录音带总共有32盒,其中有4盒是从1998年至今我与韩琛的谈话录音,其余28盒,收录了11个人与韩琛的对话。, ]  C& B7 M5 H* N0 y! \% w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帮会内的部分手下也被录了音,当中包括陈永仁。" U' s( _) i5 K% c0 L
不过,陈永仁的录音到2002年7月便终止。
0 L1 w, L: }9 S! K/ b4 N韩琛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我估计他是从1998年稳住了倪家的江山后,想出这偷录的玩意,把所有或许会成为他心腹大患的人录音。$ p* c% z! K# v" T  r) t. Q
我把录音带整理,剔除韩琛的党徒,余下7人是被派进警队的卧底,我以职级区分,在7个人当中,我排行第一或第二。7 p7 F  x6 j/ o, c: q
我不能够肯定,因为有一个人的录音带只有一盒,盒面写着:“杨锦荣,I,1999”。+ R3 n( j1 f+ y' L0 C
I代表Inspector,督察。录音带内只有一段噪音。
3 y. {: {' g' }: W/ D5 K- a我在警察部的计算机系统中输入杨锦荣,搜寻结果显示有两人,一个是水警支持科的杨锦荣督察,一个是保安部的杨锦荣总督察,两人在1999年初职级同样是督察。8 f/ q1 _$ O- [% ^! |4 S
原来除了我和大B之外,韩琛在警队中还安插了5个人。
) N3 G/ R" J7 d( }想起来,其实这不足为奇。' ]- A. `/ T" |
10年前在青松观的仪式中,不是有7个少年吗?尽管我不肯定是否就是他们,但韩琛的卧底,绝对不止我和大B两人。/ C. p3 V& @8 m7 x( Q% M
我盘算下一步该怎样走。
+ }- j9 a) W0 A/ J) }/ X一方面,有其他“同党”在警队中存在使我安心不下,另一方面,我想也是赎我的罪孽还债的时候了。
. P- n2 c. C( s, d2 r: _/ d/ v5 C我与Mary的婚礼如期举行,但她对我的态度变得如同陌路,我跟她赌咒发誓说会重新做人,她没瞅我一眼。. X9 M. D# J1 }: W
她是觉得我在空口说白话吧?那我就要证明给她看。/ v  z+ B4 N, E
我决定把其他韩琛的余党逐一铲除,他们全部都是坏人,罪有应得。
4 z* q" B% S3 B' l* p, `由职级最低的开始,我将录音带逐一寄出,署名陈永仁。
. Q$ I6 T8 X3 _1 g) q一个月后,一名警长落网,三个月后,一名小队副指挥官畏罪潜逃,我将我的“成绩”跟Mary报告,她表面上显得漠不关心,但我察觉到她背着我偷偷地笑了。' J4 }6 _. N  p
不,这绝对不会是幻觉。
, B$ t  a# h! l1 V3 ~; ]我再接再励,寄出第三盒录音带,没多久一名见习督察因抵受不住内部调查的压力,自杀身亡。0 ^3 o% U& {4 x- g) u& i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Mary,她不发一言凝视我,眼眶变得湿润。
' m. E. S# F' {6 I( n* s1 U  R她感动了,Mary终于能够感受到我痛改前非的诚意,她刻意把情绪压抑,是因为怕我自满,怕我就此停下脚步。
: E* C2 q) G0 A' z: O我的情绪亢奋,我在她面前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当我凑前去亲她时,她……她竟然狠劲地把我推开。3 [1 H% F- U" e) i9 T/ V! v$ m4 H
她怒瞪我:“你要把韩琛的所有余党绳之以法吗?”3 B. |7 H( b) n6 s& f
我大力点头:“对,现在只差一个陈俊,我今早已把录音带寄出,很快便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 |& H  T* T6 c2 Q) B“那你自己呢?你会如何对付自己?”她笑着问我。8 K# r0 E: s. X8 S  b- f/ t
我结结巴巴:“我……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陈永仁与黄Sir死了,我有责任延续他们的遗志,维护法纪……我是警察,我是警察……呀!说不定除了这四个人外,还有其他韩琛的人,我要留在警队中好好看守,一秒都不能松懈……对,我有责任。”
# m1 A/ z" Z% R# ~# J我挤出笑容,Mary的眼泪沿脸颊滑下:“我的小说在昨天出版了,你读过了吗?”
/ u" h. n$ {) ^( i* x- D“嗯,我已经看了三遍,写得无法再好了!女主角与男主角重新开始,两人终究可以得到幸福,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他们会白头偕老。”
; @; _$ [; ^) ]8 [( x. g' }Mary拭去泪水:“你知道这本小说是写给谁看的?”
& k6 b( u1 O1 Y7 J我心里一甜:“我知道,Mary,多谢你能够……”% C/ g1 {9 t3 b4 p7 z
“给我自己。”她打断我的话,情绪变得激动,“我想透过写这本书来催眠自己,说服自己我和你可以重新开始……”
: S, Q. `& t7 y- V" e, z然后我们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u2 }6 E3 T9 n0 [- }
她垂下头,不时用掌心揩擦眼眶,深吸一口气,抬头:“但是我不能。”
0 K  q1 m( C- d4 u& g7 j我呆住了,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又开不了口。  G6 y2 W5 c; X' Q
我感到情况不妙,欲借故退下,Mary把我叫住:“建明……”( a" s( ?( P9 X+ e4 I$ l
我故意不去看她,挤出轻松的笑容,抓起一把头发:“呀,昨晚才洗过头,今天头又痒了,老婆下次替我换一种洗发水好吗?我的头皮越来越敏感……”
, t9 c. \: g. X  F$ `' r“建明。”她加重语气。
' s5 ^1 ~' a- Y" }( r* c1 l我索性转过身,望向墙上的挂钟,夸张地说:“哇,11点多了,老婆我要去洗头……”% e: I8 l7 z  e, B
“刘——建——明!”Mary喊叫。( D( P2 f7 s' ~8 M% H5 d
我维持着背向她的姿势,停下所有动作,一句比死更冷的话传进我的耳里。
+ u- S# S. W. [$ Q7 U“我们离婚吧。”
8 C8 B- S4 T& N7 R+ `蓦地,我感到自己失去了知觉,如同一个在子午线上排队等候上帝输入灵魂的空壳。) C  z  f9 H$ f; a
等到灵魂被注入躯壳后,我变成了一个疯子。0 ]4 v0 W; V7 ?3 W+ F/ W
我声泪俱下,去哀求去要胁去命令Mary收回那句话。5 I) S6 j; r+ a) A' M3 a
“成!我明天就去自首,告诉他们黄Sir、陈永仁、大B、韩琛……所有所有人都是我杀死的,等我被判终身监禁,等你终身守寡,好吗?”
$ w2 C# S, W, I/ W她只冷漠地说了一个字。% U7 `1 Z5 ~$ x, Q. n
“好。”
. V$ o  Q9 w' X8 x1 a* B0 b6 X# t我感到窒息,我竭尽全身的气力嘶叫:“好——!”我退后两步,举手指向门口,“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 g) Z: n6 V) I% g; I- |0 e5 w) PMary并没阻止我,我冲进书房,从一个暗格掏出四盒录音带,举在Mary面前:“这就是我的犯罪证据,我现在就回警署交给梁Sir,你想我死吗?我现在就去死!”3 e' c- {4 n" s2 n$ J) J
Mary依然没阻止我。4 h( w$ i2 [( Y; U* h$ X
我难以置信,瞪着Mary不断点头,然后,我真的飞车回警署找梁Sir。
! X4 s) J) T( O3 O8 r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梁Sir不在,我回到庶务部,把值班的员工赶走,我坐进办公桌,拿起电话筒打给梁Sir。[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 o  Y* `: u$ m: f6 h) B梁Sir接听,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连呼一口气的勇气也殆尽,我赶快把线挂断。
8 O/ P; C2 U4 e* ]! k! v; |我在庶务部坐到天亮。( F& d) ^4 f2 B- i2 ?& L6 u; ^) Y
当晨曦照进室内,刺眼的阳光叫我无法面对,我闭上眼睛,用双手去把眼睛掩盖,那黑暗,令我毛骨悚然。
# I/ `7 P8 Y5 {9 [: H! Z我怎么可能在牢狱中度过余生?根本不可能。. k% l" p7 D  c7 I% f
我怕光,也怕黑,我怕生,也怕死。
& J* ~" H7 ]0 t6 E7 T" r# v$ P7 [5 o我可以怎样?
; O+ J% ~  g  e8 m突然,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我渐渐分不出真实与虚幻。
8 K- E" |! ~  W1 }% b6 Z, I( k& X我是刘建明吗?, [4 H# s# U2 s) \7 M9 w: R1 Z
我可不可以不是刘建明?. B5 f1 Z. [8 I/ i0 |
砰——!!3 Z- A  [4 I# ~- M1 @5 C, X+ A
陈俊在杨锦荣面前倒下的一剎那,刘建明与陈永仁的脸在我脑中闪过。
1 ]( U7 m4 |' x0 \在读李心儿写的病历时,我想像自己是他。
  \4 D1 a* Z; f0 |每次在信封上写上陈永仁的名字,我感到一阵舒坦。- C- [+ b" M) a* m
站在邮箱旁的那个黑影,用摩氏密码跟我联络;在黄Sir堕楼身亡那天,刘建明同样用摩氏密码跟陈永仁联络……黑影是刘建明吗?那我是谁?
: \) _9 |0 D2 T) j4 W  J我与李心儿坐的车子失事,我抱着她跳下的士飞奔进医院,她苏醒过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像不能失去我。李心儿不能够失去的,是陈永仁,是陈永仁……
- F8 ^' A4 u6 m我把她放到病床上,护士推她进房,在与她分离前我问她,假如陈永仁真是一个黑社会,你还会爱他吗?她不假思索答:“会。”
* [5 t9 Y* ]: Z) }/ Q! b% \: J, i她会。* D+ O$ J- }: {' v
我不祈求什么,只希望拥有一个能够爱我、包容我的女人。9 }" N' s/ K" O0 V- y& ]( A. s
我坐在散发着冰冷白光的急症室登记处,像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我看见黄Sir,我看见陈永仁,我看见刘建明,我用枪压着刘建明的眉心……
4 q0 v) V. f$ Q. N5 e砰——!!8 `% D. d0 [9 E
我杀死了刘建明。我亲手杀死了刘建明。
; N8 ^9 }% Z! H4 E0 S我把坏人杀了,我是好人,我……6 y* q4 }- u* f2 a6 b2 B; W' h
我是谁?
8 G0 P& W& O& Y! Z, B1 g李心儿带我到她的医务所,我躺在那张水牛皮卧椅上,那触感,很亲切。$ h, A# {3 l) }% S: E  N
她坐在我跟前,向我描述湛蓝的天,湛蓝的海,她要把我催眠。0 Q2 W6 r  C* W
她问我问题,同时在自言自语,在诉说有关陈永仁的事。; ^6 W0 G, n, c1 F5 ~6 g* q
他说我们两个很相似。
# b; L4 p0 m  I( u% e# B很相似?很相似。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影像,不,是他的心像。. U1 Z  f- M% ^9 ^
他是刘建明。
1 I! L6 y8 i2 U% X9 C9 l+ ]: e# ^我能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甚至他的心情,他说自己很后悔,很困扰,我冷笑,我讥讽他罪有应得。
  ?4 D. N4 H# @- A" H7 q9 p" @' W他问我是谁,我说:“我不像你,我是警察。”9 K# A: Z* p- E& n  M
他说:“我也是警察。”6 y( K3 ?! d: W  {( D6 O/ R) f
慢着!4 b/ g+ X1 O( Q- f) |. c* S
刘建明原来还未死,他仍然对我纠缠不休。
/ L4 }& g2 i, h' I' t& e! Z, f这恶贯满盈的家伙,我要把他绳之以法。5 Z! h4 [6 l% Z4 ?% s
刘建明在哪儿?对,他一定仍然在警队中颠倒黑白,拨弄是非。
, _9 Q3 I8 g4 k/ c我要去对付他。/ V! `# ^; O/ V8 k& H, D
回到警署,我的座位在哪儿?9 J  M2 x' f/ G0 S
依稀的记忆指引我回到内务部的房间,在桌上计算机屏幕中有个男人。
: n0 [) }2 a8 ~1 s  ]  Z我正在严密监视这个男人,对,他一定就是刘建明。
' u" Z6 x4 b7 ~: R) S我从口袋里掏出李心儿给我的录音带,在信封上写着:“寄件者:陈永仁”。9 W, u' j, h$ d7 I( N
录音带是我寄给李心儿的吗?我望着信封上的字迹低头沉思,我随手拿了张纸,写上我的名字,对照,这是我的笔迹。
( |7 k; L0 u6 U* Q6 U- S对,我曾经寄出过几盒这样的录音带给梁Sir,结果陈俊等韩琛的余党逐一得到应有的下场。4 M, |" u9 @9 r* ~
但是,何以我要把这盒录音带寄给李心儿?而非寄给梁Sir?
8 d0 q0 |' p9 g& i% p" F我知道了,录音带一定与刘建明有关。
2 U) R# v" m. ]. z我曾经寄过他的录音带给梁Sir,结果被谁人截收了,刘建明这家伙太过神通广大,我怕重蹈覆辙,因此把录音带寄给李心儿保管。/ z, r- @+ L' J4 x4 D; m
我把录音带播放,听罢,我知道该怎样做。. J( I2 f+ @! d, L5 y3 s* o  \
我潜入保安部,找不到刘建明的房间,只有一间门牌上写着杨锦荣的房间。- o) F3 c$ f+ W: o6 G
我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间隔与我在屏幕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5 C4 d% S  a# a0 J- v' a杨锦荣?这名字有点熟……印象中,我曾经见过一盒写有杨锦荣这名字的录音带……8 Q7 I1 U$ ^: ?- k
啊!我明白了!
  B* k2 v/ @" B: H, j9 x嘿!亏他想得出来。2 d; |3 e2 A, |: q# @
刘建明这个狡猾的混蛋,竟然把姓名也改掉了!
& Q% E2 V5 S9 L$ [! h& {我花了许多时间才把柜子打开,从中取走录音带,返回自己房间。' |2 ^7 \2 h+ w
一听,那录音带的内容,竟然与李心儿给我的一模一样。5 n' c+ L7 m) ^% ~8 U! s
我大惑不解。
5 M5 a: {7 f9 n我环视房间,发现桌上有一个翻倒的相架。6 H2 H! @3 P1 t5 E6 S
翻起,相片中是一名穿红衣的女人,我一眼就认出她是刘建明的太太。1 `. S2 j' T; \+ y) o/ ?% _
我有见过她吗?为何我会认得她?+ _) P! s/ e) j6 F) Q6 e5 u
不管了,但是……在我的房间里怎会放了她的相片?6 b9 @2 q. q/ m+ f, c6 z
我打开门,看看上面的门牌,写着刘建明高级督察。: S9 V7 `! q9 ?5 H# \* s+ V
我关上门,感到匪夷所思。
: n+ W" P: ]8 Y* t/ J$ Q3 e" ?原来这也是刘建明的房间,怎么可能?不管了。& z# A1 k# E$ J  Q* [
我走到柜子前,在思索密码,几组数字跃进我的脑海。. t! m9 }& {& Q$ j
我尽管一试。喀嚓!柜子应声被打开,里面放了四盒录音带。1 F! b  a* h+ d; I; N5 s9 Y
是刘建明与韩琛的对话录音!
1 C; \. W" W. {; u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刘建明的罪证。
' E2 W! P+ x. }4 R我立即动身,到保安部拘捕他!
. s( D! X* M9 e& I7 s※※※# [* h( X) r& D2 ~
刘建明终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他顿感身躯软弱无力,颓然垂下双手,摇摇欲坠。+ R9 p! K( D+ z- ~" Y2 {
自信的杨锦荣认为刘建明已是败兵之将,打一下响指,向保安部的手下示意上前把他锁上。& P9 i  I4 U; ~1 {/ a! C* \
岂料刘建明突然挺直身躯,回头向众人怒吼:“我已经铲除了韩琛的人,我想做好人,为何你们都不给我机会?为何你们全部都想让我死?”! l# \2 x5 Q! \" Q& F
他转了一圈,再次面对杨锦荣,杨锦荣坚定地说:“对不起,我是警察!”' K' Q+ c* M4 I
这四个字,对刘建明来说是最煽动的挑衅,最剧毒的诅咒,他怒火冲天,大声疾呼:“我也是警察!”! C  c8 J$ W+ m. B1 A1 J/ s
而在同一时间,他向杨锦荣开枪。
% v7 m, ~5 q! R. j& O$ w' v杨锦荣冷不防刘建明突然发难,正要举枪之际,“噗”一声胸膛中弹,他本能地扣动扳机,只击中刘建明的左腿。0 Q/ }0 y/ u  }
刘建明、沈澄与杨锦荣的位置刚好在众警员的中央,众人一方面慑于刘建明的疯狂,一方面怕会伤及围绕在对面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 U8 N' E6 A" \. X把刘建明制服的重任,便落在沈澄身上,他开枪射中刘建明的右手与胸膛。5 I5 v! O  Y0 T) k
刘建明中枪往后倒,在倒地之前,尽管他的右手已经中了枪,但仍能再开一枪。
' g% S/ s. B8 N: W8 t5 l- B这一枪,竟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杨锦荣的眉心。; v! `9 o/ s: T! M: h
杨锦荣一脸不相信,没想到自己过分自信的性格,会吞噬了性命。
+ _( k8 ]! N: q他的记忆随着血与脑浆流泻,决堤而出。
) }3 K; R4 \( ^, f6 l+ X; p3 n※※※
' s" Y$ |& |. l. ?; \3 l: W我分别对陈永仁和刘建明表示见过他们,我并不是胡扯的。& p+ ]+ p  S2 K) `
12年前,我和陈永仁是同一届的。6 {' T0 p4 K1 Z% T1 ]7 K
从投考到第一天踏进警察学校,教官们都对我另眼相看,这对我来说没丁点儿特别。
3 R2 m# K% Y+ P! P/ H$ A! S( c我在中学会考中拿了九个A,那些一脸傻笑的传媒记者前仆后继来访问我,我只跟他们说一句:“这有什么特别?值得大惊小怪?”2 q! C/ V6 b' l% x7 l/ |
多所名校希望招揽我入读他们的学校,原校的校长紧张兮兮说服我留下,我对他们所有的人说:“我要读警察学校。”
1 H0 \2 j8 a) q4 u+ I1 o+ q我的父亲母亲想尽千方百计劝告我收回成命,我说:“我已在中学忍受了五年,读那些无聊透顶的课本,你们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了。”2 k. |9 {: g7 ^1 r: i  R
我投考,我知道一定会被录取,我进入警校,我知道成绩必然名列第一。
$ p$ a5 R9 f  s结果竟然不是。
  [4 a) F  C1 |9 J  V1 \在警务程序、法例、步操中我成绩最好。" e0 V' c6 _* [1 j8 v
在体能训练、武器处理、和急救中我竟然败给他。8 w. b4 ^! N+ Z/ Z+ K7 M
这对我来说简直匪夷所思,每次看见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更是气上心头。9 i. j7 L" J6 M8 A
我不服气,我不眠不休加紧锻炼,发誓要在终期考试中把陈永仁击败。+ ^# \( K3 z8 m0 D% v! R( |4 C( `* T( d. A
岂料,我根本没有机会。
" C" w7 y, c( W/ I0 `眼看毕业考试还有两个星期便到临,陈永仁却突然被警校革除了。
+ B+ k$ _% X, P& V; y我看着他离开警校,心里愤怒到极点。
9 L  B% V7 h  K" P一个月后,在毕业典礼中,校长叶Sir颁发银鸡头给我,在台上我忍不住问他:“假如他没有被革走,这荣誉是不是该由他获得?”
, e) Q6 ], M; i* m7 b! r: Z. x! [叶Sir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没说话。
$ B/ K+ R+ O1 G3 r3 [这算是什么?默认吗?
( u& ^2 _" i3 a  b! e. j$ n做了两年多军装警员,我闷得发慌,当初以为加入警队工作富挑战性,有发挥机会,原来一样要循规蹈矩,对上司唯唯诺诺。6 H: V0 s1 q6 j7 t0 L3 u4 m
听说陈永仁加入了黑社会,而且泊了倪坤这个大码头。
! i' k/ z. D& {! q0 p1 _1 T难道在正道的体制下工作,就一定要看年资,论年龄吗?
2 F( |: u7 G% }. c有能者居之,不是最健康的游戏规则吗?
0 M( k) \4 s$ T" i* n2 p每次对着我那个无能的上司,我就想揍他一个痛快。
, X! _* g8 t5 R! z到底我何时才能够摆脱他?3 K' {. N$ a/ f( B% }# _
终于,机会来了。
7 H- J. D! B/ G. z# |5 H在我的小队中有一个笨蛋拍档,外表精明能干,实际上只是个空心皮囊。
" q; S: }$ ^( A  b7 r+ n$ @那天我心情恶劣,那笨蛋邀我下班后到酒吧喝一杯,我百无聊赖,就跟他去一次。. \2 {9 D, [$ B: f9 \$ C8 r
他喝得醉醺醺,不断在说风凉话,大概我的眼神相当不屑,他突然凑近问我:“知道我何以屡建奇功,小朋友,你循规蹈矩如何出头?”8 H2 u5 a) J0 B( g$ o. F6 N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5 E) {, }, t; G) F4 J: o. x
我灌醉他,阿谀奉承地称赞他,终于给我套出了他与韩琛的关系。
; X) c& @" c; z0 ?- z韩琛,不就是倪坤的手下吗?我立即想起陈永仁。
+ `0 p; V' C+ m4 k第二天,我直接要求他带我去见韩琛,他错愕,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说过什么。
9 N$ `) ^$ T. B/ ^' t& c$ o/ C! b" ^起初他不肯,我要胁他要向上司告发他的恶行,他胆小如鼠,只有应承。
0 l* a5 z1 @/ |3 a- x其实我没证没据,根本奈他没办法。
  m" v: T+ W" ?% E1 Q$ d0 ?1 c当然,我明白此举非常危险。要带我去见韩琛,陈俊他当然要先问准韩琛,韩琛一追问原因,他就会把我要胁他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S; u7 {( V$ J- C% u% K
韩琛有三个选择,一是见我,二是干掉我,三是连陈俊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也一并干掉。$ ]0 z" I5 R5 u+ F3 d; O
韩琛选择见我,他比我想像中平易近人,说难听一点我觉得他像个公园阿伯,这令我感到有点失望。9 d  a2 {; ]4 P, }! Q& p
当然,往后我才领教到他的厉害。! M+ ]4 B5 x" [+ O+ e
后来的发展,令陈俊措手不及。
2 f! D! s  n5 u* p; y; c- s跟了韩琛两年后,我在警队中晋升为警长,陈俊成了我的手下。
! b) m( `3 Z2 A/ V原因,自然是韩琛认为我比陈俊干得出色。他开始把陈俊投闲置散,变成我的后备。1 k* N$ h" J$ _+ }- H. m# w
我凭借韩琛提供的线报与自己的才能,在警队继续扶摇直上。1 T1 k% q+ H! G3 F
我发觉韩琛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也不排除是我对他的态度改变了。
  B7 [, @+ n5 L# c2 A1 A1998年,我进入保安部做督察,我开始对韩琛的指指点点感到忍无可忍。9 ?2 z3 C1 [& s  R. W
令我最反感的,是他竟然偷录我和他的对话。
* `2 i; Z' u! l2 C2 ?/ V8 p: }2 G我知道,因为在进入保安部后,我身上长期携带着一个防窥录仪器。仪器不单能够以震动警示在我身边10米范围内有没有录音设备在运作,还可以干扰磁带记录器进行录音。
' @( h: `: F* X# }8 K0 Y3 Z0 Y韩琛偷录我和他的对话,是想掌握我的把柄,永远把我控制于股掌之上吧。1 ^" o' e* U. z+ d, u
我怎会给他得逞?
: v- ~& U9 V+ }5 p, L我估计韩琛在警队中的各科都安插了人,但在保安部能够真正帮助他的,就只有我一人。
! n6 u( {( _5 Z2 e我认为这是我跟他谈判的筹码。1 {2 o" g9 w: E& r. P8 x( g
没错,我要摆脱他的控制。! ~2 a( I6 ^7 x, m  u/ b
“我的声音动听吗?”在跟他会面时我这样问他。2 D# S5 H" A, ?+ a
他瞄我一眼,“什么意思?”# o$ k" y6 D* W" R
“你不知道从磁带播放出来的声音,与真人的声音有分别的吗?动不动听?”# o# i1 X! N8 z# u; R
他狠瞪我,想了想,垂下眼帘微笑一下:“做保安部的果然格外安全,怎样?不喜欢我录你音吗?杨Sir。”
2 r; _  R  g7 i$ X我笑了笑,然后迅速板起脸孔:“是。”
. i( u' G% p2 \4 T+ |. ?韩琛一怔,万料不到我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他的笑容依旧,然而目露凶光:“对,我差点忘了杨Sir现在是堂堂保安部督察,今非昔比了。”
4 y7 J( D, b0 P0 O) x我微笑:“没有琛哥,我那有今天,”我顿一顿,“昨晚我看Discovery Channel,看到一部讲述美洲豹的纪录片,那些豹妈妈把子女养育成人后,便要驱赶他们离开。琛哥和我非亲非故,我受了琛哥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想也应该自力更生了。”! D1 K! |" z- B& E, ]7 R3 O
韩琛忽然大笑:“那么节目上有没有说,在豹小子离去后,当豹妈妈有天再遇上它们,还会认得它们吗?”
, Y3 O3 E( L& s2 ^3 s! q/ b: T6 P“这个倒没有说。”我在暗自盘算他的言下之意。
, w+ j, t/ \/ x9 N2 y$ b韩琛仍然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告诉你,”他骤然把笑脸收起,露出阴森恐怖的表情:“不止不认得,豹妈妈还会大开杀戒,把豹小子生吞活剥。”. K/ G, S5 k; M5 X$ Q: W0 W
我强自镇定,点点头,凝住:“也不尽然,节目说如非必要,豹是不会自相残杀的。我想假如豹小子在遇上豹妈妈时,可以提供豹妈妈她想吃的食物,那我看豹妈妈便没必要大开杀戒,毕竟杀豹与杀人一样,存在风险,万一豹妈妈一不留神被豹小子反咬一口,多么不值?”
# R2 q6 E3 w; X4 G0 h: [. ^韩琛眯缝眼睛,睁眼,抬起脸,“别再跟我兜圈,说,你想怎样?”
  E, `: @4 F8 S4 e" K“继续与琛哥合作,我是警察,你是黑帮,两个个体,没有高低,合作的形式:交换情报。”
: M" f- P9 h# r  C" U韩琛冷笑:“哈!说来说去就是想摆脱我,但又稀罕我的情报。”- F6 }* Z" ^& J
我谦逊地垂头一笑:“彼此彼此,当然琛哥可以拒绝给我情报。”3 f9 ^0 A1 e' f
韩琛瞟我一眼:“而你也可以拒绝给我,对吗?”' n' F$ {0 H, j! N
我微微摇头:“不,我从不拒绝金钱。”
0 v8 L7 ~' Z  l3 R, v韩琛嗤笑,像恍然大悟:“原来你除了升官,还想发财!”
6 \) d( S8 V# v& i+ z3 E) K% i我只笑不语。, A4 f$ S0 y" O- T7 b
“你以为自己是谁?”
2 {' r* k- ~: c% e; v5 S“我是警察。”
# j2 x- ?0 y" h1 X! q“听好!”他凑近我,指着我的鼻头,“我不跟警察做交易的。”
+ A" V. \4 X- o- g* ]& ^“有什么分别?”我迅速地问。; r, @0 V& ?( b: B, F2 z0 W: V7 o
“因为警察会出卖我。”7 t. Z8 m( Q6 c
“你给我的线报全部是有关其他帮会的犯罪证据,我只会助你铲除敌人,我那有能耐出卖你?”
/ D" e7 f8 J3 u6 S5 k+ H“难保你不会给我假情报,设下陷阱给我踩。”, r* ~4 X8 o: K3 ?" G& j! f; L
我摊摊手:“我不会与金钱作对。”
  ~. N4 m( }( S+ B“不用说了。”
. _( B, ^* n2 N# D. t“就因为要花钱?”
% q' G8 y8 b1 i/ E“哈,你认为呢?”他顿一顿,“因为你不是我的人,不是我的人,就会出卖我。”
. g' W) Q5 W8 N. R* Q我加强语气:“琛哥,你也曾经是倪家的人。”+ b0 T: ]: @, W9 Y! k# t: U3 V
韩琛一时语塞,我趁机抢着说:“琛哥,恕我直言,是你的人也好不是你的人也好,你根本就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你才需要录下与卧底的对话,藉此来控制、要胁他们,我说得对吗?”
5 V1 h5 s6 I! z0 W. {4 r3 m韩琛用既愤怒却又带几分欣赏的眼光望着我。
- v7 E" U& ]1 }3 l3 }我继续说:“琛哥,分别只在金钱和录音带吧。”
( R, \' e' y9 m他微微把脸倾斜,待我说下去。
) s1 V2 U; p* y“录音带是他们的犯罪证据,金钱是我的犯罪纪录。你用录音带来控制你的卧底,用金钱来控制我,我们同样被你控制,只是我比他们贪心或聪明吧!”我补充,“况且,用利益来控制人,从来比用要胁有效。”
2 ]) v- c! U" s7 O+ N韩琛抿着嘴笑,用双眼打量我,像要对我作出重新估计。
# a6 m, B' u8 a我垂下双眼:“回归后,香港的政治环境不可避免将出现大大小小的转变,我想我在保安部的情报,”我抬起头,伸出手,“一定能够帮助韩先生你大展鸿图。”
. y, _9 C8 h* n3 Q( X* ?) U7 p韩琛凝神望我,没有任何举动。
+ |7 g/ U% z; a; q) O0 G( B待我的手悬空超过10秒,待我坚定的表情开始退化,变得腼腆,他才大笑一声,紧握我手,“合作愉快,杨Sir。”
: ~7 f8 n! s1 X$ \, E- f$ Q" Q4 H1 s别人说一日为卧底,便一世都摆脱不了,我对这句话无法理解。
0 h' T/ h4 J) @只要你仍有价值,要扭转局势,有何难?
7 ~- e% c- M& m4 Q或许你会问我:到底你所干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9 q, C& x; B8 H2 [0 \& e5 t我会答你:为了证明我的能力。$ R5 [( u/ o. F
假如你再问我,你究竟是好人或是坏人?& H' O, q' a1 R$ h3 E
我大概会说句11个字的粗口打发你走。. B9 P" e5 c8 |* |. r9 E" x/ p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无聊透顶。
' M0 i4 ~3 [& I( ^: G2002年5月21日,相隔10多年后,我终于与陈永仁再次见面,在一间法国餐厅,他正在痛快地殴打沈亮。
9 S' f, S$ h( {  U- |/ ]" z% p他那副神气的样子叫我看得牙痒痒,我很想冲上前揍他一顿。. `: n# p$ _6 m9 {- z2 N0 o" |% ]7 ^
我把他带回警署,韩琛在电话中托我“好好招呼”陈永仁,不用他说,我也义不容辞。
- ~, w+ {( @* C! X我不是心理变态,只是当年他在毕业考试前逃之夭夭,令我不战而败,这口气憋在心里多时,非要一泄而快。7 ?2 M% B' n7 r- g2 b
1个多月后,我们在船坞中再见面,这次他更狼狈,被沈澄用枪胁持,但我丝毫不感到痛快。
5 P2 w! Y+ ?3 A% U“你们是一伙的?”沈澄问。! G9 @) U& g) j% r4 R- l# _! S: \
我说:“随便开枪吧,让我省下一颗子弹!”
; g. p  j. q( g$ q$ c% N陈永仁愣怔:“喂!你算是什么警察?教唆杀人?”
+ W) Z: d8 i/ t+ y2 w, e: {我说:“别替我担心,读学堂时,我写report成绩拿A的!”
- F+ s1 ?! A3 x! Q) \% O: d% D2 O我突然提起旧事,也许是我一时感触,也许我希望陈永仁在死前能够把我认出来,也许……我想证实一件事:陈永仁究竟是不是卧底探员?# R3 X% A2 E; d' E2 H
对于当年他被警校革走,我一直感到疑惑。
: x' J# d- \3 H$ n他被革除学籍的理由是不服从分组安排并用粗言秽语辱骂警官,但据我观察,陈永仁是个善良的人,他并不会为了一己的表现,而令组员难堪。就算他心里不爽,也不会宣之于口。* w! S' Q1 J! ~1 T
更奇怪的是,他突然离开警校,然后加入了黑社会。
$ _0 ?& X' ?8 N3 \* s* j“怎么了?沈澄,你究竟开不开枪,别浪费我时间。”我说。
) d  ?8 o' K% N, f8 S$ r/ H: U2 \/ K5 @沈澄的身份是大陆公安,我在来之前已从上司的口中得悉,因此我才会踩到重案组,勒令黄Sir终止那晚的拘捕行动。9 t% y0 m7 o6 b/ u
“假如我说不呢?”沈澄说。
, G3 P5 p3 \: l9 W“那我来帮你!”
! s# ~/ f; Z6 l' Q8 ?) s我说了这么多虚张声势的废话,而且在这个时候才把手枪上镗,为的就是要制造紧张气氛,迫使陈永仁说出他的真正身份——假如他真的另有身份的话。
5 }1 o' T% {! s然而死到临头,陈永仁依然没说。: o0 x- y( m( ~0 ~% g0 P
开腔的,反而是沈澄。- D( R. |/ x# `% o  Y; s
“他不是韩琛的人。”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
5 }( B$ L9 e1 [' {4 Q6 C3 [我松一口气,向着沈澄说:“你也不是真正的沈澄。”% k" @" W9 |( X( z) K- V. y
我搀扶两人坐进我的房车,陈永仁与沈澄各自按住伤口苦笑。1 w( ]: f/ @6 b/ Q, @2 \; G
“你们两个真的不去医院?”9 |$ i* G. C. k7 A# F
沈澄吁一口气:“卧底就是见不得光,上面的警察庭已经盯了韩琛多时,想诱使他回内地,把他捸捕,却又不能张扬。”5 X* D) V* g6 x: U3 g
陈永仁同声同气:“我也要回去跟韩琛交差,流多一些血,可以多加些信任……你呢?空手而回,交待得来吗?”
  ~# }; m" H& F' s' D9 ?7 B我不以为然:“报告一份,我怎样写也可以。”
; u( O) G' b4 U$ A9 k/ w/ D: c陈永仁透过倒后镜望我:“为何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你却认得我?”
# h/ `2 L5 n2 e& P. n" ~我讪笑:“你?那时的你好像患了自闭症般,谁个你看得上眼?相反,你是我的假想敌,1991年的警校银鸡头,对我来说是个耻辱,就是拜你所赐。”* r7 o# S; c8 v4 S' x: K9 z
陈永仁不解:“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6 `1 U# v5 E, o& x$ J1 a/ T4 R
“不明白?”我透过倒后镜睨沈澄一眼,“何以沈澄会知道你的身份,你明白吗?”
0 ~  P5 \! R! e7 F1 z7 L陈永仁立即望向沈澄:“我正想问。”
: `, Q. n" Z6 n1 u9 A' H沈澄耸一耸肩,轻描淡写地说:“直觉。”
; Q# @( v: u, P5 ]. \/ @2 r7 g1 f陈永仁不屑地说了一句国语:“他妈的!”发音倒相当准确。: S! z% }$ ]  L; `/ V: S
我回头瞪了沈澄一眼,乌鸦学舌:“他妈的,说呀!”
. A# L: q+ n0 A0 f沈澄傻傻地瞪眼;“哪有黑社会开枪,会刻意打对方的腿呀?”
- m3 j$ l$ o; i% B) D0 |1 H我望向陈永仁:“他说得对呀,你这个卧底演技太差,小心给韩琛识破。”
7 s2 ~  n& i. U) Z+ x% f( l! F陈永仁不忿还击:“担心你自己吧,与韩琛交换情报,小心走火入魔呀!”+ s: ]! M: n) v8 n3 |' ^
这次轮到我耸耸肩:“有什么不妥?我借助他的情报拘捕了许多罪犯,”我顿一顿,“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给韩琛独大吧,机会到时,(奇书网|Www.Qisuu.Com)我给他一个假情报,要他的整个集团永不超生。到时,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也说不定。”
% w$ g3 M8 X6 e9 t1 y# [4 P陈永仁望着杨锦荣坚定的眼神,点点头。
4 H) w& W3 ]3 N; D“喂,你何时回北京?”我问沈澄。7 ]7 y9 l% H- ]) C" y5 n- Y& G
“明天就走。”他说。  |3 a' \# F( c( \+ W
“下星期我要陪董先生上京,到时找你吃顿饭。”说罢,我回头望陈永仁。: R( U# T# l/ y2 o
“不要看着我,做卧底哪有假期?你们吃得开心一点。”
' n9 f% x/ U$ L$ b沈澄突然感触道;“不知道我们三人有没有机会再见面……”2 d: X  B- L) U: X: F
陈永仁嘻皮笑脸,用国语说:“很快呀,不死就可以啦。”
+ K+ q6 A$ i6 {' L1 Q$ D% F沈澄皱眉:“哇,原来你只懂说一句‘他妈的’,你的国语说得……”沈澄转用广东话说:“好难听呀!”
) ]+ n5 q% ?$ S5 k3 R三人哄堂大笑。
4 H+ s% i6 _. |0 A$ A1 N( g这时接送沈澄离开的房车驶至,他与我俩告别。
4 s. A+ I3 s, o; \+ _# L+ K1 r5 R“喂!冒牌沈澄,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我嚷道。
; y, \5 D5 r+ {( _+ R“卧底哪有名字?叫我影子吧!”他回头说。
) P  e, N% J" g! @( A5 l5 _) w陈永仁讪笑:“哈,够老套!”/ s. a% S: c) |* g, x' p7 U/ l8 Y
沈澄头也不回,竖起中指,笑着上车离去。+ N" _2 _, R% T! C7 f  O% p* j
4个月后,11月27日,我在护驾港府官员北上开会时,收到陈永仁的电话。: I! V1 k8 c( v# M- S& O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很急速。
; }; r2 h& @& e: P/ W# W  l“上海。”
2 m& e: h& V  p3 f( X  I“黄Sir殉职的事你知道了吗?”
. ]" e; ^. C% o5 I0 ~' \“什么?”我惊诧。
" l+ O' w* l) l9 V8 n“昨天他被韩琛的人从大厦天台扔下……”4 X- ^2 ~% m$ X! Y! f% |9 D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2 [8 N; F% J, w  k  j7 R# H& [
“还有,我想你对重案组正在调查内鬼一事也有听闻,我知道内鬼是谁。”陈永仁顿一顿,“是情报科的刘建明。”
) s9 s% J! V/ e& C“你有证据?”我问。
1 p. W; J( L8 R1 B“我手上有他和韩琛的对话录音。”
  {2 N& k/ I# k# f# v3 f我一怔,“你打算怎样做?”( Q! B$ [- N; M5 S* L. r( b8 n
“我要替黄Sir报仇,我要取回身份。”
+ M: v* ]& F9 d7 q* L“如何报仇?”  O% B2 ~9 n; O) D: K
“放心,非必要时我不会动手杀他。”6 W$ L2 N( Z9 U4 g$ I: o" `! w
“可以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吗?”
# P" i8 J) X2 F3 Q7 H& I. n0 F“不,他在通缉我。”
' m2 a+ r: S. |4 q# C我略一思忖:“为何不将录音带交给他的上司?”5 k. ]2 k$ M6 f. n
“我会,但我不放心。”  i7 n& I2 |6 x! M7 v; t0 v
我再无法说什么,只能说:“你自己小心。”
* O8 `/ X; y# e/ O- @“其实……”他沉默半晌,“你可以替我证明身份吗?”
) j' r( A- l6 U“我可以尽力,所以,我想你还是等我明天回来后再采取行动,我可以帮你。”/ ]$ g6 K6 @9 |+ x* q
又是一阵沉默,“不用了!”他坚定地说,“黄Sir和我的事,等我自己来解决。”
) p( v' Q. l- z" r9 w  ]3 x说罢他挂上电话。
/ r& B6 {7 }3 s$ l5 ~: h到我回香港,陈永仁已经遇害。* D' }" X* o6 ^7 C; }
我把死讯告诉沈澄,他说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拜祭陈永仁。
  J! t. a8 E1 z( @灵堂内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来拜祭他的朋友,就只有我和沈澄。! V' Y9 d* c! v: s. S8 G7 i
其中一个女人说她姓李,是陈永仁的心理医生,她问我们是陈永仁的什么人,我和沈澄互望一眼。
# U% m; p# _2 U6 L5 e  e我想问他知不知道陈永仁的真正身份,可最后还是没问。
5 L! c7 L1 A/ E7 I红颜祸水,我怕节外生枝。我只说是他的朋友。0 n: }" d# K  W1 w# h  ~
我和沈澄到了陈永仁殉职的四方大厦凭吊。
* v( f! K+ [8 X2 t我找两块石头,在石缝间插下三柱香,站起。
0 p$ f, {* X; w% J5 X; F1 L' q“人死了,我们还能干什么?”沈澄说。
' Y' A- R% K+ ?% h9 c  D+ g8 G. m我远眺:“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 Q" P9 `& x9 l! D他斜眼望我:“你会帮他证明身份吗?”, x. T$ m5 K. Q" o& z' [
我苦笑:“凭什么?凭我的一面之词?”* Y# i3 `; n& }$ E, y/ @
他直眼望我:“那你所指的是……”  j4 V& G; J" A+ _
我抿嘴而笑:“你说呢?”; c3 z7 m: t" R" [8 L. V9 g6 T6 h
3个月后,一个警长因被揭发与韩琛串谋窃取警队内机密资料而被捕,我在暗查下,得悉梁Sir收到一盒署名由陈永仁寄出的录音带。
. t/ G& [4 a2 e5 Q5 `6个月后,一个小队副指挥官畏罪潜逃,原因相同。0 A7 |, L2 z( R& o
9个月后,一个见习督察畏罪自杀。& k- b; I% Q: ]
10个月后,陈俊拿着我与沈澄的合照,来要胁我。1 c5 c* w- @; r2 Z
“杨Sir,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他的表情像哭丧。
/ L' b1 O  s' x( `) R7 X$ [# X3 J我瞅他一眼:“对不起,你与韩琛串通,证据确凿,我帮不了你。”
) T" f4 }; l) y* g0 p0 V5 e“杨Sir,我和你是同一类人,我有事,你也不会好过。”" ^/ |  I8 o2 O) w% ^4 Q' ^
我不解地望他:“你的话,我不明白。”
" k. |0 E$ b. R. m$ T& I他咬一咬牙,打开一个公文袋,抽出数张我和沈澄的合照,扔到桌上。
" o& s1 r% v, E" Z- n/ f我拾起瞄一瞄,神态自若:“相片拍得不错。”3 s1 {( H" [2 h! _
“你别装蒜了,沈澄是韩琛的生意伙伴,加上我的证供,你一样是泥菩萨过江。”; Y. Y, ~# l* L2 a) b3 C' U1 d
“你要找梁Sir吗?”我看一眼手表,“他3点半有会议,45分钟后吧。”3 P6 t5 y' }- R7 ?
陈俊怔怔地望我。2 s1 A. ^" D  S0 v9 M
我站起走到文件柜前:“假如没有别的事情,请回。”
, A4 T! U. D( Z6 i陈俊软化下来:“杨Sir,念在我以往帮过你,你就帮我一次吧。”- q/ F1 T+ A/ k' b
我没理会他。
# K: L8 m& c7 c+ H) A! p  @他大力拍台,嘶叫起来:“你这是要我死?!”
8 M1 R  P3 k, _; u( B& [他以死威胁我,然后开枪自杀,然后机动部队来到现场,把照片拿走,然后我接受了1个月的内部调查。# }- K- w" N/ X! Z  _( ~8 K/ ~. j
在这期间,我查看过写在4个信封背后的“陈永仁”字样,我拿这笔迹与刘建明的对照,非常吻合。
7 x  |/ b2 f& t5 a, M我思索刘建明的动机,相信他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而灭绝同类。然而,我不明白为何他要在信封写上“陈永仁”的名字,难道他认为有人会相信陈永仁阴魂不散,还阳复仇?% h& J- A7 }" p0 J9 @8 Z
不可能。
7 s+ d6 l7 a8 X* |' D3 ?2 H, O可是,他为何不寄上一个白信封?而要愚蠢地留下笔迹?
2 X, F, D- [# e! k对呀,就算他要刻意故弄玄虚,也犯不着连笔迹也不改动一下呀?
  S7 A, ^* e' P# }1 {0 r在警署中我偶然会与他碰上,他的表情,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1 E, J2 s2 H" m4 l
我怀疑他在某程度上,把自己当作是陈永仁。/ N+ e2 {( h, d
这假设是空泛,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H+ J5 N! [; c: o& p4 |
要对付刘建明,可见的唯一证据就是他与韩琛的录音。+ D- k* A4 @4 V1 B: E; H
假设这些录音带仍然存在,哪会在谁人手上呢?" C, E) \6 L, j. c7 S
答案明显不过。5 ?* p! e8 W: W
我能够做的,就只有迫刘建明自——投——罗——网——+ Y, k# O1 ^% s7 }- E! z' Y
保安部,负责保护显要人物,统筹保安工作,包括对付恐怖分子。5 B' o7 F% |! o! S
对付恐怖分子,需要严密的监视,在他们行动前先发制人;假如敌人潜伏不动,有时需要主动出击,诱导危机到适当的地方引爆。
; j2 P" `/ I$ [9 N! K我把刘建明视为恐怖分子。
% L' W# ~' g# x8 K在刘建明返回内务部复职前,我在他的房间内安装了五个隐蔽的收音镜头。: q: [3 ~/ k! ^8 t& t
后来,他来我的房间装置两个镜头,对此我扮作浑然不知,只暗地里把计算机显示屏调校到他无法看见的角度。( x$ W) f, N. W( U/ C
因为在我的计算机屏幕上,显示了他房间内更详尽的情况,包括他在看的那个屏幕。3 f0 V6 [% l* H* L
他在留意我什么,我一清二楚。/ ]1 S# g: V7 ?1 c
我所看见的是真象;相反,他看见的,许多是我的演出。
) D) Q! N+ M/ x3 S2 Q我刻意放了一些录音带在柜子中,每次开启时放缓动作。
8 ^: [# b) |% {: A) K' _" ]6 f我把一盒录音带取出,放进信封,到附近一个邮箱把信寄出。这些是我希望他看见的。
, G8 x* S" o; C2 k! ]" A/ i他看不见的,是我事先通知了运输处把邮箱旁边的一盏街灯熄灭,然后叫沈澄在那里出现,给他打电话,发送诱导性的摩氏密码。
2 |9 P5 m9 X) r/ }) j$ v7 Q他看不见的,是我真的寄了一盒录音带给李心儿医生,在信封写上陈永仁。
1 k0 X) l* x% O. g录音带的内容,是一连串的摩氏密码:$ P2 T4 V; ?# D7 z5 ~8 w) j7 F) T
“现在的陈永仁听好!你要找的录音带,就在刘建明房间的柜子里。”, E9 k- c# J# U
称呼他“现在的陈永仁”,因为这是过去的陈永仁委托他的任务。
3 g: |" A, O9 d- b) v8 u2 M不过,我不肯定李心儿对刘建明的信任程度有多高,换言之,我不知道李心儿在收到录音带后会否通知刘建明。
' w9 v! B6 K& C7 ^% a, h慎防万一,我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也放了这盒录音带的拷贝。
6 F3 }/ @' ~  |; j% v这陷阱,是要他以陈永仁的身份,把刘建明的罪证亲手交给梁Sir。4 R3 p  \0 t) [% K+ q2 L% V+ t6 o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把我当成是刘建明!: M. \# H* U' h7 W  ?. J
他的精神分裂症,比我想像中的更严重。) U6 V! Q1 I  u# ^
他带领重案组的探员来拘捕我,我先是一愕,继而感到啼笑皆非。3 d5 ]8 J1 W% _
看见他那副嫉恶如仇的模样,我想他对以往所做过的事,是真的感到咎悔的。+ m  A& Y, r8 O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4 `1 }0 Y- _5 i% K  z: j0 n  Q
当他终于醒觉自己是刘建明后,他垂头丧气。% |" h( ]/ Q( m8 @: x& q7 [+ u2 y
从他颓败的目光,我相信他认命了,我自信他将会束手就擒。
# m5 O, }* @2 r0 ]0 r岂料……
$ ?- U7 s! y- `; Q3 \5 O砰——!!
7 H, R& A/ g4 `/ N心机算尽,一时大意,我无话可说。
- m1 n- j5 o: m3 b4 V※※※8 u* w# G" s$ K% J" O
“杨锦荣!”沈澄扑前,杨锦荣眉心中枪,已是奄奄一息。
5 T) c9 w: d3 ]- O  Y“救护车!”沈澄抬头喝令仍在发呆的警员,只见跪在杨锦荣身旁的阿晖突然面色一变。* |& S' ?2 }1 @
“小心!”阿晖叫喊。
! u, s' }9 i" d$ n& C; q. a- i' t沈澄回头,已倒下的刘建明坐了起来,用枪驱赶身旁替他进行急救的警员。. ^2 s+ @! H  X6 V7 ?. a# B
沈澄举枪准备开火,刘建明同时大嚷:“不要理我,你们去救陈永仁!”说着,他指向地上的杨锦荣。; U- y0 f7 i$ g* h) k1 C
沈澄气上心头,“你这个疯子……”- x; j9 K# X+ f( o! Y) `
刘建明目光散漫,继续说:“我不要坐监,我想做好人。”说罢,他突然举枪抵着自己的下颚,扣动扳机。
! Z1 u8 v: f2 ~) s" c- {, {子弹从他的下颚射进头颅。9 x0 _! v* C/ U5 o. o9 [
这次,刘建明真的倒下来了。
" l- `+ {* r) g& l, X凑近看一眼他的手表,时间,刚好是11月27日零点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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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j: Y4 ^0 H: A- @第八章
. o* e* Z( l/ Z. E8 n% }有些人看到事物的现状,问为什么会这样。而我幻想着事物从未有过的面目,并要问为什么不是这样。
. Y: n& N6 T4 T5 C; d——萧伯纳(1856~1950)  ]1 F& @$ A6 W
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染红了浩园。0 @5 ?' S( C- C; }' J
“对于杨锦荣的为人,沈澄有说过什么吗?”黄Sir的遗孀问。9 w5 ?+ z7 Y8 \# N, G
张Sir摇摇头:“在事后的调查中,沈澄几乎一句话也没说。所以,刘建明的死到底是他心中有鬼引火自焚,还是被杨锦荣逼疯的,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7 |; C, p. X1 d! K! o“那么,杨锦荣究竟是不是韩琛的人?”% V7 d3 A8 C( ]4 y
“是否韩琛的人无从稽考,但他与韩琛肯定有金钱上的瓜葛。”张Sir顿一顿,“从1998至2003年这5年间,韩琛不定期存钱进杨锦荣的一个银行户口,总数超过1千万元。”
# L. F" R9 N' `. |' R( l她为之侧目,张Sir继续说:“不过,根据银行纪录,五年来杨锦荣没有从户口提取过一分一毫。”
6 e3 {/ h) I9 P& I9 p' ^) s“这么说,在杨锦荣死时,那笔钱仍然原封不动在户口内?”+ t% J: J4 R$ O
“不,他本人没提过款,但每月均把款项自动转帐到十个不同的户口。你猜那些是什么户口?”2 L  Q/ P" q% M  A4 F
“他亲属的户口?”. S- {3 P! \- T9 N: y! _; N
张Sir苦笑一声:“是无国界医生,世界宣明会,苗圃行动,红十字会,联合国儿童基金,奥比斯眼科飞行医院,防治爱滋病基金,保良局,护苗基金及中国助学基金。”
; B2 a( |) E8 T6 ]* a两人沉默下来,黄Sir的女儿深秋抬头问:“那么说,杨锦荣叔叔不只是个好警察,还是一个好人,是吗?”/ w% f) E. a1 O( Z0 B1 U2 T
张Sir蹲下,轻抚深秋的头:“希望是吧。”9 v+ k  |5 w$ _( w
“而刘建明叔叔不止是个坏警察,而且是一个坏人,对吗?”' F) ~1 K& R: t
张Sir咬一咬牙:“对,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深秋根本不用称呼他叔叔。”2 H3 @0 ^7 G4 h8 D) G" v* [
三人慢步出浩园,张Sir用遥控器开启房车的门锁,深秋一马当先奔往,黄Sir的遗孀问了张Sir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还恨他吗?”$ ~" C" |7 `" h% R- c
张Sir不大明白,略一思忖:“你是说刘建明?”
8 a; {8 M) S; A5 ]9 l% z她点头。' p$ ]: E9 l" r/ Z5 A; o
他别过脸在鼻子里笑,回头怔怔地望她:“这还用说?”
3 Q0 S1 y; Q" {7 L( K$ T$ k她垂眼,略沉吟:“他还未死?”, G% T9 k4 d5 [! q% b$ s
“嗯。”. O4 s( Y3 j$ J: W
“或许因为我是基督徒吧,我相信谁都犯过错。”她深深叹一口气,“他自杀不遂,瘫了3年,昏迷了3年,[奇·书·网-整.理'提.供]接着或许还有许许多多个3年……”
5 {; \; x8 a+ |. w) Z张Sir仍然充满怒意:“他是罪有应得。”
' F, [$ h' U2 w) F她浅笑:“没错,罪有‘应得’,阿张,”她抬头望向他,“你不认为刘建明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3 j( ]5 q8 _% z1 d
张Sir抿一抿嘴,想起刘建明在自杀前的模样,他微微张嘴,叹一口气。
% O1 s! a; S5 K, Y! ~2 t/ x8 k) q※※※. r  Y* m1 ^9 F) z# [) Y  a9 ?4 U
May走出医院大堂,陈咏音迎着一个长发女人跑过去。
$ E# ]( y& y$ X- x, @“心儿阿姨!”咏音欢天喜地。
7 e, p8 g) H& ~7 v9 E6 s7 K, E李心儿戴着口罩,眯弯了双眼。她牵着咏音的双手,亲昵地摇摆。
, d* U# n% {! Z) @  R& G“心儿阿姨今天为何不说话?”咏音娇声问。3 x- G+ \/ R5 |: c( F
李心儿把她的右手翻过来,指头在她的掌心轻轻敲击着。8 D4 i, I! f- @5 V# [+ J
“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6 ^. ?/ D1 N! Y( d. z
May的声音从后而至,李心儿与咏音回头望她。% P) B% d% P- s7 b+ K, c
“心儿阿姨说她喉咙发炎,说不出话。”咏音向母亲解释。/ x) o  t( d9 \2 c3 b
“心儿你的感冒恶化了吗?!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May歉意地说,“我看不如改天再去吧,他不会介意的。”6 {# V; E% L1 B
李心儿摇摇头,又在咏音的掌心敲了几下。
7 B" ?0 G/ |% c/ u- X& x这时一个男孩走到咏音身旁,兴趣盎然地凝望李心儿的指法。
$ I% b5 @1 _0 @7 p1 R“喂,你别多事好吗?”咏音轻骂男孩,男孩就是他刚刚在医院大堂认识的刘磊落。
, |' d5 ?& k. v刘磊落没有理会咏音,皱着眉抬头望李心儿。李心儿觉得这孩子的样貌跟谁有点像,却又想不出是谁。
8 ~/ @/ e7 {  I2 @& r$ M9 z- @) G7 D咏音转身跟May说:“妈妈,心儿阿姨说她精神很好,只是喉咙痛,叫你放心。”她走到May跟前,眼神坚决,“妈妈,明天是爸爸的死忌,我无论如何也要去探望他。”- _4 `4 Y& ?2 r$ O* _+ c- O
这边,刘磊落神色凝重地问李心儿:“你们可以透过这个通话吗?”( j$ ^! o0 T3 P: n) {
李心儿感到这孩子十分有趣,大力点头。8 t1 ^$ `+ _& j
“我爸爸也懂得这个。”说着他用小小的手捉住李心儿的食指,示意她把手掌翻向上,然后用另一只手在上面敲打着。4 N  e. C5 ?% h
在一瞬间,李心儿的脸色大变。
2 p/ a/ N" K; M! r, j% t“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刘磊落问。
# Y  a) }3 Y/ u; t即使李心儿今天没有失声,这刻的她,大概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9 i) k2 G" n! F“姐姐,快说呀!”刘磊落牵着她的手追问。
8 Y+ n3 k( h  M李心儿心乱如麻,抬头望向May,只见May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 w: A4 H" x8 ?8 p, r这个人,李心儿从刘建明的结婚照片中见过。4 B% D3 q! N' z9 _
“小落,你又在麻烦姐姐是吗?”Mary腼腆地笑,向李心儿凑近,“对不起,这个孩子顽皮得很。”$ d7 W$ |6 N' j& v6 d# U
李心儿不懂反应,刘磊落赶忙告诉Mary:“妈妈,她懂得爸爸敲打的节拍是什么一回事,你快问她!”
, v% {/ x/ K) F* ]! y' EMary登时呆住。- ^  q4 a" i# z& u
咏音不知事态严重:“小落,你爸爸也懂得摩氏密码吗?”* j1 j, G$ d& H* u- ]; \0 L
听罢,Mary终于想起来了:曾几何时在家里,的确有一本关于摩氏密码的书……8 ?: S# q3 P* R* X
原来刘建明所敲打的,就是摩氏密码!7 o; _& O0 ^( r. ~# I" v1 q9 {
谜的节奏缠绕了她足足6年之久,Mary再顾不了唐突不唐突,她走上前捉紧李心儿,在她的手掌上敲打着。
- b8 }+ J, A# L2 F1 D3 n( K“这是什么意思?”Mary焦急万分。
, j3 P' I3 d- s: G/ S尽管李心儿有口难言,在旁的咏音却能洞悉密码。/ ?  i/ w) [; [3 g" Y! I
“对不起,Mary。”咏音说。; {% Z9 l: U9 K% C, I
Mary听着,泪水失控地从她的眼眶决堤而出。2 r% _( I; O6 ^1 n" [3 R
从2003年到2006年这3年间,刘建明不断重复的话,他希望跟自己说的话,原来就是对不起。/ G. m1 V5 J# O  _$ h
Mary感到心脏一阵阵绞痛,她强自振作,拭去泪水,在李心儿的掌上把第二句话敲出。) k) u) W6 b4 E4 t5 |- Z
在2006年11月26日,刘建明变成植物人的前一天,他敲出这一组摩氏密码。
* k9 b0 {5 D  s+ ~  z密码相当复杂,咏音无法看得懂。6 ]1 Q  s6 j! a
李心儿的双眼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望一眼Mary,再望向站在后面的May。
) d6 Y: m9 {& y0 `6 Z! z- h( P3 aMay像能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搭着咏音与刘磊落的肩膀说:“磊落的妈妈与心儿阿姨有话要说,我们在这里等候她们,好吗?”
4 Y* A4 R; q) C3 ]. [: l两人很懂事,点点头。
- ~$ ^6 ^; u+ p5 S李心儿与Mary走了数10步,在篱笆下的一张长椅上下。
. P( [1 d1 j2 V! _李心儿从肩袋掏出一支笔和一本记事簿,写下那句话,递给Mary。
+ V  ?+ ~$ y( w* D0 kMary怔怔地接过。. [8 A% j( C, A' N5 e
“我很害怕,我感到明天再无法看见你和磊落了。没有你俩,我不要活者,Mary,请原谅我,我想死。”
8 u, C; I$ C: H0 m: X) Q4 R看毕,Mary木无表情。良久,李心儿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臂膀上,她抬头牵强地笑一下,眼睛不住眨动。) S& T& L" M# C* R! p
李心儿想了想,在小小的记事簿上写了一张又一张纸,撕下,递给Mary。( O6 o" y4 d# P$ Z
“我是李心儿,是陈永仁的心理医生,一个爱上了她的病人的医生。”
. d  O- Y$ ^# I$ C$ w3 n) W“May是他的太太,咏音是他的女儿。”
6 l: }1 t  x' z  k! x( X6 C; G“上星期我们刚与黄Sir的太太见过面,她与我们一样,都已经原谅了刘建明。”. u: j; b( q& \. P8 L* w' r& Y7 L
“他已得到应有的惩罚,相信陈永仁与黄Sir,也是这样想。”% N9 q8 R7 N9 C8 n8 k# h
Mary垂首,阖上眼睛咬着嘴唇,胸腔抽动了两下。良久,抬头向李心儿说声谢谢,正欲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双腿软弱无力。2 m! u+ C$ f4 R
李心儿伸手扶她,两人的身体接触上,眼神接触上,一股郁闷从内心深处汹涌而来。9 t- O; o6 b9 |/ G  X) n
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把极端的色彩变得柔和。' x& R! G6 S+ o! A) E* B
※※※
0 Z6 \$ g. k+ Y午夜,刘建明的病房内,小落在沙发上酣睡,Mary坐在床边,手握呼吸机的喉管与生命仪的驳线,在跟刘建明说话。
4 {5 F0 A0 O" |: t3 h% w) X“我终于得悉你的想法。”+ b3 u1 |2 X$ W/ M% ]' A
“我今天碰到李心儿医生,她把你的意愿告诉了我,”她顿一顿,“其实在你送院那天,我已经原谅了你,只是一直没说出口。”
$ i# A* T; B9 Q1 O. t“我会帮你的。”8 B) F7 q- Y- K1 V& j7 g9 Q
“建明,我爱你。”
+ l) G+ `: z/ W2 M说罢,Mary正欲把喉管拔掉,从心电仪传来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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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看着刘建明,感到他的样子很安详。
/ q1 p6 ]) {- n. l她回想他最后的话:0 H% S) i( `6 a/ z  B
“我很害怕,我感到明天再无法看见你和磊落了。没有你俩,我不要活着,Mary,请原谅我,我想死。”8 ?% O3 R! o& S6 i  _3 Y7 D
“Mary,请原谅我,我想死。”- w( t! y& ]1 O" ?. Y; y: ^* m# F$ J
“请原谅我”
% S2 ~% t, A6 P# C8 m/ }3 w“我想死”4 `! ~3 h# e1 c! L* ^$ [
3年,又3年,5 `& ^! k7 W" y1 r
原来,只待她说一句原谅,1 A8 z3 h" x+ z. o# a
刘建明便可以脱离尘世的无间道,
0 L4 P; j. u( P5 ^1 r! H在人间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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